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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之后观光车不再接送旅客往返,令蔓和李倬云只能步行上山。
山顶唯一的景点叫摘星岭,摘星岭上有个观景台,视野开阔,是个眺望的好地方,但因为上山的路太远且难走,旅客罕至。
李倬云的最终目的地就是摘星岭。
令蔓苦不堪言,她身上的这些观星和摄影设备、还有两把折叠椅,加起来都快二十多斤重了,李倬云还真的把她当跟班使唤了。
他自己倒好,步伐矫健地走在前面,丝毫不体恤她这个姐姐。
累死累活爬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他们终于到达摘星岭。
令蔓卸下一身重物,只觉腰酸得直不起来。
李倬云没空管她,抓紧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
他挑了个视野最佳的位置,开始组装三脚架和望远镜。
令蔓朝他看过去,周围光线黑暗,李倬云寂静不动的脸庞和远处的重山几乎融为一体。
他被风吹动的白衬衣更像是一层薄雾,充满神秘的色彩。
“啪!”
令蔓突然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李倬云吓了一跳,转头瞪她,“你干什么!”
令蔓:“有只蚊子。”
“……”
李倬云狠狠剜她一眼,然后把仪器搬到三米外,巴不得离她远一点。
见他专心致志地把控和调节着仪器,令蔓一时好奇,从那个圆筒里到底能看到怎样一番美景?
会是另一个浩瀚斑斓的世界吗?
令蔓走过去小声请求:“可以给我看一眼?”
没想到李倬云毫不留情地斜了她一眼,赶狗一样:“一边去。”
……
??
令蔓哑口无言。
这小子也太忘恩负义了!
也不想想刚刚是谁帮他把这么重的东西背上来的!
令蔓赌气地走到一边,后来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她兀自坐下来,静静仰望天空。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漫天星空更显闪烁,如梦似幻。
令蔓莫名抱有一丝期待。
记得那个时候她们最爱看的偶像剧就是流星花园,杉菜和道明寺的校园故事,脑海里也因此种下了浪漫的种子。
——真心相爱的情人在流星落下前许下愿望,就能永远在一起。
后来听说有流星雨,一群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成群结队地跑到教学楼天台,翘首以盼。
令蔓永远忘不了那天夜里,她吹着冷风苦苦等到凌晨两点,愣是一颗流星都没见着。
其他女生或多或少都看见了一两颗,她运气太差,每次别人大叫有流星时,等她转过身已经稍纵即逝。
想到这里,令蔓心里仅存的一丝期待又被浇灭了。
早就过了浪漫的年龄了。
就算看见一颗流星又能怎么样?
中一百万?
不存在的。
更何况良辰美景须得佳人作伴,她旁边却是每次见面分外眼红的李倬云,气氛全毁。
令蔓又瞄了一眼弯腰站在三脚架前的李倬云。
她怀疑他至始至终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过,已然化成一尊雕像。
小年轻腰好,换作她早累趴下了。
少年的成长轨迹真是无法预测,谁能想到如今的他会成为一个沉迷于星空和宇宙的人。
其实李倬云在计算方面的天赋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展露了,令蔓初中的数学作业都是他帮忙完成的,那时候他才小学二年级。
要不是他这点实用,令蔓也不会接纳他在她家住那么长时间。
又想远了。
还是想想接下来要以什么方式接近李倬云吧。
天文这方面她肯定一窍不通。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比较感兴趣的呢?
……
王者荣耀?
思绪越飘越远,令蔓头慢慢倾斜,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是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令蔓一下睁开眼睛,李倬云对她说:“走了。”
令蔓睡傻了,木木地问:“……都弄好了?”
“恩。”
“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
两点……
她又睡过了整整一场流星雨啊。
令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李倬云已经将器材一一拆卸收好,又将摄像机递到她面前,说:“刚刚拍的。”
令蔓讶异了一秒,他不是不给她看吗?
真佩服李倬云的精力,忙碌了一晚上,他脸上不见丝毫倦色。
她半信半疑地接过相机,翻看里面的照片。
夜空中,一条条流星尾巴般的细线密密麻麻,像画圆圈一样往外扩散。成千上万道星轨构成了一副星辰迷宫,凌空压下。
太壮观了。
仿佛真实地走进了梵高的油画《星空》一般,绚丽得令人晕眩。
令蔓不由得“哇”了一声。
李倬云说:“这个比流星好看多了吧?”
“嗯。”令蔓重重地点头,“这是什么呀?”
“星轨。”
看令蔓的表情就知道她没理解,李倬云补充:“就是恒星的移动轨迹,用长时间曝光的图片记录下来。”
令蔓更加听不明白了。
李倬云懒得再费口舌,把相机收回来,“回去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
少年不知疲倦,令蔓可不一样。
她脚底磨了几个泡,咬牙忍着,但还是强撑不下去了,越走越慢。
李倬云走了好长一段路,突然发现身后没有脚步声,回头寻找令蔓的身影。
没人。
他原地等了五分钟,还是迟迟不见令蔓跟上来。
无奈折返。
令蔓此时正瘫坐在一个凉亭里休息,一天的超负荷运动已经是她承受的极限。
她又困又累,腰部像针扎一样的痛,无论如何再走不动一步了。
听见李倬云回头寻自己,她从昏暗的灯光里抬起头,冷飕飕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记起我了呢。”
李倬云看她脸色不对,上前询问:“你怎么了?”
“腰痛……”
“……”李倬云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嘲笑她,“叫你阿姨都年轻了,该叫你奶奶。”
令蔓实在没心情跟他嘴贫,双眼一闭,头靠在柱子上,一副等死的样子,“你走吧,我走不动了。”
李倬云问:“我的东西呢?”
令蔓把背后的东西卸下来,往旁边一丢,“拿去。”
李倬云脸一沉,“摔坏了我把你丢下去!”
被这么压榨了一天,令蔓的脾气也上来了,故意不理他。
她闭着眼睛假装睡着,四周一片寂寥,只有夜风吹动竹林的声音。
就在她怀疑李倬云已经走远了的时候,她悄悄睁开一条眼缝,李倬云居然还站在跟前。
被李倬云逮个正着,他沉声命令:“起来。”
“我不起。”
“起来!”
令蔓跟他对吼,“你干什么啊!”
李倬云反倒不吼了,平静地说:“这山上有蛇。”
……
“还咬人。”
令蔓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她有些懊恼有些委屈地说:“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
“……嗯?”
啊?
没听错吧?
李倬云懒得说第二遍,“你到底走不走?”
这下令蔓的气势变弱了,“……走。”
两分钟后,令蔓的脸贴在了李倬云宽厚结实的肩膀上。
他背着她沿着下山的路一步一步慢慢走。
令蔓一百零五斤,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器械。
一共一百三十多斤。
这下李倬云有罪受了。
令蔓已经不太记得她当时的感受。
一天下来没吃几口饭,没睡几个小时,她连大脑都不太清醒。
令蔓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李倬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史亚松生日那天,你跟他打了什么赌?”
“不告诉你。”
切,不说就算了。
一程望不到头的山路,树叶沙沙作响。
天气莫名闷热。
李倬云汗流不止,微微浸透了他的白衬衣,湿热的触感传达到令蔓的肌肤上。
令蔓听见他喘气声变粗,估计没有多余的体力应付她的提问。
她便没再说话了。
奇怪的是,在这种颠颠簸簸的环境下,她居然很安心,后来她又不争气地睡了过去。
等令蔓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在营地的帐篷里。
张望四周,卢佩珊躺在一旁,呼呼大睡。
再低头看自己,她身上还披着一件留有余温的白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