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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空间,腥臭的铁锈儿味。
趴在地上被捆绑着的身影僵硬的动了动身体,四周很静,静的只能听见她虚弱的呼吸声。
林洁钰睁了睁双眼,头晕脑胀,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眼前天旋地转着。
她费力的环顾着四周,漆黑无光,一轮破旧的通风扇发出一阵阵苟延残喘的咯吱声,在空旷的屋子里一声声徘徊回荡,整个环境,像极了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的废旧仓库。
只是,这里不是仓库,是某个废弃公寓的地下室,破旧的水龙头还滴着水,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她疼痛的脑神经。
“咯吱。”残破的铁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模糊笼罩着。
林洁钰顺着影子落下的地方望过去,男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额头一路延伸至下巴,在这个诡异的陌生环境里,越发惊心骇目。
男人面无表情的将塑料带丢在她面前,随后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去。
林洁钰艰难的爬起身,瞪着散落在地上的面包矿泉水,有些不明所以,这是给她吃的?
“你这个笨蛋,她手脚都绑住,你不给喂她,她还不饿死?”嘈杂的打骂声从门外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道身影的强势进入。
林洁钰靠着墙,嘴上贴着胶布,她不知道这些人用意何在,但她知道现如今情况只怕是被绑架了。
进来的是一个外国男人,金色的头发遮住了双眼,男人嘴角戏谑的上扬,在靠近女人的步伐中,似乎都透着狡黠的笑容。
林洁钰缩了缩双腿,满目戒备的看着靠近自己的男人。
“吃东西。”男人一口别扭的国语吼道。
林洁钰哼了哼,示意他自己嘴封着。
男人冷冷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刀疤男,“你都把嘴封成这样,她吃个屁啊。”
“大哥吩咐过,不能有一丝松懈,这条大鱼逃了可就逮不回来了。”刀疤男依旧冷冷冰冰,似半点怜香惜玉的感觉都没有。
金发男鬼魅的扯开她脸上的胶布,将面包递上前,“不想饿死就乖乖的吃了。”
林洁钰喘着粗气,虽然她横,她强势,可是还是懂的审时度势,这种情况下,她似乎反抗过后会得到更差的待遇。
面包很干,嚼在嘴里满口都是碎屑,她努力的咽下去,下一刻,男人毫不客气的再塞进去一口。
“咳咳,咳咳咳。”林洁钰侧倒,实在是难以下咽。
金发男得逞的仰头大笑,“昨天那么美丽,今天这般落魄,哈哈哈,来继续吃。”
林洁钰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人笑的那般邪魅,他就是一个变态。
刀疤男适时阻止这个变态男人的疯狂行为,将他推至一侧,“别弄死了。”
“我自然知道分寸,你给我出去。”金发男漠然的推开他的钳制。
刀疤男冷冷一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咱们虽然是靠这种行径谋财,但不能龌龊到侮辱手中的肉票,如果被大哥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用不着你管,滚。”
刀疤男不为所动,“大哥把肉票交给我,我就不能让她受到一丝损害。”
金发男碎出一口唾沫,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林洁钰躲在墙角,望着怒不可遏冲出去的男人,怯怯的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刀疤男,吞了吞口水,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
刀疤男斜睨一眼地上的女人,大步上前,嗞啦一声,胶布再一次贴在她的嘴上,“如果不想死,就给我安分点,这里的人不是什么好角色。”
林洁钰愣愣的瞪着话音一落便起身离开的背影,男人一口纯正的国语,看那黄皮肤黑头发应该是C国人。
只是他们这群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刚刚提起昨天的婚礼,难道是因为——
果然树大招风,林洁钰不由自主的泄露一丝苦笑,自己竟然能够嚣张跋扈的活到今天,她得感激感激那些不曾起杀念的仇家们。
……
公墓前,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一大批记者正围堵在公路入口处,各自举着摄像机寻着那茂密林间传出的动静。
顾以辰站在法拉利前,指尖略带颤抖的拂过方向盘上残留的一两滴血液,以那样的速度冲出护栏撞击在树干上,就算有安全气囊及时弹出,也保不准会受伤,看这鲜红的血渍,她一定是受了伤。
莫誉毅一脚踩灭烟头,道:“刚刚已经查到对方的身份了,五天前入境,目前没有收到他们是听了谁的指使来绑人,不过按照昨天你那场轰动全城的婚礼看来,他们应该是临时起的歹念。”
顾以辰一拳砸在车门上,语气冰冷,“不,如果只是临时决定,绝对不可能会那般迅速的行动,五天前入境,那应该是五天前就开始留意了钰钰。”
“你是说他们跟着你们五天了?”莫誉毅摇头,“没理由不是吗。在此之前,林洁钰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富二代,在京城这种地方一抓一大把。”
“所以说他们一定是被某个人请过来的。”顾以辰抬眸,两两目光对视,“意在不是绑架,而是破坏。”
“你的意思是——”
“他们原初的目的估计只是针对婚礼,只不过突然中止了行动,而雇主在宣布停止的时候,他们便留意到了钰钰,也是我大意了,这场婚礼太过高调,总有一些人不安分,我防的了普通人的追击,却没有想到引来了真正的亡命之徒。”
莫誉毅噤声,对方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应该是在伺机以待,以顾家的地位权势,他们应该不会在这两天传来消息,至少会给一个过渡期,只怕这个过渡期,会发生什么不可估量的事情。
东南亚S雇佣兵团伙,是一支绝对不亚于部队的精英兵,行为举止严谨,不得命令不得私自行动,对于叛变者杀伐决然,毫不留情,对于肉票,只要乖乖听话,便可放心,他们虽然狠,但也讲究江湖规矩,一手拿钱,一手交人。
只不过对于不听话的肉票!
莫誉毅禁不住的后背发凉,林洁钰是什么人?那么狂傲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屈就在这群人的威胁下?
他瞄了一眼恢复沉默的顾以辰,如此安静,太过不寻常。
“莫子。”顾以辰轻唤一声。
莫誉毅蓦地一惊,多少年了?这小子从来没有这般深情的叫过自己的小名。
“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顾以辰回过头,双眸中荡漾着一种诡异味道的神色,让人望而生畏。
莫誉毅心口一寒,越发觉得这不正常的平静的确是暴风雨前的征兆。
“很多时候我就在想其实我应该学会做一个好人。”顾以辰仰头望天,“可惜我算错了一件事,这本就是个不平等的社会,为什么却要我做一个好人呢?”
“顾小子,你别这么说,我瘆的慌。”莫誉毅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周围散发着冷冷的气息,引得他不由自主的寒颤。
顾以辰嘴角微微扬了扬,瞥了他一眼之后漠然的跨上护栏。
莫誉毅身体一滞,这种眼神——
在某年的某一天,莫誉毅终于明白那是什么眼神,是在绝望中引火自焚,天地不仁,为何要以我的挚爱做代价?
在最终无路可进的那一刻,唯独以万人之血来震慑着苍天之中所有的不公不平。
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血有肉,有心会痛,连身后的女人都护不住,如何顶天立地的继续走下去?
那是入魔的前兆!
……
“叮!”玻璃破碎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惊得趴在地上的女人反射性的坐起来。
林洁钰警觉的盯着散落在地板上的碎片,门外的动静愈演愈烈,她急忙的往后靠了靠。
男人听到声响后的刹那便推开了铁门,瞧了一眼突然破开的窗户,“有没有受伤?”
林洁钰摇摇头。
刀疤男走近,将地上的碎片随意的处理了一下,“安分点。”
林洁钰往后挪了挪,哼了哼。
男人扯开她的胶布,“你想说什么?”
“我头有点晕,大概是缺氧了,能不能别贴这胶布,我不会逃,也不会叫,我只有一条命,不会用来赌博。”
男人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弱不禁风的女人,最终还是将胶布丢开,“你最好说到做到。这两天会好好的供着你,你只管睡只管吃,如果敢有动作,门外可是有七八个人守着你。”
林洁钰忙不迭的点头,“我钱有的是,只要你们不伤害我,你们想要多少,我马上给。”
男人冷哼一声,果然如外界传言,这个林大小姐就是一个浑身上下都不堪的负二代,贪生怕死,人人厌弃。
瞧着男人自行出去,林洁钰稍稍喘出一口浊气。
仔细的留意了一番屋内的情况,环境恶劣,四处封闭,如果想要走,唯独只有那扇铁门。
可是铁门外有多少人她不清楚,更何况她就算跑出去了,如果这里是荒郊野外,她又要往哪里逃?
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短时间内不会通知顾以辰,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拖这么久?
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从草堆里响起,林洁钰挪了挪身子,突然一只老鼠一跳而过,惊得她本能的往后逃窜着。
老鼠落在玻璃屑中,寻找着刚刚自己嫌弃丢开的面包块,稍后又拖着面包往着草堆跑去。
林洁钰趴下身子,瞄了一眼草堆里被遮挡住的小小洞穴。
拳头大小的洞口看不见外面的实质情况,不过应该能清楚这里与外界只有一墙之隔。
这是地下室,外面应该是地下道什么的。
“大哥,您回来了。”纯正的英腔从门外传来。
林洁钰诧异的坐直身子,将草堆里的小洞再次封上,目光灼灼的瞪着那扇铁门。
果然,下一刻,一只铁靴先行进入自己的瞳孔里。
进来的依旧是个外国男人,寸头干净的脸面,一米九的身高恍若一堵坚硬的石墙,就这般站在自己面前,她都觉得空气稀薄,充满了压力。
男人半蹲下身子,不同于金发男的鬼魅,刀疤男的冷漠,这个传闻中的大哥多了一份刚烈,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瞪着她,她都觉得自己快忘了换气。
“挺美丽的小妞。”男人吐着国语,语气略带痞性,“让你们好好照顾,你们就这样照顾的?”
男人的手粗糙的落在林洁钰破了皮的额头上。
林洁钰惶恐的躲开他的触碰,“你究竟想要什么?”
男人勾唇一笑,“当然是利益,干我们这一行,不可能只是请林小姐过来做客喝茶吧。”
“既然你要钱,大可以告诉我。”
“恐怕就林氏那点小钱可赎不回林小姐这种身份的人物。”
林洁钰咬牙,“你们觉得我很值钱?”
“当然,价值连城。”男人站起身,将新闻捷报放在她面前,“瞧,这上面的新闻还是我十分钟前才看到的,结果五分钟过后,所有关于林小姐的事全部下架,连带着那些报道的媒体也一并宣布被苏胜吞并,你觉得能这么迅速的封锁你的消息,免得被歹心之心善加利用,顾三少,还真是为卿一人,倾国散财!”
林洁钰默默的看着上面印着的新婚照片,以及旁边写着的一串醒目红字:苏胜总裁顾三少新妻莫名失踪,据目击者透露,当时有可疑分子出没,应为绑架!
而另一边则写着:苏胜宣布股东大会无限延期,顾三少自此未有半分解释。
最底下的军事报道却写着顾家突然单方面终止新一期演习活动,精英部队紧急归队。
男人再次蹲下身子,笑意更深,“现在知道自己是不是很值钱?”
林洁钰坐在地上,想要点头,又不能点头,想要摇头,男人的眼神那么犀利,就怕自己一个忤逆,会不会一拳头拎过来。
自己身上还算过得去的有点不就是只剩这张皮了吗?
“那个能不能给点水喝,我挺渴的。”林洁钰慎重过后,开口道。
“……”男人面上一愣,嘴角再次微微上扬些许,“给她一瓶水。”
“还有,刚刚那个面包太难吃了,我习惯了吃七郎西点的东西,既然我都是你们的摇钱树了,给我买两块面包不算过分要求吧。”林洁钰再道。
男人眯了眯眼,“你很聪明,给她买点吃的过来,这可是我们的财主,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像菩萨一样供奉好了。”
“不用,就当圣人一样就行了。”林洁钰艰难的挪了挪身体,“我就是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你们这么多大男人看着,难不成还怕我偷偷跑了?这绳子解了吧,如果你们看见我敢偷跑,可以打断我的腿,我相当重视自己生命的。”
男人回过身,凑到她面前,言语轻佻,“你是认准了我会应允你的要求,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提建议是吧。”
“你成语学的不错。”
“……”这女人是听不懂话,还是故意不去听?
“第一,我受伤了,你看见我额头上的血没有?”林洁钰担心他看不明白,凑了上去,额头上一块干涸的血迹凝结在发梢上,稍稍一甩头发,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迎面而来。
男人蹙了蹙眉头,“所以呢?还要我替你包扎?”
“不,我只是要让你明白,我受伤了,估计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所以我跑不了,第二我应该打不过你们。”她很严肃的点点头,相当证实这个答案。
男人犹豫片刻,最后瞥了一眼身后的刀疤男。
刀疤男径直上前,刀子一滑,绳子从她手腕上脱落。
林洁钰活动了一番筋骨,解开腿上的绳子,站起身伸了伸腰,“果然国外的男人都特别绅士,你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偷偷跑掉。”
“你就算想逃,也逃不掉。”男人斜睨一眼地上还未清理干净的玻璃屑,“聪明的女人都会偷偷藏上那么一块,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有什么特别作用。”
“我虽然笨,但不是傻,电视里那些情节都是骗傻子的。”林洁钰盘腿坐在地上,仰头显得那般理直气壮道:“我诚恳的请求你们替我解开绳子,这不是更好吗?”
“你很聪明。”
“我母亲基因好。”
男人挑眉冷笑,“我喜欢聪明的女人,顾三少还真是会选女人。”
“大哥,陈先生来了电话。”一人匆忙从门外走进,手里正拿着一只很普通的老人机。
男人微微点头,拿过手机之后,便转身离开。
林洁钰依然坐在草堆上,望着一涌而出的众人,眉头不由自主的紧了紧:陈先生?
男人站在门外,断断续续的声音流淌入耳。
“我以为我们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男人漠然道。
陈景然点燃一根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有了别的任务了。”
“不好意思陈先生,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联系了,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这个号码,但请你尊重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否则,只会引火上身。”
“既然你也懂规矩,那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林洁钰会失踪?”
“那便是林家自己人的事。”言罢,男人不带迟疑的挂断电话,随后,黑色机身抛掷半空,消音枪直至降落的手机。
嘭的一声轻响,机身碎裂,溅落在地面之上砸出一声声轻咛动静。
林洁钰缩回身子,匆匆忙忙的坐回草堆上,老神在在般望着屋梁。
“大哥,看来这里不能多留了,按照苏胜的速度,只怕不到半天就会追过来。”一人的声音响起。
“让人准备好船,今晚出发。”
“今天就出境?”
男人冷哼,“你以为我们出得了?”
“那您的意思是?”
“不用藏,手中有了这个女人,他顾以辰不敢强行追上来。”
另一人噤声,显然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输不起。”男人叼上一根烟,道:“这女人聪明的紧,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哪怕上厕所都得给我让人守着,如果怕羞,就憋着。”
掷地有声的声音穿透铁门,毫不避讳的落入林洁钰耳膜里,显然男人是说给她听的。
林洁钰悻悻的缩回脖子,敢情这丫的是知道自己会偷听。
男人似乎还很不满意,用脚不轻不重的踹了踹铁门。
遭受重击的铁门突兀的发出一阵阵残喘的异响,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内,显得那般的凄凉!
华灯初上,夜幕降至,在苏胜大楼前,各方记者依旧不肯死心团团围堵,虽然知道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了两家媒体被突然撤销了经营资格,如此的前车之鉴下,仍旧有一批不怕死的记者暗暗窥视着。
对于这座城市的媒介而言,一辈子能有一次机会报道独家报道顾家大事,哪怕身先士卒,也值得一赴。
顾瑾易挑开百叶窗,目不转睛的盯着大楼下越来越多的媒体商,忍不住的扶额道:“看来你的震慑效果不佳,来了更多的人了。”
“就算给他们知道又如何,也没有人会批准新闻发出。”顾以辰修长的指尖落在键盘上,目光沉静的注视着电脑屏幕。
顾瑾易凑上前本是不以为意的看上一眼,却在下一刻蓦然瞠目,“你在弄什么?”
“做黑客。”顾以辰言简意赅的回复。
顾瑾易抓住他的手腕,蹙眉道:“虽然被发现了也没人敢动你,可是你要想清楚后果,侵入卫星系统,你想背水一战,也得知晓对方是谁。”
“我当然知道他们的身份。”顾以辰打开另一台电脑,上面所有信息一览无遗。
顾瑾易瞧着那熟悉的军用邮箱,吼道:“一个两个视纪律为儿戏,我告诉你,出了事别让我兜着。”
顾以辰微微勾唇一笑,了然一副你奈何不了的模样。
下一刻,电脑屏幕一抹红点醒目的跳动着。
顾瑾易俯身仔细一瞧,城西废旧公寓大楼?
“不得不说这群人还真是胆子够狠,绑了人不出城还往城里躲。你可以把你派出去的人都召回来了。”合上电脑,顾以辰直接披上外套,正欲出门,一只手直接拦截住他的下一步动作。
顾瑾易道:“你既然都知道对方的身份,这么贸然跑去,就不怕适得其反?”
“你让我等?”顾以辰冷冷一笑,“你觉得我能坐得住?”
“你失了镇定,三弟,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像是一只失去控制的野兽,容易做错事吗?”
“我只是不想在新婚第二天就让自己的妻子被人以命要挟。”顾以辰大步流星般踏出办公室,毅然决然离开。
顾瑾易扶额,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跟着他,小心行事。”
坐上车内的刹那,顾以辰才稍稍镇定了片刻,掌心捏紧方向盘,沉重的发现自己快要捏不住了。
前面忽明忽暗的闪光灯刺眼的落入瞳孔里,两道身影寻着机会偷偷拍摄着什么。
顾以辰眼睑眯成一条缝,打开车门,跨步而至藏匿在一辆丰田车后的两人。
“相机给我。”冰冷的声音自头顶上响起。
记者心口一滞,慌不择路的想要逃跑。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记者战战兢兢的将相机交出去。
顾以辰打开存档,看着上面从自己满身戾气走出电梯开始到后来躲在车内自暴自弃的模样,拍的三分无奈,七分绝望,整个人都显得那般的举措不定。
“三少,我、我可以删除照片,可不可以把相机还给我。”记者哆嗦的说出这一句,却见男人面无表情的瞪了一眼,霎时蔫坏般不敢再吭声。
“不,这么精彩的一组照片删了多可惜,给你十分钟拿回报社,发表出来,至于标题,就写顾三少郁郁不振,车库自暴自弃!如何?”
两人只觉得双腿发颤,险些被男人这突然冒出一句话吓得尿裤子,他们敢这么写吗?
“其实换个办法也不错。”顾以辰将相机丢在男人身上,“你们只有十分钟。”
月上中天,一辆吉普车疾驰而过城西高速通道口。
林洁钰被绑着塞到尾箱里,空间有些挤,她觉得自己的腿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好不舒服。
“你说大哥为什么会连夜跑?那些C国兵不过就是一些酒囊饭袋,咱们怕什么?”陌生男人狂妄的笑声充斥在车厢内,一众人附和着哄笑起来。
金发男叼着烟,痞气道:“大哥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他们喜欢追,我们如果不躲一躲,岂不是太让他们小觑了?”
“那为什么要去海上?兄弟们虽然喜欢潜泳,但这从A市横跨两个市,我们几人太过惹眼,我担心会被某些人直接盯上。”另一人道。
“怕什么,来一个干一个。”刀疤男默默的擦着手枪,语气冷冷淡淡。
“哈哈哈,你们看到最新微博没有?”狂妄的笑声在车厢里突兀的响起,成功吸引众人的视线。
一道道目光探寻而去,男人自豪的扬起手机。
上面发布着转载速度最快的一条要闻,上面有几张照片有模有样的证实着文字的真实性。
金发男吐出一口烟圈,“瞧顾三少那抑郁的模样,亏得大哥还说他是个狠角色,让我提防着,我咋就看出他一身的窝囊劲儿了呢。”
“别说这顾三少还真是为情所困啊,一个女人就这么把一头雄狮变得毫无爪牙,那躲在车里挥舞拳头的狼狈模样,还真是让我畅快。”
“看来大哥也不用再担心了,瞧这情况,顾三少也顶多就在自己的圈子里玩玩,顾家当真狠得只有顾大少一个人吧。”
刀疤男将手枪放回腰侧,声音阴测测的响起,“大哥只需要我们安分守己的将肉票送往H市。”
言罢,所有人一众被扫兴般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突然,高速路上一串警鸣从吉普车后响起,随后,一阵长鸣拉响:“前面尾号78的越野车请靠边停车接受检查。”
“草,这群歪国人,敢截老子的车。”司机碎了一口唾沫,一脚踩下油门,车,瞬间漂移而出。
半响过后,长鸣再次响起,“尾号78的越野车最后一次警告,请立刻靠边停车。你已超速,请即刻停车。”
“我说小金,你丫的旁边的乌龟都比你爬的快。”一众男人起哄。
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面色冷了冷,直接降下车窗,对着截上来的警车鬼魅的一笑,伸出左手,对着打开车窗准备再次吼叫的交警竖了竖拇指,随后高傲的朝下,“有本事就来追追爷。”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阵尾气震鸣,在高速路上只余下一道深灰色弧线的影子。
警车准备再次追截而上,却被副驾驶位置的交警阻止,道:“三少的意思只是确定车上有几人,没有让咱们现在堵人。”
驾驶员听从命令,降下速度,只得无奈的看着渐行渐远,最终只剩下一道圆点的车影。
成功甩掉了警车,一众男人越发得意的闹腾着。
林洁钰被束缚在尾箱里动弹不得,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的笑声,禁不住的透过车缝隙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其实都是徒劳,任凭自己怎么努力,外面都只有一条细线一样的光点若隐若现。
她喘着气,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肺里正在渴望氧气的进入。
隐隐约约中,她只听到一两句话,他们用的是法语,偶尔会冒出两句国语,刚刚与交警的对峙中,她确信开车的应该是C国人。
正在尽力缓冲自己存在的那偌小空间,突觉有什么急速的冲击力突然袭来。
下一瞬,林洁钰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车子翻腾了几圈,最后被撞击下高速护栏,直接滚下滑坡。
一辆大货车停靠在高速路正中,车尾被重重的撞进去一大块,司机紧紧的拽着方向盘,使其没有因为被莫名撞上的吉普车给撞离自己的轨道。
吉普车内,司机满头是血的滚出驾驶舱,吐出一口血沫,狠狠道:“妈的,这破烂玩意儿。”
“姓金的,老子告诉过你别开飞车,这C国的路没有你家里的那么顺畅。”一人踉跄着从车内爬出,同样是满面鲜血。
“咳咳,先去看看肉票。”刀疤男捂住骨折的右手,艰难的从车底爬出。
林洁钰被撞出了车尾箱,正正的趴在离车子不足十米的草丛里。
“人呢?”一人惊怵,一手扣在腰间,轻碰着手枪,寻着四周的草丛找着目标人物。
林洁钰清醒过来,晃了晃脑袋,眼前金星旋转,一颗连着一颗,玩的好不惬意。
“快四处找找。”金发男受伤最轻,看了一眼高速路口处正在拨打电话的货车司机,眼见着情况不妙,必须立刻带走她。
林洁钰凝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别等着我去捉你,我说过你要知道听话的票子才有机会活命。”刀疤男一步一步的挪着双脚,血顺着手腕滴落在草尖儿上。
朦胧的月光中,周围一切都显得那般的死寂沉沉。
林洁钰觉得自己有筹码了,至少在这黑漆漆的环境里,她是属于藏在暗处的那一方。
躲着不出来,是唯一的选择,可是显然他们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家伙。
“出来。”男人一声怒吼,躲在草丛里的林洁钰一不留意脚下踢落一块石子。
男人得意的挑了挑眉,军人一般敏锐的听觉,一查便知声源的方向。
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林洁钰警觉的往后靠了靠。
“其实你不用躲了。”男人一手挥开草丛,漠然的瞪着暴露在自己视线里女人。
林洁钰惶恐的想要逃跑,奈何男人速度太快,毫不客气的抓住了她的长发,往后一拉,自己失去平衡直接踉跄数步,最终被男人擒在手里。
刀疤男冷冷的声音从她的头顶飘散而来,里面透露着杀气,“我说过只有听话的肉票才不会受伤,可惜你真不听话。”
林洁钰瞪大双眼,危险一触即发。
刀疤男换下手枪,一把短刀被月光笼罩,折射着淡淡银辉。
“你需要知道什么叫做听话——”
话音未落,刀疤男诧异的低头看了看落在自己手背上的红色液体,满面惊慌。
林洁钰用尽所有气力将锋利的玻璃刺进男人的劲动脉中,在他停止说话的下一刻捂住他的嘴。
“我总觉得电视里也有说得对的地方,有些东西留着防身也好。”
男人仰头,直直的倒在草丛中。
林洁钰望着满手的鲜红,不知所措的倒退数步。
她杀人了!
“五号,你说话。”
周围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唤醒了她的出神,林洁钰捡起地上的短刀,慌不择路的往后退着。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这一生会是如此的起伏跌宕。
我本以为幸福如今便是唾手可得,可是……我输了!
她紧紧的握着短刀,如果被逮到,估计也活不成了。
她抬了抬手,红色血迹染上的指间,戒指微微闪烁着银辉。
“臭女人,她杀了五号。”金发男怒不可遏的拔出手枪,“给我出来。”
林洁钰双腿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听着周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认命般的丢下短刀,她承认自己挺怕痛的,当然更怕死。
“顾以辰,我只有五分钟时间等你了,如果你迟到了,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她蒙面,忍不住委屈的狼狈痛哭。
“来吧,杀了我吧,让我死的漂亮一点,别让血染上我的脸,我很稀罕这张皮的。”
金发男咬牙,手枪正正的对着她的眉心,只需要食指轻按,自家兄弟的命便可以得到安息。
“嘭!”
枪声应势而响,一滴血、两滴血从她苍白的面容上滑过。
林洁钰惊慌失措的趔趄数步,摸了摸自己脸上被溅出的热血,瞠目结舌的瞪着顺着自己方向倒下的金发男,诧异的再往后退数步。
“二号。”男人悲戚的声音徘徊在夜空之中,正欲冲上前的他被一枪爆头,瞬间毙命。
林洁钰看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无处可逃的她嗅的周围越发浓烈的血腥,脚下一滑,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我迟到了。”熟悉的男低音带着隐忍的颤抖在她耳畔回荡而来,下一刻,温暖的怀抱如同七月炙热的太阳瞬间融化她所有的恐惧。
林洁钰抬眸,月光穿透云层,淡淡的散落在他的身上,她望着他,失神的望着他。
一天时间,她放佛认为自己与他隔绝了整个世纪的长久。
害怕、恐惧、不安、失措。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重复播放着,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女人,会哭会怕会绝望的女人!
“我好累。”林洁钰抓住他的衣襟,似用尽全身力气的吼叫。
“对不起。”顾以辰扣住她的后脑勺,重重的贴在自己的心口位置。
林洁钰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拼命的吮吸他的味道:“我不会原谅你的。”
“对不起!”
顾以辰将昏迷过去的女人抱紧在怀中,身后迎来准备汇报情况的精英队队长。
而队长还没有开口,便听见男人直接下令,声音从未有过的坚决,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神一颤。
顾以辰道:“所有人,一人不留。”
队长惊怵,“三少,活着四人,死亡三人,还有四人正在追击,我并不觉得应该就地处决,毕竟这些人不是——”
“一人不留。”顾以辰漠然重复,月光背对着他身,漆黑月夜下,应时应景,任谁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煞气。
队长不敢自作主张,拿出手机,直接请示大少。
只是电话还没有打出去,一声声枪击声破空传来。
他忘了,忘了顾三少身边的另一批不受命于他的精英。
那是顾家自己培养的T种精英,至今从未见过其真正面目,只是听闻当年顾家老爷子险些遭遇暗杀过后,这支队伍才慢慢浮出水面。
“让厉氏老爷子出来聚一聚,有些堂上的规矩,是不是得好好的修正修正。”顾以辰将手信扔在车旁的男人身上。
男人沉默着将手信放回口袋里,回禀道:“顾老让您处理完这事之后回顾家一趟。至于林小姐,可放心交由我们。”
顾以辰只是面无表情的冷眼一过,男人便悻悻的离开,不敢再多有一言。
车内,他冰冷的吻落在她滚烫的额头上,十指相缠,“看来我得寸步不离的守着了,你这个傻丫头,太容易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