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时序之东(13)

赵青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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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声音如利刃划破了歌手柔情似水的吟唱,热烈而和谐的气氛被一扫而空。成默看到坐在斜对面的慕容予思精致的脸庞变得煞白,而她身边的付远卓一直洋溢着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不见。

    成默回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陈放,他穿着一套黑色的定制西装,却遮掩不住一身发达的腱子肉,像一头强壮的公牛般气势汹汹的朝着他们的卡座压了过来。他这才想起下午在大厅的时候,好像听见叶筱薇还是哪个女生,有说过陈放是慕容予思的青梅竹马,还和校草打了一架。

    当时他没有在意,现在才知道,原来清华的校草现在是付远卓。

    成默大致捋清了一下剧情,心想如果付远卓真要对慕容予思有意思的话,确实是件麻烦事情,付远卓家里不过是湘南地头蛇企业,只是有点钱而已,远不能和陈放这种京城世家子比。更何况陈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而是在京城八大家族中都能排到前三的大家族。

    近些年,世家子的行事远不如以前跋扈,究其原因,有网络资讯过于发达,让掩盖事实的成本升高的缘故,但更重要的以谢家为代表的改良派明显偏左,这让一众葆煌派的世家子们不得不低调。

    而且如今世家子们更多的把目光转向捞钱在里世界消费,这就给了普通人一种错觉,这个阶层是不存在的。

    但实际上,这个看不见的阶层才是真正的世界掌控者。

    而那些福布斯排行榜上挂名的富豪,不过是冰山故意制造出来的一角,他们是被资本选中的传教士,并不是站在塔尖制定规则的话事人。

    陈放就属于看不见的阶层。

    眼见陈放已经走到了卡座进口,几个女生都露出了头疼的表情,而关博君则干脆事不关己的缩到了沙发角,闭着眼睛假装喝醉了。

    “你TM的把老子的警告当耳旁风吗?”陈放的冷厉的声音盖过了音乐声,引得周遭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唐沐璇推了下不知所措的慕容予思,低声说道:“赶快拦住陈疯子,别又让付远卓被打了.....”

    在唐沐璇的提醒下,慕容予思如梦初醒,起身飞快的跨到了卡座入口,拦住了马上就要走进来的陈放,她伸手推在陈放的胸膛上,慌慌张张的说:“陈放,你要干什么?”

    陈放根本不理会慕容予思,抬手指着付远卓说道:“你完了,付远卓。别说顾非凡,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成默见冷着脸的付远卓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紧了牙关压抑着愤怒和屈辱,立刻出声,冷声说道:“陈放,看来你还是没有从西腊的经历中吸取教训啊!”

    陈放低头看向了坐在侧面的成默,但他只是虚了下眼睛,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成默观察到了这些细节,心想:“他早就知道我在,说不定就是冲着我来的。”

    “哟!我当是谁呢?”陈放故作惊讶的冷笑道,“原来是退役战神啊!怎么?想代替你的好兄弟教训一下我?”他摇了摇头说,假做怜悯的说,“抱歉,抱歉,忘记你连乌洛波洛斯都没有了,已经废了.......”

    陈放的话让一群人都很震惊,尤其是付远卓,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似乎马上就想要开口询问成默怎么回事。

    成默注视着陈放写满嘲讽的脸,像是完全不介意陈放的无理和嚣张,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坐下来叙叙旧。”

    陈放推开慕容予思,对成默身边的叶筱薇使了个眼色,噤若寒蝉的叶筱薇非常自觉的让开,坐到对面的唐沐璇身边。

    其他几个人也都下意识的缩到了一侧,将整条沙发留给了成默一个人。

    陈放大喇喇的坐在了成默的身边,穿着笔挺黑西装的高层社会精英和穿着睡衣的底层居家宅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看上去很是无厘头的画面,叫人产生了莫名的滑稽感。

    陈放俯身,把桌子上的酒全部扫到了成默面前,“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谢家赘婿的面子可不能不给.....”他抬手抚了下额头,把脸皱成了苦瓜,“抱歉,瞧我这记性,你好像连赘婿都做不成了,还真是叫人惋惜啊.....”

    成默像是完全没有和陈放在一个频道,他用回忆的语气说道:“我记得一起去西腊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壮,看来最近肌肉练的很勤快啊。”

    陈放挑了挑眉毛说道:“没必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可不是小丑西斯,不吃你这套。想求饶,你把桌子上的酒全部都喝了,我考虑给你一个面子。”他撇了下头说,自以为幽默的说,“我是不是比小丑西斯好说话多了?”

    成默笑了笑,“小丑西斯可不会被人用日式绳艺绑成女优,还哭着喊‘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他看向了周围一些默默吃瓜的女生,“可能你们不知道,当年陈放在西腊被九头蛇的女人勾引,落入了圈套,被天选者家园与自由阵线的人给抓了,遭遇了挺多惨无人道的虐待.....”他摇了摇头,“唉,还真是可怜。”

    陈放被成默一句话就给刺激的浑身颤抖,大概是触及了他心灵深处的伤痛记忆,脸都变绿了,整个人也绷成了一根弦。

    成默察觉到了陈放的异样,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唏嘘的说道:“不过他也算幸运的,那次死了四个同学......”他看向了付远卓,故意装作不太记得表情问,“都叫什么名字来着?”

    付远卓低声叹息道:“刘嘉元、韩皆骥、黄何,还有贾晓杰。”

    成默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了陈放的肩膀,“陈放,你能活下来,还得多亏了我,要不是我够聪明,你应该活不到今天坐在这里对我大放厥词......”他叹了口气很是苦恼的说,“你说,我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啊!”

    陈放脸已经完全扭曲,太阳穴暴起的青筋几乎快要突了出来,他抬手想要将成默揽在他肩膀上的手打下来,可莫名其妙的成默的手仿佛重若千钧,压的他动弹不得,汗水一颗一颗的从他的脸上滑了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了裤子上。

    “当时你那个草包哥哥还老不信任我,真是差点就耽误了你的性命。后面还说是我潜入了别墅杀死了弗洛兰。好像就是弗洛兰那个胖子把你用红绳子捆住手脚,一节一节的绑成女优的吧?不知道他还对你做了什么......”成默打量了一下陈放浑身上下那鼓鼓囊囊的肌肉,很是同情的说道,“才让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会是......”

    察觉到其他人异样的眼神,陈放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猛的站来起来想要冲破成默的束缚,却没料到这次并没有遇到一丝阻力,身体失去了平衡,双手不得不撑在桌子上,他顺手抄起一瓶还没有开的罗曼尼康帝,狠狠的朝着成默的头上砸了过去。

    成默靠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躲避,泰然自若的从桌子上端起了自己的那杯红酒,就在瓶子即将落在他头上的时候,一只手凌空抓住了酒瓶。

    冯露晚说道:“陈放,你想做什么?”

    陈放喘着粗气说道:“松开。”

    冯露晚冷冰冰的说道:“你还要这样放肆,我会向白部长申请取消你明天参与实战教学资格。”

    陈放像发疯的野兽紧盯着成默咬牙切齿的说:“我说......松开......”

    冯露晚知道陈放已经失去了理智,立刻转头看向了陈放身后的保镖,“还不把他给带走?难道要我给陈少华打电话让他亲自来?”

    两个保镖对视了一眼,连忙抱住了陈放,顾不得陈的挣扎,强行将他从卡座里拖了出来,架着他向酒吧门口走去。

    成默回头看向了还满眼怨毒的陈放,摇晃了一下杯子里猩红的酒液,向着他举杯,微笑着说道:“为了死去的弗洛兰,干杯!”

    陈放整个人都不好了,拼命的想要挣脱,却怎么也不可能逃离两个载体的钳制,只能瞪圆了眼睛,呲着白花花的牙齿,勉强用大拇指对成默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成默视若无睹,从容的喝干了杯中的酒,再次向陈放举了下空杯。

    等陈放被拖出了酒吧门口,成默转身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几个女生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成默也没有继续坐下去的欲望,他看了看付远卓,又看了看黯然神伤的慕容予思,淡淡的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他站了起来,拿起羽绒外套,“我先走了。”

    一群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直到成默和冯露晚快走到门口时,付远卓才回过神来,急忙的说道:“我也走啦!”

    付远卓急不可耐的穿上短款的呢子衣,快步走出了卡座。

    慕容予思说道:“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付远卓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慕容予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出去。

    唐沐璇环顾了一圈问:“我们呢?还喝吗?”

    叶筱薇有气无力的说道:“算了吧!人都走完了还喝什么?”

    关博君从沙发角落跳了起来,“谁说的走完了?我不是还在这儿?”

    唐沐璇翻了白眼,“切”了一声说道:“关关学长,你刚才也太怂了吧?”

    关博君嘟哝道:“喂,陈放是什么角色,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在学校里谁敢惹他啊?顾非凡都要绕着走......”

    “成默学长敢啊!”

    关博君摇了摇手说:“成默那种非正常人类不算。小丑西斯他都不虚,陈放对他来说算个屁。”

    “成默学长实在酷毙了!”张馨元抚着发烫的脸颊说,“老实说,刚开始看到成默学长还有点失望,觉得小丑西斯也许就不过如此,可刚才我才知道什么....什么叫酷.....实在是太牛了,几句话就把陈放弄的石乐志,哇!我真就没见过这么牛掰的人......”

    “喂!小太妹,你可别和我抢!我开始就说了,我喜欢成默学长这一挂的!”姜宇桢没好气的说道。

    张馨元严肃的说:“我认真的啊!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们两个还在这里争......”唐沐璇说,“聪明的那个已经追出去要微信号去了!”

    张馨元和姜宇桢同时骂道:“叶筱薇这个狐狸精!”

    两个人抓起外套和包,不甘示弱的互相推推攮攮着向门口走去。

    唐沐璇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这群疯婆子.....”说完她也起身,潇洒的向关博君挥了挥手,“关关学长,走了!。”

    忽然之间,偌大的卡座就只剩下关博君一个人,他很是迷茫,扫了眼桌子才喝了一半的酒,大声说道:“酒还没有喝完啊!还有这么多吃的?不是浪费了吗?”

    唐沐璇停了下脚步回头说道:“你可以打包啊!”

    关博君数了下剩下的白金黑桃A,和那瓶还没有开的罗曼尼康帝,眼睛亮了起来,低喃道:“发了!发了!”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对一旁的服务生意气风发的喊道,“服务生,帮我把酒都装起来。”

    服务生低头看了眼桌子上满满当当还没有打开的香槟和红酒,微笑着说道:“先生,我们这里有寄存服务的,这么多酒你也不方便提,可以寄存在我们这,下次再喝。”

    关博君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不了!不了!你们这里消费这么高,我下次打死也不来了!”

    服务生大概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奇葩,只能强笑着说道:“那好的.....我现在就跟你装起来!”

    “对了!还有这些菜.....这个大螃蟹也都还没有动,这个牛肉也才吃了一点.....”关博君开始对着服务生碎碎念,“哎呀,实在是太可惜了啊!这群女生真是暴殄天物,真是,吃不完就不要点这么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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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时分,月色在树影间荡漾,星光挂满枝头,像是摇摇欲坠的金色花朵。在弥漫清凉意味的山风吹拂中,付远卓追上了成默,他抓住了成默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靠!走这么快干什么?”

    成默回头看了眼满头大汗的付远卓说道:“也没有特别的想要走很快,可能是因为下山的路,走起来会比较轻松吧。”

    “刚才人多,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你说呢!”付远卓喘息着说。

    冯露晚笑了下说:“我先下去,你们慢慢聊。”

    成默点头,冯露晚就裹着西装快步朝着半山腰的别墅区的走去,转瞬就消失在曲折的小径中。

    “我们是找个地方在喝一杯,还是......”付远卓问。

    “就去我房间里坐坐吧。要喝酒的话,房间里也有。”

    “行。”

    两个人并肩沿着冯露晚走过的小径继续前进,付远卓问:“你怎么从巴黎逃出来的?”

    “这个一言难尽,有些事情,我暂时还不能说,等有机会再告诉你。”

    “靠!还有.....”付远卓急切的问,“你那个乌洛波洛斯没有了是不是真的?”

    成默点了点头,接着又说:“这个事,暂时也没有办法跟你说,你知道问题不大就行,不要跟其他人说。”

    付远卓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成默岔开话题说:“倒是你,听说你和杜冷、关博君、顾非凡还是什么水木四杰?”

    付远卓“哈哈”一笑说道:“都是托你的福气,白教官给了我们四个不少资源,还奖了好多改装件、技能和经验值.....对了.....”

    “怎么?”

    “白姐还给了你弟弟成浩阳一个清华的保送名额,如今他也在清华读书。还借你在欧罗巴失踪的由头,给了你叔叔婶婶一千万补偿.....”

    成默脑海里又闪过白秀秀那张亦嗔亦喜的无暇玉容,轻声说:“是嘛?”

    “嗯!后来你叔叔、婶婶考虑到就近好照顾成浩阳的缘故,在京城买了套房子,还开了家米粉店,白教官知道了这件事,把你堂姐也调到了京城工作,现在他们一家都在京城......”

    成默淡淡的说:“那挺好的,成浩阳以前就喜欢大城市的生活。”

    “还有,童童如今已经是大明星了,拍了三部电影,部部都是大火,现在可是流量最大的新生代偶像。微博粉丝都超过三千万了.....”

    成默笑了笑,“她原来不是挺讨厌流量小生的嘛?现在终于变成了当初讨厌的人。”

    “她也是身不由己,签了合同,好多人指着她活呢!不过她一点也没有变......”付远卓说,“记得我刚回来的时候,其实挺想不通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去见她,后来是她跑来学校找到宋希哲,和宋希哲一起堵我,我才被她抓着一起吃了顿饭。当时她也没有提有关你的事情,这才让我安心了不少,后来有一次喝多了,我才把你的事情告诉她。那时我才知道,其实最了解你的人是她.......”

    “是嘛。”

    “她跟我说,成默最擅长的就是做题,选择题都又怎么可能做错呢?更不可能选一个最错误的答案!所以错的一定是你。”

    成默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也没有能做的很好......要不然......不说这件事了,都已经过去了......”他转头看向了付远卓,“你知道沈老师现在在做什么吗?”

    “沈老师?”付远卓回忆了须臾,“我记得我们毕业的时候,沈老师就退群了呀!她的微信号也没有用了,后来也没有人和沈老师有联系过.....”

    “是吗?”成默有些失望的说。

    “不过有一次暑假回星城,我碰到孙大勇,提起过沈老师。”

    成默抬头看向了付远卓,不动声色的问:“他怎么说?”

    “他说沈老师已经结婚了,有一次在国金街看见过沈老师抱着她的女儿,在婴幼儿商店买东西,他上去和沈老师说了几句话......”

    成默脑子一炸,付远卓的话语声渐渐变的遥不可及,他满脑子都是沈幼乙拿着菜谱在家做菜的模样,她戴着围裙在厨房里切网购的德江春笋,煤火炉里熬着乳白的排骨汤,盘子里码放着肥瘦均匀的南风肉,咄咄咄的切菜声还在耳畔回荡。

    他站在厨房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沈老师的侧脸,她柔声对自己说:“吉田兼好的《徒然草》里有一段是极好的:人所不得不营求者,一食,二衣,三住居。人生大事不过此三者。不饥,不寒,不为风雨所侵,闲静度日,即为安乐。但人皆不免有病,如为疾病所犯,其苦痛殊不易忍,故医药亦不可忽。三者之上,加药成四。凡不能得此四事者为贫,四事无缺者为富,四事之外更有所营求者为贪。如四事节俭,无论何人当更无不足之虑也...”

    成默抬头望向了天空,他知道斗转星移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花开花落人事变迁也不能尽随心意。

    可他还是觉得......

    山风实在太冷,满月实在太远。

    他低头看了看石板路边的黄绿相间的草芽,过了这个冬天,它们就能编织出一副绝美的画,还有那些埋藏在其中的种子,也会盛放出漫山遍野的花,那将是一整年最迷人的景色。

    景物的美好可以年复一年,可惜时光的美好却只能留存于记忆中,仅仅借以凭吊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