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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小虫子?”
深紫环金的兽睛中映入年轻道士的影像,却只给主人飞尘似的感应,一阵风吹来,就不见了。某种意义上,它的盟友还是相当可靠的。
此刻,重器门首领五指合握,星力在其间汇聚运化,两里之外,正要再度攻击的于舟心头凛然,身形再度虚化,稍迟一线,他眉头处光波荡漾,外层剑气内凹,“波”声轻响,已蚀开了一个小小的孔洞,当然,只穿透了空气。
一孔方开,第二处凹陷又来。此时于舟已经挪移到近四十丈外,喉咙位置,几乎与第一回流程完全相同,又见小孔洞开。
紧接着,胸口、上腹、下腹接连有光波扩散,那其实就是剑气承受不住压力而崩碎。这其间,于舟老道至少挪移了三个位置,远去五里开外,却无论如何都避不过这看似儿戏的冲击。
终于,在第五处光波呈环,剑气屏障破开之际,老道一声闷哼,身形从薄雾中弹出,口鼻溢血,染红了颔下白须。但他却是顾不得伤势,抬头望向重器门首领所在地,惊道:
“太玄截星锁!”
重器门首领不搭理他,握拳的手慢慢翻转,她这手段,只要中了一处,她就有一千方法将老道炮制。她甚至还有闲分心,扭头去看那个刚现身的不自量力之辈,考虑用何种方式截击。
然而,后续的手段刚启了个头,一道似曾相似的感应刺入心头。
她讶然抬头,望向天空。却见这一幅由数十处夜空拼接而成的星图上,无数颗星辰闪亮,光芒外烁,大若鸡卵,随着此地越来越明显的震荡,感觉中便似天神巨手横空,摇落星辰!
“死来!”余慈的吼声响彻群峰。
“辰光神雷……不知死活!”重器门首领已经压不住杀意,但此刻她头一个要做的,还是挡下雷火的冲击。在原道法体变化操控者之后,其质性也向着血狱鬼府那边转化,此时被雷火正.法击中,伤害实在不好估计。
然而就在她转移注意力方向,并朝那边飞掠之际,又惊觉不对。诸天星力发而不聚,而是化为千百道星光飞矢,拖着长长的芒尾,急坠如雨。
如此辰光神雷,全数落在绝壁城,杀掉万儿八千的平民如拾草芥。然而在此处,却不会对两个临时结盟的强者产生任何杀伤。可是重器门首领手中的星辰秘术,却不可避免地遭到强劲符法咒力的干扰,当场就错乱掉。
余慈将上洞真霄辰光感应神雷以“崩弦”之法发动,竟然未做完最后一步,而半截符法还有这种功效,则是重器门首领完全失算了。
“活学活用……朱师伯,你教的好徒弟!”
重甲之后,唇线弧度冷凝,但她并没有做出应对的动作,只是鼓荡真煞元力,将坠落到头上的辰光雷火扫灭。同时看着那道已经非常熟悉的身影从视线的死角跳出来,一把扯住老道士,向外围飞逃,转眼就隐瞒在雪峰之间,踪影不见。
余慈完全封住口鼻呼吸,只以丹田处种子真符调度全身元气,此来彼往,周流不息,几乎是脚不沾地,朝着来时的入口处狂奔。
起步时,他距离“沉剑窟主人”等人所在的雪峰区域至少有十里以上的直线距离,在这段区域内,余慈几乎没有任何攻击的手段,唯一的一个,就是手中仅存的一枚上洞真霄辰光感应神雷符。
随即,他毫不迟疑地将符箓用掉了,符箓的用途则惊掉了某位的下巴!
“你,你不是说去……”
“连自己都骗不过,还骗别人个球!”
那位愣了半晌,方道:“可是玄黄……”
“曲无劫在哪儿?”
“……”
“玄黄一直说无劫大人在此处,可他不在,还有什么可做的?”
也许是感觉到余慈语气不对,耳畔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但只是含糊一声,就消去了,余慈却似是刚想起来,恍然道:“对了,还有原道大人,他老人家的法体被人占了……那你在干嘛?都这时候了,你布置的那些狗屁玩意都发动啊!”
看到于舟受伤,余慈也不知哪儿来的邪火,意念几乎凝化实质,冲着虚空“吼”了过去,耳畔却是完全没有回音,那位似是又被“屏蔽”了。
余慈心中则已是明悟,虽然同样是在剑仙秘境结识,但那位和玄黄显然是不一样的。
“阿慈?你没事儿?”
这唤女孩儿似的称呼,却让余慈愈发地亲切,他胸口火气一消,转过脸去:“于观主,伤势无碍么?”
于舟老道讶色未褪,又莞尔道:“无妨,太玄截星锁不中两击以上,还奈何我不得。倒是你随朱老先生修炼符法,看来是大有进益啊。”
“太玄截星锁?”
余慈觉得自己似是在何处听到过这种秘技,然而眼下不是分心时候,他生怕老道士想不开,还抱着拯救苍生的愚蠢念头,只将老道士紧拖着飞掠,语速亦是飞快:“雪峰上那个是由血狱鬼府的某个大妖魔附身原道大人法体,战力强横,绝不可力敌!”
“我已知之……”
老道话刚开了个头,虚空中又是一波剧烈震荡,在与他们背后的方向,一座山峰正在崩塌,让人觉得这片天地在缩水,被那个不断塌陷的空间吞没掉。而在塌陷的核心处,分明燃烧着血色的火焰。
天地间腥臭气息的浓度猛地提升了两三个层次,余慈嗅觉灵敏,远超常人,对这个也就愈发地禁受不住,当气味从鼻管透入颅腔时,他几乎以为前半边脸都着了火,还好当机立断,屏蔽了鼻窍,才好过了些。
纵然对虚空结构破坏产生的后果缺乏认识,但余慈知道,最要命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他加力扯动于舟,吼道:“快走!”
于舟没有说什么,反而给他加了把力,两人直接飞上半空,加速冲入外围愈发动荡的虚空乱流中。
很快,余慈已经可以目见前方虚空裂隙所在,只需再一个加速即可。可在此时,他和于舟把臂相交处,却有一声怪响传出。两个人身形都是一震,同时停下。
刚刚于舟想借力将余慈到前方,然而余慈一直防备着,依仗老道不会伤他,仍死扣住于舟上臂,然后扭头,眉峰皱得死紧:“观主……”
于舟摇头一笑,白须上还有血迹点点:“世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亦不会强以其不可为而为之。此间事两日前就已通禀宗门,如今后援将至,且还有宗门利器可以凭恃。阿慈你就先走一步,西峰和黎洪都在外接应,我只要在此守上一刻钟便好。”
余慈哪听得进去,他还要劝说,却忽地一怔,受老道话中透露的某个信息影响,他前面接触到的许多线索忽地扭合在一起,他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开口询问:
“宗门利器?是从剑园……”
没等他说完,周围虚空乱流一阵狂啸,便在人们以为这扭曲的力量要变得更激烈的时候,乱流却是停了!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停了下来。
界河源头这片天地似乎在瞬间扩大,无垠的星空铺展开来,可与这些外相迥异的是,身外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余慈像是被封进了厚厚的土层里,动弹不得。
然后他就听到了空气流动的声音,但与之同时,其他所有的声息都被抹去,只有这“呼呼”的怪响留存,像是野兽大口的喘息。
余慈和于舟齐齐望向远处的雪峰。
视界中,“沉剑窟主人”只是一个小点,二人只能依稀看到,对方刚刚从弯腰的状态下挺直了身子,又伸出双手,仔细地打量,好像是看着什么宝贝,末了,它仰天长嘘:
“总算来了,这就是‘真界’。”
真界?余慈愣了愣,才记起来这是此界比较正式的名称,据说是那些血狱鬼府的妖魔鬼怪才会提起。不管怎么,这个已经可以确认为一个从血狱鬼府爬上来的家伙,而且它做了一件对此界原住民来说,非常非常要命的事。
在其身后,塌陷的虚空在扩大,中央血焰燃烧,偶尔冲出长长的火舌,变幻出种种妖异形状。还有灼人的高温,让周边雪峰积雪消融,潺潺流下,只是其中已经渗了一层血色。
“来,见证一下!”
话音方落,就是天翻地覆!
余慈和于舟脚下,大地在崩溃,地表分明是向内倾斜且褶皱,好像平展的一张纸,被人捏成了一团。刚刚扩展的天空也大片大片地消融,天地如此,余慈和于舟也硬顶不得,他们已经寻不到出去的路,只能顺势再往回飞。
顷刻间,界河源头这片天地,缩小了足足一半。
之前还藏在虚空乱流中的人们,再也躲不开。除了余慈和于舟,在相对的方向,有人面沉似水,不依仗任何器物,浮上半空。观其气度,竟是个步虚修士,应该是沉剑窟主人进入前那一剑的漏网之鱼。
至于另一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脸上依然带笑,只可惜唇角扭曲得厉害。
那是文式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