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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得去找若蓝。”方义说。
蒋熙元蹙了蹙眉头:“随你吧。”
说完,他便让夏初先回府衙,将能动用的人都散出去找人。自己则回了将军府,从家里也叫些人出来一起帮忙。
“以洪月容和刘樱的死亡情形来看,方若蓝如果想要动手,那么选择的地点一定会具备两个条件:一是人少,二是适合抛尸。酉时城门就关了,所以她们应该不会去城外,应该就在城中。”夏初与蒋熙元快速地说了个大致的寻人方向。
“我知道。”
“希望咱们又是错的。”在路口分开时夏初这么说。
“这次应该是对的了。”蒋熙元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寻找刘榕和方若蓝虽然动用了不少人,但动静不算大,可这动静却是逃不过苏缜暗卫的眼睛。
闵风得到消息后,略略地想了一下,便去找了安良,问他是否要将这件事报给皇上。
“找人就找人呗。皇上刚批完折子,这点儿小事报上去做什么?”安良摇头。
闵风淡定地点点头:“安公公斟酌吧。”
等闵风走了,安良抱着拂尘倚在廊柱上,左思右想了一会儿,觉得似乎不太妥当,最后还是寻了个由头进去见苏缜了。
苏缜看了看安良送上来的小点心,不解道:“朕没说饿。”
“这是奴才今儿去买羊汤的时候,从街上带回来的,不是御膳房的东西。”安良笑得眼睛一眯,“皇上您尝尝?”
“街上的?”苏缜捏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微微摇头,“点心倒是不如宫里的好,太甜。”
“皇上,这是夏公子推荐的小点心。今天奴才去买羊汤,遇见他了,那羊汤还是夏公子付的账,说是谢谢皇上的那两封信。”
“是吗?”苏缜弯唇一笑,又吃了一口点心,“那案子进展得如何了?”
“刚才闵风来还和奴才说呢,估计那案子差不多了,现在府衙那边正满城地找刘家二小姐和方小姐。具体怎么回事倒还不清楚。”
“找两个女子?”苏缜不太明白。他给夏初那些线索的时候,自己也简单地想过,他觉得好像是方义的嫌疑比较大,又或者是方义与刘榕一起作案。
这方小姐又是怎么回事?找她做什么?
苏缜一边寻思着,一边又不知不觉地吃了两块点心,然后拿过布巾子擦了擦手,对安良道:“你让闵风遣些暗卫出去,也找找吧。”
“啊?”安良讶然,“让暗卫……帮府衙找人?”
“去吧。”
刘榕和方若蓝,最后是被许陆在城南一处废弃的戏楼后院找到的。
有了大致的定位后,找人也比较有方向,毕竟西京城中适合杀人、抛尸的地方不算太多。
夏初赶到时,刘榕正垂头坐在戏台的台阶上,抱着肩膀,头上有一些血迹,但看上去并无大碍。
“方若蓝呢?”夏初问许陆。
“在后院。”许陆说完与夏初一并往后院走,“不过,还没醒过来呢。”
“还没醒是什么意思?”夏初顿住脚步,疑惑地眨眨眼。
剧情大反转?刘榕把方若蓝打昏了?
“好像让人点了穴了。可我不会解穴,所以她还一直昏着。”
夏初还是听不明白,也没再多问,加快脚步去了后院。这院子虽然废弃了,但还不算十分破败,砖缝里新冒出的草胡乱地长着,却没有去年的枯草,看上去废弃时间并不长。
方若蓝在地上躺着,像睡着了似的。夏初走过去看了看她,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棒来,交给了许陆。
“谁点的穴?”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当时刘榕也昏着,可我只叫醒了刘榕,方若蓝就一直这样,气息挺匀的,也没什么伤,所以我估计是让人点了穴。没看见别人。”
这是碰见雷锋了吗?怎么还有这样的事?
夏初打量了一下院子,指了指院角处的一口井:“看来她是打算抛进井里。可她怎么知道这里有口井的?”
“噢,这戏院是去年入冬才废弃的,原来的东家是个当官的,后来受苏绎的牵连发配了,这儿被工部收了,还没处理。以前这地方经常有大姑娘小媳妇来听戏,估计方若蓝也来过吧。”
“不会是以前洪家的产业吧……”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许陆说。
“行吧,先让人把刘榕和方若蓝都带回府衙去,找个郎中给刘榕看看伤。”
回到府衙时,夏初远远就看见方义与刘榕娘在门口站着。她脚下稍稍地缓了一步,默默地叹了口气。
刘榕娘看见刘榕,快步迎上去将她抱进了怀里,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放声大哭。刘榕没有哭,她越过自己娘的肩膀,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方义。
方义也远远地看着她,片刻后终于挪动了脚步,走过刘榕的身边时却只稍稍顿足,然后走向了她身后还在昏迷中的方若蓝。
错肩而过时,刘榕闭上了眼睛,低头倚在了娘的肩上。
过了一会儿,得到消息的蒋熙元赶回了府衙,给方若蓝解了穴。方若蓝醒过来,恍惚了一瞬后,眼中渐露惊恐,目光四下寻找后伸出双手抱住了方义。
“若蓝……”方义揽住她的肩膀,心情复杂地轻轻唤了一声妹妹的名字,叹息哽在喉中,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夏初让许陆留在门口看着,然后拉着蒋熙元退了出来。
“现在不审吗?”蒋熙元问她。
“大人审吧,我……人抓到了,没我什么事了。”夏初低声说,回头又看了一眼烛光昏暗的监牢。
“洪月容、刘樱都是无辜的人,方若蓝没什么值得同情的。”蒋熙元道。
夏初抬头看着蒋熙元,抿嘴像是笑了笑:“我的职业素养还是不太够啊,总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情绪带进案子里来。大人说得没错,这里面有两条无辜的人命。其实,我也不是同情方若蓝。”
她叹口气,抬脚把地上的一块小碎石踢得远远的,直到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停下来,她才继续道:“我是同情方义。同情他对方若蓝的那份亲情,也同情他与刘榕的那份爱情。”
“我明白。”
“大人,我去捕快房歇一会儿,有事您再叫我吧。”
夏初回了捕快房,没有点灯,拢着自己蜷卧在了床上,在黑暗中浅浅地叹了口气。她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可终究还是累了,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小初,进去!别出来,也不要出声,一会儿哥哥来找你。”哥哥把她塞进衣柜里,胡乱地拽了几件衣服把她盖住,又关上了门。
“哥哥,要玩藏猫猫吗?”她问。
“别出声!一会儿哥哥来找你。”
衣柜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衣柜外面有乱糟糟的声音,她听见爸爸喊了哥哥的名字,她猜,哥哥一定又是捣蛋犯了错,被爸爸骂了。
几声很响的声音后,屋里没声音了。夏初偷偷捂住嘴笑了笑,知道藏猫猫开始了,她把衣服往自己头上盖了盖,想等门开的时候吓哥哥一跳。
不过她那时好像忘了,是哥哥把她藏进衣柜的。他藏的他再找,那多奇怪。
过了好久,久到她已经在衣服堆里睡着了,哥哥都没再打开门。柜门再开时,门外站着的不是哥哥,也不是爸爸妈妈,而是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叔叔。
“叔叔。”夏初甜甜一笑。
叔叔看着她,勉强笑了笑:“小初,把眼睛闭上,叔叔抱你出来。”
“哥哥呢?”
叔叔没说话,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又拽了件衣服盖在她的头上。她想把衣服拉下来,却被按住了:“小初乖乖的,叔叔带你走。”
“叔叔,哥哥还没来找我呢。”
哥哥再也没有来找她。
那是一起轰动全城的枪杀案,是一个歹徒对警察的报复。她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失去了父母和哥哥,直到后来她懂事了才知道,那是一次永别的藏猫猫。
再不会有人来找她了。
蒋熙元是在清晨时分来的捕快房,带着刘榕的笔录和方若蓝的口供。
夏初还在睡,还是那样蜷卧的姿势,显得人小小的。蒋熙元悄悄地走到床边,想伸手把她推醒,手按在她的肩上,却极轻地拍了两下。
夏初睡得很安静,睫毛如鸦羽般覆住了灵动的眼睛,嘴唇微微张着,听不见一点儿呼吸的声音,像瓷窑里烧出来的一只娃娃。
蒋熙元把手放在她鼻子下探了探,她就伸手挠了挠,却没有醒,只是把脸埋进了手掌里,露着元宝般的耳朵和短发下一截白嫩的脖颈。他莞尔一笑,把卷宗放在旁边的桌上,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方若蓝的口供出来后,所有的细节便都对应上了。
三月初三晚,方若蓝先是悄悄约了刘樱戌时到后山路,说方义想要见她。然后便去禅房与几个好友聊天,戌时,她借口如厕离开了一小段时间。
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方若蓝跑到后山路见了刘樱,用木棒利落地敲昏了她,再用木棒按住刘樱的脖子,将她扼死,之后又回到了禅房。
没有人会觉得出门如厕属于离开,所以当时许陆排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方若蓝的作案时间。那些姐妹都说方若蓝一直与她们在一起。
等聊完了天,大家各自散去歇息,方若蓝才再次返回作案现场,伪造了刘樱被奸杀的状态,然后抛尸崖下。
“我不喜欢她们。”方若蓝在被审问的时候对蒋熙元说,“其实原本也不想杀掉她们的,谁让她们执迷不悟,非要嫁给我哥的。”
“你难道不认为你哥迟早是要娶亲的吗?”
方若蓝摇头:“那时候许家小姐与我哥定了亲,我去找了个算命的,让他跟许夫人说这门亲事不吉,许家不就退亲了吗?可洪家偏就不信,如何,果然是不吉的吧?”
“那刘家退亲也是你从中作梗?”
“嗯。刘樱如果不去找我哥哥,我也没想杀她的。”方若蓝哼了一声,“是她自己不检点,一听说我哥哥约她,她大半夜的就跑来了,死了是好的。我知道向刘家提亲是哥哥的意思,我也想让哥哥看看所谓的大家闺秀都是个什么样子。”
蒋熙元扶了扶额角,有点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你们来找我哥问话,我还不知道原来我哥是看上了刘榕。”她低头揪了揪自己的手指,有点懊恼,“杀刘樱可能杀错了。我要是不杀刘樱,你们也怀疑不到我,也就不会在我想杀刘榕的时候赶过来了。”
蒋熙元摇摇头:“刘榕的母亲知道刘榕离开是打算与方义远走高飞,你这样做岂不是害了你哥哥?”
“你们不是找作案时间吗?”方若蓝抬起头来说道,“我哥哥又没有作案时间,你们会拿他如何?”
“你就不怕连累了你哥的名声?”
方若蓝笑了,往后靠了靠:“那多好。刘榕因为要与我哥私奔而被杀,这样就没有谁再敢把姑娘许配给他了,也省得我一次次地费心思。我知道哥哥是个好人就行了,我不会离开他,他慢慢会明白的。谁也别想抢走我哥。”
事后,蒋熙元对夏初感慨道:“她知道杀人不对,但好像始终不觉得自己的思路有问题。”
“严重的恋兄情结。”夏初说道,“她童年的经历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认为只有方义是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对所有可能改变她与方义之间关系的人,都抱有敌意,连她爹在内。她的世界里,只容得下自己与方义,她觉得方义也应该如此。”
“那方义也真是可怜。那么小就撑着家,带大了妹妹,好容易一切平顺,妹妹也长大了,却弄出这么个事情来。”
夏初垂眸点了点头:“是。最可怜的就是他了。”
刘樱被杀的案子就此告破,连同之前洪月容那件无头公案一起了结了。刘钟刘大人送了个牌匾给蒋熙元以示感谢,蒋熙元接了,却又悄悄地对夏初说:“真是不实用。”
谷雨过后,北方兴州、临风一带显露出了干旱的迹象,地方官的折子递到京城,说有些商家已经开始囤积货物准备抬价。
苏缜先期让户部拨了笔款过去,尽量把民生物价稳住,又让他们拿出赈灾款的筹措方案,免得临阵抓瞎。弄得户部尚书很是辛苦。
工部左侍郎和水利司的人也被苏缜轰去了兴州,一方面掌握旱情的第一手资料,另一方面提早准备蓄水存水的一系列措施,以防大旱。
忙过了这段时间后,苏缜再见到夏初已经是四月初,接近立夏的时节了。
春雨过后,明媚透亮的阳光里,苏缜一袭月白色长衫,腰束蛋青色的丝绦,一种纯净少年与稳重男人的混合气质,淡然而立,耀眼而夺目地出现在了夏初面前。那份光彩,把邻家院子里探出头的那株盛放的广玉兰都比了下去,看得夏初一股热血冲上脑门,脸颊发红。
罪过罪过。
夏初觉得自己一贯是个注重内涵的人,曾经对那些看见美男而尖叫犯痴的女同胞嗤之以鼻。直到现在她才幡然醒悟,不是她不肤浅,只是自己的审美标准可能太高了,从前,那是没有能入她法眼的美男罢了。
“夏初。”苏缜见她走过来,便笑了笑。
不行了,真是心脏病都要犯了!夏初悄悄抚了抚心口。
“有日子没见了。”苏缜细细地打量了夏初一番,“好像长高了一点儿。”
“谢谢,黄公子好像也长高了。”夏初说完有点想咬自己的舌头。心说:这个见面打招呼的寒暄方式,也太傻气了!于是忙又补救道,“小良上次带回去的那羊汤的味道还可以吗?”
这句话说完,夏初又是一阵懊恼。那羊汤都是近一个月之前的事了,这么说话,简直像是怕他忘了自己请过他一碗外带羊汤似的!
“我的意思是……你的那两封信帮了大忙了,今天我请客!”夏初一边说,一边默默地擦了擦汗。
苏缜莞尔:“能帮上忙就好,不必客气。哦,还要谢谢你请的羊汤。”
“忘了吧忘了吧,我,我就是……”夏初百爪挠心,自己把自己整得十分羞愧,胡乱地搪塞了两句,便钻进了车里。
“今天准备带我去哪儿?”苏缜随后上车,稳稳落座,问道。
夏初想了想,掀了帘子对安良说:“小良,咱们去宣阳坊那边的三柳巷吧。”
“那有什么特别的?”苏缜问。
“那有个卖凉面的摊子……”夏初话说到一半,转头看了看苏缜那一身白净华贵的衣服,遂道,“小良,还是去吃永平坊的西京八碗吧,就在广济堂药铺旁边,你认得吗?”
“认得。”安良应了一声,将车赶了起来。心说这地方倒是比福记离皇宫近一些,过两天出来买的时候还方便点儿。
“你知道的地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