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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钦闻言,稍一颔首,略微上扬的嘴角恰到好处的彰显出了他的淡漠,笑中暗含不屑,肥硕的脸满是油腻,“也好,早些回去休息吧。”他念叨道,“你的身体不比从前,需好生养着。万一哪天撑不住了,受苦的还是你那年轻貌美的夫人。”
“多谢二叔,侄儿明白。”
“等下我派人拿些钩蕈给你,可以用来泡水喝。”
“不用麻烦,我已戒了心瘾。”
程钦讶然一惊,声音陡然变尖,茶杯难以握稳,“你戒了?何时的事?”
“怕影响到将来的孩子。和淮儿安定下来的时候,就戒了。”
四目相望,白阙子率先低头一笑,回眸勾起的是一派儒雅款款。他说罢,再度掷下茶杯,欲离去。起身时却不小心掀翻了桌子,只听闻一声惊响,瓷杯砸碎,滚烫热水倾壶洒落,浸透了雪白的衣摆,灼热温度直逼心间。
“呀,弄脏了。”
莲山上的热开水皆由山泉水煮沸而来,但因山顶阴寒,煮水时会加入一味中药,此药融入水时无色无味,一碰绸布,却立显红色。好好的白衣裳,就这么被染红了。
“怎么这么大意?还不快擦擦。”
白阙子蹙了眉,蹲下身子飞快清理起来。阿九抬头,撞见程钦扫视来的凌厉目光,指尖微颤,也蹲下身,拿起白娟就往白阙子衣摆擦拭去。
白阙子见阿九转身又要去捡碎瓷,急忙按住了他的手,“欸,使不得。瓷片锋利,割破了手可不好,等会拿扫帚来扫。”
肌肤轻轻碰触,两人离得极近,阿九能清楚的看见白阙子雪白细长的睫毛,感到那冰冻微弱的呼吸。寒冷渗骨而入、在体内四处兜走,他被冻得打了个冷颤。
白阙子见状,浅淡红眸一滞,募地松了手,“抱歉。”
“你没错,不必道歉。”阿九的声音是冷淡的,平凉至极,颇富灵气的黑眸滚动一周凝在青色石板,不顾他的劝阻,俯身将碎瓷清理干净。
“你…都说了你不用…”白阙子稍稍惊讶,苍白俊逸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无措,转眸望向程钦,竟是问道,“二叔,这娃子…”
程钦露齿笑道,“半路从商队抢来的,他坐在主轿,估计是用来侍奉暖床的奴仆。我瞅他有意思,今儿便带来玩玩。”
“暖床奴仆?”
“你对这感兴趣?”
“不不不….”白阙子连连摇头,额头滑落些许汗珠,磕磕绊绊道,“我家中已有夫人,人生苦短,自当珍惜,岂能对这些不堪之事感兴趣。”
“不堪?世间男子谁没个三妻四妾,大户人家甚有十几个暖床小奴,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不堪之事了?我看你是被你夫人套住了,真窝囊,枉为男儿!”
阿九一怔,对他们谈话的内容有点在意,胸口莫名堵塞,又觉得白阙子投来的怜悯目光异常扎眼,心中始终无法冷静。
阿九的身子晃了晃,低头却见白阙子的手掌慢慢摊开,定眸一看,他右手手指关节处竟起满了老茧,食指、中指也有污黄的老茧,其余处倒是洁净光滑。
看这起茧的位置,白阙子许是长年射箭之人。阿九猛然一震,咬紧下唇,今晨的那支长箭…莫不是此人所射?
万事皆有因,谎言有因,所为有因,白阙子为何如此?而且、有如此臂力之人,怎可能是程钦口中的病秧子?
四下骤静,只余绢布沙沙声,耳边突然轰隆一响,传来一道极为清淡的压抑话语,其中全无情感,“你是谁?”
周围无人开口,这声音却仿佛带有灵气一般,直穿耳廓,在脑内愈发清晰明了。
“我…”耳朵难受得紧,阿九捂住脑袋,还未开口就接到程钦古怪狐疑的视线,当即打住。
“你是谁。”
话语又重复了一遍,力度不减,一股凛冽之气压迫胸腔,逼迫得他呼吸艰难。阿九草草抹了把额间滚落的汗珠,踉跄站起身。
“依你骨骼,是习武奇才。能让他上心的人,可不多。不过、是骡子是马,待时日一遛才知。有本事的话,就证明给我看看,你配不配活着。”
谁在说话?眼前白阙子在认真的整理衣袍,嘴唇未动一下,那…是谁?手指深深扎入肉内,却浑然不觉疼痛,阿九垂眸印下毒恨之色。
果然,还是有人不肯放过他?无论处境如何变,这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命途,无人救赎的悲苦…明明心已通透,却为何总感觉有无尽的伤感?
白阙子做完手中.功夫,掀袍站起,笑意浅浅,满是温意,“红色淡了许多。小兄弟,谢谢你,我还没请教你的姓名。”
阿九抿了唇,主动将杯子递给白阙子,“奴的名字,不值一提。”
白阙子接杯,饮了一口,口腔立马涌上腥甜之气,这杯里盛的又是烈酒!面前这奴隶听他滴酒不沾,是秉了十足的试探心思。他手一抖,故作镇定地将杯子放下,坐稳身体。
“你不愿说,真是可惜。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好好相处的。在我面前,不用讲究什么奴仆之分。”他浅笑道,“我从不会看低奴隶,生而为人,就算身份低下,也总有一面是过人之处。”
程钦重重咳了一声,白阙子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眨巴一下眼睛,“见笑了,我又说了不该说的。”
“磨磨唧唧,想走就快点走。”
白阙子闻言,拍拍衣上的落尘,“我这就走,不耽搁了。”他踱步至门边,手还未碰触门把,门遽然哐当一声从外头推开。
风凶猛灌入,配铃叮咚乱响。未见人影,先闻其声,“久等了,前堂有事,误了许久。”
不一会儿,一相貌精明的中年男子被群仆簇拥着迎面走来,长发及臀,五官如刀刻,看上去瘦弱且凌厉。他瞧见白阙子,并不意外,面色平静,无丝毫表情。
“父亲。”
“回来了。急着去哪里?”
“与二叔叙了旧,实在不想惹父亲心烦,自是找个凉快的角落待去。”
阿九有些惊讶,进来的这人不像是八十岁的模样,倒像三十余岁,与白阙子父子相称,着实有很大违和感。
“来了就来了,走什么?坐回去。今年没请外宾,就自家人过。”
“是。”白阙子急忙拱手向前,激动笑了笑,兴致盎然坐回原席,一喜之下喝了数杯水。忽而觉得有人在看他,他举杯望向阿九,温和笑道,“渴了?要喝么?”
“奴不渴。”
阿九暗暗琢磨道,白阙子方才果真是在拖时间。顾左右而言他,磨磨蹭蹭,为的就是等程岳出现。但他的心思如何,想罢也只有本人知晓了。
阿九的目光凝聚在了跟在程岳身边的玉蝶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默不作声地往后挪了数位,掩藏在从门外鱼贯而入的众奴仆之中。
一刹那,那古怪的声音又自兀地在他脑内响起,“你躲什么?”
沉默许久,语音略带好奇道,“哦——我明白了,这些人里,有你的目标。阿宋给了你什么任务?杀人、还是放火?挺符合他的个性的。”
阿九不语,神色黯然,眼光幽幽锁在笑得十分灿烂的玉蝶脸上,眼皮也没动一下,阴寒满目。那声音突地顿住了,渐渐消散,再未响起,终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