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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秀英心里早就一边听马天杰分析一般做着紧张的权衡了,此刻听他有理有据又有节的说出了这么个意思出来,也觉得事到如今,是应该赶快结束这件事情了,但她素来是个稳妥的女人,虽然心里已经开始赞同马天杰的看法了,但却一直沉吟着没有作声。
马天杰看曹秀英一直神色不动的样子,疑心自己没有说到她的心窝里,就继续用更加痛心疾首的语调说道:“皮夫人,您看到了没有?咱们两家现在都已经弄得心力交瘁,两败俱伤,如果还继续争斗下去的话,没准事情会越闹越难以收拾,最后等到双方的后台都把我父亲跟皮书记的事情上升到他们彼此的输赢以及面子问题的时候,那可就不是咱们能够左右得了的了啊!要知道这些大领导们生平最计较的就是尊严问题,谁输了都不会善罢甘休的,而我父亲跟皮书记到了那时就成了他们的牺牲品仰或是战利品了!皮夫人,我在新平工作的时候就发现您是那么爱您丈夫的,那么您就希望看到这么个结果吗?”
曹秀英听完马天杰这番话之后,终于动容了!她心里比马天杰还要明白刚刚他说的那个道理,只是之前还真是没想到这么深的层次,此刻明白过来,登时就后怕出一身冷汗来!
“小马,你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我只是一个身患重病的女人,对这些事情始终都不太参与的,但是也明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那么如果我答应跟你合作的话,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你又会怎么办?如果咱们联手了又会达到何种效果?”曹秀英马上决定跟马天杰合作了,但她却明白坚决不能先露出自己的底牌,就佯装什么也不懂一般追问起马天杰来。
马天杰十分明白这个女人的心机远非她所表现的这么懦弱单纯,但他有求于她自然不好意思揭穿,也就仅仅微微一笑说道:“皮夫人,我今天来这里完全能代表我父亲的夫人跟姐姐,哦,也就是赵东勋的亲女儿……”
马天杰说道父亲家里的人的时候还是有些很不自然,其实他这次应赵东勋夫人的邀请回到那个“家”里之后,看到那个昔日十分威武的女人已经变得老迈不堪,哭的脸色青黄浮肿,拉着他的手一叠声的叫儿子,口口声声的说当年对不起他们母子,还说这个家现在老头子被抓,可就靠他这个唯一的赵家根苗撑着了!而这个正牌赵夫人所生的独生女业已出嫁,丈夫又不甚济事,为了父亲的事情,早已经惶恐的没脚蟹一般了,看到天上掉下来一个精明能干的弟弟,自然是也亲热的不行。还别说,两个女人可怜巴巴的恳求还真是打动了马天杰的心,他这才会想明白了该怎么办才出马的。但是他心里对接纳这个“家庭”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已经死去的母亲,所以每次提起总是有些别扭。
曹秀英看出来了马天杰的难堪,赶紧点点头表示理解他说的关系,马天杰就接着说道:“呃……我能够代表我父亲的家庭出面替他周旋,更加可以找到那些在暗中帮助我父亲的领导讲明我们家的态度,让他们不用为了我父亲大动干戈了。需要您做的自然跟我一样,我希望您能够出面让支持皮书记的领导们也改变一下策略,只要能够让他们俩都安全的获得自由也就算是咱们达到目的了。”
曹秀英说道:“嗯,你说的应该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只是我拿不准咱们这么办能不能达到你说的那个目的。还有……”
她停顿了一下,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道:“你看看我这个身子,总是这么不争气,而且之前因为养病,更加是连人情世路都不懂了!唉!这次为了文秀跟你父亲的事情,我说不得只有出头露面试一试了,所以小马,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事情就按你说的办,我也会有多大力用多大力的,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功可就听天由命了,到时候如果你办成了我没办成,你可别怪我没用啊!”
马天杰明明清楚这是女人使得的小心眼,预先给她自己留下足够的退路而已,他就笑着伸出了手说道:“成交!来,握个手吧皮夫人!”
两只手终于握在了一起,这是否就标志着赵皮之战就此告一段落了呢?而且是否意味着两家休战之后那件闹得沸反盈天的案子就会尘埃落定?两个主要当事人就会在他们俩的各显神通之后重获自由呢?那么也只有慢慢的等着看事情发展的结果了!
至于两个人达成协议之后又是各自怎么行动的咱们外人自然是不知晓的,如果非要揣测是否有成效的话,那么也许H省纪委专案组与京城来的巡察使之间对峙的缓解也许就是表现之一了吧?
话说这一天,刘正德从外面开会回来,跟平常一样走进他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京城来的大员们又一个个庙里的神胎一般端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了。
他的心里掠过一丝烦躁,但脸上却热情的笑着说道:“真不好意思让各位等我了,刚刚我去参加了一个很紧急的会议,所以回来晚了。各位领导,咱们要不要还是去小会议室坐坐,把我们的方厅长叫过来一起继续讨论案情啊?”
为首的那个领导却一反常态的微笑着说道:“刘书记啊,今天我们能不能不谈工作啊?我记得之前我们来的时候您曾经说过,H省有一个十分漂亮的景区不太远,今天是周末,我们几个想趁这个机会去转一转,您看能否给我们派个向导啊?哈哈哈!”
刘正德听了这话居然愣了一下,因为这个人自从一来就冷着脸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咄咄逼人的不停索要案子涉及的各类证据,刘正德忍气吞声的配合着他们,还在上一个周末安排了带他们去旅游,谁知人家居然毫不领情,还周吴郑王的把刘正德给挖苦了一顿,说什么:“怪不得这件十分简单的案子这么久都没有查清楚呢,原来你们基层就是这么工作的呀?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关注这件案子,而且还差一点闹出人命,我们为了这件案子年都没过完就跑到你们这里来帮忙,可你们倒好,礼拜天还认得这么真想去旅游,还真是好整以暇啊!”
当时就气得刘正德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把心一横就翻了脸,沉着脸当着那些人的面掏出景区的门票一把把撕碎了说道:“我们基层的工作者可真是为难,自己没明没夜的干工作也就罢了,最难办的就是来了钦差大臣轻不得重不得,轻了人家说你不尊重,重了又说阿谀奉承巴结领导,唉!算了,反正是小媳妇子,就算不巴结婆婆,也不至于就犯了七出之条的!”
看刘正德翻了脸,那些人倒面面相觑的不做声了,因为他们毕竟也不敢十分得罪跟他们比起来级别不见得低的刘正德的!不过从那天起,刘正德反而硬了起来,对他们也不十分迁就了。两相僵持了这么久,今天刘正德进门也是带着几分气愤的,故意提起要讨论案子,谁料这些人居然突然改变了态度,主动要求去旅游,还说要导游,那不分明是在变相的邀请刘正德一起去玩吗?这又是代表了什么呢?是他们觉得这样僵持下去占不到便宜想要改变策略了呢,还是他们真的觉得累了想出去玩玩呢?
那人看出了刘正德的犹疑,就诚挚的说道:“刘书记,其实咱们就算是有些意见不统一,也都是完全为了工作,没有任何私人成见的对吗?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与了解,平心而论,我对您的工作作风还是十分欣赏的,咱们都累了这么几天了,就一起去休闲一下好好沟通沟通吧,也许咱们抛开工作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刘正德此刻早已经醒悟过来,无论他们转变态度是为了什么,他都是一点不能怠慢的,就赶紧笑着说道:“哎呀呀,您几位总算是想开了啊!这几天你们一严肃,弄得我连个笑脸都不敢露了,生怕各位以为我是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既然各位好兴致,那么咱们索性就叫上张书记吧,大家一起好好轻松一下!”
那人赶紧连连谦逊着,说张书记掌管着一省的事务,日理万机的已经很累了,就算是周末有个空闲也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不要麻烦他再来陪着了。
刘正德其实说着句话的时候是心里有数的,因为早在第一次邀请京城来使出去玩的时候,张书记就提出要亲自陪同以示重视,可惜弄了个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刘正德就对张书记说这些人给脸不要脸,接下来还就不抬举他们了,看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动静来!张书记对于这些人也是十分的无奈,面对着刘正德的怒气,他更是感同身受,也就用沉默来默认了刘正德的强硬态度。
果然第二天就是周六,一大早省纪委就调用了一辆观光车到宾馆接了领导们,省委书记亲自陪同,加上刘正德跟方子明,还有已经从外地“培训”完归来上班了的孙永年一起去了一个景区,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天。
孙永年通过这次培训,倒有了一个很大的进步,那就是已经十分弄明白了他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已经是一匹即将退休的老骥,就算是依旧志在千里,人家主人也不见得就愿意给他重负让他发挥余热了!所以回来上班之后变得十分谦逊,等闲只要不太过分,从来不与刘正德争风吃醋。刘正德这个人就是一头顺毛驴,你跟他呛着干他寸步不让,但你敬他一尺他就敬你一丈,知道孙永年要退了,反而处处尊重他是一把手,两者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相敬如宾起来。
一行人在景区的时候,刘正德就事事处处让一把手孙永年出头陪伴京城来客说笑,而他跟方子明则远远落在后面安排些行程之类的琐事,随从们都被他们赶走去给大领导服务去了,两个人落得个清静,还能面对山水谈谈说说,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方子明看着前面远远的跟张书记正在用毛主席的诗词指点江山的那个“钦差”,“忒儿”一声笑了说道:“呵呵,正德兄,你看看咱们这位巡察使,放下了那层面纱倒还真是性情中人啊!不过正德兄,不知你分析了没有,这个变化来自哪里啊?早上一出门我就发现,你们省纪委跟钦差们已经是相敬如宾了,只是不知道‘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你们已经夫妻和睦了哇?”
刘正德听方子明比喻的可笑,也就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你呀,亏人家还提起你就觉得你是个大黑脸呢,瞧你的比喻有多么轻飘啊!不过细琢磨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我们跟他们的关系就像是少年人娶回来了新媳妇,可人家自持是金枝玉叶不肯付就,我们呢又不愿意十分赔小心,这也就夫妻反目了!但是晾了新娘子几晚之后,娘儿们家受不住寂寞就收起傲气主动贴过来了,哈哈哈!”
方子明也笑得大跌,笑过了才说道:“你说的这个理由我觉得很是狗屁!就算是新娘子耐不住寂寞,人家终归是金枝玉叶,也断然不会一下子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委屈自己俯就你这个大老粗的!我今天倒是听到一个很可靠的消息你想听听吗?”
刘正德明白方子明一定会在说笑之后给出两个人都想知道的答案的,就说道:“我也有一个消息十分玄妙,你先说吧,说完了我说,看咱们的消息是否有关联以及契合之处。”
方子明伸手拉住了一枝柳树的枝条,指着上面光滑的表面却对刘正德说道:“你看看这跟柳树条,你看到跟过年前的变化了吗?”
刘正德看了看不屑的说道:“还不是一样光秃秃的,能怎么样变化?”
“非也非也,这枝条在寒冬是光秃秃之中带着灰黄之气,而现在却已经闻到了春天的气息,你看看幼嫩中发出新绿,早已经不是昔日的气色了啊!我把这柳条好有一比,就比作是皮文秀跟赵东勋两个人的前途,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暗通春风知春色,人家两人才真正是‘孟光接了梁鸿案’,已经从之前的势若水火转变成水乳交融了呢!”方子明自幼就对国学十分喜爱,此刻面对山水更加是说个事情也掉起书袋来。
所幸刘正德是他的知己,两人若非脾胃相投也难以达到今天的友谊,刘正德就微微点头说道:“是啊,这里面的玄妙我是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你倒是说说你的消息是什么吧,别老在那里瞎揣摩了。”
方子明微笑着说道:“我那里昨天下去来了一个位稀罕客人,你猜猜是谁?”
刘正德瞪他一眼说道:“我哪里知道是谁?你一天要接待多少人啊,我要是都……哦……等等,让我想想啊,我好像有些明白了……莫非,那个人是马天杰?”
方子明笑了起来:“哈哈哈!知我者老刘也!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马天杰!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之前一直给我打招呼让我照应赵东勋的一位老领导的口信,说赵东勋现在已经年老体弱,难以承受牢狱生活,也更加不愿意再跟谁争强斗狠了,只要我能够通融一下让他继续保外就医,他们情愿不再申诉赵东勋是否是被皮文秀之流栽赃陷害的事情了。你老兄看看这是不是咱们之前的赌局已经胜利在望了呢?”
刘正德会意的一笑说道:“老方,要不怎么说咱们俩一文一武是一个绝妙的搭配呢!之前因为咱们私交好,你一直告诫我在大众面前不要表露出来,所以很多人都以为咱们俩是面和心不合的政敌呢!这次就是这样啊,你接到了赵东勋支持者的嘱咐,而我呢就接到了京城齐老的电话,他在电话里也是跟你说的一样,完全抛开了对这件案子的那种关注程度,只是很含蓄的告诉我他老人家的嫡亲外甥女曹秀英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而曹家父母也都年纪大了难以承担,希望能够把皮文秀的问题尽早给出一个结论,如果问题不大就算是职务受些影响他们也罢了!你看看是不是跟你遇到的问题有异曲同工之妙呢?恐怕昨天这些京城来使们开始变了脸色,就是比咱们更早一步知道这个信息了吧?哈哈哈!”
方子明心里的推测得到了印证,脸色却一下子寥落起来,他面对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水叹息一声说道:“唉!如今的事情办起来难啊!如果一味的遵循纪律与法律,咱们就成了六亲不认的傻瓜,在仕途上也绝对走不下去的!但如果一味的顾忌人情,又成了没有钢骨的软脚蟹,要想两者兼顾左右逢源,又有谁能够把握的住那个分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