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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碧水,月朗星稀,湖城古道,万家灯火。
青玉刻刀一刀刀落下,每一刀皆是无声无息,却仿佛沟通仙神,降下造化,蕴有一股无名的气势。
玉像慢慢圆融,灯火黯淡,到最后,完全熄灭,一道道银白的月华被玉刀牵引,落于青玉之上,整座玉像顿时泛起了一层莹莹的光亮,平和而温润,却又博大苍浑。
湖城的辰时来的很早,朝阳初升,当第一缕阳光落进窗棂,老人的手臂止住,这时,玉刀方才响起一道轻盈的颤鸣声。
金红的阳光落于玉像之上,日月交融,两股神华在玉像之中流转,最终汇聚在玉像的双眼之中。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日月为眸,神华为光,左眼刚阳,右眼轻柔,一股难以言喻的锋芒气机,自玉像之上透发而出,整座玉像宛若瞬间拥有了灵性。
这刹那间,断愁心神震动,识海之中,先天剑丹似乎被引动,嗡嗡而鸣,锋芒衍化,隐约中,他似乎看到了大道,一股莫名的领悟涌上心头。
这一刻,锋芒显法,大道沉降,与自身剑道相合,一一印证,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愈加明晰,以往诸多晦涩,也彷如拨云见日一般,领会于心。
老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微露讶异,随即露出了一抹微笑,手中的玉像轻轻地放到了木桌上,取下腰间葫芦,悠然小酌。
先天剑丹于识海中沉浮,一股与断愁领悟截然不同的无上剑道衍化而出,一道道玄奥的剑纹,于识海之中烙印而下,没入神魂。
舍生取义,心怀苍生,阐天扬道,诛妖灭魔。这便是老人的剑道,苍生剑道!
观玉像变化,断愁勾连剑丹,触摸到一缕苍生剑道,天地魂沌分阴阳,阴阳开合孕苍生,天地生灵,为道之根本。
此道,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以手中之剑代天掌刑,轻易不出剑,出剑必饮血。
唯有心怀苍生,方能剑出无悔。
他缓缓睁眼,无尽剑光在双目中涌动,这刹那间,他眸光透过无穷阻隔,直入大地,山川河流落入眼中,草木竹石,似乎再无法阻隔他的目光,直到数息后,他见到了芸芸众生,人间百态。
以往看不真切的,这一刻也清晰入目,隐约中,天下生灵亿万祷愿似乎都在耳边呢喃颂念,眸光瞬间溃散,倒卷而归。
身形微晃,断愁闭目数息,又再次睁开,剑光涌动,这一次,没有了天地生灵,芸芸众生,他只见到了一片刺目的剑芒,这剑芒堂皇正大,浩瀚无边,无色无相,破灭一切。
倏而,剑吟冲天,凌厉霸道的的锋芒顺着目光倒卷,却在眼前寸许处消弭不见,他神情有些恍惚,老人的声音响起。
“苍生剑道,为天道之剑,你能从中悟出一些,这是你的机缘,便是一些轮回通天的强者,都不能领悟。”
“不过,你如今境界虽浅,但剑道大势已开,直指本心,这苍生剑道虽为捷径,却并非你要走的路,剑者临崖歩渊,每一步都凶险万分,切勿本末倒置。
醒过神来,断愁已然明悟,若是他照着苍生剑道的感悟走下去,或许会顺风顺水,不出百年,便能超脱轮回,逐步掌控这剑丹的浩瀚力量。
但如此一来,他便会沉沦在这无匹的力量之中,不得回头,最好的结果,便是彻底背离自己本身的剑道,与苍生剑道相合。
如此,他便永生困顿在涅槃道境,直至陨灭消亡。
断愁心中醒悟,当即朝着老人躬身一礼,道:“多谢前辈提点。”
老人摆了摆手,道:“无须多礼,你天命不凡,注定要踏上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因果轮回,他日,老朽还要仰仗于你,待我好点便是。”
老人语气平淡,似乎在叙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又似在隐晦的提醒着什么。断愁一怔,认真地看了他两眼,随即点了点头。
“这座玉像,在铺子里摆出来吧,希望刀法没有生疏,还能引出一些人。”
断愁点头,他捧起玉像,老人又道:“既然入世,那便轻易不要动用修为,这里虽是仙界小千,但不修仙道,大夏龙脉汇聚,底下更是镇压着上古妖魔,不要轻易杀戮,免得天发杀机,若是再有妖魔出逃,便是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上古妖魔?
断愁心中微动,想起老人身份,觉得事情远非他想的那般简单。
上古妖魔祸乱,裂土侵疆,无边浩劫席卷中天大地,烽烟四起。
连云山脉不过是其中一处战场,却引得人皇挥鞭,铸建仙城。就连碧游剑尊、杀生剑皇,这两名天尊级的羽化仙人,都一同出现在连云山脉镇妖诛魔。
若说这其中无由,他是不信的。
仙界小千的存在,老人的出现,更是让断愁万分疑惑,什么样的妖魔,竟连羽化天尊都无法斩杀,需要用一方世界来镇压?
为什么百年前妖魔出逃,会惊起四大圣地出手镇压,他们早知老人和仙界小千的存在?
大夏国仙道未开,老人却能证道涅槃,其中天责,便是永世镇压这底下永生不死的魔头妖孽?那在他之前,是否还有人负责此事?
可这些,又与我何干?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不断自心头冒起,断愁百思不解,总觉其中千丝万缕,蕴藏惊天隐秘,但这一切都扑朔迷离,根本辨析不透。
至此,他只能暂且压下心中困惑,状似平静的点了点头。
盘下的铺子不大,里外两间,外间铺面有着一张木桌,断愁将玉像放下,望向街道之上。
湖城车马如龙,晨曦时分,烟气袅袅,叫卖声不绝,许多行人坐于街道两边的摊位上,馄饨飘香,葱花味很远便能闻到。
断愁有些愣神,他生出一些回忆,那里,有着诸多熟悉的景象。
片刻后,老人自里间出来,手里捧着一方青玉牌匾,上面纂有玉刻两个方正的大字。
断愁接过牌匾,在铺子外挂起,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