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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万佛寺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夏初吃着轻淡的粥菜,十分罪过的想要吃点肉。她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蒋熙元,纵然算得上秀色,但还没到达可餐的地步,吸引力尚不如肘子。
如果是黄公子呢?
夏初觉得黄公子是她平生所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甚至也可以包括女人。那人性格看上去有些清淡,但是气质上却有种十分压得住场子的感觉,挺矛盾。
如果此时是黄公子放在对面呢……?
更不行。夏初估计自己更不会有心思吃饭了,直接就被秀色填饱了。且那样的一个人物,被自己跟肘子放在一起比,啧,想想都罪过。
蒋熙元那边自顾自吃得斯文又迅速,不知道对面人脑子里想的荒诞事。
吃到一半,夏初看见那个被他列作嫌疑人的闫正弘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不高兴,眼睛扫见夏初,理也没理,直接去吃饭了。
“那人就是个书呆子。”蒋熙元说。
“你认识他?”
“一看就是,定是又酸又倔,迂腐的很。”
“你小点声!”夏初冲他压了压手掌,横了他一眼,不悦道:“回头我还要问他话,既然知道他倔,大人你就别给我添麻烦了。”
“我真是太纵容你了!”蒋熙元把筷子往碗上一放,“我身为你的上司,主动放弃休假到现场协助查案,你非但觉得我多余,还嫌我麻烦!夏初,我能把你提上来,也能把你踢下去。”
“大人我错了。”夏初熟练地道歉。
“嗯,知道就好。”
等闫正弘那边吃完了饭,夏初和蒋熙元直接把他堵在了饭堂门口。闫正弘看了他们两眼,“官爷,我饭后还没有散步。”
夏初与蒋熙元面面相觑。
“晚饭后要走一走才不至于积食,二位不知道吗?”闫正弘那表情,好像不知道这事儿是个天大的罪过一般。
“闫公子,先耽误你点时间,一会儿您再散步可好?毕竟人命关天。”
闫正弘负手梗了梗脖子,拔高了声音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已经耽误我回城了,我今天回不去,明天还要耽误去书院,你们耽误我可以,我耽误一会儿你们的时间就不行?难道你们的时间是时间,我们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不成?!”
“好!好好好……”夏初举手认输。这闫公子年纪不大,倒是一身小知识分子的臭毛病。
“闫公子不介意我们跟您一起散散步吧?”蒋熙元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也刚吃完饭。”
“那有什么可介意的?寺院的路不是我家的。”闫正弘迈步开走,边走还边絮叨:“凡是都要讲个道理是不是?我这人只认道理,凡是道理通的,我很好说话。读遍天下万卷书,所求不就是个理字吗?”
夏初轻轻地‘哎唷’了一声,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她可真不喜欢这样的人,念书念的好似脑子都已经没了回路,变成翻页的了。
蒋熙元看夏初的样子,不禁暗笑,心说这家伙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好恶全挂在脸上。
“闫公子,三月初三那天晚上,你说你一直在自己房里看书?”蒋熙元问。
“对。读书之事一日不可荒废。”闫正弘严肃地说,同时也对不看书的人表现出了带有莫名优越感的鄙夷,“各家的那些个所谓公子,总是喜欢那些带着脂粉味的诗词曲子,俗不可耐,我怎可与他们同流合污。”
蒋熙元扯着嘴角笑了笑,“闫公子真是一颗圣贤之心啊!”
“过奖。”闫正弘竟是谦虚的把这句话受了,弄得蒋熙元哭笑不得。
“那天晚上闫公子有没有听到过什么特别的动静?”
“什么特别的动静?寺庙之内,能有什么特别的动静!”闫正弘拧了眉毛反问蒋熙元,显得很是不悦,倒把蒋熙元问得一楞。
“大人该去问那些公子哥儿们。”闫正弘甩袖哼了一声。
夏初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蒋熙元。蒋熙元也不太明白,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而后有些无奈地说:“闫公子误会了,我说的不是那种动静,我是说……,比如打斗、呼救之类的声音。”
闫正弘的脸腾地红了,憋了半天才生硬地说:“哪种动静?大人说的什么意思!我没听见,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夏初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又将闫正弘鄙视了一把。
蒋熙元又问了闫正弘一些问题,他除了不能给出证明人,整体的回答倒是没有什么破绽。问了不到半个时辰左右,闫大公子散步结束准备回房。
“我们想去闫公子住的禅房看一眼,不知是否方便?”夏初忽然问道。
闫正弘打量了夏初几眼,冷笑一声,“凭什么?我说了,我这个人就认道理,你们说出个道理来,我自无不允。”
“官差查案,当然是有道理的,但官差的道理并不是能随便说给别人听的,毕竟案子还没结。闫公子读万卷书,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夏初也冷笑着回答,“我们闯进去也无不可,现在征求你的同意,只不过是出于礼貌罢了。”
“你们这叫仗势欺人!别以为我只是平头百姓,任你们拿捏!”闫正弘大声地说。
“这话错了,平头百姓我们也不会随意拿捏。”夏初说罢不再与他磕牙,越过他直奔他住的那个禅房而去。
闫正弘因为是在回城的路上被叫回来的,所以行李都打着包放在地上。蒋熙元摇头,踱着步子在他屋里走了走,四壁空空,除了床上铺着被褥,实在也没什么可看的。
夏初走到行李旁边打开了书箱,闫正弘不悦地走过来,啪地阖上盖子:“这里都是我的书,莫要翻乱了!”
夏初瞟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闫公子,人命之事比你这箱子书重要的多。”
“书是我的书,那人命又与我何干?人不是我杀的,死的也不是我的家人。”
夏初皱眉,“我们叫你回来正是因为你有嫌疑,你说不是你杀的没用。另外劝公子一句,读书读得毫无恻隐之心,全无仗义作为,讲出千万条道理来也不过是酸腐。”
闫正弘冷笑一声:“女子就该不出二门,持家养性,没事花枝招展的跑来万佛山做什么?说是礼佛踏青,实则相看男子,更有那私定终身苟合偷欢之事,实在龌龊!谁知道那刘樱做了什么落得那般下场,纵有恻隐之心仗义之气,也没有乱用的道理。”
夏初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冷眼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实在缺乏沟通的基础,便捏着他的袖子将他的手拽开,重又打开盖子探手进去。三翻两翻的,夏初手指碰到个软软的东西,她捏住了一拎,便拎出一个海棠色的香包来。
夏初侧眼看了看闫正弘,闫正弘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别开了眼,“山中小咬多,我怕蛀了我的书。”
蒋熙元走过来拿过香包翻看了两下,又嗅了嗅,“绣工不错,这香是茉莉配了薄荷叶的,算不上名贵,但香气淡雅提神,确实也防蛀。”
蒋熙元将香包轻轻一抛,夏初半空接住握在手里,瞄了闫正弘一眼:“闫公子,这香包我们暂扣了。明日回城,麻烦您跟我们到府衙去一趟。”
“凭什么?”
“没什么凭什么!”夏初回头吼道,吼完顺了顺气继续说:“你不去,我们也有办法让你去!”
言罢,两人不再理会闫正弘说些什么,开门出去了。出了门,夏初叫来武三金,指了指闫正弘的屋子,“看住了他。”
回了房,夏初吹燃火折子点上蜡,把笔录和那香包都往桌上一扔,“什么东西!”
“值得这么生气?”
“不值得,但就是火大,他说的那也叫人话?!”夏初狠狠地叹了口气,又伸手将那香包拿在了手里,思忖了一会儿道:“这应该是个女子送他的,但又不是专门为他绣的。”
“嗯。”蒋熙元倒了两杯茶,心不在焉地应合着,“应该是从身上解下来送给闫正弘的,示爱或者定情的。你怎么不直接问问他。”
“一个字不想听他说了。烦躁。”夏初皱了皱眉,“大人我错了。”
“你怎么错了?”
“我刚才真的有了个不好的念头,就是把他带回府衙,不问青红皂白先打一顿再说。让他知道这世界上不是什么都有道理好讲的!装的什么圣人君子……”
蒋熙元大笑起来,“伪君子比真小人更令人恶心。”
夏初默然片刻,摇头,“没有差别的,并不是说占了个‘真’字就高出一筹,都一样的恶心。”
夏初手里轻轻比揉着那个香包,闭起眼睛来想了一会儿,“明天回城去找竹青问问,这香包如果是刘樱的……”
“如何?”
“那她的品味实在也太差了!”夏初把香包往桌上一拍,“算了,我这有点不尊敬逝者了。”
“闫正弘一个读书人,在佛寺中奸杀女子……,我怎么想像不出来呢?”
“大人以为读书人如何?没听过一句话吗,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夏初摇摇头,心说自己从前读的那些案件卷宗里,没少看到高学历者杀人虐尸的案例,冷血的让她觉得恐怖。
有文化的变态,是变态中的战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