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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大了眼,人如同被施了咒一般僵住。那波斯人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再过几日他便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观音法会。可惜只对王公贵族开放,普通百姓不能参加。能去听他讲一次法,那可是佛徒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一把拉住身边的波斯人,激动地问:“他现在几岁?”
波斯人没想到这个话题引起我极大的兴趣,急忙回答:“很年轻,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我愣住了,二十五岁?上一次我离开时,他曾问我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胡诌说是十年后。 没想到,真的是十年。这是冥冥中的安排么?
夜晚露营,波斯人为我专门搭了一个帐篷。我坐在篝火边写日记,另一旁波斯商人们对着篝火顶礼膜拜,他们信奉的是崇拜火的祆教。静谧的黑夜中,祆教经文喃喃响起,在旷野中笼起一层神秘的异域气息。我放下笔,从背包中翻找出那条艾德莱丝巾。看了良久,我将丝巾挂上脖子,仰望缀满星芒的夜空。
罗什,没想到真能见到成年后的你。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心声,特意为我圆梦的么?
第二天一大早商队就起身赶路,总算在午后赶到了龟兹。看到熟悉的城垣,我的心跳快了许多,居然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滋味。进东城门时要验文牒,我傻眼了。正在想要不要亮出我跟国师府的关系,波斯人塞了一小袋东西给守门人,于是大手一挥放我进去了。
是我熟悉的龟兹王城么?大街小巷都被扫洒过,人们穿着盛装朝西面涌去,脸上满是兴高采烈的神色。街上路人在交谈,说等一会儿有宝车从西门载着佛像进城,巡行各个街衢,以示法相。波斯人急着入宫见公主,邀请我同行。我急忙摇头,我可不想进宫,免得被白纯撞见。
波斯人与我道别,他们关心地问我是否有地方住,我笑了笑:“我有故人要寻访。不过,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不能认得我来。”
我想去国师府,又怕自己丝毫没有变化的面容吓到他们。波斯人拿出许多黄金白银要送我,都被我拒绝了。这些东西太沉,对我来说远不如文物的价值。波斯人又拿出一串玛瑙臂珠,定要塞进我手里。正在客气时,一队人马拦住了我们。
为首是一名年轻女子,不过十六七岁,却是穿金戴玉盛装打扮。我心里评价,这女孩其实很美,白皙皮肤吹弹即破,娇美身段袅娜多姿,五官精致无一处败笔。可惜装饰太过,反而掩盖了花样年华的夺目之美。且她眉目间有一股盛气凌人的姿态,让人望而生畏。
波斯人急忙向她隆重行礼:“见过公主。”
我恍然,难怪有一股难以接近的贵气。原来是公主,那就是白纯的女儿了,果然眉眼有些像。
她快步走到波斯人首领面前,脸带愠色:“怎么搞的,居然这时候才送到,你们日后不想跟龟兹做生意了么?”
波斯人首领慌忙辩解:“公主千万息怒,不是我们故意耽搁啊。实在是断了水,差点渴死在路上,幸亏这位仙女救了我们。”
我正在一旁暗暗打量这位年轻公主,不提防波斯人突然提及了我。那公主立刻向我看过来,一脸诧异:“她?一个普通的汉人会是仙女?”
波斯人用极恭敬的语气说道:“她从天而降,落下的地方便涌出了水。”
我头大,跟那公主解释:“公主,我只是碰巧救了他们,他们误把我当成什么仙女了,我真的不是。”
她更是诧异,上下打量着我:“你居然会说梵语?”
“以前跟人学过一些。”
她漫不经心笑了笑:“那倒是不错,说不定以后可以请你教我汉文。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她后,她点了点头:“艾晴,我记住了。”
波斯人首领从骆驼的背囊里小心取出一个锦盒,恭敬地捧给公主。公主打开,里面是以珍珠串成的头饰。珍珠颗颗一般大小,莹白光洁。她迫不及待地从锦盒中取出头饰,让侍女为她戴上。一边问:“好看么?”
侍女们一个劲地拍马屁,说她又尊贵又漂亮。公主不由得意起来,不再追究波斯人的责任,转身便走。波斯商人们行礼恭送。她经过我时突然停住,看向我手中的那串玛瑙臂珠,目光倏然一亮:“这串玛瑙倒是上好货色。”
我看了看手中的玛瑙臂珠,每一颗都很均匀,红得晶莹通透。她丝毫不掩饰想要的欲望:“这串玛瑙太大,适合男人佩戴。你的手腕那么细,戴着不好看。不如转让给我,你开个价吧。”
我将玛瑙放入袖袋:“公主,对不起,我不想转让。”
她眼里闪过一丝凌厉,迅速隐没,不在意地哼了一声:“那就罢了。本公主什么好东西没有,不过问一句而已。”
她带着大队人马扬长而去,波斯人这才松了口气。跟波斯人分手后,我随着涌动的人群,向西门走去。西门上临时搭了看台,装饰着大片的红色黄色帏幕,环饰着鲜花,上面坐着衣裙鲜亮的男男女女,虽然看不清,也能肯定是龟兹王室和贵族。我被人流涌着出了西门的边门,被迫往城门外走了几十步,终于找到一小片能立足的地方。
红色的地毯铺了百来米,直到西门的大门口。这时人头涌动,我跟着众人的目光向城门外踮脚探头。只见两辆一模一样的巨型四轮车缓慢驶来,足有四五米高,装饰得像个富丽堂皇的殿堂,垂着黄色的幡盖。佛陀像立在车中,旁边还有两尊小一些的菩萨像。佛像都是金银塑身,身上穿着黄色僧袍,装饰以珠宝。
车子驶到地毯处停住。穿着盛装新衣的龟兹王白纯从看台上走下,脱掉王冠,赤足捧一柱香高举过头顶,走向佛像。白纯面目威严,看上去老了不少,肚腩腼出,体态臃肿。
突然,我定住了,那个伴在白纯后面身姿挺拔的人,那个着金丝袈裟气度非凡的人,是他!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