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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如洗,碧波万顷汹涌跌荡的大海中,一只船队正在缓缓的鱼沥而行,脱出一线线稍闪即逝的尾迹,在只有天和海两种颜色的单调风景中,无不显示这人类造物的渺小和无助,
只有抵近了看,才能发现满涨鼓足的风帆和被拉扯的嘎嘎作响的船桅,在用最大的气力,跃过一个又一个浪头的巅峰。
在起伏摇曳中,不停拍打船身发出颤颤震动的白浪和泡沫,以及成群结队追逐在行船周围的鸥鸟,像浅浅的云彩一样,飘荡在船队的上空,无不在提醒着我们,已经身处风云莫测的海中现实
我们搭乘的是运送辎重的船团,作为这次的后援,大概有不同番号的两万多人,都散落在数十只大小海船之中,其中一半是作为是前线兵员补充的徒手新兵。
不过作为我的部下,大多数人都不缺乏乘船横渡的经历,因此精神状况看起来尚可,除了武学过来的那批人是个例外,包括辛稼轩在内,他们几乎脸色发白的,只能或躺或坐着,时不时喝点糖水慢慢适应。
相比之下那些东三道招募来的新兵就惨了,据说他们的坐船上是恶臭连天,舱室里几乎成了呕吐物的海洋,还有人吐着吐着,就一头栽倒海里去,捞都捞不起来了。
作为有中国特色的大航海时代,最恶劣的生活环境之一,水师的海船之上无疑是可以入选前几名的,甚至一度排在那些把廉价藩奴当作消耗品的黑心种植园主之上。
以至于早期为了凑全远航大洋的人手,各支水师都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各艘船一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有水夫长带着全副武装的海兵队,去拉羊凑人头,流氓地痞破皮无赖,乃至监牢里的罪囚,什么的样人都要,只要四肢健全,能走的动,都一股脑先拉上船再说。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远航的水师船队,成为各种人渣和下限的聚集荟萃之地,直到南朝建立前的数十年间,才因为大量南投人口的涌入岭外,获得充足国人来源之后,才慢慢扭转了这种看法和偏见。因此水师之中,同样也有尾数众多的所谓北人后裔的存在。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皮肤病和慢性关节炎的重灾区,这里总是不缺少诸如被恶臭熏死的老鼠,奇妙的蛆肉饼干,充满甲壳蛋白质沉积物的桶装浓汤,外观与真正木头和石头无益的肉制品,等等各种神奇的传闻和轶事,也是诞生和发源与此中的。
相比之下,我向海兵队提供的东西,真心是物美价廉的良心产品,起码有真是肉类或是替代物的成分,也因此触犯了不少传统水师包销商人的利益,没少惹出是非来。
因为第一次出征时,海道已经被护航的水师肃清,因此这次没有在动用水师的运兵船,而是直接征用成本低廉民船来承当后续输送的任务,因此大小船只皆有,当然乘坐舒适性上,自然是越大越好,要是不幸被分到较小的船上,那就可以充分体验一会,海中过山车的乐趣了。
像我所在这艘飞鱼型的千料海船,算是其中的翘楚,也是往来天南各州和广府之间,最经济的通用船型,就可以载货也可以运客。
在不考虑居住条件下,最大可以负载五百多人,或是塞上一千多石的货物,如果用来贩奴的话,则还可以装载更多,只要定期浇水和投喂。
因此这次装载了三百多人及其随行辎重,就已经显得格外的拥挤嘈杂了。
当然作为主官,我可以在船尾有一个单独的小隔间,虽然因为靠近尾舵,终日吱吱呀呀的同样吵得很,但至少有一点点隐私和个人空间,其他人就只能像沙丁鱼一样,挤在空气污浊的下舱里,挨个儿而挤在一起休息。
所以我时不时的会下舱去查看一番,虽然没有实质的改善,但是多少能够起到点心理作用。船上虽然有厨师,但是只能满足少数人简单热食的需要,因此大多数人只能啃泡清水的粗糙饼干,靠一点酱菜勉强维持胃口。
相比之下我家自备的条件要好一下,按照每人的最小携带量,带了一把梅子干,少许茶粉,若干块海苔或是鱼松味的压缩口粮,和可以用来泡水的酱干,士官以上每五人还有一罐盐渍蜜饯和硬梆梆的******大多数的航程时间内,没有云彩,太阳吃果果晒的人皮肤发红刺痛,然后然后被海风吹的发麻失去知觉,隔天就发现退了一层死皮下来,
但是我还是坚持带着他们在甲板上轮流活动,锻炼平衡感和恢复体能,小队结阵和观瞄空放,以尽快适应下来,然后在第四天,我和少部分人已经可以在甲板上,用长铳射击海鸥来练手,顺便喝上了味道不怎么样的海鸟汤,无他因为鸟肉实在太柴太韧了。
虽然这次随我出兵,满打满算只有一千五百人的员额,但产生的影响和后续,却似乎远超出我的预期。
事实上风声传出后,一下子来了许多拜访者,其中甚至有东婆罗洲富庶地区的豪商和海客,却是看重这次天南之征,将其视为一种投资或者风险投机。
这也是南朝的前身,南海都督府开海数百年来的历史传统和惯例,大军开征在外,总是不乏商人通过关系和投入,挂靠在某只部队名下,做军前的生意,同样是一种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项目。
因为,固然战场上是刀剑流矢无眼,但是同样的也不乏大手大脚,有一日就逍遥一日的消费群体,运气好的话,商品的来源几乎是没有本钱的抢劫,而且打点好关系之后,具有垄断和暴利性。特别是早期对外开拓的贩奴生意。
更多说在战后能够因此和驻军维持更长久的关系,而在当地土地物业的再分配和重建项目中,所得到的巨大利益。
负责婆罗洲会馆的老家臣蔡廖,不出意外的成为我的总承包人,然后再拆分成细项,有偿的接纳各方的人手,出钱出物出人手出关系,组成一个小型混合商队,自备海船尾随前往。
一亦我在天南有好消息送回来,就还有更多的人会组团过去刷副本.嗯不,是找商机。
事实上,这只船团中倒有一小半,都是各种名目跟进来的商民船只,作为天下第一的大海埠,广府人刻在骨子里的商业氛围和情结,可见一斑。
然后出发的前天,我意外见到了上门前来拜访的小胖子郑艇,
“你希望成为我的军从商?。。”
我惊讶的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所以权益,都归婆罗洲会馆所有么。。”
“小的不敢所求过多,只是希望能够附冀其后,挂一个名头而已。。”
“绝对不会与本藩的利益,产生任何冲突的。。”
他想做的生意,与大多数人并没有冲突,也就是捕亡、市人的拿手老本行而已。而战地,无疑是最好的来源之一。
随着鸣号声和岸上的炮响,将我的回忆打断,也提示这我们经过数日的航行,已经抵达初步的目的地,天南州满目森绿的海岸线遥遥在望了。
根据我之前做过的功课,
这里秦汉时就属于日南郡羁縻下的象林县。直到东汉末年,象林县功曹之子区逵杀县令自号为王,始建占城国,横跨数百载,起伏数朝更迭之后,最终随着泰兴年间,林邑环王诸葛氏一族的降服,变成南海都督府的腹地所在。
而天南州,则位于九江平原之上精华地带的重镇大州,九龙江平原,顾名思义,为赤水河(红河)出海的九条支流流域,所形成的冲积平原。
主要由前江平原、后江平原和同塔梅平原三大部分组成,前江和后江之间是数千里肥沃的平原,河渠密如蛛网,小船为主要交通工具,自从国人大量移民开拓当地之后,带来精耕细作的先进农艺和良种,这里每年可以收获两到三季。
前江以北,西部为同塔梅平原,这里实际上是沼泽区,雨季一片汪洋,水深数尺,旱季也水深及膝,盛产莲、藕和产量很高的浮稻;
以两江三原之地的富腴多产,轻而易举就能生聚户口百万,几乎遍地都是田庄和种植园,市镇村邑鸡犬相闻人烟稠密的繁华所在。
因而,就算在我那个时空的后世,也是越南南方最富饶的地区,更是世界著名的稻米产区,越南南方60%~70%的农业人口都集中在这里。
再加上天南州本身,居于两江三原的要害之冲,作为赤水(湄公河)河口三角洲枢纽位置,以及中南半岛的重要沿岸海陆中转地,因此直接被划为国族的直领,然后铺安排四大公家之一的长期镇守,就丝毫不足为奇了。
我们进入的是隶属坚州的头顿港,也是天南州外围的三港之一,距离泰兴开埠,也有数百年间历史,如今尽在官军的掌控之中,
低矮的港城围墙之外,尽是密密麻麻泥垒蓬草房舍,混杂着高脚竹楼的民居,偶尔夹杂着梁木高架如圆塔,朱描绘彩饰以金铜顶子的佛寺,看起来充满了某种热带风情和番外佛国风韵。
而港城之中,则是充斥着各式各样飞檐黑瓦、斗架大拱的典型唐式建筑,矗立在街市中的牌坊高楼,屋宇连绵的高墙宅邸,无不在昭示着某种自古以来的味道。
组织登岸,又是好一场混乱,才从汹涌的人头里面和乱七八糟的叫喊招呼声中,将绝大多数人手找出来,然后找营官编排宿地,拿着船牌去卸运辎重物品和牲口。
清点到最后还是短缺了一些物资,大牲口也死了一只,只能作为加餐,其他都有些病怏怏的样子,需要养生一阵才能重新派上用场。
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将自己旗帜,第一次树立在战场后方。
高举在风中烈烈作响的旗帜,充满了某种手工DIY的味道,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除了“龙州团左”的基本旗号之外,我还要有个人的标识,作为并立的中军旗,至少在即时通讯手段普及到班排之前,各种代表番号和编制的旗帜,以及相应的指挥旗语,还是一直活跃在历史舞台的。
关于个人用什么旗帜好呢,在家里在一个小范围内,举行了某种民主表决。最后决定出来的,就是这种有点坑爹的东西,一大四小半环的五个墨团。
就是让她们每人画一个图样,然后反复修改都不满意,最后怒向心生一把涂抹掉,到最后就剩下来,看起来就像是个猫咪刚踩过的爪印,然后再由唯一会点女红的崔绾婷,赶工式的用金红两色丝线绣上边缘,看起来总算不像是信手涂鸦的产物。
好吧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认出来,这是一面猫爪旗,我自我安慰到。
虽然个人感觉卖荫的尺度略高,但是混在至少十几只不同地方的团练、义勇、乡兵、义从之类的,那些五颜六色的旗帜中,就有些不那么扎眼了,
我甚至看见一只明显是手绘歪歪扭扭的蝎子,还是长的像野猪的所谓马头旗,让我顿时心里平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