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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语穿过马路,向一个店员打听,“呃,我请问这款是不是叫做‘天鹅湖之梦’?”
“对啊,是由国际婚纱大师桂由美亲自设计的呢。”店员望了一眼她高隆的肚子,笑笑,“小姐想拍孕妇写真吗?我们这里也有的。”
林轻语摇头,“不不,我就是问问这件婚纱,不是说已经过季处理掉了吗?怎么现在又有了?”
“哦,原本的那件确实是处理掉了。但因为最近国际潮流又开始流行童话元素,所以桂由美小姐便在原来的基础上略做了调整,重新推出市场,命名为‘执子之手’。”
林轻语释然而笑。市场就是这样,河东河西,变幻莫测。明明一模一样的婚纱,换个名儿,还可以照样大卖。
人世间的爱恨不也一样?
她曾经在这里替郁小凡试了一下午的婚纱,却最终把新郎倌抢回家,做了自己的丈夫。
她曾经恨郁小凡恨得咬牙切齿,不共戴天,现在却成了妯娌,亲亲热热发着微信,鼓励对方要早生贵子。
呵呵,有人说命运无常,但林轻语觉得也许它更像一面镜子。
你对它抱以恨,它必狰狞已对;你若对它怀以爱,它必温柔以顾。
一辆不明牌照的黑色车子停在路边,邢何也探出头来叫她,“轻语。”
林轻语愣了愣,“爸爸怎么在这里?”
“我去看天航的母亲,你去哪里,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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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程不过十分钟。邢何也同林轻语话也不多,但林轻语却很满足。
下车的时候,他先下车去,伸出手臂给她借力。她略觉不忍,“爸爸,不用,我是小辈。”
“你现在可是我们邢家的皇后。”邢何也微笑展颜,他知林轻语有些怕他,便故意说了句笑话。
“啊,爸爸……”
“一直要照顾天航,你辛苦了。”他说,将她送到医院门口。
一月前,邢何也本该回帝都任职,却自动提出推迟半年。他想在最后的日子,再陪陪这个亏欠甚多的儿子。
林轻语望着邢何也远去的车影,吁了一口气。
天航哥哥,所有你爱过的,恨过的,放不下的人,最后都有了一个好的结局。
那,我们的结局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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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语走后,邢天航吩咐阿德去备车。
“先生,今天不画图了吗?”阿德疑惑说。
邢天航摊开掌心,手掌上有只小小的U盘,微笑说:“画完了。”
那里面存着一份设计图,每次趁林轻语外出时画一点点,时至今日,终于完工。
“恭喜先生大功告成。”阿德说。
他目睹邢天航设计时的艰辛,虽是恭喜,语声却酸涩。
邢天航丝毫未觉,笑说:“是啊,做了好几个月。以前这样的设计图,我熬两个通宵就出来了。”
“林小姐还不晓得吧?”
“嗯,这是我给跃跃的新生礼,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这份礼可大得很。林小姐若晓得,必定感动至极。”
“我只嫌太薄,配不起她。”邢天航望着窗外,轻轻言道。“去备车吧,我们快去快回。”
一整个冬季他的情况都不好,算来已有数月未曾外出,此时踏足尘间,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此刻下午五时,街上已是夕阳满照。邢天航坐在车中,看窗外放学、下班的行人。
他想起自己已有一年多未踏足正天,但他曾奉劝莫言,改一改他在位时的高压政策和加班风气。人生苦短,陪伴老板不如陪伴家人,乐于奉献不如乐享人生。
阿德将车驰至赤霞滩边。从车后拿出折叠轮椅,放好了,又去前面扶他下来。
邢天航摇摇头,一个人慢慢走向海边。
海风舒爽,落霞幻金,此刻正是赤霞滩最美的时刻。他望着海面上那一轮红日,想起自己曾愤世嫉俗,恨命运为何给予自己如许多的磨难。
可现在,却只觉夕阳之美。
小语,你说人这一生是不是很傻。
我们总是不停追逐时光的脚步。小时候盼着长大,长大了又盼着工作,然后匆匆地结婚,生子。
却不知最美的东西往往就在这匆匆一瞬的时光里。
那只你挂在我脚踏车网兜上的小风车;
那双我偷偷买了想和你配成情侣款的运动鞋;
那张我和你排队一整个通宵才抢到的明星签名照……
现在想起来,都那么清晰美好。
他低下头,望着手中的那只八音盒,会心一笑。
小语,我曾想过令时光倒流,永远停驻在那些个属于你和我的美好时刻,但我最终没有。
我期待时光能继续走下去。
我期待跃跃的出生,欢欢的成长。哪怕他们都不是那么完美也不要紧,他们各自会拥有人生。
时光向前,会更美好。
他扬起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
八音盒永坠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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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救护车呼啸至医院门口。
车门打开,陈家宁迅即从车上跳下来,推着急救床一路狂奔,大喊:“快,立刻抢救!”
林轻语也跳下车,不管不顾的就要跟着急救车往前跑,被林莫言一把抱住,急道:“小语,你快生了!先顾着自己和孩子!”
林轻语脸色煞白。
她有一个可怕的预感,这努力维持着,看似平静美好的一年已经走到尽头。
他们,终于迎来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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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陈家宁快步从抢救室出来。
“林小姐,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他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林轻语脚一软,整个人瘫在林莫言身上。
林莫言紧紧抱住她,强自镇定,痛声说道:“小语你乖,天航撑了这么久很是不易,我们……我们就让他好好地去,好不好?”
林轻语茫然地望着他,突然凉凉地笑了一笑,喃喃说:“哥,你忘了?我们是刘关张啊,我们一起插了香磕过头的,说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死。天航哥哥,他怎么可以一个人先去?”
寂静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邢何也匆匆赶至,大声问道:“天航呢?天航现在怎么样?”
他坐了近50小时的飞机,来回奔波数万公里,双眼布满血丝,白净的下颚上胡须拉碴。他毕竟上了年纪,一下飞机就赶往医院,又急奔了一长段路,弯着腰,气都接不上。
只听邢何也喘喘说道:“我……我请来一个人,可以救天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