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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大夫!她必须治好他!
大雨将他们两个包裹,苑苑害怕他的伤口感染,不管不顾地就跪在了他的身上,用自己的瘦小的躯体挡住那雨帘。她知道这不顶用!可是这山上并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那马和那车夫早已不知在何时不明去向,她自己一个人根本就无法救活他!
骆启霖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他无力地一笑,伸手轻轻抚了抚她满是泥土的小脸,声音轻的犹如蚊鸣:“别怕,你那么大力气,我睡不着。”
“是!你是不能睡!你睡了就是不爱我!”苑苑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他活!“骆启霖!你要是睡了,我会恨你一辈子!不!一辈子还不够!两辈子三辈子!你投几次胎!我就恨你几辈子!”
“好……”他的手渐渐落下,旋即,再无声息。
苑苑瞳孔倏地收缩,看着他仿佛没了气息,撕心裂肺的疼痛感顿时充苑了全身!
“啪!啪!啪!”一下一下,又一下,她不停地用手拍打着他的脸,越打手就越没劲,越打气力便越小,可是,他已然双眸紧闭,毫无反应。
“你说过不会睡的……”扬起的手悬在半空,她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忍不住落下。“鬼见愁,你是个大骗子……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不是说我是你的夫人吗,不是说好回去以后要再娶我吗,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越来越轻,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仿佛被抽离一般!疼痛到无法呼吸。看着眼前这张只知道天天气她的脸,她喉头顿时一股血腥之气,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大雨过后,新芽绽放,漫山遍野皆是翠绿一片。
一个樵夫哼着歌上山,可没想到一个不留神竟走错了道。
“奇怪了,明明应该往这边走的啊……”他一边往四下里看着,一边往前头走去。
然而后来一下脚,便是软绵绵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一个人,吓得当即连退三尺!
“真是晦气!怎么会有人死在这里!”虽然是害怕,但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便小心地上前,仔细查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倒有些发懵了。
原来这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上头的女人满脸污秽,看不清模样,不过她的身体却在起伏,很显然是还活着!不过下面的男人就不好说了,身上到处是血,多半也活不了吧!
于是立马转身原路返回,下山叫了几个村民,将他们一块儿给运了下去。
苑苑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她头疼扶额,本想起身喝点水。
没想刚一动弹,多得犹如凤毛麟角般的记忆片段顷刻间涌入了脑海。这种感觉,跟她第一次穿越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记起来了。
全部。
“鬼见愁……鬼见愁呢?”
慌乱之中,她跌下了床,将外头的村民都给吸引了进来:“姑娘,你没事吧?”
“鬼见愁,鬼见愁呢?”她一把抓住他们的胳膊,眼里充苑着泪光。
“姑娘,那公子的伤势太重,现在还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那意思就是他还活着?
不由分说,她便想起身去看看,谁料刚走两步,脑袋一晕,差点又摔在了地上!好在那村民扶住了她,劝道:“姑娘,你自己身体还没好呢!大夫说你伤及了五脏,如果不好好休息将来会落下病根的!”
“可是我想见他!”苑苑一咬牙,眼泪止不住地汹涌而下。
村民看着这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心中不忍,忙忙劝慰道:“姑娘,他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我们村里头有个大夫很厉害,他会帮忙治病的!”
“可……”
“没有可是,你就安心吧。”
于是在他们的强烈要求和共同努力下,苑苑不得不重新睡了回去。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太累还是怎么的,不一会儿,便深深浅浅地呼吸起来,睡了过去。
“什么?他们还没回来?”季如岚到达铁笔那边时,一听说这事,惊讶得不能自已。
奇怪了,明明是他们先走的,为什么还没有到?
“你不是和小翼一起回来?”吴东扬立即看出了端倪。
“是……我恰好有点私事耽搁了,所以便让他们先走了。只不过按他们的时间和速度,应该跟我差不多到才对,怎么会……”
“王爷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铁笔道。
最近也没收到任何线人的消息,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然而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道飞鸽传书很是时候地到了,展开一看,上面寥寥数笔:王爷失踪。
王爷失踪?
“他们不会一块儿失踪了吧?”季如岚眉眼一蹙,很显然没料到他不在的那一段时间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小翼那边有多少人?”吴东扬问。
“西域的人手并不多,精英二十几,普通线人百来人。”这是机密大事,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回王爷,铁笔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让他们暗中查探。至于我们,还是不动声色为好,毕竟现在东陵处于节骨眼上,小翼的事情断然不能出现太大偏差。”吴东扬快速分析道。
季如岚听罢,觉得言之有理,便打算附和一声。可没先到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景天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拿过铁笔手中的短笺扫了一眼,抬眸看着他们:“王兄很厉害,不用我们担心。他不在,还有我。”
一句话,铿锵有力,却是表明了他的决心。谁都不会想到景天殊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沉稳到可怕,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从他身上看到了骆启霖的影子。
“天殊,你长大了。”吴东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景天殊只是莞尔一笑,低下头去。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担心,只是他也记得王兄曾经说过:身为一个男人,就要肩负重任。倘若成天担心害怕,那就永远都得不到成长。
只不过村民还保留着种地和砍柴的习惯,即便有较好的旅社以及娱乐设施,但在外看来还是个村儿。
说实话,苑苑对这里并不讨厌,因为所有人都对他们很客气,时不时地就送些鸡鸭鱼肉来慰劳,也不收她的银两。
“吴姑娘,今日王大妈送了一些新鲜鸡蛋,我放桌上了啊。”收留她的这家人姓邹,男主人是个樵夫,除开雨天几乎每日都要上山砍柴,她的妻子平日里就喜欢在家里织织布,日子过得倒也清闲。他们膝下有一女,据说去参军了,一年才回来一趟。
“邹大娘,骆启霖怎么样了?”苑苑心里记挂着骆启霖,为了得到更及时的治疗,所以村民直接将他送到大夫家去了。
不过邹大娘总是担心她的身体不够好,便不让她出门走动,可是她实在是想去看看他。
“吴姑娘,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你那公子,可是他的伤势实在太重,大夫正在联系外村的大夫一起在帮忙治病呢。”
“可是我也是大夫,我可以……”
“我知道你是大夫,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在你想要做大夫之前,还是把自己的身体给养好咯。”邹大娘说完,把她推到床上摁下,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也有一个你那么大的闺女,所以我明白你心里着急。如果你相信我们,就把他安心交给我们,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们就当白救了你。”
“邹大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苑苑听她这么一说,赶紧说道:“抱歉,我只是太心急了……”
“不怪你,我能理解,你啊,这些天好好养病,等他那边有什么情况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嗯。”
邹大娘拍了拍她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王大妈探头探脑地看着,见她出来,忙上去问:“怎么样,是不是又想去看那公子?”
邹大娘一听,立刻往回看了一眼,旋即拉着她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可不是么,我都用了各种借口让她不去看了,只不过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是会被她知道的。”
“那怎么办?这人现在这模样,要是被看到了,指不定这姑娘有多伤心呢。”
“哎,说的也是。如果姜大夫能够治好他,那就没问题了。”
“关键就在难治啊。你看过哪个痴儿能够治好了?更何况他是个大人!”王大妈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行,你一定要瞒着,至少也得等这姑娘好些了再说吧?”
“是是是,这我知道,你让大伙儿放心便是。”
“诶好,那我现在就去姜大夫那里看看。”
王大妈离开了,邹大娘站在门外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肥胖身子,摇了摇头。只是希望那公子能够快些好起来,这样也不至于让这姑娘伤心。
门背后,苑苑倚靠在门上,朱唇轻抿。
原来,大家都在担心他们的身体。虽然萍水相逢,可是他们却带他们如至亲一般,处处为他们着想。刚才说,痴儿难治,所以意思就是,他醒了,只不过……
她不敢细想。
姜大夫家,王大妈一进门,就看到他擦着汗在给那公子上针,便道:“大夫啊,这公子如何了?”
“哎。”姜大夫边说边摇头:“难说啊。平时睡着倒也没有什么,可这一醒来,还就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脑袋了。”
“那姑娘可是天天喊着想过来看呢,要不然邹大娘拦着,她怕是早就冲过来了。”
“可我也无能为力啊!”姜大夫叹了口气:“隔壁村的胡大夫昨儿个一看,就说难,要根治得下好一番功夫呢!我看啊,这迟早是要被那姑娘知道的!”
“诶哟,真是好人难做啊!”王大妈无奈地捶捶腿,却也无能为力。
夜渐渐深了,村子里显得分外安静。
苑苑找来了一个斗篷披在肩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其实她并不知道姜大夫家在哪里,不过先前听到他们聊天的时候,有提及到似乎是在村西口那边,于是她便毫不犹豫地匆匆往那个方向去了。
即便已经给自己打了预防针,但是她还是很担心鬼见愁的状况。
是,她的确已经想起了一切,所以这也让她心里更加难过。在她不记得一些事情的时候,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越是回忆,就越觉得自己有愧于他。
所以这一次,哪怕再困难,她也不会再松开他的手!
村西口的大多数屋子都已经灭了灯,唯有那一家,灯火通明,仔细一看,外头的帆布上写着一个“医”字,不用多想,那定是姜大夫家。
“叩叩叩。”她伸手轻轻敲了敲门板。
“谁啊!”姜大夫声音泛着疲惫之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过来开门。
然而当他看清眼前人的脸的时候,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吴,吴姑娘,你怎么过来了?邹,邹大娘她人呢?”
面对他的惊慌,苑苑只是将头蓬帽子掀开,露出一张白皙又不乏清丽的面容来:“姜大夫,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才瞒着我。可是,无风不起浪,有些事情,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你知道了?邹大娘说的?”
“不,我是偷听来的。姜大夫,你千万别让她知道我来过,因为我也不想让她太担心。”苑苑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起初姜大夫确实有所犹豫,不过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却也过不去了,便点点头,让她进来。
骆启霖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覆在下眼睑上,显得静谧而安详。
苑苑上前,轻轻抓起他的手,用手背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里噙着泪水:“鬼见愁,你会好起来的吧。”温声细语地,仿若说着情话。
姜大夫看着她的样子,不忍心有所欺瞒,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他的身体异于常人,这伤虽然很重,不过他却很快挺过来了,清醒的速度也比一般人要来得快。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脑部收到了撞击,导致他的意识不清,整个人都呆呆傻傻。吴姑娘,你可要做好准备。”
“嗯。”她点点头,语气平静异常。
她紧咬着下唇,生怕自己的动静惊醒了姜大夫,然而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那本该熟睡的某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愣愣地看着她。
她不能确定他到底还认不认得自己,只是快速擦干眼泪,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尽量以一种正常的交流方式跟他说话:“你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骆启霖没有回答,就这么盯着她看。
“好,我不问了。不过你记得,千万不能随便动,不然你的伤口裂开,会……会很疼……”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夫人,不哭。”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苑苑一怔,惊讶地看向他。只是他依旧面无表情,呆呆傻傻的。难道刚才她听到的那句夫人,是错觉?
原本还想再问,可是他却突然闭上了眼,渐渐睡了过去。
所以到底是不是幻听,她无从得知。
照顾了一夜,天似乎有些蒙蒙亮了。
疲惫不堪的苑苑重新披上斗篷,打算回去休息,可是还没来得及离开他的床,就觉得胳膊一沉,仿佛是被人拽了一下。苑苑的瞌睡虫立刻跑得无影无踪,回头一看,见他正拉住自己的手,神情淡漠地看着她。
“骆启霖?”她一皱眉。
没有回答。
苑苑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将他的手松开放好,又扯过被子替她盖上,等他重新闭上眼,适才悄声离去。
后几日,苑苑每天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偷偷去照顾他。邹大娘只觉得她大概需要多休息,也没太在意,直到半月之后,姜大夫那边的消息令她吓了一跳。
他说,那个公子开口说话了。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趁着苑苑还在睡觉,邹大娘约上王大妈以及几个村民赶过去看他,怎么说呢,确实会说话了,只不过他从头到尾嘴里就念着两个字:夫人。
“夫人?诶你们说他说的夫人会不会就是苑苑?”邹大娘问。大家相处了一阵子,自然变得熟络起来,而邻里之间的称呼,也愈加亲切。
“应该是吧。你看他们两个受了那么重的伤,还黏糊在一起没分开。”
“可是苑苑从来就没说过啊?”
“也许是订了亲,结果还没来得及成亲就遇上了这种事吧!”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议论起来。
姜大夫一声咳嗽,所有人立即安静了下来:“其实我也不瞒你们了,这半个月来,都是吴姑娘夜里来照顾他的。只不过她怕你们担心,所以就让我别说。现在这公子好不容易开口说话了,我觉得还是应该让她知道。”
“姜大夫,这是他第一次说话?”邹大娘问。
“不出意外的话,应是这样没错。”他捋了捋胡子,说道。
“哎,没想到苑苑早就知道了!难怪邹大娘说她白天里就知道呼呼大睡呢!”王大妈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很快,他们就商量着带苑苑来见他。
傍晚,苑苑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她揉了揉眼睛,准备洗把脸。
结果刚一出门,就见邹大娘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将姜大夫的话转达给了她:“苑苑啊,你家公子好像会叫人了,要不你去看看?”
苑苑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我早知道他会喊人了。只不过好像除了我,并没有在别人面前叫过。”
“哈?这么说来,姜大夫第一次听到是真的了?”
“兴许吧。”苑苑打了盆水洗洗脸。
“苑苑,那你跟那位公子到底是……”邹大娘忍不住问道。
这让她怎么说呢?名义上的夫妻?
是啊,确实只是只有名分而已,而且甚至连她在东陵时候的身份,也都已经不属于自己。她叫余半仙,一个普通的太医罢了。
沉默了良久,正在邹大娘觉得自己问错话准备道歉之时,便见她忽然朝着她莞尔一笑,拉过她的手,目光恳切:“邹大娘,我知道你们白民村的人都是好人,所以,苑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邹大娘能不能答应。”
“哎,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我们大伙儿能做到的!一定给你做到咯!”
“嗯。”她点点头,道:“我想跟他成亲。”
此话一出,邹大娘的脸不觉僵了僵。不是说这件事不好,只不过她这话就已经表明了他们大概是真的没有什么关系,而现在这公子又出了这种情况……
“我说苑苑啊,虽然邹大娘并不懂你们之间的感情,可是这是女人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你可要考虑清楚啊,万一他这一世都……”
“我知道。”苑苑立马打断她,握了握她的手:“谢谢你,邹大娘,可是这件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其实说实话,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行礼罢了。所以现在,我倒真想请各位做个见证,让我们堂堂正正地拜一次堂。”
“原来你们已经是……”邹大娘听罢,适才摇摇头道:“嗨,就当我这个大妈多管闲事了!好好好,只要你想,等那公子身体好些了,一定都来喝你的喜酒!”
“你这么说,我心里真的太高兴了。”
苑苑心里高兴是真的,虽然有些苦涩,也有些不圆满的地方。但是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怕是天涯海角,她都无所畏惧。
所以也不知道是骆启霖真的听明白了还是怎么的,这些日子,他特别配合姜大夫和苑苑的各种检查,不仅按时吃饭吃药,连睡觉都似乎特别香甜。
村民们为了能让他们两个有自己的家,便联起手来一起忙里忙外地替他们造了一间新屋,顺便还似模似样地装扮了起来。
每每等那些行商人经过,还招呼他们过来坐坐,充充人气。
终于,在一个月之后,苑苑披上了村民们亲制的凤冠霞帔,在喇叭唢呐声中,热热闹闹地出嫁了。
一旁帮她梳头的邹大娘见此,笑得合不拢嘴:“苑苑啊,大娘今天心里是真高兴!就连自家闺女出嫁,也没那么高兴过!”
“是吗?那看来我在邹大娘的心目中地位比你闺女还重要咯?”苑苑一挑眉,好心情地打趣道。
“可不是么,我闺女一年也就回来一趟,哪有你这阵子陪我的时间多啊?”
“那看来我拜堂以后,平日里还得多过来看看你咯?”
“那是自然,现在,我就是你的高堂,你还得对我拜拜呢!”邹大娘说着说着就觉得心里高兴,拿起桌上的那对翡翠镯子递给她:“这些呢都是村民攒钱买的。你放心,我们村生活条件不错,这镯子的钱还是付得起的!你可甭跟大伙儿客气!”
她一个人将话说全乎了,苑苑挤扁有心拒绝,到嘴边的话却也说不出来了。
“邹大娘,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也没有做什么值得大伙儿这样的事儿啊?”
“这个……”邹大娘叹了口气,眼里似乎闪过一丝落寞。她找来一条椅子,端过来坐在苑苑对面,拉过她的柔荑,和蔼地说道:“我们大伙起初并不知道,可是等你自报家门之后,不少人心里头就觉得愧疚。”
“愧疚?”苑苑不解。
“是啊,愧疚。其实我们白民村,以前并没有那么多人,后来有一天,突然闯进来许多人,都说是逃难的,仔细一问,才知他们村里患了瘟疫,所以年轻力壮的都跑到了我们这儿。”
苑苑一怔:“你是指,从瘟疫村逃出来的人,都来这里了?”
“并非全部,但是大部分是来这儿了。其实他们原本是打算去离那个什么瘟疫村不远的凤鸣城的,谁想他们知县怕他们身上不干净,就没让进。所以他们就继续往前赶,最后到了我们这儿。”
凤鸣城的知县,可是苑苑她亲自去“请”的呢,张飞虎,还真是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啊。
邹大娘见她未答,继续道:“后来皇城那边来了告示,说瘟疫村里的人已经痊愈,救人的就是女皇亲封的圣手皇女。你说你这一说名字,大伙儿自然就知道了,只不过他们觉得自己当初丢下老人和孩子跑了,心里愧疚,也就没能跟你说明实情。”
原来竟是如此的巧合,难怪他们对自己格外上心,原来是在感谢自己救了瘟疫村那几十条剩下的人命,其中大概也包括了他们的父母或者子女吧。
“我不知道今天跟你说这些合不合适,但是我们是真心祝福你们的。”
苑苑恬然一笑,摇摇头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更何况现在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除了感谢和感激,还能说什么呢?你就放心吧!”
“好好好,你都这么说了!”邹大娘说着站起身,冲着外屋喊了一句:“喂!老头子!新郎官儿来了没有啊?”
“还在路上呐!”邹大叔说着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屋外顿时乐成了一片。
苑苑虽然还看不到,不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她却也是第一次听到。不管是屋内还是屋外,所有人都是抱着诚挚的心在祝福他们的。
她会幸福的吧?
一定会!
“嘭!嘭!嘭!”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外头终于是响起了鞭炮声。
“来了来了!”前脚刚跨出去的邹大娘这会儿又折了回来,赶紧找来红盖头给她盖上。一边嘀咕着一边将她扶起坐在床上,等待新郎官前来迎亲。
这红盖头做得严严实实的,苑苑一点也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只能低着头,透过下面的空荡来揣摩现在的状况。这屋内倒也热闹得很,身为喜婆的王大妈堆着满脸的笑意,一边说着祝词,一边迎着新郎进来。
苑苑心里忍不住扑通扑通直跳,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关心骆启霖的身体状况。虽然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但仍旧需要有人扶着。
过了一会儿,一双丝质的黑面靴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夫人……”骆启霖面无表情地轻声唤了一句,目光有些呆滞。他想要上前抱她,没想到脚下一滑,猛地朝前摔去!
苑苑心里一惊,立刻站起身一把扶住了他,心疼得要命:“骆启霖,你怎么不小心点?要是又摔坏了,我可不想管你!”
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许怒意,旁人倒是听得高兴,纷纷笑这新娘子是打心眼里疼新郎呢。
骆启霖对着她嘿嘿一笑,也不顾别人的反对,一把扯开了她的盖头:“夫人。”
苑苑无奈地苦笑,也懒得再管这些繁文缛节了,当即搀过他的手,调皮地抬头看他:“夫君,现在你可是我的人了,你看大伙儿都在祝福我们呐,我们可要好好表现!”
“好。”骆启霖笑苑苑地看着她,眼里似乎除了苑苑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邹大娘感动得不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旁边的邹大叔道:“哎,这俩孩子也太不容易了。我心里头真是高兴,真是高兴啊!”
“这是大喜事,你还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邹大叔没好气地嗔怪了一句。
“那我不是高兴嘛!”邹大娘伸手推了他一下,鼻孔里出了一声气,便把头一扬,走到了苑苑身后,替她打点那衣裙。
喇叭唢呐声欢快地吹起。
苑苑扶着骆启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她知道,即便骆启霖面对所有人,他也只会对自己一个人笑。虽然看起来傻呵呵的,不过,她也心满意足了。
这是她欠他的,她愿意用一辈子来偿还。
前面的喜轿早已备好,苑苑担心骆启霖骑不来马,便突发奇想地将他塞进了轿子,自己则将下摆一摆,翻身上马,惹得人群一片唏嘘。
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大伙儿似乎都能理解她,甚至为她的举动而感动。
“新郎起轿啦!”王大妈见这么热闹,干脆也就改了口。
这会儿,这场本该正式的婚礼竟然变成了新娘娶新郎,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酒席就设在他们的家的院子里,一切从简,数了数,约莫五桌,上面的菜都是村民们帮着一起烧的,各式各样的菜式摆满了全桌,不少人均已入座,他们一看外头新郎新娘来了,便纷纷起身出门迎接。
接下来可是重头戏,他们怎么也不能错过!
旋即人群之中便爆发出了掌声。
苑苑接过旁人递来的红绸子,将其中一头交给了骆启霖,微微一笑:“乖!等会跟着我做就行了。”
骆启霖愣愣地点头,没有说什么。
两人走到了高堂之前,邹大娘想到了什么,立即将方才被某人掀掉的红盖头重新披到了苑苑头上,道:“待会儿再取下来吧,这礼还是要成的。”
苑苑没有拒绝,微微点了点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王大妈的大嗓门在此刻显得格外嘹亮。
苑苑朝着骆启霖行了这最后一礼,脸上的羞涩一览无遗,好在被这盖头给挡住了,否则还不被大伙儿给取笑了?
“送入洞房!”王大妈眼睛都笑弯了,忙不迭地示意了一下周遭的人,他们立刻让开了一条道,然后一人扶着一人小心地往里屋走去。
邹大娘和姜大夫从高堂上走下,见大伙儿还直愣愣地盯着他俩的背影,立刻招呼道:“你们啊,就给他们小两口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吧!而且你们要是再不坐落!饭菜可要凉了啊!”
“难道新郎不出来陪酒吗?那对没意思!”
“是啊是啊,新郎不行,新娘也可以啊!要不然我们这喜酒不都白喝啦?”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不满,其实他们并非真的要求,只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邹大娘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当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你们统统都给我闭嘴!今儿个啊,由我奉陪,咱们不醉不归啊!你们要是喝不过我,那可就没话说了!”
“既然邹大娘这么给面子,那大伙儿就放过他俩呗?”
“当然!听说邹大娘在年轻的时候可是千杯不倒,今儿个大家伙可别放过她!”
“好嘞好嘞!大家赶紧喝酒去吧!”
“这还差不多,我啊,今天就奉陪到底!”邹大娘乐呵着在人群的簇拥下向院子里头走去,那架势,似乎真要跟他们通宵达旦一般!
洞房内,苑苑和骆启霖在王大妈的要求下喝完了合卺酒,互相扶持着在床上坐了下来。
王大妈笑着拍了拍苑苑的肩膀,道:“今天啊,不闹洞房,你们就安心歇着吧,外头有我和邹大娘呢!”
“王大妈,谢谢你。”苑苑难以表达心中对他们的感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能说出这样的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啊就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看新郎官这不还等着你么?”王大妈说着也不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立即转身对着那几个跟着进来的人,一边摆手一边赶人:“走走走!新郎新娘要洞房了!你们别瞎参合啊!”
“苑苑,努力!”“苑苑,我们相信你!”在门关上之际,门外传来了这样的喊声。
苑苑的嘴角抽了两抽,这些人也太给面子了吧!
“夫人……”忽然,骆启霖弱弱地叫了她一声。
她看向他,眼里满是疼惜。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看着这双早已没有昔日带着冷冽和幽深的凤眸,心中五味陈杂。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这样的他,还是美的。或者说,可爱得像个大孩子。
她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好起来,可只要坚持下去,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鬼见愁,在你好起来之前,你就安心地呆在这里吧。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野心,可是从现在起,你的心里只能有我。关于那些不切实际的身份地位,就让它们见鬼去吧!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也止于现在。倘若将来你真有记起的一日,我尊重你的选择。”
“夫人。抱。”他也许根本就没听明白她说的,只是配合着她的神情,伸手环向她。
依旧是那样宽阔又令她温暖的怀抱,苑苑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
真是的!平时她明明就是一个不爱哭的人!
可最近这些日子流的眼泪,比她这么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都怪骆启霖!
是了,他或许是不记得那么多,智商也只停留在一个孩子的层面,可是每次等她难过的时候,他总会给予她应有的安慰!
你说你说!他到底想怎么样嘛!
“真是讨厌……”苑苑伸手去抹自己的眼泪。
“夫人不哭。”骆启霖仿佛听懂一般,认真地而又小心地拭去她脸上晶莹的泪光。可他越是这样,她心里头就越是难过!
“都怪你!”她嗔怪着,可是哭着哭着却又不觉气笑起来:“要是以后你对我不好了,我就真的不要你了!还有还有!你老叫我夫人做什么,还以为自己有多高大上呢?从现在开始,叫我娘子,知道不?娘子,来,跟着我念!娘——子——”
“娘——子——”骆启霖很乖地叫了一声。
“噗……”苑苑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可是眼泪却更加地汹涌:“来,再叫一次。”
“娘,子。”她又认真地叫了一声。
“诶!”她应着,一边笑一边哭的模样真是丑极了。
当然,这是她自己这么想的,骆启霖却丝毫不在意,他看她脸上满是水珠,怎么擦也擦不干,竟神差鬼使般亲了亲她的脸颊。
苑苑一怔,泪眼婆娑地看向他。
许久,她言:“鬼见愁,我之前说过让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现在就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我知道也许你并不懂什么叫洞房,但是若我能给,我会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你。”
骆启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苑苑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目光清澈。她伸手解开了他的衣裳,自嘲地一笑:“如果将来你恢复了神智,而且想起了今日我对你做的一切,要是敢笑,我一定撕烂你的嘴!我说到做到的啊!你不许不信!”
自言自语地警告了一番,骆启霖的最后一件上衣也被她褪去。
苑苑看着他身上的伤痕,虽然结了痂,却还是扎得她的眼睛生疼。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手有魔力,只要轻轻在他伤口一碰,就能一切疼痛都不复存在。
于是想着想着,鼻子又酸涩起来。
该死!她不能再哭了!今天可是她的大喜日子,这要是就忙着哭了,将来回忆起来,该是多么不美好的一天。她是新娘,就该美美的!
“娘子。”这一次,骆启霖叫得很干脆。
“娘,子。”
“那娘子是做什么的?”
“成亲!生娃!”
这他倒是明白了?
苑苑真想给他一个爆栗子!什么不好学偏偏学这个!
“那你要不要跟娘子生娃?”她一挑眉,问道。
“想!”
“那你知道要怎样才会生娃不?”
骆启霖摇摇头。
苑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男人曾经可是天天捧着小黄书看的人!什么春宫怨,里面的七十二式还带彩图的!这会儿居然告诉她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特爱开玩笑?
“那,接下来娘子就教你怎么生娃,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知道不?”
“好。”一个字,简单,坚定。
苑苑摇了摇头,旋即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带,面有羞色地往他眼前挪了挪。她一抬头便见他愣愣地看着,脸上更加温热。
朱唇轻抿,她最终深吸一口气,玉臂缠上了他的脖颈,然后往他的方向凑了过去,轻轻封住了他的唇。骆启霖很明显地一怔,却格外配合地回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气息相交,苑苑只觉得自己全身都热了起来,渐渐地,双眼迷离,搂着他一起躺下。
红纱帐,鸳鸯枕,一室旖旎。
第二天,苑苑在腰酸背痛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见旁边的男人依旧在熟睡之中,忽然就想起了昨晚的一切,于是脸上一热,猛地坐了起来。
这好像有哪里不对吧!
昨晚她原以为他不懂这些,所以她才主动。可没想到虽然他确实不懂,可是身体很明显还是成年男人的体格,简直是要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后竟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真是丢人!
“咳咳……”她轻声咳了两声。
然而骆启霖还没有转醒的意思,依旧安稳地睡着,呼吸均匀。
这要是将来他真的记起了什么,绝壁会笑她的!不行不行!这可怎么办?
“叩叩叩……”正在纠结,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苑苑一怔,慌忙找来了衣服给自己穿上,旋即有些不那么自在地走了过去,打开门一看,问道:“王大妈,你怎么那么早?”
王大妈昨晚并没有离开,因为邹大娘跟其他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她为了不让他们坏事,所以就一直在外头守着,没想到里头的动静出乎她的意料。她贼眉鼠眼般地看了一下她,又看了一眼里头的情况,笑道:“昨儿个累了吧?要不你再休息会儿?”
苑苑脸上变得更加热了,慌忙抓住了想要离开的王大妈,道:“王大妈,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没事儿!你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吧?难道不要向高堂敬茶什么的?”说到底,她还是懂得一些的。
“不用不用。我就是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毕竟姜大夫和邹大娘都是临时充当,所以不敬茶也无所谓,再说了,他俩都喝醉了,这会儿都还没醒呢!”
“啊?那他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啊,就放心吧!这两天我会一直在这里帮忙,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大妈开口!”
“王大妈,真是谢谢你了。”
“你啊,甭客气,都是自家人了!”王大妈说完,便乐呵呵地离开了。
苑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高兴,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只是希望,自己跟鬼见愁接下来的日子,能够平安度过。
八月,在一场滂沱的大雨之后,天气稍稍有些转凉了。
苑苑坐在院子里,看着依旧黑压压的天空,压抑地叹了口气。
距离他们成亲转眼已经三个月。这三个月来,她天天都在替鬼见愁针灸按摩,只想要让他快些好起来。而他也十分给力,百分百配合不说,就连情况也有明显好转。至少能够听明白她简单的表达,甚至连带着其中的含义,所以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太不容易!
不过最近,她又听邹大叔说,外头似乎不是很太平。比如他山上砍柴的时候,总能遇到一些陌生的面孔,而且人数还不少,看那着装并非西域或南蛮的人。
她也知道自己和骆启霖“失踪”已经有一段日子,即便他们不出村去,铁笔等人也想必迟早会找上门来。可是以他们现在的状况,出去无疑是有弊而无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