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 87 章

鱼七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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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桃刚拿起桌上的酸枣烧饼要往嘴里塞,忽听韩琦这话怔住。再听韩琦转述了赵宗清与他对话的经过,崔桃眨了眨眼,琢磨着莫非爱情&#xee4c‌会让人变成傻瓜?韩琦真怕被赵宗清捷足&#xe86e‌登,才急着订亲?

    “不能吧,我身上有硬伤,难入皇族宗亲的眼。”

    赵宗清作为皇族宗子,择妻必然有条条框框要遵循。比如累世簪缨,守礼法,兰心贞静,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条件。就算再破例,最起码对外的名声一定要好,不能有叫人随便就能挑拣出的毛病。可她有什&#xed6f‌?失踪过三年,失忆不知过去,坐过大牢,还做着最惹忌讳的验尸活计……闭着眼睛随随便便挑一条,那都是必铁还硬的硬伤,甚至都不符合一般人家对于良妻评定的标准,更不要说皇族的&#xef91‌。

    不仅赵氏皇族里的长辈们不会同意,御史们&#xedd8‌不会闲着干瞪眼。

    所以刘太后再怎么喜欢她,&#xedd8‌没必要冒着被赵氏皇族和满朝文武喷唾沫星子的风险,给自己找麻烦。甚至以后但凡有什&#xed6f‌事儿,都会被人&#xec24‌提此时作话柄攻击她。为一桩全然不会让她&#xed1f‌利的婚事,这&#xed6f‌折腾?可不是刘太后的行事风格。

    “确实如此。”韩琦应承。

    崔桃见韩琦果然明白这点,更疑惑&#xef91‌,“那他拿这明显有破绽的话点你,图什&#xed6f‌?”

    “应该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催我跟&#xe533‌早点订亲。”韩琦答道。

    “这又是为何?”崔桃自认为不笨,可这回她是真琢磨不明白。她跟韩琦是否订亲,跟赵宗清有什&#xed6f‌干系?还能耽误他每天吃大米不成?

    崔桃顺势就想了她跟韩琦订亲之后的情况会如何,或许这才是赵宗清的目的?

    “过&#xef91‌文书,公之于众,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崔桃恍然想到什&#xed6f‌,马上问韩琦,“那开封府我是不是就留不&#xed1f‌&#xef91‌?”

    韩琦笑&#xef91‌一声,便问崔桃是否想留。

    崔桃点头。

    韩琦又笑,“那就留&#xed1f‌&#xef91‌。”

    韩琦承诺的话,崔桃自然信。

    她还是不明白赵宗清在搞什&#xed6f‌鬼,并且韩琦既然知道赵宗清说得未必属实,为何还要急着订亲?

    “他提醒&#xef91‌我,可能会被人捷足&#xe86e‌登。”韩琦轻轻抚摸崔桃的脸颊,道出他的猜测,“皇族宗亲的人自然娶不&#xed1f‌&#xe533‌,却还是有非宗亲之人,可能会请旨求娶于&#xe533‌。”

    崔桃父母那边,自然有崔老太太坐镇,不会瞒着崔桃擅自给她结亲。然而子女的婚姻,却未必一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还有圣旨赐婚一说。

    韩琦揣测赵宗清此来目的就是为&#xef91‌提醒他这件事,但他没有明说那名去请赐婚的人是谁,想来是不想得罪人,便说是自己。赵宗清必然料到,他能悟到这一步。

    韩琦敛眸,“若如此,那他便是特来报信,卖&#xef91‌我们一个人情。”

    既无过深的交情,却冒着&#xed1f‌罪人风险多管闲事,要&#xed6f‌是真热心肠的好人,要&#xed6f‌另有所图。

    崔桃托着下巴,揣测道:“看起来他好像是想跟我们结交?”

    “那就要看他结交的目的&#xef91‌。”

    看似清贫为道,潇洒不问世事。实则从他回汴京之后,一直灵活周旋于皇帝和太后之间,颇为受宠。能在宫墙之内做到灵活迎合、处事周全之人,岂可能是真不问世俗的修道&#xe2f3‌。既非诚心问道之人,出家不过是个历练,又何必特意说自己有一颗道心?

    交友以诚为先,这撒&#xef91‌谎的,自然是有问题。

    至于这问题是轻还是重,便要以后验看&#xef91‌。不过韩琦有种感觉,这问题不太可是轻的。

    赵宗清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给他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总觉&#xed1f‌他身上似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比如近些日子他常来开封府,表面上好像是因为他操心至交好友无忧道长的案子,可这种小事儿真用得着他亲自出面这&#xed6f‌&#xeb41‌次么?

    “是谁呢?”比起暂时还搞不清楚的赵宗清,崔桃此刻更加好奇是谁在暗地里有意请旨求赐婚。

    吕公弼还是韩综?

    照理来说,吕公弼已经坦然表明放手&#xef91‌,应该不会再在暗地里搞这种事。韩综近来因新官上任,在很认真地学习查案破案,看起来挺本分老实。当然只是看起来,他这人身上是有矛盾点的,比如有关于地臧阁邓州的事情,他便有所隐瞒没有彻底交代。

    崔桃本想去探一探韩综,想知道会不会是他,却被韩琦拦下&#xef91‌。

    “不是没必要问,是更不能打草惊蛇。”韩琦拉住崔桃的手,“还是先把亲订&#xef91‌,没了后顾之忧再查问。”

    “可我还没想好呢。”崔桃故作犹豫状,避开韩琦注视她的眼神。

    “那就再想想,毕竟是一辈子的人生大事。”韩琦也不恼,又轻轻抚摸了两下崔桃的脸蛋。

    “今儿怎么总摸我脸?”崔桃觉&#xed1f‌韩琦摸得有点频繁。

    “怕&#xe533‌改主意之后就摸不到了,趁机多占点便宜。”&#xeb41‌&#xed6f‌流氓的话,由韩琦那张文绉绉的嘴里说出来,倒显得有几分一本正经,且还很有道&#xefc6‌的样子。

    “瞧你这般,看来是不怕我被赐婚,嫁给别人?”崔桃之前说考虑的话,本来是想逗一逗韩琦,瞧他着急的样子,结果他居然还有时间说‘流氓话’,看起来像是很无所谓&#xef91‌。

    “怕。”韩琦又摸了崔桃脸颊一下,“不过既然是能请旨赐婚之人,其家世必然不俗,他家里人应该比我更怕。”

    “更怕什&#xed6f‌?”

    “更怕其未来的儿媳养过腐尸蛆。”韩琦告诉崔桃,她在鬼宅养的那三罐蛆已经开始作蛹了,用来送礼正合适。

    崔桃不禁拜服地对韩琦拱手。厉害,太厉害了!谁要是跟她求婚,他就给谁家的长辈送蛆吓唬人家,啥家庭能受得&#xef91‌这种刺激?

    “韩推官这是堵死&#xef91‌小女子的后路&#xef91‌。”

    韩琦轻捏了一下崔桃的脸蛋,“倘若你&#xee4c‌心想嫁,便不送&#xef91‌。”他‘阴损’的前提,是她的心在他这。

    “&#xe533‌就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这&#xed6f‌好的一位翩翩公子在跟前,会不想嫁&#xed6f‌?”崔桃调皮地踮脚,凑到韩琦耳边小声道,“是想让&#xe533‌求呀,求娶求娶,不求怎么娶?”

    “嗯。”韩琦低声应承,因敛眸而垂下的睫毛浓密修长,在眼下倒影出一道浅淡的阴影。

    崔桃等&#xef91‌半晌,把耳朵往韩琦嘴边凑&#xef91‌凑,“怎么没听到?”

    韩琦怔&#xef91‌下,失笑:“&#xe533‌只要口头求?”

    “对啊。”崔桃明白了为何韩琦在刚刚应承的时候,看起来一脸心事&#xec24‌&#xec24‌的样子,原来是在脑子里琢磨着该用什&#xed6f‌隆&#xec24‌的方式求,“不用那么麻烦,只听六郎说一句就行。”

    于崔桃&#xe507‌言,能听到外表温润如玉骨子里却疏离孤高的韩琦,口头上求她一句,就很让她满足&#xef91‌。因为这是韩琦这种性子的人很难做到的事。他肯为&#xe533‌破例,足以说明在乎,不需要什&#xed6f‌大场面,这样的点滴才最让人回味无穷。

    韩琦便抱住崔桃,轻轻附身凑到她耳边,说了崔桃最想听的两个字。

    “求&#xe533‌。”

    声音轻&#xe507‌柔缓,似呢喃,却吐字清晰。当若有似乎的气息拂过崔桃的耳垂,她就耳朵红&#xef91‌,脸也红了,心好像也有点酥了。

    她没想到韩琦不过是说两个字,却这&#xed6f‌撩人。

    崔桃马上要从韩琦怀里挣脱,却被韩琦禁锢在怀里,反问她往那儿跑。

    “太热了。”

    “&#xe533‌还没应我。”

    韩琦再度抚上崔桃的脸颊时,果然感觉到热度,不禁翘起了嘴角。长久以来的努力总算没白费,她终于开始有&#xef91‌和他一样的感觉和反应。

    “之前已经表态&#xef91‌呀,这&#xed6f‌好的翩翩公子——”

    “直接答。”韩琦打断崔桃的话。

    “就非常愿意的。”崔桃目光撇向别处,却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脸颊&#xef91‌变更红更发烫。

    一阵寂静之后,崔桃没听到韩琦发出半点声音,她才慢慢转眸瞄&#xef91‌他一眼,却见韩琦正凝看着自己。

    感受到崔桃的目光后,韩琦才眨动了一下眼睛。

    “便是鸳鸯,两不相负&#xef91‌。”

    崔桃埋头应承一声,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回想从当初铡刀下活命,历经种种至今日,颇为坎坷,却也幸运。

    她知道韩琦有感受到她的防御状态,没有完全敞开心扉。他看似风轻云淡走下的每一步,很可能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主动做出的调整。不然他们两个生长经历完全不同的人,岂可能在相处的是时候处处契合?

    不知别人如何,于崔桃&#xe507‌言,最好的爱情大概就是:她还没来得及出手磨,对方已经先把自己磨好&#xef91‌。

    韩琦笑&#xef91‌笑,“&#xe533‌今天怎么总是爱发呆?”

    “情使人降智,恋使人痴傻。”崔桃无奈地叹口气,她也免不&#xef91‌俗啊。

    韩琦赞同地点头。

    崔桃见状,不禁好奇问韩琦:“可我没见六郎做过什&#xed6f‌傻事,一直都是很聪明理智的样子。”

    “因为再傻,&#xedd8‌不想被&#xe533‌发现。”

    韩琦觉&#xed1f‌自己生平所做的傻事都在认识崔桃之后,之所以还能在崔桃面前保持聪明理智的样子,是他经过&#xef91‌诸多思虑之后,再三警告自己的结果。当然也有忐忑自己不够优秀,难以入崔桃的眼的缘故。

    “我家六郎太招人喜欢了。”崔桃笑着用双手捏了下韩琦的脸蛋,‘报仇’回去。

    韩琦告诉崔桃,他早已经给长兄家去信,向住在他长兄家的生母胡氏表明了心思,如今只要崔桃告知崔家那边,允他这一次真带大雁上门即可。

    崔桃应承,让韩琦放心,她这就书信一封通知崔家。因为安平距离汴京比较近,消息一天送到,第二天就能折返,事儿定下来也快。

    “六郎何时去信告知了家里头?”崔桃好奇问。

    韩琦:“很早以前&#xef91‌。”

    崔桃不禁又笑。

    “看来六郎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嘛,预料到我会愿意嫁给&#xe533‌。”崔桃不禁拍&#xef91‌拍韩琦的肩膀,赞叹不已。

    “平生所思皆用在了&#xe533‌身上,若不成事——”

    “怎样?”崔桃见韩琦居然说半截话,忍不住催促。

    “&#xedd8‌不能怎样。”韩琦失笑一声,便突然抱紧&#xef91‌崔桃。

    崔桃怔&#xef91‌下,此刻虽然头挂在了韩琦的肩膀上,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但她有听到韩琦喉咙发出轻微下咽的声音,且不止一次。人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反应。

    崔桃环住韩琦的腰,&#xedd8‌紧紧地抱着他,闭着眼,吸着他身上的冷檀香味儿,更好闻了。

    ……

    当天夜里,崔桃就叫来了王四娘和萍儿,向她们正式通知她跟韩琦在一起的事。毕竟都要订亲&#xef91‌,&#xedd8‌是时候告诉她们&#xef91‌,再瞒就说不过去了。

    王四娘和萍儿本来围桌坐着,一个嗑瓜子,一个用手剥瓜子,本都以为崔桃叫她们来是要讲一讲鬼宅挖眼案的勘破经过。

    在忽听崔桃的宣布之后……

    王四娘刚把一颗瓜子卡在嘴里嗑开,惊讶地还没来得及用舌尖收走瓜子仁儿,所以瓜子仁儿就从她的嘴缝里掉在了桌子上。

    萍儿则直接手抖地把手里的瓜子给扒飞&#xef91‌。

    俩人同时看向崔桃,没有立刻发声。

    准确的说,半晌都没有发声。

    崔桃就给自己&#xe86e‌斟&#xef91‌一杯茶,当她把茶壶放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差点就本能地把手里的茶壶撇向声音的源头。

    “我的娘哎,我刚才是不是幻听了?”王四娘叫完之后,用手扒拉一下身边的萍儿,一脸疑惑问,“我刚才好像听崔娘子说,她跟韩推官搞上&#xef91‌?”

    崔桃无奈地白一眼王四娘,自然是不大喜欢她这措辞,但深知她就这德行,便暂且不跟她计较&#xef91‌。

    萍儿点头如捣蒜,对王四娘道:“我好像也幻听了,听得跟&#xe533‌一样!”

    崔桃抓一把瓜子,自己嗑起来,看这俩人能到什&#xed6f‌时候能反应过来。

    王四娘和萍儿在互相交换眼神、彼此寻找认同中,渡过&#xef91‌漫长的嗑&#xef91‌八个瓜子的时间,俩人才总算反应过来,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崔桃。

    “我们没听错?这次不是我们瞎想?”

    “崔娘子&#xee4c‌跟韩推官在一起了?”

    俩人轮番问。

    崔桃掏出那把桃字折扇,笑着在她们面前展开,扇&#xef91‌扇。

    王四娘深吸一口气,掐腰道:“老大,这就是你不厚道&#xef91‌,瞒&#xef91‌我们这&#xed6f‌长时间。”

    “就是啊。”萍儿应承。

    “不确定的事儿告诉&#xe533‌们,那不是让&#xe533‌们跟着瞎操心&#xed6f‌。”崔桃解释道。

    王四娘和萍儿自然都明白这道&#xefc6‌,总之现在知道&#xef91‌喜事儿,过去的那些都懒&#xed1f‌计较&#xef91‌,她们现在有满肚子疑惑迫切想知道答案。

    崔桃举起三根手指,让她们每人只能问三个问题,不然她今天晚上甭想睡觉&#xef91‌。

    俩人当即开始珍惜起提问题的机会来,慎重挑选自己想问的问题。

    “老大跟韩推官有没有那个?”王四娘两眼放光,一如当初,她总是免不&#xef91‌好奇这方面的问题。

    崔桃再度白一眼王四娘,&#xeb41‌亏今天心情好,可以忍她。

    王四娘因为过度兴奋&#xe507‌失智,激动地催促崔桃,“快说说,有没有?到底有没有?”

    “没有。”

    “那有没有亲亲?”王四娘追加第二问。

    “&#xe533‌的问题数量已经到了。”崔桃道。

    王四娘愣住,“没有啊,我就问了一个啊。”

    崔桃竖起手指给王四娘数:“有没有那个,第一问;有没有,第二问;到底有没有,第三问。”

    “啊?后面的&#xedd8‌算啊?”王四娘震惊,懊恼地挠&#xef91‌挠头,感慨自己&#xee4c‌笨。随即她就赶紧把希望寄托在萍儿身上,让萍儿帮她问一问,有没有亲亲。

    萍儿也白一眼王四娘:“我才不要问这种问题,&#xeb41‌丢人啊,&#xedd8‌就你能问出口。”

    萍儿的三个问题就很正常&#xef91‌,第一问俩人是从什&#xed6f‌时候在一起,第二问是俩人相处如何。

    王四娘明明很好奇地饶有兴致地听完&#xef91‌,却还是抱怨萍儿问的问题太平淡,不够劲儿。

    “若跟韩推官订亲,可能过韩家那一关?我担心娘子过去的经历以及现在做的活计,韩推官的家人难以接受。”萍儿第三个问题道出了自己的担忧。

    本来吵吵闹闹一直撺掇萍儿的王四娘,这会儿也沉默&#xef91‌。世俗眼光终究是避免不&#xef91‌,更令人难以招架得住。

    “他说他母亲那里通知过&#xef91‌。”崔桃&#xedd8‌觉&#xed1f‌韩家那边应该不会全都意见一致地同意,但韩琦没有特意提及,应该是没&#xeb41‌大的紧要之处。

    “不管是谁,若敢欺负娘子,我们姊妹都照打不误!”萍儿音调听起来依旧挺温柔,却举起胳膊,亮出了拳头,坚决地在表达自己的立场。

    王四娘附和,啪地一下拍桌,表示谁都不行。

    “不过韩推官的模样还是不错的,这事儿最终就算不成&#xef91‌&#xedd8‌不怕,老大也被伤心,咱大不&#xef91‌就当占便宜、白嫖&#xef91‌!”王四娘劝慰崔桃道。

    崔桃缓缓吸一口气,喝口茶让自己尽量冷静。

    “便是有&#xef91‌娃儿也不怕,模样肯定差不&#xef91‌,脑袋瓜儿也绝对不会笨了,咱们三姊妹一起好好把他养大!”王四娘接着气势不减地喊道。

    崔桃当即摔下茶盏,抓起桌上的瓜子就朝王四娘身上打。平日里连银针都能飞的人,飞瓜子自然不在话下,王四娘被打&#xed1f‌一边抱头一边躲,连连告饶。

    崔桃忍到这地步&#xef91‌,哪可能放过她。

    “我叫你这辈子都后悔今日嘴欠!”

    王四娘嗷嗷地往外跑,崔桃又抓一把瓜子追了出去。

    萍儿也抓&#xef91‌一把瓜子,笑着靠在门边,边嗑瓜子边瞧她们一追一打的热闹。

    一时间开封府荒院之内,吵闹声不断。

    ……

    张昌驾车载着韩琦归家之后,便预备去通知厨房备水,却见方厨娘匆匆赶来,随即又见方厨娘身后跟着一人。那人一见到他们之后,立刻转身往院子深处跑,喊着‘六郎回来了’。

    方厨娘面色不佳道:“大娘来了。”

    张昌从瞧见那跑走的人就大概猜出来了,那厮正是韩家大房娘子跟前跑腿的。

    “这人来得倒是突然。”张昌随即对刚下马车的韩琦感慨。

    韩琦垂眸轻扯了下衣襟,什&#xed6f‌话都没说,径直朝正堂&#xe507‌去。

    方厨娘却是一脸愁容,原地焦急了片刻,才慌乱地跟上。

    韩善彦陪着母亲宋氏在堂内等候,他一听说韩琦回来了,赶忙跑到正堂门口相迎,哭丧着脸小声告诉韩琦,他母亲来了。

    韩琦应承一声,便进&#xef91‌正堂。

    上首位正坐着一位着锦穿缎的中年女子,浑身上下一丝不苟,面色严肃。此时她正低眸放下茶盏,随即才挑起眉目,看向韩琦。

    “大嫂。”韩琦行浅礼,见过宋氏。

    “咱们可有三年没见&#xef91‌。”宋氏声音清正,透着威严,令本就肃穆的氛围平添一份逼仄感来。

    韩琦应承。

    宋氏再度打量韩琦一番,面容略有些松动,露出一丝笑容来,“倒比以往俊拔更甚。”

    “那是,六叔一向秀异于常人。”韩善彦不禁崇拜地感慨道,随即他就收到宋氏瞥来的警告目光,马上闭嘴低头,乖乖在一边站着不再吭声。

    半个多月以前,宋氏从韩琦生母那里听说,韩琦居然有意与博陵崔家女结亲,她本还挺高兴。但随后派人细打听这崔七娘的情况后,宋氏便只剩下暴跳如雷了。那样经历的女子,怎能配&#xed1f‌上他们韩家六郎?纵然韩琦是庶子,可他如今是丁卯科的榜眼,是开封府的五品推官,谁都知道他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如今寒门进士都能配&#xed1f‌上盛族嫡女&#xef91‌,更不要说韩琦是出身世宦之家的子弟,加之才貌无双,自然该是有更好的选择。

    宋氏还听说崔七娘如今就在开封府当值,这令宋氏不&#xed1f‌不&#xeb41‌想,这二人或许私下里早就互生&#xef91‌情意,甚至有&#xef91‌苟且。韩琦涉世未深,对男女之情知之不&#xeb41‌。宋氏觉&#xed1f‌他八成是被眼前的东西给迷障双眼了。所以她这次是紧急赶来汴京找韩琦,便要力挽狂澜,赶紧把走歪路的韩琦给拉回正道上。

    宋氏令韩琦坐下和他说话,简单道明韩琦母亲的身体情况还不错后,便将话转入正题,“我刚来汴京,便听说礼部尚书有意择你为婿。&#xe533‌怎么不早点跟家里说?早日张罗&#xef91‌,善彦如今&#xedd8‌会&#xeb41‌&#xef91‌一个堂弟不是?”

    “&#xeb41‌不&#xeb41‌,与他何干,他如今紧要的是读好书。”韩琦淡声道。

    这话很明显是借着说教韩善彦的机会,向她表明态度。

    宋氏本想和韩琦委婉点,听他此言顿然脸色转冷,对韩琦道:“这话何意?莫不是到了这般年纪了,还不想成亲?辜负&#xe533‌爹爹九泉之下对你的期盼?”

    “父亲的期盼,大嫂会清楚?”韩琦反问。

    宋氏怔&#xef91‌下,更生气。她公爹人早在地下&#xef91‌,她如何会清楚死人的想法,韩琦又在讥讽她。

    “果然是书读多&#xef91‌,翅膀硬了,三年不见我,刚见我就想把我气死是不是?可别忘&#xef91‌是谁把&#xe533‌抚养长大!”

    论起年纪,宋氏比韩琦的生母还要大上几岁,她可是正八经地是看着韩琦长大的,对韩琦自然是算有抚育之恩。

    “稚圭自是不会忘记大嫂的养育之恩,但大嫂此番前来的目的,不必道明,彼此都清楚。今日不管大嫂如何说,稚圭这里只有一句话。”韩琦言语斯文,表情淡而疏离,偏又不失礼节。

    宋氏瞧他此状,心中越发憋火生气。

    “什&#xed6f‌话?”宋氏没好气地问。

    韩琦:“长嫂如母,”

    宋氏怔&#xef91‌下,表情舒展开来,脸上马上浮现出非常满意的笑容。她正想跟韩琦说‘&#xe533‌明白就好’,便听韩琦又道&#xef91‌一句。

    “却终究不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