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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血公子
唐妙只是下意识接住他,再说他不过是个小屁孩,笑了笑,对萧朗道,“我们回院子去吧!”然后拉着萧朗的手就走。薛维猛地冲过去挡住他们,吊梢大眼凶巴巴地瞪着他们,双手叉腰,两腿劈开站着,他指着唐妙道,“萧朗,你就是来找她,不肯跟我玩?”萧朗蹙眉,“你一个小屁孩,我跟你玩什么!”薛维不服气道:“她还是小臭丫头,你跟他玩,小心烂脚丫子!”唐妙紧了紧眉头,为什么会烂脚丫子!
萧朗似是生气了,眯了眯眼,冷冷地道,“你不回去,小心我揍你哦!”
薛维也哼了一声,“让她给我下跪磕头,赔礼道歉,否则有你们好看!本公子可没那么好欺负!”
唐妙为难地看着他,这小家伙如果本本分分的,真是个绝美的小人儿,漂亮得不像话,可这般凶神恶煞地着实讨厌。他是萧朗家的客人,唐妙不想让他们冲突,忙对萧朗道:“你送他回去吧。我回院子等你好了。”
萧朗想了想也行,免得她被人欺负,上前拎起薛维的脖子就走。
唐妙看得目瞪口呆,急忙道:“你温柔点!”
萧朗哼了一声,“这小屁孩,才不用惯着!”
薛维嗷嗷地,大力地威胁:“你们等着我,我让我爹给你们关进大牢,拿皮鞭抽你们,你快放开我。萧朗,你告诉你,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小心我送你去大牢!”
萧朗给他一推,冷冷道,“去花园,不许来这里,否则小心我揍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薛维又立刻追上,大喊道:“萧朗,你回来,你要跟我玩,否则我生气了!再也不让你拿我的玉了!”
萧朗回头笑眯眯地道:“花花桃桃不喜欢了,我也不稀罕,你留着吧!”
薛维气得立刻上蹿下跳,打了一套不知道什么拳,嘿嘿哈哈地拳打脚踢,直到丫头喊着跑过来,“小公子,小公子!”
薛维立刻站定,拂了拂衣摆,倒背着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扬起头傲然道:“干什么?”
那丫头道,“小公子,快回去吧,夫人找你呢!”
薛维哼了一声,“本公子散散步!赏赏花,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完迈着四方步回去了。
丫头无奈地跟上,这小公子虽然不到六岁,可人小鬼大,精明着呢,就是整日里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奇奇怪怪的。
萧朗怕唐妙无聊,知道她起得早,未吃早饭便领着老仆跑来客院,一进门便看到唐妙站在院子里伸腿扯胳膊,像跳舞又不对,但是每个动作又都很有规律,和着拍子。
他看得好玩,便不惊动她,等她“练功”完才领着老仆过去。
唐妙见他手里拿着一只小瓷碗,里面装了小米,常叔提着一只大筛子,还握着几枝丫状小棍子,诧异道,“干嘛?”
萧朗把小米碗递给她,“来后面,逮鸟给你玩!”
他们在房后的空地上支了筛子又撒了小米,因为前两日刚下过雪,麻雀都四处蹦蹦哒哒地找吃的。客院本来东西就少,鸟儿们更是饥饿,没一会逮了两只,萧朗用丝线栓了,让唐妙拿着玩,赶它们飞。
唐妙和萧朗趴在游廊里面的坐栏上,透过围栏的栅格看着筛子内的动静,决定什么时候拉绳子。已经有了两只,也享受到了乐趣,唐妙便不专心,趴在萧朗旁边低声道:“这些小鸟真笨,一次次还来!”
萧朗扭头看着她,从上而下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如今头发长了覆下来,让额头不再那么宽大,多了一份柔和,浓密的长睫还是一如既往弯翘撩得他心里软软的。
“小鸟要吃小米,舍不得离开,可能就算死也要在一起吧。”他喃喃道。
唐妙白了他一眼,“你一个男孩子,哪那么多愁善感?看什么破烂书了?”
萧朗脸颊微醺,映着游廊下面的白雪,有一种晶莹粉白的色泽,很是美丽。唐妙不由得嘀咕了一声,就算八岁了他也是小屁孩!
这时候有两只鸟一起进去叨食,萧朗小心翼翼地要拉绳,突然身后一人大喝一声,“哈,我逮到你们了!”鸟儿受到惊吓,扑棱棱地都飞走了。
薛维跳将起来朝萧朗的后背扑来,萧朗没好气地一躲。薛维“砰”的一声脑袋磕在坐栏上,疼得他“啊”得大叫一声,委顿在地,仰面躺着不动,鼻子开始往外流血。
唐妙吓了一跳,忙蹲下将他扶起来,捏住他的鼻翼,“快让他坐起来!”
萧朗见薛维撞破了鼻子也吓了一跳,忙按照唐妙的话做。
唐妙以为薛维昏过去了,让萧朗快去找大人叫大夫,萧朗忙跑去前面。
萧朗一走,薛维睁开了眼,看到自己流出来的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屁孩晕血!唐妙笑了笑,让他靠在围栏上,继续捏着他的鼻翼,掐他的人中,薛维又醒过来。
唐妙命令道:“不许睁眼乱看!”然后将他的头微微前倾。
薛维大口喘气嘟囔道:“你小心,我让我父亲给你关进大牢,用鞭子……啊!”
唐妙见他这样时候还不忘威胁人,捏住鼻子的手稍微用力,薛维吃疼,便要挣扎。唐妙冷笑道,“你动,你动,你再动小心鼻子里的血灌进肺里呛死你!”
过了一会,萧朗领着常叔跑过来,并没有大夫。
萧朗看着薛维道:“破个鼻子,有什么好怕的,不用叫大夫。”
薛维用力地想用鼻子“哼”一声,却被唐妙捏紧,只好不动。
常叔把薛维抱起来,送到高氏那屋里,让高氏帮忙打了一盆热水,他将薛维放在椅子上,又给脱了鞋袜把薛维的双脚泡在热水里。
“一会就好了,小公子别怕,不用跟薛大人说啊,要是说了,薛大人和夫人该心疼了!”
薛维哼了一声,白了唐妙一眼,“把她拖下去!”
唐妙按着他脖子的手微微用力,迫他低头,“想死呀!”
薛维开始踢腾盆里的热水,萧朗哼道,“我们都不要管他,让他流血好了,我们去抓鸟不带他!”
薛维立刻不踢水了,乖乖地微低了头,让唐妙摆布。过了一会,唐妙松开手,捂住了薛维的眼睛,他鼻子里流出几块血块,因为不得劲他想用力地擤,唐妙又捏住他,让他不许动,用嘴喘气就好。
又过了一会,薛维便不流鼻血了,高氏忙拿了手巾给薛维擦脚,然后帮他穿上袜子和鞋。
薛维点了点头,满意道,“你很好,跟我回家做奶娘吧!”
唐妙气得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常叔和高氏吓了一跳,高氏忙把她抱下去象征性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你这个丫头,做什么呢!”
薛维用嘴巴哼了一声,拿帕子擦了擦鼻子,见干干净净的没血了,才道,“本公子大人不计小女人过,算了!我们逮鸟去,你们可记住了,要是以后不带我玩,我就送你们去大牢,拿鞭子抽!”
高氏吓得一哆嗦,抱紧了女儿。
唐妙白了他一眼,“你小心被人抽才是!”这么嚣张,就算他老子是皇帝也有能打他的人!
薛维虽然磕破鼻子又怕血,可跟着他们玩了一会逮鸟,便将那事忘了,唐妙确定他不会告状给萧朗惹麻烦才松了口气。唐妙私下里跟萧朗叫他晕血公子,萧朗哈哈大笑。
逮鸟的时候薛维这厮霸道得很,非要自己来拉绳,可是每次都因为太心急,鸟儿立刻就飞走,他又怪唐妙是小女人,把鸟儿吓走的。气得唐妙和萧朗不理他。他自己又没意思,先是大牢鞭子的一通威胁,见不奏效,便又说鼻子的事情,萧朗要揍他,唐妙便拦着,又陪他玩了一会,逮了一只瘸腿鸟,用绳子栓了给他玩,他却霸道地拿走唐妙的两只,把瘸腿鸟留给她玩。还缠着她比赛,瘸腿鸟赢了自己他又大牢鞭子的伺候,非要唐妙输给他才转怒为喜。
夜里薛维缠着萧朗和唐妙玩了很久,直到他母亲发了话他才不情愿地回去,走得时候还不忘威胁唐妙,“明日早点起来陪我玩哦,否则小心鞭子!”说完仰着头背着手飞快地走了。
第二日高氏坐了萧家马车要回去的时候,薛维气哼哼地拦在前头,双手叉腰,自以为一尊大神般站在那里,“留下陪我玩,否则抓你进大牢,鞭子伺候!”
唐妙理也不理,这厮这般嚣张,以后要是被上司知道了,搞不好以为他父亲天天冤狱,撤官罢职就爽了。萧朗给他拎到一边,然后上前跟唐妙道别,还没等说话,薛维顺着萧朗爬上来,扒住车辕,“有空到我府邸来玩,我不会让人打你的!”
唐妙白了他一眼,想和萧朗说话,薛维扒着车要爬上去,萧朗只好拎着他走开,让车夫赶紧走。
等马车走远了,萧朗才气哼哼地拎着薛维从角门回家,在二门处被仝芳看见,斥责道:“小山,干什么呢,放开弟弟。”
萧朗将薛维扔下,威胁道,“再抖擞小心我关你柴房去,不给饭吃,天天拿砖头拍你脑门!”
薛维有些害怕,住了声,一下子扑进仝芳怀里,“舅母,舅母,哥哥欺负我,舅母疼我!”
仝芳忙抱起他,哄道,“小维真乖,舅母疼,来,我们去吃红枣粥了,小维最爱吃的。”仝芳把薛维抱进去回头看萧朗,“这两天你也不管客人,现在桃花走了,去给你姑父他们请安去吧!”
萧朗乖巧地去了。
唐家堡的元宵节,如今也并没有什么意思,因为不是镇上,没有什么花灯会,只不过是照例放鞭炮。但是对于孩子们,过节就是最快乐的,他们对花灯也没有什么兴致,反而喜欢新衣服、鞭炮、元宵等吃食。谁家放鞭了小孩子们捂着耳朵追着跑,等放完了疯抢掉落下来没有炸开的,攒起来以后放。
这时候南头窜起了一蓬星光,孩子们喊着放花了放花了,都跑去看。孩子们出去看了,回来说唐文汕家放的,很多人围着看。
王氏听了笑道,“是他两个闺女送来的,还送了很多肉鱼的,可多了。人家现在真是过好了。”
景森扭着母亲的手,“我也要放花,放花!”
王氏拍了他一巴掌,“你消停点!”
王氏又不断地说唐文汕家过得多好多好,吃什么,喝什么,家里挂着多少肉,“那天我去南头,她还给了我半只鸡,那大鸡腿,真是肥!”
李氏正在缝补老唐头的破大袄,起眼瞅了一眼跨着门槛,掂着腿搓着手的三媳妇,哼道,“你怎么不说你给她多少东西。我给你按地头上的扁豆种、辣椒种的,你怎么不种都给了他?”
王氏笑道,“哎呀,那点东西,又不当东西,我给了他们,结菜的时候他也叫三儿送了些来,叫我也去摘,我没得上功夫!”
李氏讥讽地笑了笑,低头缝大袄,没得上功夫,你倒是有功夫跨我家门槛,得吧得吧,李氏心里有气,手上的针穿得嘶嘶的。
王氏看了她一眼,又开始说自己也想给景森爹缝个新袄,“啊,那个旧袄,破得没法穿了,还是你老早给他缝的那个破袄来,估摸着是成亲前的吧。”
李氏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他那个袄是生桃花那年冬天,你大嫂子给你的块新布,哪里是成亲时候?你达达这个袄可靠近十五年了。棉花爪子都不知道摘吧多少遍数了,补丁补得都看不出原来什么样儿了!”
王氏抬手擦了擦鼻子,“娘,景枫考试,钱够不够啊?我这里还有两个儿,分了家,还攒了两个儿!”言语间颇见得意。
李氏继续缝袄,“你快攒着吧,景森也得上学了。”
王氏又道,“俺大嫂子也是,使钱也不和我说,你说要是说说,我怎么不得使上几个儿?没有一千,还没有二百?”
李氏气哼哼地没吱声,前一阵子她把家里人叫一起,说景枫要去赶考,大哥家自己是没有那么多钱,她说让亲戚都凑凑,以后考了试,得了成绩,还能忘了大家不成?文沁家那么困难,也拿回来三百钱,至今夫妻两个还给人家种地赚那点口粮。前一阵子冬天,高氏推着小车一边放着面和白菜,一边放着唐妙去接济他们。这么穷的亲戚,还出了三百钱。
当然出钱是情分,不出也不强求,现在又来说风凉话,李氏一边想着,针嗖嗖得,扎了半天发现倒是缝错了。想起那次凑钱,老三家的又说景森读书,又说她娘家兄弟成亲,又说……她七大姑八大姨地都比景枫亲近要好,等着以后了,景枫中了秀才,举人的,她可别想着来沾光,也没门儿!
王氏说了半天,见李氏没开腔,笑道,“娘,你干活倒是快起来了,景枫能考上?俺娘家那里有个小孩儿,读书没他那么好的,考试的时候……”
“你快中了吧!”李氏终于火了,景枫考试前,谁要是胡说八道,说什么落地了之类的她都生气。还教着孩子们都注意,东西掉了地上,只能说及第了,不能说落地,让她听着就得说一遍。
为这事李氏还生气,连桃花那么个孩子都知道说及第,景森都九岁多了,还在那里落地了落地了。李氏有时候比量着萧家老太太说,这要是在人家家里,不定得怎么着。
王氏见婆婆没有要和她聊的意思便出了门,也不回家,又往东去了。
夜里王氏去高氏家串门,又说跟老太太说的那套话,杏儿突然插嘴道,“娘,你不是说大哥去了那里没地方住,不要住柳家,还要请师傅们吃饭,要是三娘娘有钱,给点先用着,也没什么不好。回头先还就是了。”
唐妙趴在母亲后面看从萧朗家带回来的书,偷偷地朝二姐竖起大拇指。
王氏显然没料到这个,打了半天哈哈,才道,“那么的也不早说,我才借给唐文汕家了。他二媳妇又要坐月子了。估计又是个小子,看看那么尖的肚子!”
然后又开始说唐文汕家的日子如何红火,绝口不提钱的事儿了。
杏儿看着她问道,“三娘娘,我今早起来晒在外面的草,怎么不见了,你有没有拿错啊。我烧火没引火草了!”
王氏惊讶道:“啊?拿错了?没,没得,我的草晒在门口,恁的在恁门口,没掺和!”
杏儿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嗯,大概叫风刮了!”然后下去用瓢盛了半小瓢红枣和几个桂园还有煮熟的栗子,端进来问高氏,“娘,我给大哥送过去吧,他夜里读书很晚,垫垫饥。”
高氏应了一声,看着王氏,“你抓把给景森吃吧。”
王氏摆了摆手看了一眼,笑了笑,“那么我抓把儿!”伸手要去抓,杏儿已经转身走了,王氏尴尬地搓了搓手,嘴巴吧嗒了两声。
高氏气得骂了杏儿两句,然后又回头跟王氏道:“景森娘别生气,这死丫头,仝芳给了点吃食,都珍贵着呢,谁也不给吃,桃花要个桂圆,她也不给。”
王氏撇撇嘴,“嗯,景枫那么着,读书也要吃点。得吃点儿!”然后又问大梅做什么,景椿做什么,大哥哪里去了。高氏一一告诉了她。
王氏喜欢串门,她一来唐文清基本就出去,烦她问东问西,不回答不是那么个事儿,回了又觉得没意思,而且你回了,她就继续问,越问越多。
王氏探头对唐妙笑道,“妙妙,看什么书呢!看得懂吗?”
唐妙对着她甜甜地笑着,“三婶,就是讲故事的书,挺有意思的!”
王氏又问她书里有什么,她看得那么入迷,唐妙便拽了拽,脆声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王氏没听过,觉得朗朗上口,听着文绉绉的,点了点头,“以后考个女秀才!”
唐妙道:“谢谢三婶!”
王氏又开始问她关于树叶子、草木灰、沤肥的事情,唐妙随便说了几句与她,王氏暗自记住了。然后又道,“我让景森也去读书,回家和你一起!”
唐妙点了点头,“好呀,”她从炕头把自己的小碗推过来,里面有三个栗子四个桂圆还有七八颗枣,“三婶,你拿回去给哥哥吃吧。”
王氏笑呵呵地道,“你吃吧,他大,不用吃。”
唐妙自己拿下两个,笑道,“我从二姐那里偷的,你可别让她知道,快拿走吧!她谁也不许吃的,只能给大哥吃!”
王氏便拿了去,回家了。
等她走了,高氏回头轻轻拍了唐妙一巴掌,“你个鬼丫头,该打。”
唐妙嘻嘻笑起来,二姐特意拿出来馋三婶,自己要是不这样说,三婶该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