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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里面最不起眼的便是安嫔,没有皇贵妃的姿容性情,也没有裕昭容的身份,更没有富美人生来娇俏,更是不敌众位小主年轻朝气,可往后可就是与众不同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本以为这安嫔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众人看着皇上抱着柏晨满心欢喜,安嫔在身边来回伺候,跟着说话逗着那孩子,众人的目光除了嫉妒便是欣羡,自然也有许裕昭容这样有一丝绝望的。
“裕昭容,你近来身子怎么样?”骆启霖稀罕了一会儿那孩子便扭头问道。
孟玉瓒先是一愣,随即起身答话道:“谢皇上挂念,臣妾身子还算不错!”她心里百转千回,皇上在这时候问自己身子,难不成是戳自己的伤口不成。
“嗯,朕正想去玉修宫,现在皇贵妃也在月子里,后宫的诸多事宜,她一个人打理不过来,与朕说过多次了,想让你协理,朕也觉得你是个不二的人选,既然如此明日开始你便协助皇贵妃打理六宫事宜吧!”
骆启霖示意刘牧,只见刘牧宣旨道:“皇上口谕,封孟氏为裕妃,协助皇贵妃打理六宫事宜,钦此!”
众妃面面相觑,后来许才人先是起身给裕妃娘娘请安,众妃方才缓过神来,一同恭贺裕妃娘娘。
孟玉瓒对这突来的惊喜一时间有些按捺不住,她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算了,皇上能将她封为昭容,安居玉修宫也算是顾及以往的情分,现在晋升了她的位份,虽然是少不了皇贵妃说话,可到底还是皇上心里念着自己,这一点情谊倒是让孟玉瓒眼眶酸酸的。
安嫔受封礼后的第二日,曹若彬亲自到了绛雪宫来拜见皇贵妃,现在后宫诸事由皇贵妃打理,自然她晋了位份要来拜见,所以曹若彬特意选了一身浅蓝色素净的衣衫,裹着月白色的斗篷亲自到了绛雪宫。
皇贵妃正在坐月子,孩子被奶娘抱去喂奶睡觉了,怕皇贵妃在月子里受了风寒,内外门都用双层的挡门帘子压住,屋内的炭火烧的旺旺的,除了火炉的水盒子里,地上的铜盆里也放了些防干的水。
曹若彬看了一眼绛雪宫伺候月子时的吃穿用度,不禁感慨自己真是见识短浅,太医院开出来的药膳,猪肝、鸡蛋、小米、蹄髈、鲫鱼、花生,几种常吃的月子里的东西,药膳一调,做出来的都是不那么难以下咽,反而色香味俱全。
再看那擦手的软巾都是上好的棉纺成的,比起棉麻的帕子来好得多,内务府还亲自做了几双纹花茧绸面儿的小棉袜子,免得脚踝裸露伤了关节,日后留下病根。
看着皇贵妃从里到外,从大到小的使用的物件,曹若彬昨晚上那点自得的虚荣心被打击的无影无踪了。
“安嫔今日来可有事情?”苑苑精神头不错,可是身子寒气重,还是有些气血不足,示意万卿如赐座。
“没什么,就是过来给皇贵妃请个安,臣妾顺便来看看娘娘产后恢复的如何!”曹若彬觉得自己这句话问的有些多余,看看那碗里剩下的一点燕窝,哪里还用得上自己操心。
“本宫身子有些寒,还好太医院调理的不错,还惦念着你恢复的如何,今日一见倒是觉得面色红润,想必恢复的是极好的!”苑苑接过万卿如奉过来的参茶,这高丽参煮的汤药喝了后觉得有些发热,脸上一会儿便绯红了许多,听太医说养气的效果不错,所以骆启霖便将新罗进贡来的参全部送了过来,自己倒是天天都得喝着略微苦涩的参汤。
“听说柏晨是皇上亲自赐的名字?”苑苑脸色和蔼,“果真是个好名字,一听上去便是朝气蓬勃的!”
提起孩子,曹若彬倒是心里舒泰了不少,至少在这方面她可并不比皇贵妃差,而且她的儿子还是皇长子,要比皇贵妃还胜上一筹。
“是啊,柏晨是晨起生的,皇上便取了这个名字,也希望他能够如旭日初升!”
“柏晨现在一定是好看极了!刚生出来的有些难看,是越长越俊俏,听裕妃说,柏晨现在与陛下相像极了,想必是极好看的!”苑苑多提及柏晨,也让曹若彬感觉的自己的关心,而不是嫉妒。
“的确很像,就连太后来探望过柏晨之后,都觉得柏晨与陛下小时候极其相像,想必是血浓于水,所以才这般的相像吧!”曹若彬脸上的欣喜之色更加的明显了。
“皇贵妃,今日臣妾前来,还有一事!”话一冷场,曹若彬端着手里的茶有些局促的说道。
“有事但说无妨,宫内姐妹是一家人,虽然平日里不是亲近走动的频繁,但是有些难处,还是要相互帮衬的!”苑苑心里能猜得到几分曹若彬想说什么,可还是细细的听她说。
“皇贵妃,现在外面都在盛传臣妾生了皇长子,就此压了娘娘一头,可是臣妾想说,臣妾绝无此心,柏晨虽然是皇长子,只不过是早出生了几天而已,娘娘金枝玉叶,地位尊贵,生出来的皇子自然不比柏晨差,所以娘娘还是不要听信外面的谣言,臣妾可是绝无二心的!”
曹若彬可能是心里紧张,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好歹是想说明自己绝无僭越的心思,她也算是个老实人,苑苑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情便给这对母子下绊子,她倒是真成了外人口里心狠手辣的角色。
苑苑声音和悦的说道:“本宫倒是没听到这样胡乱的话来,而且皇子都是陛下的孩子,长幼顺序是天定的,何必在意这点小事情,倒是本宫觉得,柏晨一定是和安嫔性情一样稳重,懂事,将来身为皇长子,倒是可以为表率的作用,教导弟妹,这是好事,安嫔不必多心!”
苑苑示意秦梅雨将人扶起来,继续说道:“至于外面有人心思不正,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耳边听听就算了,何必向心里去,要么是嫉妒,要么是不怀好意,安嫔在宫里这么久了,想必这些事情都是心里清明的!”
苑苑的话好歹让安嫔踏实了些,其实她倒是没觉得皇贵妃如同说的那般如猛兽如蛇蝎,还不如姚贵人和昕贵人来的如狼似虎。
对待奶娘的吃食苑苑格外的小心,这会儿骆骐骏的事情刚刚结束,保不齐有些忠心之人加以报复,接近皇子困难,所以便在奶娘身上想主意,在奶娘的吃食里加,慢性的药物,孩子长时间喝乳母的奶便会间接中毒,这样的事情就算苑苑没见过,可听说的可就多了,为了防范,苑苑也格外的小心。
秦梅雨当年产子的时候,齐冰玉就曾不止一次的在奶娘的吃用里动手脚,企图谋害孩子,好在秦梅雨及时发现,不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所以苑苑的孩子一生下来,秦梅雨便提醒苑苑要格外的注意这件事情。
宫里给皇子选奶娘可是极其讲究的事情,不仅仅要奶娘身体好,而且连形象性情都要要求一番,骆启霖受宫里影响很深,所以着令内务府筛选了三十几个奶娘,从身体、相貌、性情、家世一一权衡过后,最后选了銮仪卫屈鑫的儿媳妇马氏为奶娘。
就是因为给小皇子选奶娘过于声势浩大,所以宫里的人未免又说三道四,最后将这过错竟推到了苑苑的身上,说是皇贵妃生性挑剔,所以才选了三十几个奶娘。
苑苑知道自己被妖魔化已经不是一次了,所以也懒得听,只要小皇子能够安心的长大她便是心中欢喜了。
宫里的规矩,新生下来的皇子公主,只要不满一个月便不能取名字,满月后取了名字也是乳名,取了正式的名字也不能写入宗谱,要到了三岁时才能入谱。
眼看着孩子快要满月了,骆启霖还是没想出一个好名字来,几乎每来一次绛雪宫都得重新换一个名字,将之前自己取得名字推翻了去,苑苑也全凭他自己折腾,不做理会,倒是这满月了之后的乳名,她要自己想一个。
苑苑寄了一封书信给回了川中的父亲,三日后叶安居为小皇子取了一个乳名‘保成’,苑苑听着极为的顺口,而且还吉利,连秦梅雨也说,小孩子取一个普通点的名字好,苑苑遂叫了这个‘保成’的名字。
黄缎子面的小被子包裹的,奶娘还用身上的斗篷盖着,快步的抱到了寝殿,小皇子这会儿工夫吃了奶又睡了,苑苑慢慢的接了过来,心里喜欢得紧,就怕惊动了他睡得不好哭闹起来。
“今日可哭闹了?”苑苑问道。
奶娘是个头脸整齐,身材健硕,面皮麦色的女人,苑苑若是跟她站在一起,能够将苑苑装进去,每次苑苑与她说话都要抬起头来,她倒是个本分的人,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一双眼睛生的极好,水灵灵的显得年轻许多。
“回娘娘的话,小皇子今日可是乖巧了,吃了三遍奶,这会儿又睡了!”奶娘说话声音细弱蚊蝇,带惯了孩子,说话中气都是不足的,生怕大了声扰了孩子睡觉。
“辛苦你了,厨房做的鲫鱼牛奶汤,喝了吧,也补补身子!”苑苑轻轻地拍着孩子吩咐道。
鲫鱼牛奶汤虽然是能下奶,而且补身体,可是并不好喝,不能放盐,鲫鱼熬煮过后有些腥气,加上牛奶喝下去是没什么味道的,可是喂奶就是不能多吃盐,奶娘的饭菜都要特殊的调配。
马氏倒是习惯了,接过了一大碗的鲫鱼牛奶汤脸上并无难色,正欲喝时,仔细的拿在鼻子下闻了闻,喝了一小口,口里面含了一会儿,然后又是闻了闻,苑苑一怔,问道:“怎么了?这汤可有什么不对?”
马氏连忙示意丫鬟拿来痰盂,将口里的鲫鱼牛奶汤吐了出去,然后秦梅雨端来白水漱了漱口,方才说道:“娘娘,这奶汤奴婢怕是不能喝,奴婢怎么觉得有一股子鸽子肉的味道?”马氏警觉的将汤碗递了过去,她已经养育了两个儿子,自己的婆婆当年也是给太子喂过奶的,所以对哺乳期间不能吃的东西敏感的很。
马氏的父亲本是大夫,常年给自己的婆婆调理身体,两家结亲后,马氏身体力壮的善生养,而且奶水充足,这次骆启霖选她进来,不仅是看中她长相身体好,更重要的是马氏人机灵,而且懂些药理,嗅觉味觉也是灵敏。
“鸽子肉?这里只有鲫鱼呀?”万卿如连忙取了一个小碗,将奶汤倒了出来,将切得细细的鱼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
“果然,有些不是鱼肉!”万卿如又嚼了嚼,“如果不是熟悉的,倒是分不出来是鸽子肉!”
马氏连忙说道:“娘娘,这鸽子肉可是不能吃的,喂奶的时候吃了这鸽子肉,会让孩子身上起红疹,呕吐,长此以往岂不是严重,看来有些人对小皇子可是居心不良!”
“奴婢在生第一胎的时候,家里的下人便弄混了鸽子肉和鸡肉,熬了粥端给了奴婢,差点害了奴婢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奴婢对这个味道敏感的很,尤其是这鸽子肉切得这么碎,一熬煮起来味道明显,方才奴婢闻得时候不太确定,喝了一口进去才能确定是鸽子肉无疑!”
听了马氏的话,苑苑将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些,先是吩咐万卿如再去做鲫鱼牛奶汤,这次一定要小心,继而吩咐秦梅雨此事不能声张,如果想找出来这个背后的人,首先不能打草惊蛇才是。
“娘娘,这个奸细怕是自己就会露出马脚来!”秦梅雨说道:“想通过奶娘的奶水谋害小皇子,定是要日复一日的,毕竟一次鸽子汤不能害的到,想必这个人明日还能把鸽子肉掺到鲫鱼肉里,到时候抓住这一双黑手不就清楚了!”
“梅雨,你和卿如盯着,明天晚上一定抓住这个人,他既是知道奶娘每日喝汤,想必就在这宫里!”苑苑心里气的发抖,这孩子出生尚未满月就开始有人惦记了,往后这漫长的时间里,如何才能避开这艰难险阻,苑苑简直是不敢相信。
“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秦梅雨劝道,将孩子给了马氏,坐月子的女人不能久抱孩子,“犯不上为这样的人置气伤了身子,等抓住了这个人,一定好生惩罚他,杀鸡儆猴!”
苑苑这一动气,只觉得嗓子苑苑,便咳了几下,怕对孩子有影响,连忙示意奶娘将孩子抱下去,“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为何加害于他,本宫真是想象不到,这些人的心肝是不是肉长的!”
苑苑向来不和骆启霖抱怨后宫的事情,知道他前朝有一大堆焦头烂额的事情要应对,边境、灾情、赋税、吏部都够他忙上一天的,所以只要是能自己解决的尽量不去叨扰他。
可苑苑在骆启霖面前却是藏不住心情,似乎总能被他一眼看穿似的,本来这件鸽子汤的事情苑苑并不打算说,可晚上骆启霖过来用晚膳,总觉得她有些走神,心不在焉的。
“怎么了?今日可是身体不适?还是累着了?”骆启霖坐着与苑苑聊天时问道,“听秦梅雨说,今天下午你可是抱了小半天的保成!”
“没有,就是想了想给保成再做件小衣裳!”苑苑拿话搪塞过去。
“是安嫔过来请安说些什么了?”骆启霖知道曹若彬今日来过,可是曹氏为人他自是清楚,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
“不是,皇上多心了,安嫔是来探望臣妾的,相互走动有什么不好,臣妾正好这几日显得难受呢!”苑苑连忙解释,怕他怪罪在曹若彬身上,冤枉别人。
“看来皇贵妃心里的事情不愿意告诉朕,那朕只能去问问安嫔,看看她和皇贵妃走动时都说了些什么?”骆启霖作势起身,苑苑连忙拉他坐下,皱了皱眉说道:“皇上,可别冤枉了安嫔,不然臣妾真是成了信口雌黄的妖妃恶妇了!”
“既然不是,那你就说说你从用膳开始一直心里合计的事情,朕听了才知道是不是安嫔的缘由!”骆启霖倒是会设计,让苑苑进退两难了。
苑苑气血不足,太医在产后曾经说过,如果想调理身子,那这就是个好机会,如果月子里养好了,或许以往的病根就能减轻不少,所以骆启霖最为精心的伺候,甚至每日吃用都是可以安排的,为的就是调理好她的身体。
调理身体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便是不能忧思过重,不然必定有碍气血通畅,所以骆启霖觉得苑苑有心事便怕她自己什么都窝在心里不说,白白浪费了这一次调理身体的好机会。
“皇上,臣妾说了,皇上可不能冲动行事!”苑苑怕骆启霖龙颜大怒起来,恐牵涉过多。
“朕听你的想法便是了!”
苑苑方才说道:“今日奶娘用膳,发现牛奶鲫鱼汤里被人刻意的混有大量的鸽子肉,两者都是肉质细腻,若不是奶娘味觉灵敏有经验,发现了鸽子肉,恐怕长时间吃食,孩子喝了奶之后便会呕吐生红疹!”
“可抓到了是何人所为?”骆启霖的脸变得快,此时已经是如同寒冬冰霜一般板了起来。
“臣妾只装作不知道,奶娘说这鸽子汤要喝上几日才有效果,所以这个人明日还会暗中动作,到时候在人赃俱获也不迟!”苑苑说出来后,心里也算是松快了不少。
万卿如在准备牛奶的时候,用眼角逡巡了一遍厨房里的人,烧火的小太监一个,打下手的丫鬟是荷香和蕊香,从内务府新调来的两个丫鬟,不过都是背景清白的人。
一个清洗餐具的丫鬟小尹,一个摆放餐具的丫鬟琴玉,内务府的规矩,为了防止丫鬟和太监与各宫的主子勾搭成奸,所以非后妃的贴身丫鬟和掌事宫人,都要每一年轮换一次重新派往各宫伺候。
虽然这个规矩的确让个别的宫人不再只忠心于一个主子,对自己主子的任何命令听之任之,可是也是有缺陷的,宫人们为了能够伺候到出手阔错,赏赐多的主子,往往会贿赂内务府的总管和掌事。
苑苑对这个规矩一直有想法,先是黄静嘉在位自己左右不了,后来自己怀有身孕也无暇顾及,这次出了谋害奶娘的事情,苑苑也想过,这规矩似乎应该改一改了。
“琴玉,将新送来的那个白色青瓷坛子拿过来,一会儿将牛奶鲫鱼汤装在那里,娘娘吩咐了,日后那个坛子就给奶娘用!”万卿如刻意的说给暗人听。
“那骨瓷坛子可是精贵得很的,听说就上面的描金就耗了师傅三天,可是上好的瓷器,娘娘也就给太后送糖渍梅儿的时候才用,居然要给奶娘用!”琴玉今年十四岁,还是个孩子,进宫不过两个月,因为绛雪宫忙碌才遣了过来,所以自然是不懂得宫里人情世故。
“娘娘的吩咐你也不听从,还不快把坛子拿出来,现在奶娘奶水的好坏直接的影响到小皇子,可真是没有眼力价!”万卿如瞪了她一眼说道。
坛子拿了出来,放在案上,丫鬟荷香将万卿如料理好的鲫鱼肉剔的干干净净,细细的切着,这鲫鱼汤要熬上好久,将肉都熬入汤中才好,所以若是刀工细致,方才能入味入得好。
“皇贵妃的燕窝可备好了?”万卿如故意的借口离开,端起放置在暖炉上温着的燕窝,吩咐道:“我进去送燕窝,你们可不能偷懒,一会儿这鲫鱼就要开始熬煮了,迟一会儿都不行!”
说着万卿如出了厨房,实则是躲在暗中悄悄地盯着切着鲫鱼肉的荷香,荷香刀工娴熟,将鱼骨剔除干净,细密的切成丝状,再一一的剁碎,不仔细的分辨品尝,定是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尤其是鸽子肉和鱼肉一般细腻。
荷香听从万卿如的话,鱼肉切好之后便再次用米酒冲泡清洗一遍,免得有腥味。
荷香转身去取米酒,上好的绍兴米酒,一打开便是醉人的味道,米香四溢、芬芳醉人,荷香贪口,趁着众人都在忙活着手里的活计,偷偷的用小勺喝了一口,入口甘醇无比,好似神仙一般飘飘欲仙。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吓得荷香差点妈呀一声的坐在地上,回头一看竟是蕊香,荷香脸色惨白,生怕蕊香将今天自己偷喝酒的事情告诉给了卿如姑姑。
“姐姐可真是贪嘴!”蕊香小声的说道,荷香尴尬的一笑,央求道:“好妹妹,就尝了一小口,别告诉卿如姑姑了,不然她非得把握打发到浣衣局去不可!”
“昨天你偷喝牛奶,今日偷喝米酒,昨天弄得满嘴是奶白色,今日一口的酒气就不怕被卿如姑姑发现,到时候就算是我不说,你也逃不了干系!”蕊香显然没打算揭发荷香。
“还不快出去将嘴里的酒气去一去,一会儿姑姑回来了,你就完了!”蕊香看了看周围都在干活的人,说道:“这会儿正好都忙着,你快去吧,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就是了!”
荷香还当着蕊香是好人,觉得她说的也对,自己赶紧借着出恭唯有出去了,实则是想找些茶叶来清清口气,趁着荷香出去的工夫,只见蕊香以清洗蔬菜为由,慢慢的靠近了装着鲫鱼肉的案子,然后将藏在蔬菜下的一小团白色的鸽子肉混进了鲫鱼肉中,这会儿只要她向洗菜的盆子里倒满清水,那残余的鸽子肉就会随着清水倒走,不留痕迹。
周边的人都在忙活其他,也没注意到本就是打下手的蕊香干了些什么,倒是蕊香的一举一动被藏身在外的万卿如看得一清二楚。
可这次,还不等她处理干净盆子里的鸽子肉,万卿如便一把的抓住了蕊香的手,吓得她近乎于一跳,比方才荷香的反应还大。
“卿如姑姑!”蕊香说话不敢抬起眼睛,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洗菜的盆子。
万卿如没给她辩解的机会,将她手里的盆子一把夺了过来,将人用力地拽到了寝殿,跪在了皇贵妃的面前,而此时的蕊香已经是浑身筛糠了。
“娘娘就是这个人,将鸽子肉掺进了鲫鱼肉中,奴婢看得一清二楚,这盆里的蔬菜下面还残余着些许的鸽子肉!”万卿如远远地拿给苑苑看了一眼,人赃并获,就算是有一千张嘴也是狡辩不了的。
“抬起头来!”苑苑此时说话未见一丝的凌厉,依旧声音柔和。
蕊香颤抖着微微抬头,眼睛按照规矩看着地面不敢凝视主子,“眼睛看着本宫!”苑苑命令道。
蕊香一双如同小兽一般的眸子颤颤的看着苑苑,坐在床上姿容不整却还是雍容华贵的女人,只听她问道:“蕊香,你为何要加害本宫,可是本宫慢待了你,还是这宫里有人欺辱了你,你要因此报复本宫?”
苑苑不想冤枉好人,如果蕊香只是如同繁艾那般,迫不得已有苦衷才会加害自己的皇儿,苑苑或许还能网开一面,自从当了母亲之后,苑苑的心也柔软了不少,毕竟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即使奴婢也并不例外。
“奴婢一时糊涂!”蕊香自然不肯说出事情。
“一时糊涂?”苑苑心中明白她是受人指使了,“如果你是因为存心使坏,那本宫就要严惩你,将你送到慎刑司去,谋害皇子是什么罪过想必你在内务府已经听过了,如果你说出指使你的人,本宫还能够网开一面,从轻处理你!”
蕊香被派来前自然也是被警告过了,如果说出去,自己就算被饶了罪过也得不到好处,反而自己本来能够得来的钱也会没了,如果自己死了,或许家中的母亲弟弟还能够得到一笔钱,也是好的。
蕊香一咬牙,并不打算说出来,反而生了赴死的心思,一头向一旁的桌角撞过去,好在秦梅雨有了准备,及时的将人拉住了,只是碰了一个口子,拿了些香灰敷上及时止了血,送到房里歇息去了。
“叫太医来看看,让她活下来,本宫还有话没问完!”苑苑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看来蕊香的谋害是有人背后操纵,为了日后日子的安宁,苑苑必须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
“娘娘,奴婢这就去派人看着蕊香,一旦她醒过来,就立即用刑审问,一定将背后的人问出来!”
“慢着!”苑苑制止了秦梅雨,“宫中不可动用私刑,绛雪宫开了这个先河,以后如何约束其他人!”
“那奴婢这就去内务府,将蕊香领去慎刑司,那里有的是招数让她招!”
“这么做会惊动指使蕊香的人,任何机会给敌人都能够灭口,断了线索!”苑苑想了想,吩咐道:“一会儿太医来了,就说蕊香撞得极其严重,然后就说蕊香一头碰死了,然后不要惊动别人,然后将她偷偷的送到裕妃的玉修宫去养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秦梅雨虽然没明白皇贵妃要做什么,可是苑苑的神色显然已经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办了,于是应道:“奴婢遵命。”
想撬开一个丫鬟的嘴,如果除了用刑逼供在无计可施,那岂不是辱没了她叶苑苑在外人口中的神通,这次苑苑就要以一计攻心,来找出蕊香背后指使的人。
按照皇贵妃的吩咐,秦梅雨出去后将太医带入了蕊香的屋子,神神秘秘很是焦急,前门的、厨房里的、奉茶的下人们都围过来伸长了脖子看。
万卿如将众人赶回去,“都去干活,嘴巴有一个不严实的出去乱讲话,绝不会轻饶了你们!”荷香最是心里害怕,蕊香刚才还抓住她偷吃东西,这会儿出了事,会不会怨怪到自己身上。
“这是怎么了?蕊香怎么了?”荷香问上面奉茶的宫女。
“蕊香碰了头,满脸是血,怕是活不了了,这不连太医都请来了,方才抬出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血!”丫鬟小林啧啧的说道,夸张的比划了一下。
“听说是做了坏事畏罪自尽的!”小尹说道,她在前面奉过茶,与卿如姑姑交情不错,她说的自然有些眉眼。
“怪不得,咱们皇贵妃对下人一贯仁慈,怎么会单单的将她找去难为她,一定是蕊香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她平日就是不言不语的,做事也偷偷摸摸的,肯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小林撇着嘴说道。
碰了额头昏了过去的蕊香经过太医诊治之后并无大碍,头上的血虽然流了不少,可是已经凝住了,半边脸都是血迹,按照事先的计划,这会儿还不能给蕊香包扎上药,要到了玉修宫才能,这会儿趁着蕊香的情况还稳定,小唐和小齐两个太监将蕊香抬上了运尸体的板车,用白色的苫布蒙住了头一直铺到脚以上,露出一双带着血污的绣鞋来。
丫鬟小尹故意的在板车将尸体运出绛雪宫的时候站在门外与荷香嘀咕道:“听说是一头碰死在桌角的,满头满脸的血,吓死人了,方才小唐搬上车的时候差点都吐了出来,全是血腥味,双目还瞪瞪得看着……”
小尹有意的夸大其词,说的越是可怕越是能够引起其他宫人的猎奇心理,这样传播的便更快,用不了多久蕊香背后的人就会相信蕊香已经死了,这就是所谓的三人成虎,这一招在宫里尤为的好用。
木质的板车本来推起来便是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来,上面压着一个人自然要不稳一些,遂走起来格外的响,几乎沿途各宫的宫女太监都跑出来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绛雪宫传出来的话也都口耳相传的散播开来,只见蕊香的尸体在人前如同展览一般的被推走,没有人为一个年轻的生命感到惋惜,反而觉得好奇、轻蔑、不屑,宫内向来人情冷漠,面对一个小丫鬟的死似乎向来如此。
“这是往哪里推?”看着板车从面前路过,小太监秋声低声问道。
“听说要从皇宫的北门运出宫去,然后再到城郊的乱坟岗埋了!”许才人宫里也来看热闹的雅南答道。
“没有家里人来认尸吗?”秋声看不见脸,所以也无法确认车上的人是不是蕊香。
“哎呦秋声公公!”雅南说道,“你以为是宫里头病死的,这是横死的,运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了,难道还找来家人不成,家里人都害怕受牵连不敢认!”
正说着,忽然来了一阵风,将原本就没盖好头的苫布吹开了一角,露出蕊香的小半边脸来,全是污血的痕迹,这一露出来,让看热闹的人都炸了锅一般的,有惊呼的,有害怕的,还有嫌弃的,小唐见目的已经达到了,连忙示意小齐,两人将头盖好,赶紧向玉修宫方向推去了,太医还在那里等着给蕊香疗伤。
事先已经得了消息的孟玉瓒早已经准备了接应的人,在玉镜门的时候,将车上的蕊香抬了下来,藏进了玉修宫,丫鬟渝龄换了身与蕊香一模一样的衣裳躺在了板车上,按照原计划盖上苫布运出了宫。
一出偷梁换柱快速完成,在外人眼中似乎蕊香就是从宫里运到了宫外,实则瑞祥已经被抬进了玉修宫,太医已经备好了金疮药等着给她包扎。
蕊香年纪也不大,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此时已经是污浊不堪,孟玉瓒觉得她可怜,这么小的年纪差点就没了命,而且不过是做了别人的棋子。
拧了热毛巾将蕊香脸上、头上的血污都擦拭干净,手上轻柔舒缓,太医将金疮药上好之后,用干净的白布包扎起来,并将剩余的金疮药交给裕妃。
“娘娘,日后每日三次上药,分早中晚,直到伤口结痂痊愈为止,这开出来的方子是管头晕的,要每日睡前喝一次,直到头脑清醒为止!”太医收拾好药箱准备跪安。
孟玉瓒将药方收了起来,嘱咐道:“院长请留步,今日本宫身子不适请院长入宫来请脉,病情虽严重,但可不能被外人知道了去!”
太医院的院长本就是皇上的人,他虽不清楚内幕可是人是从绛雪宫带出来的,也就明白的五分,太医院最不缺的就是秘密,可大部分秘密都只能咽在肚子里。
“臣是听从于皇上的,如果圣上不询问,臣就一定不会透露半个字,裕妃娘娘放心,也请裕妃娘娘转告皇贵妃安心!”太医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孟玉瓒点了点头,示意太医可以跪安了。
玉修宫里没有其他下人,多年来只有渝龄照顾着,虽然有时不方便些,可日子倒是清静,这会儿渝龄出宫了,孟玉瓒看着手里的药,又看了看床上的人,起身亲自为蕊香把要熬煮了。
可能是上了药,有休息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傍晚的时候,蕊香醒了过来,鼻端都是中药的味道,极其的苦涩难耐,她撞击了头部,觉得眼睛一时间有些花,屋子里发暗,更是看不大清楚。
这里难道就是地狱了吗?蕊香想起来,可是一挣扎就觉得头痛欲裂,可能是听见了里面的声响,孟玉瓒便进了内室,渝龄跟在身后端了一碗汤药。
“原来是你醒了,快把药喝了吧,一直在炉火上煨着,本宫还怕你今天醒不过来了!”孟玉瓒亲自端了药碗要喂给蕊香喝。
“快喝了吧,这汤药可是娘娘亲自给你熬得!”渝龄在一旁劝道。
“裕妃娘娘为何要救我?”蕊香感动的热泪盈眶,头更加的难受了。
“不是本宫要救你,是皇贵妃要救你,快别多说了,快喝药吧,太医说你的头势必会疼上好几天,只要小心的喝药,就会很快地痊愈的!”说着孟玉瓒舀了一勺药喂给她,蕊香喝了一口,虽然是苦涩难耐,可是口中却如同嚼了蜜糖一般,在宫里似乎再没有人这样待她好了。
“蕊香,你何必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渝龄见她也不像是心肠歹毒的人,便质问道。
蕊香此时死里逃生,又见裕妃待自己这样的好,心中满是愧疚,说道:“皇贵妃心地善良,在绛雪宫也曾受娘娘的恩惠,可是奴婢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衷,不得已而为之,自知罪该万死!”
听她这么说,孟玉瓒继而问道:“蕊香,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本宫知道你进宫时间不长,也就是在司珍局和绛雪宫做过,为何要谋害皇贵妃,方才你不也说她带你不错的吗?”
蕊香脸上既是愧疚又是无奈,咬紧了嘴唇,泪如雨下的跪着说道:“裕妃娘娘,奴婢真的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