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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王府的梅花,让人有种走进十里桃林的错觉,有那么一瞬,夏雨想着,若是下了雪,想来会更好看更让人流连忘返。
花开绚烂,层层叠叠,入目一片白.粉交加。
“真好看。”夏雨松开赵朔的手,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梅树底下,“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梅花,碧色的梅花!真的好奇怪,为何是碧色的?”
“喜欢吗?”赵朔与她并肩站在碧色的梅花树下。
浅绿色的梅花,淡淡的青碧,若天公一不小心晕染的颜色,浅浅的铺开,慢慢的晕了大片。
夏雨连连点头,“好看!”
只听得“咔嘣”一声,他已折枝在手,含笑将梅花递到了她的跟前,“喜欢便拿着吧!”
乍见赵朔有如此举动,夏雨也跟着一愣,不是说这院子里的梅花都是茂王赵誉亲自栽种吗?这般轻易折断,寻常人也会觉得不妥,偏生得赵朔却一脸的理所应当。
夏雨仲怔的盯着赵朔,而后瞧着他手中的梅花愣是没敢接过来。
这赵老九的脑袋是不是让驴给踢了?还是出门的时候忘记擦嘴,一不小心吃多了,让猪油蒙了心?没瞧见人家茂王的脸色都变了吗?
哎呦喂,这可是人家心尖尖上的宝贝东西,如此轻易的就折了下来,不心疼得哇哇叫才怪!
果不其然,赵誉僵着脸上前,但碍于赵朔的颜面,还是保持了极为勉强的笑,“九弟,这——”
赵朔好似这才回过神,朝着夏雨挑眉,那双桃花眼微微轻挑斜睨,勾唇笑得何其邪肆,“还不快谢过茂王爷?”
夏雨蹙眉,分明是你自己闯的祸事,如今还要连累我?
不过——夏雨心里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行了礼,“多谢茂王千岁。”
赵誉张了张嘴,真是有口不能言。
这下可好,哑巴吃黄连。当着赵朔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可看着自己心爱的梅花被赵朔这般轻易的折断,心里甚不是滋味。
自己还舍不得折两枝,这可——心疼坏了。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
“我这厢府中还有些繁琐之事,尚需离开一下,九弟你看——”赵誉笑了笑。
夏雨可算瞧出来了,这摆明了是要下逐客令。
可赵朔是谁?谁敢轻易的对他下逐客令,只要赵朔不愿走,谁也奈何不了他。何况——人家赵老九的脸皮杠杠的,那可是磨了数十年的铜皮铁骨,脸皮厚得刀斧不进。
“行,那我自己走走,你随意。”赵朔浅笑,将梅花塞进夏雨的手里,双手负后漫步在这梅园之间。
话已经说出去,赵誉算是骑虎难下。这下倒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得了,心一横,还是跨出了梅园的大门。
大门一观,眼不见心不烦。梅被折断,到时候自己再修剪修剪就是。虽然这般自我安慰,可一想起赵朔手里的那一枝梅花,心还是疼得揪起来。
赵誉没别的大爱好,专门伺候这些梅花年年岁岁,那几乎是他所有的心血。
唉——谁让摊上了赵老九,神仙也为难!
不过由此可见,赵朔对那个叫夏雨的内侍,还真是实打实的喜欢,实打实的宠溺。夏雨一句话,赵朔便不顾一切的做到,不用想也该知道二人的关系。
“爷,你怎么出来了?”孙启愕然,“梅园里头——”
“废什么话!”赵誉捂着心口,作捧心之状,“疼死我了。”
“爷这是怎么了?”孙启慌忙伤情搀扶,“哪里不舒服?属下马上去传大夫。”
“传什么大夫!”赵誉红着眼睛怒斥,“没瞧见爷这是心疼的吗?哎呦,我的梅花啊——从明日起,关闭茂王府大门,不管是谁来,都不许开门。”
说着,一个大男人竟然心疼得略带呜咽。
孙启连连点头,“是!”
梅园之内,赵朔与夏雨漫步在梅花海中。
“这茂王府,就数梅花最好看。比之白梅山的梅花,多了几分娇贵,少了几分恣意。你瞧这整整齐齐的,都是茂王亲自修剪的。”赵朔扭头望着她,“这有二度梅,等到开春还能再开一回。”
夏雨笑了笑,嗅了嗅手中的梅花,“你也不怕人家心疼,当着茂王爷的面,就敢折梅。”
“折梅如何,你若喜欢,我便问他要了这梅园又能怎样?”赵朔浅笑,瞧着她微微冻红的鼻间。今日的天气,是有些冷的,他伸手拢了拢她的已经,为她整理披肩,“冷吗?”
她摇头,“不冷。”
他牵着她在梅园中心的亭子里坐下,环顾四周,一片白.粉色的花海,何其迷人心魄。
下一刻,夏雨仲怔。
他已将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她的手很凉,刚刚接触到他滚烫的肌肤,别说是他,她也跟着打了个战栗。长长的羽睫陡然扬起,她不敢置信的盯着他,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赵朔,依旧慵懒清贵,他坐在那里,若无其事的望着周旁的美景,似乎是在欣赏,压根没将任何心思放在她的身上。甚至于,都不肯正眼瞧她。
想了想,夏雨几欲抽出来。
他却一下子捂住了衣襟,低眉迎上她澄澈而犹豫的双眸,淡然低笑,“不想冻死,就别动!”
“其实,我不冷。”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自我取暖。
“嗯,我热。”迷人的桃花眼,此刻下着一场惊世骇俗的桃花雨。那种艳丽的颜色,妖冶夺目,好似这漫天梅海,皆已黯然失色。在她的眼里,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眼前这个有着一双美丽桃花眼的男子。高傲的温暖,任性的给予。
这是一只腹黑的狐狸,他会慢慢攻讦你的心,慢慢的侵蚀你的理智,最后将你的灵魂,一口吞入腹中。更可怕的是,到了最后,你竟是心甘情愿,任他吞噬。
攻敌之策,攻心为上。
这就是赵朔。
她轻轻一笑,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你说若是有朝一日,你要赶我走,我会不会舍不得?”
他面不改色,仍是淡然从容之态,“舍不得就对了,若能轻易舍得,那爷岂非养了一头白眼狼?”
“你才是狼。”她抬头,略带抗议的撇撇嘴。想了想,她蹙眉问道,“你方才说,这梅花还有别样的用处?还有什么用处呢?你也不把话说完。”
赵朔修长的手,温柔的抚去她脸上被风吹乱的发丝,“你觉得还有什么用处?”
夏雨摇了摇头,“我不懂这些。”
“回去好好想想,若是都戳破了,那你这脑袋岂非白长了?”赵朔轻叹一声,“有时候,留点心。爷不能时时刻刻护你周全,明白吗?”
她点头,“我知道。”
“京中局势复杂,如今多方势力蠢蠢欲动。爷宠着你,对你而言也是利弊相当。懂?”他低问。
夏雨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你宠着我,很可能会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有人忌惮我,因为背后有个你。有人想要利用我,还是因为你。可是我不怕,有人想利用你,不也证明你还有利用的价值吗?一个人若是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了,你说还能有什么用处?”
赵朔一笑,“你倒是想得通透。”
“那是自然,若是处处想不开,那世上不容易之事十有八九,岂非日日都想寻死?”夏雨抽出自己的手,徐徐起身站立,望着这一片若云霞灿烂的梅花海洋,笑意嫣然。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朔站在她身后,与她一道欣赏这无人打扰的美景。
夏雨觉得,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纵然是荒草漫长,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景。因为心里觉得高兴,所见之处,皆是景色宜人。
因为有些人,谁都替代不了。
抱着五颜六色的梅花走出茂王府大门的时候,夏雨偷偷瞧一眼站在门内抹眼泪的茂王,心里偷笑,但——赵朔折的,谁也没办法。
折都折了,难不成还装回去?
茂王也算是识大体的,顺水推舟,都折断了,干脆就送给赵朔一个人情。
赵朔的脸皮自然是厚实得很,即便茂王不愿意相送,他也不打算还给人家。好一句,实在是手痒难耐,欢喜得紧。皇兄这梅花,真乃人间至宝。轻轻松松的就把自己折梅的事给遮掩了过去,还说得那般理直气壮。
临走时,赵朔道:来年开春还会梅开二度,彼时再来!
把茂王的脸都吓成了碧梅色,直到睿王府的马车离开良久,他才一屁股坐在了府门前的台阶上,心疼得红着眼眶,噙着泪。
从此,茂王府的大门便自此关闭,人们只闻其香不见其梅。
哎呦喂,这可真是心疼得撕心裂肺了。
马车内,弥漫着淡雅的清香,梅香四溢。
“爷没瞧见茂王爷的脸色吗?”夏雨偷笑,“人家的脸色都呈猪肝色了,你这厢还说着风凉话。那一句,彼时再来,可别把人家吓出病来。”
“他可不敢病着,不怕爷再来探病,把后院的梅花连根拔走?”赵朔瞧一眼她怀里抱着的梅花。
一大摞的梅花,各色各样的都有,那么多的品种,一个也没放过。不过转念想想,换做是谁都得心疼大半年,以后但凡想起,都还得揪心难受。
即便不是痴梅之人,自家的花卉被人采摘,怕也不好过。
夏雨噗嗤笑出声来,“你还真打他那些梅花的主意?”
“怎么就没想到,要在养心阁内种梅花呢?”赵朔轻叹一声,饶有兴致的端详着夏雨手中的梅花。
及至下了车子,进了睿王府,夏雨手中那一束梅花,惊得洛花半晌合不拢嘴,“公子,碧色的梅花?粉色的,白色的,真的——太好看了!王爷待你真好!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碧色的梅花!”
李焕蹙眉瞧了一眼夏雨手中的梅花,而后与赵朔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俯首垂眸。
小心翼翼的取了花瓶,将梅花插在瓶子里,满屋子的梅花清香幽然散开。冷风吹着窗棂,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好似又起了雪风。
洛花在一旁嚼舌根,“公子你听说了吗?今日我上街去买丝线,听得一些闲言碎语,说是镇远侯府那头,打算让侯爷夫人过门,已经开始筹办婚事了。虽然年尾没什么好日子,但挤一挤还是有的,即便不是很好,但也算凑合。”
这话刚说完,正在一旁擦剑的寻梅随即收剑归鞘,走到洛花跟前,以胳膊肘忖了洛花一下,示意她莫要多嘴饶舌。那镇远侯府的事情,是能随便提的吗?
别人不知道,她们几个可算是心知肚明的。
那镇远侯府,别的没有,白眼狼倒是有很多。
洛花一怔,下意识的抿唇,“公子,我——”
“还有呢?”夏雨打量着花瓶里的梅花,若无其事的嗅了嗅,然后放在了赵朔的书案前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越看越觉得心里舒坦。
身后没人敢吭声。
夏雨回头,“继续说。”
“公子,我都是听人乱说的。”洛花咬唇。
“没事,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我这人宁愿当个明白鬼,也不愿意糊里糊涂的。”夏雨伸个懒腰,翘着腿靠在软榻上,“继续说吧!”
洛花瞧了寻梅一眼,这才轻声道,“我还听说,因为疏影小产之事,咱家爷私底下送了东西去镇远侯府。如今疏影,即将成为小侯爷的妾室,将纳娶同行。”
说到最后,洛花的声音几乎低到了尘埃里。
所有人面面相觑,很清楚夏雨在这场阴谋里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实打实的垫脚石,铁铮铮的踏脚板。就这样,疏影踩着夏雨的肩膀,坐上了镇远侯府的侯爷妾室之位。
一个自诩深爱,而不屑名位的女子,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没有开口没有要求,白白得了妾室的位份。当时只有夏雨在场,夏雨是睿王府的人,是故这件事多少人揣测其中而难以解答。
真相如何,也唯有当局者清。
“卑鄙无耻!”寻梅切齿,“少主,你——”
“别乱来。”夏雨抬头,“不许碰她。”
她不是不知道寻梅的心思,可不管于公还是于私,现在动疏影都是极不明智的行为。江湖人不管那么多,可她现在却不得不三思而行。
这是睿王府,谁都知道,她是睿王爷的内侍。
所以——无论如何,她不会轻举妄动,给赵朔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就是个妾室,上头还有侯爷夫人呢!
阿奴怀中抱剑,冷飕飕的开口,“郡主选的侯爷夫人,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们放心就是!”
这么一说,洛花连连点头,“说的是,那郡主是何等人物。如今要远嫁大夏,第一件事便是让镇远侯府娶亲,虽然纳妾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想落人口实,但八抬大轿进门的侯爷夫人,可是镇远侯府真真正正的女主子。疏影就算再厉害,那也得屈居人下。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郡主还给侯府立了不少规矩,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谢家不可休妻!”
“这么说来,不管疏影怎么折腾,永远是个妾。”寻梅忽然笑了,笑得潮冷无温,“真可惜啊,那么好的手段,那么漂亮的身段,终究只是个妾。啧啧啧,这就叫做报应!”
“好了,都别说了。”夏雨深吸一口气,“她的事,咱们都不管,不过有关镇远侯府的消息,你们不许瞒着我。”她想了想,扭头望着阿奴,“辛老头那里怎样?解药可研制出来?”
阿奴摇头,“不知道。”
夏雨一下子坐起身来,“那少傅府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寻梅答。
挠了挠后颈,夏雨轻叹一声,啐了一句,“这该死的樱娘,小爷早晚得收拾她。”
“不知道她们跟黑煞盟是不是也有关联。”寻梅眸色凝重,“少主,若她们跟黑煞盟也有关系,只怕非你一人之力可以为之。你想想,代州府之事与黑煞盟有关,而樱娘与代州府之事又有牵连。偏偏这些人又搀和了乌托国,这一连串的想下来,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夏雨点头,无奈的瞧着她,“我当然知道不寻常,可得有证据。咱们空口白牙,谁信呢?何况她们还有迷魂散,如今那些官家子弟,一个个被她们迷得团团转,咱要是轻举妄动,吃亏的还是咱们。”
阿奴表示赞同。
只是谁也没想到,到了夜里,梁以儒又去了花满楼。
梁以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神使鬼差的,自打从花满楼回来,便是心心念念的,天一黑便有些不由自主的想去。
他想着,是不是昨夜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所以——
点的,还是虹乐的花牌。
一回生二回熟,虹乐依旧笑颜如花,有礼相迎。
漆黑的内阁中,低沉的男子之声在屋内飘荡,“又来了?”
樱娘“嗯”了一声,“是他,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