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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更擅雄。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五更市卖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若使画师描作画,画师应道画难工。江南道富家天下,平江府作为江南道的首府,其富庶与繁华,还真应了那句话,画师应道画难工。
平江都督府,作为江南道的中心戒备森严,两排银甲武士肃立两侧,萧杀的气氛令行人望而生畏,远远撇一眼便急忙离开,更不要说大声喧哗了,因此与平江府的热闹相比,乌衣巷倒颇为冷清。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这寂静,也惹得众侍卫竖目望去,心道好大的胆子,敢在都督府门前跃马,然而看到来人黑甲黑马,神情立变,脸上堆满敬意。大楚军伍,唯独禁军与玄甲卫着黑甲,禁军守护皇宫是最坚硬的盾牌,玄甲卫则是大楚最锋利的长矛,是大楚最精锐的两支卫队。
看到黑甲禁军,当值伍长立即迎了上去。此刻,几名黑甲将士勒马停下,当头将领翻身下马同时喝道:“血卫,奉孝王殿下令谕,拜见大都督。”说话同时,侍卫翻手多出一块黑色令牌,其中一个鲜红的血字鲜艳欲滴,充满杀气。
〖『, 值守伍长自然知道血卫,从三万玄甲卫众挑选出来的精锐,孝王殿下的亲卫队,何况他早的消息,孝王殿下调三百血卫入江南。抱拳行了一军礼,值守伍长沉声说道:“原来是血卫兄弟,里面请。大都督已经发话,孝王殿下的消息,无须通禀,请!”
很快,血卫便见到了江南道大都督沈澶。沈澶身高八尺相貌俊伟,虽是文官,然刚健威武气势凛然,给人不怒而威的气势。
面对江南道大都督,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血卫不敢放肆,跪拜道:“血卫韩兵毅奉王爷令谕见过大都督。”话到最后,韩兵毅双手举起一封信,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沈澶能够得圣上信任执掌天下最富饶的江南道可知其不凡,然而随意扫了眼,脸色立变,吃惊、愤怒甚至还有一丝惶恐。将书信看完,沈澶还是张口问道:“七王爷无碍吧?”
韩兵毅立即答道:“王爷并无大碍,请大都督放心。”
轻点脑袋,沈澶却是说道:“七王爷在我江南道受伤,怎么说都是本官失察,本该亲自拜访,然王爷严令,本官自当遵从,至于风雷山庄,”说到这里稍顿,沈澶幽寂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沉声说道:“胆敢行刺亲王,乃逆谋大罪,本官这就命江南卫发兵,剿灭风雷山庄,请王爷务必放心。”
听沈澶如此说来,韩兵毅抱拳行了一礼,道:“谢过大都督。”
沈澶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道:“都是本官该做的,何况还是本官失察?待本官修书一封,还劳壮士稍候。”当沈澶的话落下,立即有人将韩兵毅领了下去,此刻,沈澶沉声说道:“老魏,请程大将军过来,就说七王爷遇刺受伤。”
魏岳秋,乃是跟随沈澶多年的管家。听闻七王爷受伤,魏岳秋心底吃了一惊,不敢迟疑,立即躬身拜道:“小的这就去。”说完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稍稍思索了下,沈澶提笔写到:“王爷殿下,臣沈澶拜上。惊闻王爷受伤,臣诚惶诚恐……沈澶敬上。”落下最后一笔,魏岳秋一路小跑跑了进来,拜道:“老爷,程大将军到了。”
当年漠北一战,程连山遭封刀门高手刺杀身受重伤,虽保住一条性命然区区四年过去竟是苍老了许多,魁梧的身躯也消瘦下来,或许,唯一不变的便是军人特有的坚毅。抱拳冲沈澶行了一礼,程连山张口问道:“大都督,七王爷伤势如何?”
程连山乃是先帝一手培养起来的爱将,对楚家忠心耿耿,若非身体受伤,绝对能够再进一步,而且沈澶知道当今圣上调程连山入江南道与他一样另有深意,因此对程连山敬重的很。
望着程连山,沈澶亦抱拳行了一礼,张口说道:“程老哥客气,七王爷并无大碍,又有三百血卫守护,应该无碍。”
听沈澶如此说来,程连山才松了口气,道:“老夫就说七王爷福泽深厚,不会有碍。”说到这里,程连山消瘦的身躯突然爆发出磅礴的气势,冷声说道:“谁干的?”
当年漠北一战,程连山多次与楚昊宇接触,熟悉这位爷的性格,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传讯平江府,想来有要事。
感受着程连山的气势,以沈澶多年培养的官威也心惊不已,心道不愧是先帝的爱将,好重的杀气,张口答道:“风雷山庄,天刺逆贼。”
点了点头,程连山沉声说道:“都督放心好了,风雷山庄,本将要定了。”
程连山这两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听的沈澶连声叫好,张口说道:“程老哥可是无敌大将军,一个小小的风雷山庄,自然不在话下。沈某这次叫老哥,可是另有要事相商。”话到此处,沈澶屏退左右,小声与程连山说着什么。
当夜幕降临,热闹一天的平江府非但没有息去,满街灯火莺声燕语,再加上无数船儿穿梭其中,更显热闹。船有大有小,大的十几丈长三层楼那么高,小的不过一小舢板,堪堪坐下两个人,尤其两者经过时候的巨大落差,当真称得上天壤之别。
错开大船,借着淡淡的月光,终是看到两个模糊身影。一人颇为粗壮,头顶草帽身披雨蓑,双手握浆沉稳有力,看似个船夫,另外一人年岁不小,身躯消瘦佝偻,然手握鱼竿没有一丝晃动,仿佛一个雕塑。
突然,鱼竿突然剧烈抖动起来,随着老者手臂的挥动,一条肥硕的草鱼跃出水面,发出噗通噗通的声响,可已然上钩,又如何逃的掉命运,最后落入鱼篓。
当老者再次垂下鱼钩,雨蓑汉子突然开了口,道:“这次,我们上钩了,还不知道有没有饵。”
听似一句无头无尾不知所以的话,钓鱼老者却再清楚不过他的意思,不过并没有接口,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似乎眼中只有鱼竿。雨蓑壮汉也不意外,继续说道:“董三儿是楚家暗探,一直潜伏在霍海身边监视水鬼大军,直到洞庭湖事变后,我们才通过蛛丝马迹发现此事。楚四老谋深算,三十年前布下的暗子,怕是楚昊宇都给他瞒过了。玄龟丹是大统领突破宗师境的唯一办法,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二统领才会亲自出手,不想却是落入楚昊宇之手,而此事则与钱家有关。”
稍顿了下,雨蓑壮汉沉声说道:“楚家一直对钱家不满,因为钱家生意做大的太大,而钱家想要生存,就必须做大让楚家心生顾忌,楚家甚至将户部交给李天念来安抚钱家,可一个通商令,明眼人都知道是在针对钱家,将天下世家绑在楚家的战车上对抗钱家。漠北一役大获全胜,楚家再没了外患,楚昊然的声势一时无双完完全全的掌控了朝堂,开始着手钱家,同时调沈澶和程连山两名心腹重臣入江南。钱不为大才,岂能看不出朝廷的意图,只是,他真的老了,再没了年轻时候的魄力。”
“鱼上钩了。”佝偻老者终是开了口,略显沙哑的话丝毫不觉突兀反倒似水波拍打河岸,让人感到安静。说话同时,佝偻老者挥手提起鱼竿,一条尺长的青鱼跃出水面,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麟麟光芒。收鱼入篓,佝偻老者张口说道:“这钓鱼啊,必须要有好饵,不然,就只能望鱼兴叹了。”
雨蓑壮汉岂能不明白老者的意思,他们开出的条件不足以让钱不为上钩,或者,钱不为压根儿就不相信他们。心底叹了口气,雨蓑壮汉神色却没有一丝变化,沉声说道:“钱家不过一商贾却列为大楚四大世家,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也只有钱不为才能驾驭,一旦钱不为一命呜呼,钱家就是一个香饽饽,立即被朝廷和各大世家瓜分。所以,为了玄龟丹,钱不为不惜启用隐藏多年的孔,得知玄龟丹被我们取走,甚至与楚昊宇合作拦截玄龟丹,最后阴错阳差抓到二哥。”
盯着水面,钓鱼老者突然开口问道:“你真以为钱不为与楚昊宇合作是为了玄龟丹?”
听到瘦弱老者的话,雨蓑壮汉幽寂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不过并没有开口,似知道眼前老者会回答。钓鱼老者并没有解释,而是再次问道:“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楚昊宇布局,真以为无人能看出门道?”
这次,雨蓑壮汉再保持不住平静,脸上有过一丝色变,沉声问道:“夜老,你是说钱不为早就看出我们的布局?”
钓鱼老者并没有回答,而是淡淡说道:“第一次暗杀楚昊宇,可以说是引起朝廷恐慌彰显存在。第二次暗杀楚昊宇,则可说为了破坏武试,这也说得通,可第三次呢?宋玥和郭颖同时身死,让楚昊宇心性大变有了漠北之行,结果却是楚昊宇交好兵部,并成为方家的女婿。这趟江湖之行呢?”话到最后,钓鱼老者更是扭头撇了雨蓑壮汉一眼。
这是一双与世无争的眼睛,可是在这一双平淡无奇的眼眸下,以雨蓑壮汉的心志竟生出被看穿的感觉,要知道他可是天刺三统领,多年的历练早让他一颗心坚若磐石。
毕竟是心志坚定之辈,雨蓑壮汉很快便回过神来,张口问道:“夜老,你说钱不为看上了楚昊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