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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_81481顾寅的那句“我听你的”,秦飞听在耳中,只感觉自己整个人晕乎乎的,直到走出顾寅的房间,还没从那种晕乎的感觉中彻底挣脱出来,顾寅说那话时,那副温驯的神情还犹在眼前。
不过——顾寅能算一个温驯的人么?他显然并不是。别说温驯了,他连与人和平相处都做不到。
顾寅该是一个怎样的人?秦飞想起和他初见的时候,刻薄而傲慢,为人特别不好相处,但秦飞觉得,那才是顾寅的真性子。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寅在面对他的时候,总让他感觉特别驯服,似乎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会听一般。
就好像——他在他眼中是特别的存在……
但为什么自己在他眼中是一种特别的存在?秦飞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盯着顾寅那扇被他顺手阖上的方面发了会呆,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夜未睡的疲惫感却先涌了上来,秦飞便打着哈欠回自己房间补觉去了。
……
秦飞离开后顾寅没有休息,而是把床头柜上的玉坛收起来后,便下了楼。
要把已经溢散进入亡人道的魂魄找回来是个难题,还有就是玉坛上的经文。那些经文是用一种特别配制的金色药粉,名为金沙,那并不像朱砂这类道具随处可见。不过他记得耿博文那边似乎有一些,在楼下客厅找到座机后,便给耿博文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顾寅也没多说,直截了当地问耿博文要金沙。
“你要金沙做什么?”耿博文用惊愕的语气问道。
“问那么多做什么?我现在在b市,具体地址一会短信发你,你赶紧把东西给谁送过来,有急用。”顾寅完全没有要为他这个认识多年的老友解疑答惑的意思。
“……”耿博文静默了一会,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我昨晚出车祸了,受伤了,现在在a市医院,没办法给你跑腿了。”
顾寅:“你可以找人给我把东西送过来。”
耿博文:“作为朋友,听到我出车祸了,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我的伤势?”
顾寅:“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家那位祖母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耿博文的父母在他年幼的时候便过世了,现在耿家家主有耿博文他祖母担任。他那位祖母只有他父亲一个儿子,而他父亲过世时,膝下就耿博文这一子。就那么一个嫡孙,耿家主自然宝贝得很,尽管她已经年过六十,但只要耿博文出事,她就能折腾得鸡飞狗跳,于是圈内家族总能第一时间得知耿博文是病是伤的消息。也因此,耿博文自懂事起,小病轻伤总是瞒着他祖母,大病重伤瞒不住,也只能由着耿老太太折腾。
顾寅那么一说,耿博文也想起自己有那么一位行为夸张的祖母,无奈地笑了一声,随后说道:“金沙我奶奶收着,我打电话问问她吧。马上给你回电话,你先别走开。”
耿博文并没有让顾寅等很久,不到五分钟,就给顾寅回了电话。但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金沙在早几天被用掉了。
顾寅挂掉耿博文的电话,握着听筒的手,迟疑了一会,随后又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顾寅打的是一个叫陈封的号码,这人的名字放在圈子,算是极为有名的。他的出名跟顾寅这些人不一样,并不是因为自身出自干这行的大家族,而是因为在这人手中能够买到许多稀有器材。
顾寅跟陈封算是熟人,打交道的次数也不算少,但有什么事顾寅肯定不会第一时间去找他,因为这人有三个毛病——收藏癖,死要钱,以及看着就烦人。
陈封那边一问,顾寅几乎没什么意外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把地址给了陈封,让他尽快赶过来后,顾寅无视陈封那还想继续聊聊的意愿,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顾寅虽然在电话里让陈封赶紧带着金沙过来,却没有想到他在傍晚天色还没黑之前就到了。
秦飞一觉睡到傍晚,起床下楼的时候,便在客厅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那是一个看上去比顾寅要年长一些的男子,不算出挑的长相,戴着单片镜,给人非常古典的感觉。他坐在顾寅对面的长沙发上,叶承、宋蒙和周峻站在顾寅坐着那张长沙发的背后,跟他形成一种微妙的对立局势。
“这位是……?”秦飞看到陈封的同时,陈封也看到了秦飞。
“秦飞。”顾寅非常简洁地给陈封做了介绍,然后又介绍陈封道,“这是陈封,他带了封坛经文用的金沙过来。”
秦飞跟陈封互相打了打呼,客厅又再次恢复了那种微妙的对立气氛。在这种氛围中,秦飞也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坐下,只能走到宋蒙旁边,然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陈封。看顾寅那态度,这陈封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静默在客厅弥漫了一会,最终是陈封有了动作,只见他伸出手,先是敲了敲茶几上那个方木匣子,然后抬手比了两个手指,一脸严肃道:“这盒金沙——二十万。”
秦飞:“!!!”
宋蒙:“嘶——我跟老周两年的生活费加事务所房租?!不不不!省着点用,三年都年都不是问题!”
周峻:“那玩意……那什么金沙,就算是纯金的,这么一点分量也值不了二十万吧?这货其实是个强盗吧?”
陈封对隔着茶几对面一干人等的反应,完全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将摆好二郎腿的姿势,双手交叠,撑着自己的下颚,直视顾寅,“二十万对顾少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不过那是市场价,既然顾少要,那自然是要给友情价的。友情价,十万!”
宋蒙嘴角抽搐了一下:“十万也很高好不好?”
“当然,顾少是我老熟人了,谈钱有些伤感情,所以我可以接受以物易物——比如顾少你做的咒印石……”陈封一脸期待地看着顾寅。
“要买金沙的人不是我。”顾寅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顾寅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齐齐错愕地看着他,包括他对面的陈封。
“这很让人惊讶?”顾寅挑眉,“要救沈汐澜的人又不是我,我出工出力地帮他处理了被标记的事情,他还没给我一毛钱,我为什么要为他想救的女人,花上十万块?”
“那个……宋蒙那边的委托费不是都给你了吗?”叶承看着顾寅满头冷汗。
顾寅嗤笑,“那是胖子给我的,不算你的。”
叶承嘴角抽了一下,看顾寅那副模样,看来又是心情不好了,就跟当时他请秦飞帮忙时那样……
想到这里,叶承突然一怔。他记得当时他求顾寅救沈汐澜的时候,顾寅可是回绝得一点不带余地,可为什么扭头又答应帮他了?答案昭然若揭。叶承目光不由地转向站在顾寅背后的秦飞,对方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向他,一脸询问地看着他。
叶承对他笑了笑,随后对顾寅道:“我会另外给你算工资的。”
顾寅冷笑:“你觉得我很缺钱?”
叶承被噎住,只能放弃跟顾寅交流,转而看向陈封,“那金沙……我买。”
陈封看向叶承,微笑着再次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不接受还价。”
叶承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我给你二十万。”
陈封把自己的帐号写给叶承,叶承当场给他把钱转了过去。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陈封笑着把茶几上,那装着金沙的木匣子推给叶承后,随口问道:“然后,你们要用这金沙做什么?”
“用来写玉坛上的经文。”秦飞道。
“玉坛?坛中仙的玉坛?”陈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谁动笔?”
“我动笔。”秦飞道。
“我只在古卷上看到过描述封坛金笔的仪式,还没亲眼见到过,可以的话,能让我在现场旁观么?”
陈封虽用的是征询的语气,但他对去现场旁观的决意是非常坚定的,就算顾寅让他滚,他最终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秦飞一行人去了现场——昨晚失火的那幢大楼,也就是沈汐澜魂魄消散的地方,顾寅需要从这个地方把沈汐澜的魂魄从亡人道引渡回来。
午夜十分,六人跑进大楼的封锁区,由顾寅选了个位置,整理出一块空地,用咒符铺出一个圆,又在上面铺上一张白纸,旁边搁上调好的金沙和毛笔,然后把玉坛交给秦飞。
“待会时机一到,你把玉坛上的经文,用金沙在那张白纸上写出来。”
“不是直接写了玉坛上?”秦飞意外道。
“嗯,写在白纸上就可以了,到时我会提醒你动笔。”
“话说真的没问题么?”宋蒙凑上来,看着秦飞手上的玉坛,“这玉坛上的经文不是汉字啊!还有写地方模糊了,就算是抄也有难度啊!要不你先练习几遍,再动手?”
“没那么个时间了。”顾寅道,“如果不成功,那就算叶承和沈汐澜倒霉。”
宋蒙:“……”
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秦飞拿着毛笔,一个人跪坐在咒符铺成的圆内,白纸铺在他身前,而白纸之前是沈汐澜那只玉坛。其余的人,包括顾寅在内,都退至离秦飞三丈开外的位置。
“那么远,周围还黑漆漆的,都看不到了。”陈封抱怨了一句,但没人搭理他,周围陷入一片沉默。
陈封没有继续开口,也没有非要上前看个清楚的意思,他不是宋蒙这些外行人,远离聚阵是为了不让太浓厚的生气影响魂魄的聚拢。
不过,在聚拢魂魄前,首先得打开亡人道,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打开的东西,一般情况下只有那些引渡亡魂的死魂才能打开,而那些死魂,用阳世人的观念来看,便是可以定义承鬼差一样的存在。总之,活着的人,能够打开亡人道的,那绝对是很特别的存在。
陈封扶了一下自己的单片镜,目光落在站在最前面的顾寅身上。
夜色静谧而浓重,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似乎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宋蒙这样一身脂肪的人都开始冷得打颤了。那种冷跟普通的寒冷不同,是一种刺痛骨髓的阴冷,那是阴气从地底蔓延上来的感觉。
就在宋蒙忍不住想提出回车里时,顾寅动了,他上前了一步,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隐约地看到一条银光在夜色中划过,很快隐没不见。在这个动作之后,周围突然起了一阵邪风,不激烈,却叫人感觉异常难受,有种拼命呼吸却喘不上气的感觉。
来了!
宋蒙他们什么没看到,但陈封戴着单片镜的那只眼睛微微眯起,却看到秦飞位置上方,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荧光。
秦飞仰头,看着上空越聚越多的点点荧光,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却在这时倏然消失,他平静地看着那些荧光。
眼见着时机差不多,顾寅正要提示秦飞动手,却见秦飞已经拿起了毛笔,笔尖蘸取的金沙在墨黑的夜色中划过一道流光,随即在白纸上游走起来。笔尖在白纸上留下经文,泛着朦胧的光晕,随着经文逐字成行,秦飞身上也浮起金色的光晕,并逐渐扩大,直至笼罩了他所在他的那一方土地。
“天……”陈封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秦飞。他知道封坛金笔的提笔人必然是有大功德之人,但普通大功德之人身上隐藏光晕并不是普通人能够看到的,而秦飞身上浮现出来的光晕,即便他摘取那特制的单片镜,却已经能够看到——那该是有多大的功德才能出现这种现象!
就在陈封目瞪口呆的这会功夫,那边秦飞已经收笔,白纸上的经文顿时从纸面上飞起,四散着飞舞到空中,将那属于魂魄的点点荧光包裹起来,随后化为一道金光冲入白纸前的玉坛之中。原本玉坛表面满是裂纹的经文,瞬间被修复完整。
熟悉的红衣女子从玉坛中漂浮出来,秦飞看着她,眼中暗金色的光缓缓流转,穿透时空的画面展现在他眼前。
失去自我的沈汐澜,被仇恨吞噬的厉鬼,那一世叶承的眼泪,以及他三跪九叩地到处请人救沈汐澜,历时三年找到那一世的秦飞,那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的绝决……
“这是你化成厉鬼都记得要救叶承的原因吧……”秦飞低声道。
沈汐澜微微颔首,远目看向叶承所在的方向,“是他求来了人救了我,但是却困住了他。他有家人,有爱他的人,所以后来我让他忘记了我,他才娶了其他女人做妻子,儿孙满堂,安乐一生。”
让他忘了她的是她,但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不甘心,所以才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寻找他的转世,一次又一次想地想要多看他一眼,却不想这次因为那一丝的不甘心,差点害了他……
“汐澜给恩公添麻烦了。”沈汐澜对着秦飞恭敬地揖了一礼,又朝着叶承那边看了一眼,垂眸低声道,“我今后不会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