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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抓到白芷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这段日子虽然战祁一直在派人搜寻时仲年的下落,可是奈何老狐狸实在是狡猾的很,无论他们怎么找,始终是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知了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孩子现在变得越来越虚弱,而且特别容易嗜睡,有时候一睡就是一天,半梦半醒的,精神总是不大清醒。
傍晚的时候,黄昏的日光从窗外照进来,染红了半边天,也染透了知了的被子。
宋清歌正坐在病床前给她剥荔枝,这丫头从小就爱吃这个,昨天突然说自己想吃荔枝,她原本打算去超市买个荔枝罐头就算了,谁知道战祁差人从广东连夜空运回来了一箱。
剥好了荔枝,宋清歌抬头看向孩子,却发现她正望着窗外怔怔出神,她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她只是盯着外面在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了宝宝?在看什么?”
知了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妈妈,我是不是快死了呀。”
宋清歌一惊,手上一抖,水晶碗差点掉在地上,怕孩子察觉出什么,连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低斥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话!”
“我不是乱说话,我的身体情况,我知道的。”小丫头像个大人似的,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妈妈,我最近觉得好累,总是想睡觉,有时候好担心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可是有时候想到你和爸爸,我就用力的睁眼睛,睁开眼看你还在,我就觉得好安心。”
宋清歌听着孩子的话,眼泪险些就掉了下来,急忙低下头掩饰,“你这丫头,怎么总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妈妈和爸爸当然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了。”
“妈妈。”知了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特别认真的说:“妈妈,如果我离开了,你不要难过好吗?你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和小妹妹,他们一定会代替我陪着你的。妈妈以前跟我说过,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着自己爱的人。以后我变成星星,也在天上保护你和爸爸,好不好!”
这番话终于戳到了宋清歌的内心深处,所有的情绪闸口好像都在这一瞬间被打开了一样,她看着面前的女儿,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倾泻而下。
见她忽然就哭了,知了也慌了,急忙伸手想给她擦眼泪,可是右手还在输液,宋清歌见状急忙低下头把脸凑到她面前,孩子软软的小手立刻摸在了她脸上,温柔仔细的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妈妈不要哭呀,我现在还没有变成星星呢,等我变成星星的时候,我告诉你,好不好?”
宋清歌立刻握住她的小手,含着泪摇了摇头,“不用,妈妈不需要你变成星星,妈妈只想让你好好地留在我的身边。”
知了没再说什么,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她自然也很想留下来,可是前两天做检查的时候,医生叔叔都说了,她的身体很差,她好怕自己哪一天忽然就死掉了,再也没有办法陪着爸爸妈妈了。
怕自己再呆下去会情绪失控,宋清歌急忙侧过头在脸上胡乱地摸了一把,对孩子道:“妈妈出去一下,你乖乖的,把荔枝吃完,好吃的话一会儿妈妈再给你剥,有事就叫护工姐姐,好吗?”
“好。”知了乖乖地点头。
宋清歌这才扶着柜子起身向外走去,刚一出病房,就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她的女儿,她的知了,从出生之后就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没有爸爸,没有疼爱。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她却无法再享受家人和父亲的宠爱了。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好痛恨这个世界。
她现在已经怀孕快七个月了,肚子也已经很大了,有时候晚上搂着知了睡觉的时候,她都会拉着孩子的小手让她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告诉她再过几个月就会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来跟她玩了。
知了总是会很开心的对着她的肚子自言自语的说一阵话,可说完之后又会变得很失落,闷闷的,一脸难过。
她现在终于明白孩子的那种情绪是怎么来的了。
大概是因为怕自己将来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所以她现在才会那么失落吧。
一想到这里,宋清歌就觉得心里很疼,战祁后来跟她商量过几次,还是由他来做换肾手术,可是她始终不敢让他冒那个险,总是跟他说等一等,再等一等,也许能等到更合适的肾源。
可是他们心里都清楚,知了的生命一天天的在倒数,手术迫在眉睫,可是肾源还是没有找到。
希望已经很渺茫了,他们都明白,只是谁都不敢说,也不敢去承认罢了。
宋清歌站在病房外面哭了好一阵,直到有路过的护士看到她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在病房门口哭,以为她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便急忙过来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这才摇了摇头,整理好情绪之后便回到了卧室。
因为怕孩子起疑,所以她一进屋就故作轻松道:“宝宝,荔枝吃完了吗?好吃吗?还要不要吃?”
然而她的话说完了,却并没有得到孩子的回应。
宋清歌觉得有些奇怪,走上去一把掀开被子,正准备问话,可是却猛地愣住了。
被子下面空空如也,方才还在知了手背上的针头也被拔了,此时针头还不停地在冒水,挂在输液架上的液体剧烈的晃动着,显然是有人进来过了,哪里还有知了的影子。
“知了,小王……”
宋清歌整个人都乱了,惊慌失措的刚要大叫,一把冰冷的枪口就抵上了她的后腰,接着身后就响起了一道冷冷的男声——
“把嘴闭上,不要叫,不然我一枪崩了你女儿!”
*
薛衍从公司一下班之后,便立刻赶往了医院。
他也是刚刚得到了一个最新的消息,知了有救了,所以他正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想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宋清歌。
一想到宋清歌知道这件事的惊喜和惊讶,薛衍的嘴角就忍不住划开了笑容,车速也跟着慢慢加快了许多。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因为太过着急,他连电梯都等不上,几乎是一路跑了上去。
路上他遇见了一个大着肚子,戴着口罩的女人,还挽着一个男人。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觉得那个女人口罩之下露出的眉眼和宋清歌有点像,而那个女人也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抬头朝他看了一眼。
那一眼当中有很多情绪,可是薛衍急着去找宋清歌,所以也没有过多的留意,转头便向知了的病房跑去。
“清歌,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几乎是他在推开病房门的一瞬间,他就迫不及待的大喊了一声,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一样。
可是床铺是被掀开的,床头的小茶几上放着刚剥好的荔枝,还有一颗只咬了一口的苹果,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里曾经是有人呆过,只不过现在不知所踪了。
薛衍一瞬间只觉得心慌意乱,他闭了闭眼,极力让自己淡定下来,立刻大步上前去查看了一下那个已经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却发现被咬过的地方才有一点点果锈,也就是说这个苹果是才被人吃过的。
那么,她们离开的时间应该还不长。
薛衍又对着病房里仔细打量了一下,床铺不算很凌乱,只是被子是被胡乱掀开的,看样子掀被子的人也很心急。房间里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说明这里没有冲突发生,至少没有引起争执。
毕竟这里是榕城医药大亨易南臣的地盘,如果有人想在这里造次,那么胆子未免也有点太大了。
那么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有人凭借什么手段把她们带走了。
薛衍抿了抿唇,忽然猛然想到刚刚在楼梯上撞见的那个女人,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女人的眼神当中其实有很多内容,其中最明显的就是……
慌乱和求助!
对,确实是求助,那个女人的眼神当中明显透着惊慌失措,只是他当时太着急了,所以都没有仔细去留意。
现在想想,那个女人的身材,她怀孕的月份,还有口罩没有遮住的眉眼,分明就是,宋清歌!
那么那个跟在她身边的男人就不可能是战祁,难道是……绑匪?
这个想法让薛衍吓了一跳,他几乎是不敢再多想的,转头便向外跑去,用最快的速度一路赶往医院外面。
如果她真的是被人挟持了,那么歹徒肯定不会空闲到去停车场停车的地步,那么他们的车最有可能停的地方,就是医院的大门口。
薛衍一秒钟都不敢怠慢,飞快的跑向外面,一出医院大门,便四下张望了一下,恰巧看见有两个男人正按着宋清歌的头将她押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清歌!”
薛衍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飞快地跑上去大喊着她的名字。然而那群绑匪的动作显然很快,不等他跑上来车子便已经飞快的发动了。
“妈的!”薛衍咬紧牙愤怒的一砸拳,转头张望了一下,正好旁边过来一辆出租车,他立刻伸手拦下来,飞快的钻进去,指着前面的白色面包车道:“快点追上那辆车,别跟丢了!”
司机也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看这个样子还以为是拍电影的,但还是乖乖的一脚油门发动引擎跟了上去。
车是往城东方向开过去的,薛衍坐在副驾驶上,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车,思考着到底是什么人挟持她们母女的。
这个时候如果只靠他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薛衍几乎是想都没有多想的,掏出手机便拨通了战祁的电话。
“喂?薛衍?”战祁那边似乎正在开会,听到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惊讶的。
“战祁,现在情况紧急,我没有时间和你细说,你听好了,知了和清歌被人挟持了,具体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在跟着他们,你赶紧派人过来,越快越好!”
“你说什么?知了和清清被人挟持了?怎么可能?”战祁霍然起身,椅子“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当初特地把知了安排在了易南臣的医院,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易南臣的医院不论是安保系统还是保密系统都做得非常好,这也是他放心的原因,这种情况下,怎么还会出事呢?
“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解释可能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浪费时间,赶紧派人过来!我把我的手机定位给你发过去,你按照我的位置跟上来,明白了没有?”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过去,随时保持联系。”
挂了电话,战祁刻不容缓的便向外跑,战峥和战毅见状立刻追上来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薛衍来电话说知了和清清被人挟持了,怎么办?我现在该做些什么?是什么人做的?为什么要做?他到底想干什么?”战祁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无措,甚至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战峥和战毅对视一眼,心里也是一沉,但还是走上来安抚道:“大哥你现在先别着急,我们帮你一起想办法,薛衍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现在已经跟过去了,让我立刻派人追上去。”
战峥相对还算冷静,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薛衍那个人做事挺沉稳的,有他跟着,至少能保证大嫂和知了的行踪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这就派人去联系警方,让他们立刻出警力相助,如果真的是绑架案的话,有武警和特警在,至少相对安全一些。”
“等一下!”战祁忽然拦住他,脸色有些犹疑的说道:“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如果出动警力,万一惊动绑匪……”
“大哥你真的是关心则乱!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猜不出来是什么人做的吗?”战毅又气又急,跺脚道:“除了时仲年那个老不死的,你觉得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战祁这才如梦方醒,“对,时仲年,一定是时仲年!”
他们最近一直都在想办法找那个老东西,警方也查到了一些他的老底,派出了不少警力在跟进这件事,连他的时家大宅都监视起来了。而且他的时远集团最近也被发现账目有问题,银行也开始介入了。
听童非说,时仲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过大宅,现在的时仲年可以说是已经赶狗入穷巷,时时刻刻都在东躲西藏,完全不敢露面。
这种情况下,他绑架宋清歌,到底想干什么?
战祁不敢再去深想,只是交代两个弟弟,“立刻派所有的人去跟薛衍,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锁定清清的位置!”
“知道!”
战峥和战毅一点头,转头便向外跑去。
*
这是一辆不大的面包车,车窗里外都贴了黑色的车膜,完全看不见外面,也不知道现在走到了哪儿。
双手被反绑着,宋清歌坐在后座上,只能从前车窗面前辨认出现在的路线。
方才绑架她的男人简单的对话了几句,他们说的都是粤语,而且语速非常快。
宋清歌的粤语说的不是很好,只是以前父亲为了让她能多一项技艺,所以让她和广东籍的保姆一起学过一阵子,但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基本上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能勉强听出那几个人说的几个词汇,诸如“老板”、“客气一点”、“小心行事”这种的。
虽然只能听懂些只字片语,但是凭着断断续续的对话,她勉强拼凑出了一些信息来。
第一,他们不是拿人钱财给人办事的那种社会流氓,而是上头有大老板,他们是别人的手下。
第二,他们的老板应该交代过他们,不要太莽撞,要对她客气一些。
得知了这些之后,宋清歌倒是稍微放下了一些心,至少从这些话来说,她的人身安全还是能保证的,首先那些人不会平白无故的伤害她。
她现在毕竟是个孕妇,做任何事都得小心谨慎,和这些人硬碰硬是不行的,搞不好到最后还会伤到自己,而且知了也不知道被这群人带到哪里去了,并没有跟她在一辆车上。
这种情况下,还不如先顺着他们的意思,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之后再想办法周旋。
车子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总之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这个距离来判断,宋清歌觉得这地方怎么也得到城郊附近了。
过了一会,车子终于在什么地方停了下来,车门被人拉开,那几个男人用夹生的普通话对她道:“赶紧下来啦,我们老板还在等你!”
宋清歌蹙眉望了他们一眼,心一横,终于还是走了下来。
下了车后,她才发现这是在一幢烂尾楼附近,这里的人烟稀少得很,基本不会有什么人,那个人把她绑到这里,想做什么?
两个男人在前面带路,宋清歌走在后面,大约是怕她偷跑了,她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押犯人似的押着她。
这是一个很大的宅子,只不过没有建完就放弃了,从建筑风格和建筑构造上来看,这个宅子竟然莫名跟宋园的格局有点像,外面也有一个很大的园子,还有一个很大的池塘。
明明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园子,里面杂草丛生,可唯独那池塘干干净净的,里面还有开的很好的荷花。
宋清歌跟着那两个男人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留心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和通道,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如果有机会的话,该从哪里逃出去。
这幢烂尾楼显然是被人放弃在这儿的,也不知道曾经是打算盖起来用做什么的,但现在是完全废掉了。楼里也没有装修,是光秃秃的毛坯房,像那种盖了一半开发商就跑了的废楼一样,空荡荡的,走起路来走廊里到处都是回音。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男人先上了楼,对着里面空荡荡的某一处喊了一声,“老板!”
还是很安静,没有什么人在,宋清歌眯眼望着那个地方,不着痕迹的像墙边退了退,尽量将自己的背部靠在墙壁上。
这是之前战祁教给她的办法,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要尽量躲到墙壁附近,不要把后背留给敌人,留给墙壁是最好最安全的选择。而且站在墙边,如果遇到危险,比如对方开枪或者拔刀捅过来的时候,她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躲到墙后,隐蔽自己。
很快屋里就传来了空空荡荡的脚步声,随声脚步声,隐隐还有这小孩子隐忍啜泣的声音。
宋清歌心里一惊,是知了!
果不其然,一抬头,一身玄色唐装的时仲年手里牵着知了,一手拄着拐杖,脸上带着一抹莫名其妙的笑容,缓步朝她走过来。
“妈妈!”
一看到她,知了立刻大喊了一声,挣脱了时仲年的手便要朝她跑过来,可是还没跑一步,就被时仲年给拉住了。
“小妹妹,你不乖哦,爷爷还没让你走呢。”
时仲年嘴角带着笑,可是却笑得很诡异,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知了看见他的表情,吓得想哭却又不敢哭,小嘴瘪着,着实可怜。
宋清歌见状立刻大喊道:“你想干什么,别碰我女儿,放开她!”
时仲年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后背贴着墙壁,顿时仰头大笑,“瞧我们宋小姐警惕的,恨不得钻进墙里似的,这也是战祁交给你的办法?”
“你少废话,你把我和我女儿弄来到底想干什么?!”
好在宋清歌因为怀孕,一直穿着很宽大的衣服,立刻见机将手暗暗伸进口袋里,凭着感觉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之前战祁就在她的手机上安装了一个GPS定位软件,只要她手机一解锁,他那边就会收到提示,能追踪并且监听了。
“我找你来,当然是有事情要跟你好好谈一谈了。”时仲年说着,忽然走上来,猝不及防的在宋清歌脸上摸了一把,贪恋且痴迷的望着她道:“水华,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少年吗?”
水华?
宋清歌一愣,先是有些茫然,可很快就反应过来,水华是她母亲的表字。
她猛然瞪大眼睛道:“你认识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