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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子里有桌椅,还有茶水。金旗刚进棚就被罗振玉拉到一旁坐下,端过一杯新泡的绿茶递给他,说:“这是我特意带来的碧露春,叫大伟寻你好一会了,来,先喝茶杯息息,怪他们昨夜把你灌得。”
金旗喝了一口,心里暖暖的。
棚里坐着好多人,除了罗家的人,其他全不认识。棚子中央有一大块毛料,足有半吨重。它旁边还有一块半赌料,也大,400公斤出头吧。再过去是一很长条桌,桌上放着十五片完全解成净料的翡翠,其中十片全是绿翠,最漂亮的也仅仅是嫩豆绿,而且还夹杂着好几处絮花团,剩下的绿翠全是淡绿、暗绿、黑绿了。种地一般,全是新种五级,不透明、阳光透不进、色浓底较差的品级。另外五块有翡红、翡黄、翡紫和白翡,其中黄翡还是使金旗眼睛一亮,腊肉黄虽然不漂亮,但很少见,也算稀罕。明料只标号没底价,谁都知道即使是新坑料没有二十万元一公斤的均价别动脑子。
金旗当然不会想竞拍,目光瞅着两块半赌毛料。一块是紫水春,另一块是黑白翡,居然两块都有很强的赌性。他喝着新茶,望着罗振玉不出声。
罗大伟憋不住了,俯耳轻轻说:“大哥,那块可赌性强一点?”
金旗掏出手机,按了一行字给大伟看,上面是:“看你出什么价?”
罗大伟立即学会,同样用手机说话:“那块半吨的底价二百万,我想出三百二十万。”
“四百公斤的呢?”
“底价一百七十万,我出二百五十万。”
“你先填两张标单就是你的价,但是千万记住把标号故意写错,造成废票,明白吗?”
最后两个字是:“明白。”罗大伟伏在桌上制造了两份假标书,还给罗振玉看过才折叠好,向放在过道口凉棚下的标箱走去。
公盘标箱全密封,仅留有可以插入标书的缝隙。集中看管,晚上锁入巨大的保险箱,万无一失,大家也信得过。罗大伟刚走到棚口就被人叫住了。叫他的人是位姑娘,也是阳州本地人。大伟问:“仙儿,有事吗?”
称为仙儿的女子走近大伟,一把抓住对折的两份标书,说:“急什么,能给我看看吗?”话说一半,手就用力抽,话完标书也到了仙儿手里。
罗大伟急了,吼道:“不行,你这么能抢标书!”
“不看就不看,什么东西?我还不想看呢!”说着,仙儿就把标书狠狠地摔在地上。
罗大伟拾起标书,吹掉上面沾着的泥尘,瞪大眼睛怒视着仙儿。仙儿似乎害怕了,怯生生地说:“伟哥,仙儿又没看见,别生气嘛。”
原来和仙儿待在一起的人群中一位老者站起骂道:“仙儿你怎么不懂规矩,无礼之极,还不向大伟道谦。大伟,对不起,陈叔给你赔罪了。”
在仙儿再次道谦下大伟才气呼呼地出门投了标书。半小时不到对面男女五人起身离去,临走和罗振玉、罗大伟打了招呼。罗大伟急跟两步恰好看见仙儿纤纤柔指捻着两份标书插入标箱之中。
罗大伟一回来,金旗就说:“重填标书,半吨的三百二十一万五千;四百多公斤的填二百五十一万五千。”
罗大伟迟疑着没动笔,反到是罗老爷子淡淡说:“陈家比我们多报了一万,我们再加五千当然行。听你大哥的。”
“大哥,你是做个套等人家钻呀,哈哈,厉害。”罗大伟高兴地重新填了标书,并没有立即去投,走到半吨毛料前,问:“大哥,爷爷说是紫春里子,实料还不少,你说呢?”
金旗只说两个字:“同意。”就起身往外走。
罗振玉忙说:“贤侄,时间差不多了,你还去那里?”
“伯父,我再去转转,回头找你。”话未落音,人影已不见了。金旗之所以走得慌忙,因为他看到凤娟、何文豪、肖雅仙正准备向这里走来,他不想碰见他们,特别是凤娟,所以急急离去,弄得罗振玉有点糊涂。
夕阳西下,天色近暗。第一天的公盘快要结束了,人流开始纷纷离场。金旗也无心再看,他绕着全赌区的边线走着,到路口一眼瞥见一块笔筒般的毛料直直地竖在夕阳下,霞晖给它轻描了一圈金线,远远望去孤零零的显得宁静而凄美。金旗不由多看了几眼,心里大惊,慌忙记住了17号和八十万的底价,也不敢停留匆匆离去。一直出了公盘会场大门很远才停下脚步。躲在墙角填上17号、标价二百八十一万。足足比原价翻了三倍多,因为值。他很怕别人竞标抢去,他太喜欢这根柱子般长长的毛料了。
很难正确说清这根柱子毛料里五彩缤纷的色彩名字叫什么,也许谁也没见过,谁也叫不上它的名字,因为它从未出现过。回想似乎有七种色,桔红、桂黄、阳绿、黑绿、粉紫、银白、还有一种蓝色调,应该是叫蔚蓝,浅浅的天空色。就是这七种色彩掺杂在一起,形成一根柱,大约直径有三十公分、长有一百八十多公分这样一根七色彩柱,种地还是冰种以上,应该算是冰玻种。太美太神奇了!记得翡翠引成论中说:白色的翡翠原石中后期又有热液侵入,尤其是铭离子热液的侵入,绿色就产生了。如此重复或铁里子、或镁里子等等的热液在不大的白色翡翠岩中不断侵入……是呀,别说七色,九色、十八色多是有可能的,就看你是否有遇美的福缘。现在这根表面上粗糙不甚,形状奇怪的全赌毛料孤零零地耸立着,天知道会不会有明眼人看中。不行!想要必得,还要加一百万!金旗掏出刚填好的标书团成一把收入天释戒中。重填一张,价格是三百八十一万!
一天已经填了四份标书,价值为七百五十八万元。如果全部中标将有称得上好料的原石7块,加上昨天在徐记工坊捡漏的未解开的两块,大赌石赌来的五块,共计收获十四块。这远远不够开一家像模像样的宝石公司,应该加倍努力。十万赌三块的赌场还在,但是金旗知道已经没有可赌之石了。那里还有漏捡呢?最好像徐记工坊哪样,哎,为何不去找徐老板,让他带自己搜遍阳州加工坊的废料堆呢?想到做到,他立即搭车赶往徐记工坊。连夜搜遍废料堆,这种念头也想得出,金旗赌石赌得真疯狂了
徐老板大名徐根宝,和足球名将同名。他听金旗提出这样的傻主意先是惊愕,然后又连连摇头,说:“你知不知道,今天一天中每家工坊都在仔细地检查自家废料堆,稍有怀疑立即解开!我可以肯定地说今天是全阳州最忙碌的一天,这全是老弟的功劳。尽管一块像样的也没找到,但是人人都对废料堆充满希望。这时老弟要去拾漏大概不先付上几十万是不可能了。都等着变废为宝呢,老弟还想捡漏吗?”
一番话说得金旗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春眼”的后果是这样的。没话说了,搬张小凳就坐在徐根宝对面,从碗里抓了块猪耳朵塞嘴里嚼着,没有味道。
徐根宝本来是小桌独酌,见一眼金也不讲究,便找个小杯给他倒满,说:“尝尝阳州土烧。”金旗也不多说,一口闷了,又自倒一杯。俩人都不说话,一杯两口地喝着。喝着喝着,徐根宝想起什么了,说:“离阳州十公里乡下我姨父家,有一大堆清朝留下的路石,说是以前官府筑路用的,都是当时废下的毛料。早几年有人从中捡到了好东西,结果把一条老路全掘了,可惜以后再没听说出过宝。我姨夫也掘了一堆,都是30×30公分厚度不一的石头,我全过了一遍,也解了十几块,一点彩也没见有。要不,我带你去看看。不过不管你找到多少块都必须给我一块,若十块是一块,一块也是一块,行不?”
“行,我们这就出发。”也算吃过晚了,两人碰了一杯立即出门。
徐根宝有辆小面包,十公里半小时就到。他姨夫独门独院、三间平房,听他们来意很起劲地从屋里牵出电灯给照亮。院子西墙角果然堆着几十块路石,过去翡翠不值钱,色好的买了,色差得扔了,所以有人走走路脚尖都能踢出白翡、黑翡来,这话一点不假。但是要说眼前这一堆路石中有货也只有疯狂之人才信。徐根宝递根烟给姨夫,俩人蹲在石阶上瞅热闹。金旗独自一人拎了盏电灯开始寻宝。
这对别人难,对他很容易。刚才说好了不论好坏、大小,只要拿走,每块一万元人民币,双方都点头的。神目如电,表面一层石没东西,下面真有两块入眼的好货。一块是黑翡,另一块是不蓝不绿的灰色调。两块宝嵌在石堆中灰头土脸的,表面毛料的原始表现早磨灭了,不解开谁也不会相信这种扔货会有文章。黑翡是糯米地,灰翡是化地,都还可以,远远不至一万。可是仅仅两小块还得给根宝一块,实在太少、太不甘心。金旗继续找,差不都连地底都看了也没值得高兴的。他转身刚想告诉根宝结果,突然眼睛一亮:在两个抽烟男人的脚下有一条长长的台阶,阶面并不平整,属于草草收拾的那种。石阶中间还断裂了,看得出是把石阶放下时搁断的。当时谁也没注意为什么会断?其实正是硬度不一才搁断的,因为两端都有绿!
标准老坑料,绿是蓝绿,绿色中微带蓝色调。绿中微蓝使其看来充满冷静的神秘感,给人“平稳沉着”的感觉。石阶两端靠头部全有翠料,色带在中间却断了。他姨夫家这么会把大翡翠毛料琢成石阶,金旗不敢问,也不想问。看着两个巴哒巴哒抽着烟蒂的家伙就蹲在身价百万的翡翠上,想想也滑稽。
金旗说:“我付四万,拿四块,两大两小行吗?”
“行,拿吧,院里的最好全拿光。”他姨夫一听有四万眉开眼笑,嘴也合不拢了。
有两人帮忙很快就翻出了黑翡和灰翡,当听说要撬台阶时稍稍有点迟疑,金旗甩出四万人民币时,事情容易多了。三人抬着把两截石阶装上面包车,金旗又抬来两块方方的路石,小车于是颠簸着驶回阳州市区。
月淡星稀,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金旗说:“挑吧,四挑一,随便挑。”
一旁就是解玉机,对着两大两小徐根宝实在是下不了决心,他有点恳求的语气,说:“我想要绿,很久没切出绿来了。绿会带给我幸运,请告诉我那块有绿?”
金旗说:“四块也许都有,也许都没有。你若相信我,就帮我把这半截石阶抬上去吧。”
解玉机启动,切刀缓缓落下……十几分钟切刀抬起,盖板打开,徐根宝忙不及扑上去,双手抹着石尘,“哇”欢呼起来。眼前是静静的、初夜般的蓝绿之色,瑰丽中透着清澈的碧光。徐根宝被眼前的美震撼了,久久返不过神来。他双手抚摸着的40多公分长的蓝绿切面,嘴里自语着:“真正的老坑种,真正的宝贝呀。”
等他终于醒悟过来,想找金旗时发现人和剩下的毛料全不见了。问工人,大家忙着欢呼,谁也没注意到一眼金。徐根宝又一次自言自语:“他不是一眼金,他是神仙!”
从此,阳州又多了一段关于石阶变翡翠的传奇。这是真人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