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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谢梓安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摆尘土,神情高倨,眉宇间一片痴倦。
他忽而朝阮星月伸出一只手。阮星月看了眼那只手,又看了看谢梓安,一时怔神,却见他嘴角微弯,“怎么,不想起来?”
她心间一颤,点头如捣蒜,急忙握了上去。手中顿时传来清凉的触感,谢梓安的手并不柔滑,反而粗糙得很,长年练剑在他指腹磨出了许多老茧。
但是、这双手很宽厚,很温柔,他反握住时,轻柔细致,如同对待一件珍世奇宝,小心安放,妥善保存。如若不考虑其间沾染的鲜血,这份缱绻,倒足以珍藏一世。
阮星月心口一涩。谢梓安微微使力,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在她耳边轻声道,“夜里幽静,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嗯。”
他沉吟一声,又道,“七月二十三,是你父亲的忌日。我赶不回去,不能如往年一般陪你去祭拜了。”
阮星月的身子细微颤抖了一下,她仰头微笑。见谢梓安有一缕发丝垂于额前,伸手将那缕发拨至脑后,“嗯,我知道。”
阮星月说完这一句,轻搂住谢梓安,而后退后两步,转身离去。她一打开门,就瞧见了玉衍挺拔的身影,他抱剑杵在门口,脸色是一贯的冰寒。唇色淡如水,目光冷冷在她面上掠过。
阮星月不出一言,如视空气,冷漠地擦身走过去。等人过后,玉衍才望向她,双眸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处。他在原地站了一刻钟,收敛情绪,进入房内。
他还未出声,一卷书册骤然砸来,砰地一声,在他额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玉衍对上谢梓安深如汪洋的眸瞳,心脏莫名一缩,握着剑柄的手捏紧了又松。他咚地跪在地上,“属下知错。”
“何错?”
四处无声,房内没有人开口。
谢梓安眸中早已波涛汹涌,面上却看不出喜怒,“你将玉萧推去当替罪羊,残害同门。捏造所谓的罪证,并斩杀了淮府二十名侍卫。”
末了,他沉沉一叹,似是惋惜,“你以为你做这些,我会不知道?”
“属下知错。”
谢梓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眸色幽黑,“为何相助阮星月?就因为她的这张脸皮长得像碧绾?”
玉衍唇瓣动了动,手蓦地失去了力度,他将长剑压在地上,头重重磕了上去。顿时鲜血如注,他嫌伤口不够深,又磕了几下。
他不能说,不能解释,只能伤及身体发肤,以此方式让谢梓安平息怒火。不然、碧绾必死。
“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上次亦是为了碧绾。玉衍,你并非不理智的人,但却一次次让我失望。”
谢梓对玉衍的伤口视若无睹,他站直身体,手指转动茶杯。沉默许久,方冷声问道,“若我让你杀碧绾,你该如何?”
“属下做不到,但也不能违背大人命令。唯有自尽,以死谢罪。”
谢梓安猛然松开手,茶杯在桌上转了一周,最后滚落在地,砸了个粉碎。他笑着拍了拍手掌,“这份感情、真令人感动。若真忠诚于我,就算是亲生父母,我下令斩杀,都得毫不犹豫的挥刀!在我和碧绾之中,你还是选择了你的姐姐,一个哑巴废物!”
玉衍吞咽一口,双眸染上红色,身子紧绷着,五指扭曲的抠入地面。他闭眸,五脏六腑,每呼吸一口仿佛都痛上一分。
“念你伴我十年,不取性命,自断左臂。”
谢梓安浅浅一笑,温柔触了下玉衍的发尾,“我本来是想废你双臂的,但你是我的暗卫,若无手臂,如何护我?所以,你得感谢我,给你留了一只手。”
“是。”
玉衍低头,抚摸了一下剑柄上挂着的剑穗。他深吸一口气,拔剑,面不改色地劈向自己的左臂。
撕拉一声,血光四溅,一条断臂掉落于地,同时,剑穗也被扯落下来,一同跌入灰尘之中。风推开门窗,吱呀作响,却怎么也吹不落沾在桌台的鲜血。
玉衍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他勉强稳住身体,端正跪好,“大人,您此次前往莲山,可需属下准备些什么?”
“一个酒壶,一把弯刀即可。”谢梓安说完,转眸看向地上的一摊鲜血,面容平静,触及他血肉模糊的左肩,才笑道,“玉衍,断臂对剑术有影响,你日后要勤加练剑,可别把自己变成了一无是处的废人。”
“属下明白。”
“出去吧。”
玉衍拾起地上断臂,将之紧紧搂在怀里。站起,推门走了出去,飞身跃起,瞬间消失在无边黑夜。
长夜过去。
第二日,谢梓安独身前往莲山,到莲山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他望着巍峨雄壮的山峰,轻轻将鬼面具戴在了脸上,遮盖住眸中神色。
没有人看见、他嘴角扬起的一抹狰狞笑意,“小九儿,你死了好几年了。七月二十三,你的忌日,我血洗莲山,作为礼物送给你我。我喜欢的东西,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这一句话语,随着山间清冷微风,卷入莲山深处,消散于山林之间。
莲山,地底弑魂牢
自离开万枯洞后,阿九等人就被关入了这不见天日的弑魂牢。进来时尚有五十余人,过了几日,便只剩下不到十人。
每日被抓出去的人回来时,就剩下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尸身无踪,死相凄惨,眼皮布满针孔,皮肤每一寸皆有烧过碾压的痕迹。
牢房一角,已堆积了四十五个头颅,俨然是一座矮矮的小山。窄小的四方之地,弥漫着腐肉的气息。
阿九一开始害怕至极,但过了几日也就渐渐麻木了。此刻,他双手环肩,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眸子,注视着门外,生怕错过了些什么,视线不敢离开分毫。直到看到那被拖回来的小身板,他的脸上才飞快闪过一抹笑容。
玉蝶被丢回牢里,捂住肚子喊痛。他在地上滚了一会儿,又如往日一般,可怜兮兮地往阿九身上凑,语调中带着点娇嗔,“阿九,我屁股痛,帮我上药。”说完,熟络的脱下裤子。
阿九微微一看,眉头紧蹙,玉蝶臀部上布满伤口,鞭痕、掐痕,还有手掌印。以及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奇怪伤疤,他一时有些无措。
玉蝶倒是一脸的嘚瑟,回眸冲他挤眉笑了笑,“他们出去都死了,就我还能活着回来。我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阿九低声蠕道,他在指尖抹了点药膏,怕玉蝶痛,便极其轻缓地将药涂在他的裂口上,不敢用力,指着他的臀部道,“你身上都没有这么重的伤,他们为什么喜欢打你这里?”
玉蝶眸中亮光一闪即逝,他晃着脑袋,咧嘴一笑,“想知道?”
阿九看见玉蝶这副模样,知道他又要说些不正经的话了,立马摇头道,“不想。”
“这样啊….”玉蝶的情绪说变就变,立刻低沉下来,如同被抛弃的小犬,“唉,你都不想听我讲故事了,肯定讨厌我了。”
他满目委屈伤感,软软趴在地上,眼中带着泪花。
“我…”
玉蝶悠悠一叹,“我在牢里,就你这么一个交好的人,连你都厌弃我了,也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没…”
阿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玉蝶捂住了嘴,玉蝶给了他一个拥抱,“算了,我也知道我自己是什么人,我身子肮脏,又低贱,没有底线。你讨厌我也正常。”
“你还是说吧。”
玉蝶讶然,“什么?”
“方才那件事,你说吧,我想知道了。”阿九无奈瞥了玉蝶一眼,低声说道。他还从未见过像玉蝶这样的人,总能让他无可奈何。不过玉蝶整日念念叨叨的,倒是缓解了他对死亡的恐惧…
玉蝶闻言,脸上悲伤的表情一秒之间消失,他喜笑颜开,嘴角都快翘上天了。“阿九果然待我好。”
他贴近阿九耳边,悄悄说道,“我屁股上的伤啊,是这样来的…..”
一席话下来,玉蝶愈发高兴。阿九却安静沉闷起来,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几步,他的心砰砰乱跳、仿若要跳出胸膛那般。耳根子也红了个通透。
“都是男子,你红什么脸啊。”
阿九不说话了。
“我对这方面懂得多,你以后遇到这事儿可以问我。”
阿九脖子也红了,“我…我才不会遇到这种事….”
玉蝶捂着肚子笑开了,也扬了扬手,不再逗弄阿九,他强忍住笑意,缓缓说道,“阿九,我无聊得很,你听我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
“嗯。”
玉蝶很开心,将头枕在了阿九膝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小时候,我家附近有一间寺庙,来来往往祭拜的人很多,我那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随着大人一道去拜佛。”
玉蝶眨巴了一下眼睛,“但是我一直在想,每天祭拜许愿的人这么多,佛祖怎么可能都顾得上。于是我每日都会在佛前许下这么一个愿望,我想长高一点。长高了,佛祖就更容易看见我。”
他笑了笑,笑容如阳光般明艳,额间一点朱砂若血色梅瓣,“后来,我终于长高了,家人却死了,寺庙也拆了。我再也没去拜过佛。算来、佛祖也只实现了我这一个愿望。”
阿九垂下眼睫,口中泛起腥甜的味道,“玉蝶,你今年多大了?”他估摸着少年身子高,骨骼也好,应该比他要大上一些。没想到玉蝶却答道,“十四。”
“十四?”他的声音在颤抖。
“不小了。如果我娘还在的话,我是时候该娶上大姑娘,生娃子啦。”玉蝶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他说了些碎话,又将头深深埋进阿九腹部。
“幸好有你这在,愿意听我讲故事,不然我得无聊死。”
他捏了把阿九的脸蛋,笑道,“阿九,你让我当你哥哥好不好?虽然我年纪比你小,但我想当你哥哥。我很会照顾人的,你答应的话,在莲山我就罩着你,绝不让别人动你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