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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不认同羽歌说的话,一个人登山并不就是代表孤零零,没有和父母在一起也并不一定是什么悲剧。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是可以这么简单而笼统地定义的。
我一直盯着那女孩的背影,不停地在想她为什么这么奇怪,浓浓的山雾很快就遮掩住了她,她年级轻轻,看起来也不像是受过苦的样子,现在的女孩都追求个性张扬,特立独行,选个特殊的日子一个来趟泰山许个心愿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不一会儿,老马和陈氏夫妇终于从碧霞祠中走了出来,按说烧完了香,大家应该精神抖擞才对,因为毕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对于一个信神的人来说,这件事甚至比春节团聚还要重要。可陈夫人也许是因为脚有扭伤,加上刚刚受伤之后又剧烈活动,跪拜叩首。这一系列大幅度的动作必然加重了伤情,导致整个右腿此刻都有些肿胀,脚踝处一片淤青发紫。她把胳膊架在陈先生的肩上,每走一步路看起来都有些吃力。
“陈夫人,你还可以吗?”羽歌看着陈夫人那憔悴的面容,有些隐隐的担忧。“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下。”
“没问题的,我没问题的,不用担心我。”看陈夫人的表情,额头上青筋暴起,嘴角在一抖一抖地,就知道她每迈出一步都在忍受剧烈的疼痛。“别因为我耽误大家的行程。”
“陈夫人,现在还是早晨,回家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不用着急的。”我也看陈夫人的样子有点担心,就跟着劝了两句。
其实我对这个旅游队的人并不算是了解,但人的性格还是有个大致的观察,陈夫人无疑是这个队伍里最虔诚,也最善良的人,在路上她一直给大家发放着水果和各种小食,展示给人们的都是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她年纪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估计也有三十五岁左右,可所表现出的成熟的气质却总让我感觉是个长辈,对谁都很照顾,而这份成熟换来的自然大家对她的尊重。
“对啊,我看夫人,一会儿我们直接做缆车下山好了,下山没必要再徒步了吧。”陈先生轻声说,陈先生也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但平时话不多,总喜欢一个人闷着,如果不说的话,都会以为他是陈夫人的一个职工,或者侍从。
陈先生和陈夫人一起开得那家饭店,在我满那边小有名气,好日子几乎能达到门厅若市了。但我们都知道其实门面都是陈夫人撑起来了,陈先生只是负责一些后勤事务而已,平时根本见不到几面,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怀疑陈先生是个吹软饭的家伙。
当然这都是些无聊的八卦而已,放眼现在的话,陈先生的这个建议还是很中听的,这样通了一晚上的宵,大家早就累得快散架了,眼皮也开始不听话地瘫软了起来,再多走一步都觉得是万水千山。
“这怎么可以?这样心就不诚了。”陈夫人一边抱怨着,一边拽着陈先生往下挪动。“我们已经走了这么多路,现在做缆车下去,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做了。”
我们谁都不愿意逆着陈夫人的想法,于是谁也没再多些什么,跟着陈夫人慢慢开始从碧霞祠往下走,尽量不去想这十多千米的里程。其实我们虽然有些累,但慢慢走下山完全不成问题,毕竟上山容易下山难。可是看陈夫人那吃力的样子,就又会觉得隐隐有些担忧,生怕她会突然摔倒。
泰山的地势算得上是险峻,上山的时候因为天色灰暗,视野比较短,所以感受不到那种险境的感觉,可现在太阳已经升起,曙光早就触碰到了地表,放眼望去,那悬崖就如同被刀削过一般,令人心惊胆战,危峰兀立,令人望而生畏。从悬崖边上往下看,那一棵又一棵的古树凌空而看就像盆栽一样袖珍,这高度真可谓咄咄逼人。泰山这把利剑,就在人们众目睽睽之下,穿透了天地。
这里山路也相当的崎岖,有很多位置的台阶都又窄又滑,尤其是下山时,感觉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感觉,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我们这腿脚灵活的正常人都走起来这么寸步难行,更何况是脚上有伤的陈夫人。
“哎呦!”陈夫人尖叫一声,手一抽筋没抓住陈夫人的衣服,竟然一下子跌向前去。
我们所有人都吓呆了,木偶一般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没能在第一时间预料到这问题的重要性,只有羽歌眼疾手快,一下子冲上前去,抓住了陈夫人的衣袖,可是这一切确实发生的太突然了,当她找住衣袖时,陈夫人的身体已经拉不回来了,就连她也没能及时阻止这场灾难,陈夫人头狠狠地撞在一节台阶上,然后从那十几节台阶之上滚落了下去。
“嫂子!”老马刚刚一直在摆弄手机,看到这样子,吓得手一滑,手机屏幕直接摔了个粉碎。
“夫人!”陈先生吓得脸都白了。“夫人!”他拼命地往前追去,可陈夫人滚落的速度比他要快得多。
这段路程全是下坡的台阶,按这个样子下去,陈夫人估计连命都要丢了。
“羽歌!快救她!”我失神地喊了出来。
羽歌明白我的意思,她甚至已经准备化身,生出翅膀,然后飞向前去接住陈夫人。
这时突然一个黄色的身影挡在了陈夫人面前,就像一道阳光,一刹那划过人了黑暗。不偏不斜地把陈夫人接住然后从地上扶了起来。
“谢天谢地。”我不自觉地大喊了一声,然后连忙跑向前去。
“夫人!”陈先生几乎是跳了下去,他连忙接过陈夫人,声音哽咽,几乎快要哭了出来。“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我仔细一看,那黄色的身影原来就是刚刚在山顶许愿的那个年轻的少女,没想到竟然又遇到了她,那橘黄色的裙摆此刻就在我们面前摇曳。
“谢谢姑娘。”我们几个人都纷纷向她道谢,要不是她及时抱住了陈夫人,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那少女没有回答什么,而是低下头紧张地看着陈夫人。“姐姐,你受伤了。”
从几节台阶上滚落下去,不受伤是不可能的,陈阿姨头上起了一个很大的包。眼角处也有血痕,手上脚上也全是淤青。但万幸在因为是冬天,她穿的比较厚,松软的羽绒服给了很好的缓冲,再加上那黄衣姑娘及时抱住了她,才不至于有更严重的后果。
“我还好,我还好。”陈夫人喘着粗气,接过黄衣少女递给她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血。
“夫人,这怎么能没事?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找医生给你看看。”
“不用!”陈夫人斩钉截铁地说。“不行的,老公,今天我们一定不能去医院。”
“嫂子,这为啥不能去医院,你都流血了不去医院会休克的。”老马不解地问道。
陈夫人连忙摆摆手,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你们不懂,这烧香的日子就去医院,十分的不吉利。我是绝对不能干这样的事情的。”
我是绝对想不到陈夫人不去医院竟然是因为这样一个理由,这也太过迷信了,虔诚只是在自己平安无事的时候做做就行了,现在自己都受伤了,还想着这些,难不成泰山的娘娘还能帮她把伤给治好不成?
“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陈先生拿起电话,麻利地播出了音乐的号码。
“老公,不行!你没听到我说的吗?初六之前绝对不能去医院,这个时间去医院这一年都要倒霉,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饭店还开不开了?”陈夫人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再跟陈先生说话,这是我们出行以来第一次看她发脾气,一个人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其他人是很难纠正回来的,不管是愚昧还是科学。
陈先生不再说话了,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好在陈夫人脸上的伤还算轻微,血很快就干了。
“要不这样好了。”黄衣少女突然开口了。“我看不如你们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先看看伤情如何,因为姐姐受了伤估计不能再长途跋涉了。”
“我看这姑娘说得可以,先不着急回去,休息个半天看看具体什么情况,如果身子一直很痛就有可能是骨折或者内伤,那样再送嫂子去医院也不迟。”老马还是机灵,把这事情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陈夫人点了点头,陈先生叹了口气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和夫人留在这儿就好了,柳先生,你和女朋友还有老马直接回去就行,马上就要开业了别耽误了生意。”陈先生无奈地说。
“这怎么行呢?”老马嚷道。“哪能让你们两个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留下来陪你就是了。”
老马这人还真是有意思,一下子帮我把决定都给做了,不过我确实也不忍心和羽歌先走,毕竟陈夫人这人真的很不错,这一路也很照顾我们。
“是啊,就让我们陪着你吧。”
“这个房间我来订。”老马自告奋勇道。“我们先定个旅馆休息休息,这都一晚上没睡觉了,先补个觉。”
老马心是好的,但他忽略了现在的时节,这些天来泰山的人络绎不绝,那些没有夜登泰山的人都是提前订好的房间,现在再去准备,临时抱佛脚,自然是来不及的,他打了无数个电话最终也没有找到任何一间空房。
“我知道一个地方,就在泰山山脚下,是那种农家院性质的民宿,不知道你们觉得怎么样?”黄衣少女说。“我这次出来旅游专门打听地这么一个地方,价格很公道,装修和设施比较精致,不知道适不适合你们的需要?”
这个时候哪还能挑肥拣瘦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有个地方暖暖身子就谢天谢地了,我们连连应答。
“没关系,可能也就住个一晚而已,嫂子如果平安无事了我们立马就动身返回,无所谓什么质量设施的,只要能满足基本要求又别太脏就行。”老马说。“你给我说是什么名字,我先上网查一查。”
“这个地方就叫山底居。”黄衣姑娘回答。“不过我觉得你在网上应该是找不到的,因为这是个很没有名气的地方,如果能搜到的话估计早就住满人了,就是因为没有信息才会有空房的。”
我们几个人都拿出手机试了试,果真是一点住宿的信息都没有,搜索山底居只会出现一些古诗句。山底居这个名字确实是蛮有诗意的,一听就是一个隐秘而优雅的地方。
“姑娘,你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地方的?”我忍不住问道。“真有你的。”
“因为我是学生啊,平时零花钱也不多,每次出去旅游都会查很多网站贴吧,找一些物美价廉的青年旅社或者小客栈,其实穷游的乐趣就在于这里啊,没有好床,没有好饭,有的只是无拘无束的自由而已。”
“原来姑娘你真的就是来一个人旅游的,刚刚看你一个人我们还有些纳闷呢?”羽歌朝少女笑了笑,眼神之中是一种试探性的窥探,羽歌竟然在用法力观察一个人的内心,我知道羽歌为什么这么做,她一定是觉得这一切都有些太巧合了。
可她盯了许久,似乎也没有找到什么破绽与线索,脸上露出松缓的表情。
“那当然了,现在都流行一个人的旅行,带着亲朋好友多麻烦啊。”少女笑着说,看起来确实笑容纯洁无暇,丝毫没有杂念。
“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赶快下山去吧。”老马催促着。“嫂子这次是坚决不能听你的了,我们必须做缆车下去。”
陈夫人这次没有再倔强,我们几个人轮流扶着她,然后跟着黄衣少女,很快就到了山下。
在路上,羽歌还忧心忡忡地说她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对劲,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总感觉那个山底居不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