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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看来,以陆同风的本事,既然要帮陈茉莉报仇,完全可以直接干掉陈建国,何以煞费苦心让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每年杀一人,搞出如此多的麻烦事。
而陆同风却解释,不管平头百姓还是达官贵人,亦或是方外人士,全都要守着个规矩做事。
明里刑法相系,暗中鬼神相随,没有哪个能逃得脱,人在做,天在看,陈建国不守法规,早晚有他受的苦果,但阳间的规矩就是法,容不得任何人破坏,在规矩之内帮陈茉莉报仇,这叫替天行道,可若仗着有些本事便凭借个人喜恶强取他人性命,这也是犯规矩的事。
陆同风与陈茉莉没有多近的关系,他俩只是以前见过一面,陆同风在面摊吃面,陈茉莉来了,听她口音与原先跑江湖的一个朋友相像,陆同风便多问了几句,陈茉莉似乎还与他那朋友沾亲带故,俩人留了个联系方式,陆同风让她有事便打电话,可陈茉莉显然没把这个吃地摊的老头当回事,也就是过年发个短信的交情。
那一年陈茉莉没给陆同风发短信,这对现代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可陆同风心里不好受,因为每年除了陈茉莉,再没第二个人给他拜年,于是陆同风就想起这个小丫头,想着想着,心生警兆,掐指一算,陈茉莉应该出事了。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陆同风愿意帮她报仇雪恨,但帮有帮的方法,陆同风虽然没有道士的清心寡欲,但对于天道报应却不敢越雷池一步,或者说没有足够的利益之前,他肯定不会大开杀戒。
正如我们一开始猜测的那样,陆同风让陈茉莉每年犯一次案子,就是想引起人们对红衣案的重视,一旦破案,她便昭雪,既可以报仇,也免得拖累自己,而死的极为凄惨的陈茉莉原本可以化作厉鬼来寻仇,可那样便与莹莹一样,彻底灭绝了生的希望,所以陆同风做法事送她离去,却强留半分魂,保留一些陆同风让她保留的记忆。
至于陈茉莉究竟是个什么品种,陆同风便不与我们说了,只说每个人都有几手压箱底的手段,全不露出来,他还混个屁呀。
最后,陆同风又问我:“王震,你爷爷在哪里?”
如今的我已非吴下阿蒙,纵然陆同风看上去还算光明磊落,言语间,对我也颇带了故人之后的宠爱,但他心里究竟想着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清楚,爷爷已经迟暮,我不想再让他多一个敌人,便装作惊讶的问道:“陆爷,我爷爷早就死了呀!”
刚说完话,陆同风一杯茶水泼我脸上,吹胡子瞪眼道:“你再跟我装?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裤子扔到广场,喊上几百人来参观?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聋子,你口口声声说这几个小娃娃是在你爷爷的威逼下,才答应效力于你,现在说你爷爷死了,那也成,把王老实的鬼魂叫出来给我见见。”
我说,您还真说对了,前段时间我爷爷真就回魂来帮我收小弟!
陆同风捶足顿胸,他说王老实是个无赖,怎么孙子也是个睁着眼说瞎话的小不要脸,最后逼急了,陆同风要借用我的手机,我主动递过去,还告诉他:“你找嘛,真的没有爷爷的电话号。”
陆同风呸出一声,他说给王老实一个电话也未必会用。
这我便不知道他要打给谁了,忐忑不安的等了一阵,陆同风很得意的对着电话讲道:“玉山呐,是我,我是你陆师兄,对,已经见到了,那小不要脸就在我身边呢,可是他说王老实已经死了呀......”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垂头丧气的坐在他身边,可怜巴巴的求他挂掉电话,前前后后从小道协里弄了好几百万小钱钱,要是让侯师叔以为我在骗他,先不说会不会剁碎了我,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呀,保不齐一下子把老头给气死了。
陆同风得意洋洋,问我爷爷在哪里,我说在陕西,具体就不知道了。
他又问我,和谁在一起,我说,你们秀儿哥和博爷,陆同风笑容更胜,站起来伸个懒腰,神清气爽道:“做了二十多年闲云野鹤,快要闲的发霉,找他们玩去喽。”
说罢,陆同风真就准备出门,我想了想,似乎没什么要说的,虽然舍不得放这个牛逼老头离开,但也只能听之任之,倒是他临出门之际,方航忽然问出一句:“陆前辈,听说你们以前吃过李白?什么口味。”
陆同风当即张口,却仅仅吐出半个字便闭了嘴,扭头看看我们,却也是自嘲的嘀咕一声:“这些老东西,什么事都讲给小辈听,简直不要自己的老脸。”他摇摇手,回忆起往事便露出阑珊萧索之色,说道:“走了走了,等我找到秀儿哥他们再来找你们玩吧!”
陆同风就这样离去了,也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我们便注视他的背影,直到夜幕中再也看不到了。
虽说我现在比较多疑,但凭感觉,这老头似乎挺有意思?
可是再看到家里的两具尸体,刚刚冒头的好心情顿时散去,我也学着陆同风的样子,冲钱旺几人摇摇手,说道:“收拾收拾吧,明天给小瞎子办个葬礼。”拖着康九香的手向楼上走去,经过茶几时,再也按捺不住那股悲愤,一脚将茶几踹翻,扭头骂了一句:“尤勿,你以后少说几句话吧,你是不是乌鸦投的胎啊?”
端着杯子喝水的尤勿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回道:“你怎么知道,你给我算命了?”
我愣了:“你还真是乌鸦转的?”
尤勿老实回答:“刘为......苍松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出生的时候,天上的二十八个星星里正好是乌鸦站岗,就是天生沾了一丝那颗星星的运道,所以我说出的话,时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方航和许祈对他兴趣大起,两人要了尤勿的生辰八字在我们面前推算起来,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尤勿生于己丑年十一月十一,时值北斗移位,二十八星宿中的西方白虎星芒大作,尤勿爷爷身具虎威,暗合白虎星君气运,荫及子孙,白虎七星宿里有一颗的运道承托在他的子孙身上。
一般来说,这种人颇有好运,但尤勿命带葵.水,本来就有点阴,他又叫个尤物的名字,更是女性化,偏偏日子又是七星宿中的毕月乌,一只大乌鸦,最后他得到的星宿运数便是类似于女人长舌的乌鸦嘴。
许祈解释之后,尤勿还美滋滋的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哥们有星星罩着呢!”
我捂着脸沉沉叹息,感觉认识他颇为丢人,早就说过了,但凡尤勿一本正经的出谋划策时,那多半是馊主意,如果听上去还蛮有道理的,那百分百要出事,当初上大学,他策划了精密的偷试卷计划,又是灌老师酒又是偷钥匙,我感觉柯南来了都别想把我们抓住,结果成功偷到试卷,下楼的时候,秦风脚一滑滚下楼梯,惨叫响起,保安当场把我们抓了。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官赐村里就是证据,他说没有僵尸没有鬼,老族公半夜就来了,男鬼女鬼也层出不穷的往外冒,我说刘为民不值得信任,他说能叫为民这个名字,不信任他,那就不是老百姓,结果刘为民差点把我们弄死。
还有刘苍松叫他用粑粑捏人的事,尤勿此时告诉我们,人中黄秽极,可以以毒攻毒,冲散他嘴里的霉气,而大便干燥的人呀,粑粑也很燥热,又能加重他的阳气,所以刘苍松当日才叫他去捏人偶。
刘苍松会为他着想?
我不信,肯定也是怕了他那张嘴,希望在事成之前,尤勿的乌鸦嘴不要再成真。
早上我们等车的时候尤勿就感叹一句:“哎呀,上一次也是三人等火车,我和王震还有刘老爷子,如今那老头不在,怪想他呢。”
这一说不打紧,刘苍松晚上就蹦出来了。
我可以报复任何欺辱九香的人,却很难对安素的干爹下手,而任何人都可以干掉小瞎子,惟独刘苍松不行。
当初那高傲的庄深海,被剜了眼却依然盛气凌人,恋爱后,为了能与啵啵长相厮守,为了不连累啵啵,委曲求全,绝口不提报复不说,每天活得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谁,但刘苍松却没有放过他,用他最想守护的女人,生生逼死了小瞎子。
我不是刘苍松的对手也无法对他下手,但我一定要为小瞎子报仇。
兴致全失,我拖着康九香回房,她做好了把自己交给我的准备,可我却毫无兴趣,家里停着两具尸体,屋里有个刚刚丧夫的女人,我若放纵于销魂旖旎,委实不合适,而且这毕竟是九香完全成为我妻子的洞房一夜,总不能在这栋被炸出裂缝的残垣断壁之中。
在李珊珊的带领下,连夜忙碌的钱旺几人已经搭好了灵堂,第二天清早,一阵吹吹打打声将我从梦中吵醒,下楼给庄深海上了香,而另一间小屋子里也搭了田小北的灵堂,钱旺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说,兄弟一场,人没了,总要发送发送。
我说这是应该的,便领着文静去祭拜田小北,对着遗像便少了许多恨意,我说小北,谢谢你对文静的关爱,但我的女人自然是我来照顾,希望你下辈子遇到情投意合的女孩。
随后,我父母也来了,我有些不知道如何向他们解释,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人忽然间就变成了尸体,这一次是庄深海,但下一次,也许遗像中的人会变成我。
我妈自然是陪着啵啵抹眼泪,但是我爸,再一次让我震惊,我俩在院里抽烟时,我问他,如果有天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我爸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吐出一口烟气,有些失神,说道:“爸已经准备好了,以前希望你飞黄腾达,直到你与陈建国来往,爸才发现你如今走的路有多么凶险,与你来往的人有多么恶毒,悔教儿孙觅封侯啊,但是有些路只能进不能退,爸没有帮你的本事,尽量不给你拖后腿吧,倘若有天你快死了,不用惦记我和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