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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夏雨这一巴掌真的把疏影打懵了,她愣在地上半晌没能回过神。一双狐媚妖娆的眸子,此刻泛着异样的迟滞,似有些不敢置信,又似不知该如何酝酿此刻的情感。
夏雨蹲身,慢条斯理的揪着疏影的衣襟,“对得起你?我告诉你江疏影,我太对得起你了。我还了你多少次,就算我欠你十条命,我也该还清了。我不知道洛花发现了什么,但我知道若非事关生死,她绝不会死。杀人不过就是为了灭口,很高兴,你成功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洛花不是我杀的。”疏影捂着脸,泪如雨下,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如此一来,强势的夏雨反倒成了恶人。
“真的?”夏雨冷笑两声,“寻梅,把东西拿过来。”
寻梅快步上前,肩上背着一个包裹,打开来竟是一块灵位牌子。将灵位交给夏雨,寻梅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阿奴还拦着浮月,不许浮月靠近半步。
“疏影,你不是说你没有杀洛花吗?我给你机会证明。皇天后土,人在做天在看,洛花也在上头看着。你若敢当着她的灵位磕三个头,赌咒发誓你没有杀她,我就信你一回。如若不然,此生不得真爱,难得善终。你敢吗?”夏雨一声吼,突然将灵位推倒疏影的怀里,“你敢吗?”
疏影面色惨白如纸,这一声吼,惊得她手上一松,灵位瞬时滚落在地。她骤然推开夏雨,浑身剧颤的站起身来,死死的扶着一侧的栏杆,“我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为何要发誓?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与我何干?我为何要拿自己去赌咒,你当我是傻子吗?”
“真正的傻子是我!”夏雨怒吼,“你那左手写字是书呆子教你的,你当我不知道吗?敢做不敢当,你特么就是个孬种!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来拿,唆使叶尔瑜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为的不就是对付我吗?”
她扯开衣襟,露出里头绑着厚厚绷带的伤处,“这一箭还你够不够?如果不够,你还可以再来几箭,你看我会不会死!会不会!”
疏影一屁股跌坐在栏杆处,身子颤抖得厉害,“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歇斯底里的喊着,泪流满面,表情几近狰狞,“我说了不是我,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如果我要害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因为我有赵老九,我有我身边那么多的好朋友、好兄弟,这些你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夏雨低眉望着自己的伤口,终归还是冷静了下来。
吼也吼过了,疼也疼够了。
这份情谊,只能到这儿了。
“如果不是洛花被杀,这些话——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谁的命不是命,谁不是父母生父母养。你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也就别怪别人,不把你的命当命。”夏雨定定的坐在那里,神情略显迟滞。
“那你告诉我,我为何要这么做?”疏影重重的合上眸子。
“所有人都看的清楚的事情,你以为我真的看不见吗?从我带着你进入睿王府,你就变了心肠。从前的你高高在上,而现在的你却屈居在我之下,要靠着我的名义才能寄居睿王府。我不计较,不代表你不会计较。从小到大,对于你想要的东西,你都会以各种理由从我手里拿过去。”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不在乎,不代表我娘她们也傻,她们见过的世面难道比你少吗?所以她们尽量不让我靠近你。我一直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狼也该有点心。”
“我赌了十多年,却输在了你的手里。我输了,输的是洛花的一条命。”夏雨说的很轻,到了最后声音哽咽得也只有自己听得见。
疏影起身冷笑,眸色冷冽的凝着眼前的夏雨,狠狠的拭去脸上的泪,“夏雨,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可怜我吗?我们同龄,一块被人捡到,为何最后守身如玉的是你,卖身卖艺卖笑的是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论长相,你给我提鞋都不配。论才艺,你除了赌你还会什么?你就是个废物,一无是处的废物!除了整日的骗吃骗喝,你还会做什么呢?”
“满大街的男人,谁不知道你就是个顽劣不堪的人。是我收容你,可凭什么最后被人看不起的是我?不就是青楼女子吗?我到底哪里输给你,那些男人对你称兄道弟,可到了我这里,还不是得跪在我脚下,舔我的脚趾头?”
“你何德何能,连睿王都对你刮目相看,都对你宠爱有加。你知不知道,我看到睿王爷对你的那种眼神,我有多恨。”她抚上自己绝世的面颊,“哪个男人看到我,不是惊为天人,何以都让你抢了风头?梁以儒、袁虎以至于后来的睿王,他们看你的眼神,都带着宠溺。”
“难道我不够好吗?我到底哪里不够好?温柔贤淑,才艺双馨,花容玉貌,我都可以。夏雨,你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们一个个的都围着你转!”
夏雨噙着泪,笑得悲怆而绝冷,口吻带着慑人的嘲讽,“你想知道吗?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拿七分真三分假对待他们,他们也会如此对待你。因为你善妒,多疑,自以为是,所以在你的眼里,所有人也都是善妒多疑甚至于自以为是的。因为这是你看到的世界,你所看到的只能一个个都像你自己。”
“我把他们当朋友,当兄弟。我可以两肋插刀,你可以吗?我能跟任何人都说实话,我拍着胸脯,敢结交这些宵小之辈,甚至于路上的乞丐。你敢吗?你怕脏了自己的手,低了自己的身份,你从来没在乎过,那么现在来指责别人的不在乎,你还要脸吗?”
疏影冷笑,“为何以前你不在乎,现在反而在乎了呢?”
“因为你要的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在乎。你拿多拿少,只管拿。可洛花的命,我在乎。”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将灵位抱在了怀中,“以后再也听不到洛花,喊我一声公子了。”
有泪,沿着脸颊缓缓而落,“今日我夏雨与江疏影,断弦绝义,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多年的情义,是你亲手葬送。来日被我找到证据,我必会为洛花报仇。”
“你要杀了我吗?”疏影切齿,眸色冷寒,“为了一个才相识不久的奴婢,你真的要翻脸无情?”
“你弱你有理,如今倒成了我翻脸无情。这样也好,至少我还能翻脸,你压根忘了自己的脸往哪儿长的。到底还是赢你的,也好!”她将灵位塞进了疏影的怀中,“拿着,带回去好好供奉,希望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不会梦见洛花向你追魂锁命。井下太冷,她死得很难看。”
夏雨冷飕飕的抬头,就像恶灵附身一般,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直勾勾的注视着疏影,看的疏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身上好一阵寒凉。
“洛花说,她死不瞑目,你不下去陪她,她就不投胎了。你看,她就站在你身后呢!洛花,你终于来了,你要的人我把你带来了。唉——”夏雨一声叹,将视线投向疏影的身后。
“夏雨你混蛋!”疏影一把丢开灵位,拎着裙摆就跑出了亭子。
夏雨站在亭子里,默不作声的捡起地上的灵位,继续抱在怀中,冷然注视着疏影飞奔而去的背影。跌跌撞撞,她想着,至少这几日,疏影都得噩梦缠身了。
疏影什么都不怕,就怕鬼。
许是亏心事做多了,如今还杀了人。虽然嘴上死不承认,可做贼心虚,到底是欠了血债的。
浮月搀着神情恍惚的疏影,快速的离开。
亭子一侧的树后,商青鸾缓步走出,掌声随即响起,“好!很好!想不到听到一出好戏。好一场断弦绝义,好一场夏内侍怒打风尘女!”
“侯爷夫人倒是站得住!”夏雨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的拭去脸上的泪痕,“不知有何感想?”
“我是真的没想到,疏影的城府如此之深。更没想到的是,世间还有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当然,最后没想到的,还是疏影的死鸭子嘴硬。桩桩件件都说了个透彻,竟然还能砌词狡辩,死活不肯承认。”商青鸾走进亭子,云儿退到一旁。
待坐定,商青鸾笑道,“其实你可以找叶尔瑜对质,这样的话疏影就无所遁形了。”转而一顿,“还是说,你下不了狠手。”
“洛花的命在这里,你觉得我会下不了手吗?”夏雨将灵位小心翼翼的置于桌案上。
商青鸾眸色微转,“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心思。”
“大局为上,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睿王府的大局。我死不要紧,睿王爷事关天下,岂能因为而连累。”夏雨起身,背对着商青鸾,负手而立。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极了赵朔。
也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赵朔为何总喜欢眺望天际。
看得远一些,心胸就能宽广一些。
这世上有些人,注定是为天下而来。
商青鸾眯着眸子去看夏雨,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像女子,这般姿态倒生出几分男儿之态。不矫揉造作,也不附庸风雅,这世上还有如此精灵。
阳光从外头落下,稀稀落落的撒在夏雨身上。她定定的遥望远方,默然不语。
商青鸾想着,此刻的夏雨,心里应该是悲愤交加的。
疏影,几乎就是一种爱与恨的集合体。从小到大的情义,说断就断了,换做是谁都会有些难以承受。可她方才也听到了,夏雨细数的桩桩件件,都是要命的事情。
如此这般,夏雨竟然也忍了,可见——这女子是有些肚量的。
指尖,轻柔的拂过被生生掰断的琴弦,商青鸾笑道,“你今日让我看这一出好戏,不知是何用意?只是为了告诉我,小心疏影吗?”
“我想与你合作。”夏雨没有转身,声音极尽凉薄,“我要她的杀人证据,而你大概只想稳固侯府吧?有疏影在,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对于男人,她有的是手腕。换句话说,她自身就是一把利器,一把足以对付男人的利器。”
“没错。”商青鸾点头,“她确实占尽天时地利,她有绝世的美貌,惊人的才艺,侯爷的宠爱。她唯一输给我的,就是出身还有郡主离开时定下的规矩。”
夏雨点了头,这才转身,“这么说,夫人愿意?”
“捉拿凶手本是衙门的职责,与我无关。不过——我喜欢你的性子,真实、踏实。谁跟我耍心眼,我就让谁栽跟头。”商青鸾起身走到她身边,“你手没事吧?”
“没事。”夏雨轻叹,“该知道的一些事,你也都知道了,想来也该了解到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对你有好处,不会让你着了她的道。我不想她再害无辜的人,不过以她的心狠手辣,你这个夫人之位,怕是做不长久的。”
商青鸾一笑,美丽的眸子斜睨夏雨一眼,“你只知她心狠手辣,为何没想过,我也是心狠手辣之人?郡主能让我一人留在侯府,你觉得她会放个软钉子在府内,任由疏影为所欲为?”
夏雨轻笑两声,“我相信郡主。”
“郡主也信你。”商青鸾道。
夏雨微怔,有些不解的望着商青鸾。
商青鸾眸色微转,“我如今拿着疏影的把柄,也知晓了她的处事方式,以后对付她更是易如反掌。到底这是镇远侯府,还轮不到她这个侯府小妾瞎折腾。至于我这个侯府夫人,你只管放心,郡主有命,谢家不可休妻。”
“不可休妻不代表没有平妻,也不代表不会丧妻。”夏雨望着她。
商青鸾点头,“那就走着瞧!我已经见识过她的手段,黑白颠倒,能言善辩。那娇滴滴的样子,换做我是男人,我也会吃这一套。”
夏雨笑道,“换做我是男人,我会把她锁起来,最好是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的,都没有好下场。”商青鸾笑答,转身离开,“好了,戏看完了,话也说完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显神通吧!”
“哎!”夏雨唤了一声,“你小心点,她会不折手段的。”
商青鸾转身,笑得明媚灿烂,“其实我们年纪相仿,你可以叫我青鸾。”
“大家都唤我阿雨!”夏雨报之一笑。
看一眼桌案上的灵位,商青鸾眸色微暖,“阿雨,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夏雨蹙眉,却听得商青鸾继续笑道,“我三朝回门的时候故意拖延,明日我准备回娘家。朝廷力量容易引起怀疑,可你不是出身江湖吗?”
夏雨点了头,“我明白了。”
“合作愉快!”商青鸾快步离开。
合作愉快!
是的,会非常愉快的!
对付女人,就该女人出马。
朝廷是男人的,后院是女人的。
分工合作,才能无往不利。
寻梅与阿奴上前,夏雨正温柔的用袖口拭去洛花灵位上的灰尘。二人轻叹一声,寻梅道,“少主,洛花在天有灵,知道少主锲而不舍的为她报仇,她也会死得瞑目。”
“我不会放弃。”夏雨抱起灵位,小心翼翼的放入包袱内,“洛花不能白死,疏影也不能逍遥法外。一命偿一命,血债血偿。”
想了想,夏雨道,“我想去一趟少傅府。”
“公子,回府吧!”阿奴道。
夏雨眉头微挑,“少傅府出事了?”
阿奴摇头,“没有。”
“那为何不能去?”夏雨不是傻子,阿奴很少说话,但——说的都是实话,撒谎都不会,“你说谎的时候,会捏紧自己的衣袖,你当我不知道吗?”
阿奴一怔,随即松开了自己的衣袖,面色窘迫。她这个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连睿王爷都不知道,没想到夏雨竟然——夏雨混迹赌场,这眼耳口鼻自然要对周围的一切观察入微。
“说吧!”夏雨缓步走出了亭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起的?”
“说吧!”寻梅道。
阿奴犹豫了一下,垂眸低语,“梁少傅已经出京,并不在府中。”
“去哪了?”夏雨问。
阿奴道,“去代州府,奉皇上密令,查察花满楼一案。公子放心,皇上让内侍李大人跟着,不会有事的。”
“代州?”夏雨眉头微皱,“什么时候走的?”
“使团出京那一天,少傅大人就已经跟着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所以——”阿奴瞧了夏雨一眼,“公子还是别去了。”
“相宜也跟着?”夏雨问。
阿奴摇头,“不知道。”
“先去看看情况。”不知为何,夏雨总觉得有些心慌。梁以儒早前被花满楼下了药,花满楼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梁以儒的身份。明知身份还敢下手,显然根本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这些亡命之徒,会不会——还跟着他呢?
自从梁以儒闭门谢客,百花宫的暗哨才算撤去。
只要他忍过那几日,迷魂散就会被自身化解。
毕竟梁以儒中毒不深,还算可救。
那一日侯府大婚,夏雨是见到梁以儒的,看那样子虽然憔悴,可眸中精光依旧,显然是熬过去了。
夏雨去了少傅府,相宜也不在,大抵是一道跟着去了。
“回乡祭祖了。”门口守卫是这样说的,府内的老老小小也都是这么以为的,“过几日便会回来,等大人回来,奴才给您传个话。”
“不用了。”夏雨摇头,从少傅府内走出来。
梁以儒不在,她进去也没意思。
“少主是不放心?”寻梅蹙眉,“既然有人随行,少主还是放宽心为是。”
“我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夏雨坐在门前台阶处,略带愁容的挠了挠后颈,“这事百花宫不便出手,毕竟事关朝廷。我去找丐帮,到时候书呆子到了代州府,能让代州丐帮给盯着点。”
寻梅点头,“丐帮无处不在,这个可行。”
但愿一切都是夏雨庸人自扰。
她倒宁愿自己白忙一场,只要梁以儒没事,什么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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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国公府。
东方青趴在床沿没有动弹,看上去好像——
婢女有些慌了,急忙放下手中的饭菜,小心翼翼的靠近床边,“小姐?小姐?小姐吃饭了?”轻轻推了东方青一下,东方青却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面色惨白,双眸紧闭。
“小姐?”婢女彻底慌了神,急忙跪身去探东方青的鼻息,“糟了,没气了。”若是东方青出了事,她也逃不了一死。
一转头,婢女刚要喊,“来——”
颈后瞬时遭受重物锤击,婢女闷声倒伏在地。
东方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已经偷偷倒掉了一日的饭菜,否则体内的软筋散会让她整个人疲软无力。虽然现在饿得眼冒金星,手脚发软,可也好过被软筋散控制。
将手中的镇尺丢在地上,东方青勉力起身,褪下婢女的衣裳与自己换上。深吸一口气,她无力的走到门口,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撑着往外走。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离开这里。
肃国公府,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越过后院的小厨房,穿过长长的回廊,她觉得天旋地转。可却不愿停下脚步,还在不断的往前走。就算死,她也要死在外头。
她不喜欢这里,不愿留在这里苟延残喘。
她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成日与屠戮为伍。
远远的,云官蹙眉看一眼远去的背影,“公子就这样放她走,若国公爷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
“她若真的死了,你觉得义父不会追究吗?”东方旭淡淡的笑着,白衣书生,温润如玉。直到东方青出了肃国公府的后门,东方旭才缓步走向后门。
开门出去,东方青摇摇晃晃的已经走了不少路,可惜身子太虚弱,走两步停一停,还得扶着墙走。这样的身子,怕也撑不了多久。
云官不解的望着东方旭,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蓦地,他看见东方旭的眉头骤然蹙起,而后快速的朝着前头走去。脚步匆匆,好似——云官仲怔,乍见东方青已经扑在了夏雨的身上。
“救救梁——以儒!”夏雨一退后,东方青直接扑在了她的脚下。无力的撑着一口气,抓住了夏雨的靴面,“梁以儒,有危险。速去——代州——”
“你说什么?梁以儒有危险?”夏雨快速蹲下身子,“谁?谁要对付他?”
“救、救我——”东方青没了声息,已然晕厥。
“少主,她是肃国公府的人,咱们不能救。”寻梅蹲身查看,“晕了,但没有性命危险。”
“不该救。”阿奴也道,“肃国公与王爷势同水火,肃国公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雨蹙眉,“她说,书呆子有危险。我想,她应该知道一些东西。”转而道,“寻梅,你帮我安排一下。”说着,便伏在寻梅的耳畔说了几句。
寻梅颔首,小心的背上东方青。
“是东方旭。”阿奴快速上前。
“寻梅你带人先走。”夏雨按住阿奴,“阿奴别轻举妄动。”
寻梅一点头,背着东方青快步离开。抄近路,从小巷子里离开。
夏雨深吸一口气,望着寻梅的背影消失巷子里,这才冷飕飕的望着放慢脚步,慢慢走到自己跟前的东方旭。
“好巧,又见面了。”东方旭笑道。
夏雨抿唇,“真不巧,不如不见。”她对任何人都可以保持热情,唯独对东方旭,冷到了极点。也难怪,直到今日她一想起蛇窟里的蛇,夏雨都觉得恶心。
所以见到东方旭,自然没有好脸色。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大家各为其主,也都是迫不得已的。”东方旭淡笑着。
“各为其主?”夏雨冷笑两声,“你是桌下狗,不代表我也是。我是自由的,不为任何人办事。”
“你不也全听睿王的吩咐吗?”东方旭敛了笑靥。
夏雨双手环胸,别过头去轻嗤一声,“你这话,是在寻求心理平衡吗?我与他是知心相交,不是主子和狗奴才。”
东方旭点了头,“那我就等着看,他对你的新鲜度,能保持到何时。自古以来,以色侍人,能好几时?我倒不信,你们能天长地久。”
“以色侍人?”夏雨一愣,“承蒙抬举,难得东方公子还觉得我这人秀色可餐,真是荣幸之至。”
“你是没有倾城之色,可偏偏入了睿王爷的眼睛。”东方旭轻笑两声,似嘲讽,又似认真,“如此,也算是姿色。只可惜,过了年,他要娶的是叶二小姐,而不是你。在睿王府,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内侍,他若真的喜欢你,何不给你个名分,也不至于如此耽误你。”
夏雨上前一步,阿奴有些慌,“公子?”
夏雨抬手,示意阿奴别过来。
她就站在东方旭跟前,几乎是近在咫尺。脚尖抵着脚尖,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东方旭,笑得凉凉的。
“你看什么?”东方旭不为所动,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让他的心骤然漏跳了一拍。还从来没有女人,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的脸。
她算是最胆大包天的一个!
“东方公子是不是改行,从杀人变成了媒婆。敢情这般挑唆我与睿王爷的关系,是想把我嫁出去吧?这也容易,只要有人能出得起王爷的价格,我这儿都好说。”温热的气流就这样吹在他脸上,那张精致小巧的脸,略带戏虐的撞进他的视线,占据了他的世界。
低头间,他看见她晶亮的眸子,谈笑间眸若弯月。
“你胡言乱语什么?”东方旭蹙眉,下意识的退后半步。
脚尖剧痛,她的脚正狠狠的踩在他雪白的鞋面上。
云官愕然,东方旭素有洁癖,最讨厌别人踩他的白色鞋面,尤其是他这双鞋,还是新的!偏偏夏雨,就是个不怕死的,就喜欢触霉头。
他蹙眉,她笑靥如花,“怎么,难道我说错了?还是说,东方公子,其实是想给自己做媒?眼见着肃国公府撑不住了,想找个靠山?那也容易!”
她不知死活的伸手,指尖温柔的拂过他的下颚,“只要东方公子愿意,我不介意让你给赵老九做小。你与我,共侍一夫,想来以后床榻相见,会别有风味。”
语罢,她坏坏的笑着,若精灵一般,眨着明亮的眸子。
松开脚,退后一步,夏雨双手环胸,嘿嘿一笑道,“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给你时间!”
东方旭低眉望着自己留着脚印的鞋面,整张脸黑沉至绝。抬头看一眼夏雨,却见她笑得邪魅,骨子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邪气,这丫头放肆起来,真的是坏到了骨子里。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换了夏雨,却是哪疼戳哪儿。
打人不戳痛处,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雨。”东方旭冷了音色,“你知不知道,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一条命?”夏雨挑眉,“我死过多少回,在你手里也是蛮多次了,还会怕什么代价?只是——”她笑呵呵的望着他,“你别这样盯着我看,赵老九可是说过,如果你一直盯着某人看,早晚会爱上她。你可别爱上我,否则哪日伤了心,可别哭爹喊娘的。”
东方旭袖中拳头紧握,“真是越发有趣了。”
可他的视线,却死死的落在她身上,就像生了根一样,始终无法挪开。那笑容,那自在劲儿,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有趣?因果报应才叫有趣呢!”夏雨转身,手高举过头,摆了摆手,“你还是回去,给你家老子提鞋吧!小爷没空陪你遛嘴皮子!”
“夏雨!”东方旭一声喊。
夏雨站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看她。
“你跟定睿王了吗?”他问。
“你有眼睛不会看吗?”夏雨反唇相讥,忽然笑了,“我倒忘了,你没有心,看了也不会懂。”语罢,抬步离开,始终不曾回头。
东方旭定定的站在后头,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敛眸,深呼吸,却觉得左肩下方竟有些疼了。
不是说,没有心吗?
那这疼痛来自何处?
许是嫉妒吧!
嫉妒她身上的青春洋溢,嫉妒她可以在赵朔面前肆无忌惮的模样,嫉妒赵朔能悄悄握着她的手,而后对视而笑的温柔。
他依旧是一个人,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公子?”云官低语,惊惧的望着他的鞋面,“卑职立刻让人给您换双鞋。”
闻言,东方旭低眉,却是盯着鞋面上的脚印看了良久,终归一言不发。
“她有什么好?”东方旭呢喃。
云官一时没能听清楚,一头雾水。
“有什么好呢?”东方旭转身离开,可没走两步,却又回头看一眼她离去的方向。她身上似乎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但凡跟她接触久了,就再也回不到最初。
他觉得也许过一阵,他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克制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那还谈何大业可成呢?
眼底的光突然冷了下去,既然如此,是否就要从本源入手?这世上,不会有人,能阻碍他的脚步,能打乱他的计划。
夏雨走出去很远,这才快速拐个弯,钻进了一条巷子里,捂着伤处大口大口的喘气,“看看,有没有跟来?”
阿奴摇头,“没有。”
“还好还好!这厮一天到晚一身白,就跟家里死了人一样,晦气。你说要是夜里出来逛一圈,那整个就是白无常啊!”夏雨打了个冷战,但凡和东方旭有所接触,总会让她有种寒毛直立的感觉。
阿奴轻叹,仔细的探查身后,确信无人跟着,才算放心,“公子让寻梅带走了东方青,不怕肃国公府的人到时候追究起来,会找睿王府要人吗?”
“我压根没让寻梅把东方青带到睿王府,哪个狗胆包天的,敢说我把东方青带进睿王府了?人家在外头可自由着呢!”夏雨撇撇嘴,“走吧!趁着天色还早,早去早回,不然赵老九又该罚我写字了!”
二人没有回睿王府,而是去了一间安静的寺庙。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三六九,敬香的人不多,寺庙里还算清静。
“少主!”寻梅抱拳,“跟我来。”
跟着寻梅进了一间僻静的禅房,床榻上的东方青奄奄一息,看上去格外的虚弱。素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原本饱满的唇瓣,如今干裂出血,早已不是当日模样。
犹记得当时见她最后一次,还是在侯府的婚宴上,那是的东方青光彩照人,怎的才短短一段时日,就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不过这并不是夏雨所关心的,她关心的是东方青嘴里的:梁以儒危险!
“少主?”寻梅有些担虑。
怕就怕,是苦肉计。
肃国公府的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苦肉计算什么,就算再卑劣的事情,他们也能做得出来。横竖人命在他们的眼里,轻贱如草芥。
夏雨深吸一口气,坐在床沿,望着床榻上还未醒转的东方青,“我有分寸,你放心。”
正说着,东方青紧闭的双眼,终于破开了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颤抖而冰凉的手,骤然握住了夏雨的手,“救、救梁以儒,帮帮他,有人要、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