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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牧笛:戈尔做了什么贡献?就是参与了一部电影的拍摄。但是又一个问题来了,克林顿应该比戈尔做得卓有成效,比如说克林顿在全球防治艾滋病、防止全球变暖上都做了很多工作,他还当了联合国海地特使,还去朝鲜解救了被扣押的记者。好多人问,为什么给了奥巴马不给克林顿?
郎咸平:他不符合挪威人的理念。挪威人下午5点钟就一定会下班,而且挪威的商场包括杂货店6点钟一定关门,为什么?因为6点钟以后就是家庭聚会时间,父母亲一定会花时间和自己的子女在一起共进晚餐,然后晚上陪儿女一起看电视,一些很无聊的电视,比如说卡通、园艺、动物世界,然后10点钟催小孩子上床睡觉,早上起来陪小孩子吃早饭,不会拿几块钱去门口买个煎饼吃,那是我们中国人干的事。他们对家庭非常非常重视。
我们中国人很有意思,比如说今天我们做父母的带小孩参加聚会,小孩子到处乱跑、吵得要死,然后做父母的就会打一下、骂一下。因此,小孩子一听到要跟父母出去,第一个反应是“又要打我了”,他就有种排斥感。可是挪威人不是的,挪威人带小孩子出去的时候,完全是以小孩子为主,让他们尽情地玩乐。所以挪威的小孩子一听到父母要安排什么聚会的时候,他内心是喜悦的,他知道不会挨打,这跟我们中国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就是北欧对于生活、对于家庭的态度,他们是非常注重和谐家庭的。所以选戈尔不选克林顿,为什么?克林顿这一生桃色新闻不断,而且又喜欢说谎。比如说,媒体问他:“你有没有抽过大麻?”他说:“我没有抽过,我吸过”——耍嘴皮子。加上他和莱温斯基的事,这在挪威人看起来简直是不可忍受的。
王牧笛:尽管他比戈尔更有成就。
郎咸平:尽管他比戈尔投入了更大的力量来做环保,但是在家庭的理念上违反了挪威人的准则,所以他就不会当选。
王牧笛:而相比之下,奥巴马好像在家庭关系上维护得不错。
郎咸平:这哥们儿天天带他儿女出来,而且跟媒体谈话的时候,他总会说“我昨天晚上给我的女儿怎么补习功课”啊,“昨天晚上我陪她们看电视”啊……这些事情我们中国人听了会觉得他怎么没干正事,但挪威人听了,就觉得“这不就是我们的家庭理念吗”?因此,在家庭伦理方面,他符合了挪威人的诉求,加上他政治上多边主义的态度,这个贡献就太大了。而且这都是他在竞选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所以他刚当总统还没有多久就已经被选定了。他感动了挪威人,所以他们老早就想把奖给他了。
王牧笛:但未必是被他的行动感动了,而是被他的承诺、他的演讲感动了。
郎咸平:就像那个德国总理一样嘛。你只要感动人就可以了,至于用什么方法没关系。
王牧笛:所以说,诺贝尔奖的其他奖项有斯德哥尔摩式的傲慢与偏见,说到和平奖你不能说是奥斯陆的傲慢与偏见,但起码奥斯陆也有自己坚守的理念。
王晓林:奥巴马得了诺贝尔奖,我觉得挺矛盾的。因为他只上任了8个多月就得了这个奖,虽然郎教授刚才说他种种的好,但是毕竟他在公众的视野里出现的时间很短。
郎咸平:感动人是不需要太长时间的,比如说,像一见钟情需要多久呢?看一眼就可以了。那感动挪威人也不需要太长时间,相处久了反而发现毛病越来越多,变得讨厌。因此,时间越短越符合我讲的理念,所以大家应该更能理解为什么他能够当选了。
王牧笛:奥斯陆的诺贝尔委员会对奥巴马一见钟情。
郎咸平:对。
中国人的诺奖情结
我们不要把这个奖看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要把它看得太严肃。
王晓林:但是,诺贝尔和平奖对奥巴马本人来讲压力很大呀,无论是从道德上还是从执政上,大家都会抱更高的期望。如果再出现一个和女助理之间的超友谊关系的话,发生在克林顿身上我们可以说是绯闻,但是如果发生在奥巴马身上那就是个丑闻了。
王牧笛:压力很大,给他个大大的奖状把他捧上了一个神坛,但这个神坛可能是夏天的火坑。奥巴马自己在玫瑰园演讲时说:“我把它理解为一种行动呼吁,或者是之后的一种期许、一种鞭策。”那如果他以后一旦在这个方向上做错了一些事情,这个奖就要打折扣了。
郎咸平:我跟你讲,挪威人没那么复杂,就是你感动他之后他就给你这个奖,至于说日后你是不是要符合他这个和平奖的理念呢,我相信挪威人并没有想这么多。但是美国人想得非常多,包括我最近看到一个媒体说:“你要退回这个诺贝尔和平奖,因为你要告诉挪威人、北欧人,就是因为美国的这种单边主义、美国这种强大的军事实力的保护,你们才有那么好的日子、那么好的家庭生活,那都是我们美国人出钱出力、流血流汗所构建的有序社会。”你看,这是美国人所想的。
王晓林:这就是北欧人价值观的一种体现,所以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得把它放到一个很高的地位去看。
郎咸平:不要把它看成是一个国家行为,没有那么复杂。比如说,像前两年不是颁给孟加拉的乡村银行了吗?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搞一个中国的乡村银行体系呢?其实,在挪威人看来乡村银行本身就象征着和谐,因为透过这个乡村银行,让大家能更快地得到资金、更快地富裕,形成一个和谐的社会。这就是挪威人想的,就这么简单。我们不要把它上纲上线,我们不要为了拿诺贝尔和平奖而动用国家力量来推动这个乡村银行。
王牧笛:在诺贝尔和平奖历史上有一个很大的争议就是甘地,圣雄甘地五次提名但没有一次获奖。
郎咸平:一定选不上的,他违反了挪威人的期许。
王牧笛:他也是“非暴力”啊。
郎咸平:对,他是“非暴力”,但你看挪威人是怎么看甘地的:我们欧洲其中一个国家——英国,在你印度设立了一个我们所认同的自由、民主、法治的社会,你这哥们儿不好好学习我们的理念,搞什么“不合作运动”,你有什么不合作的,就是不给你这个奖,你根本就没有达到我们的期许。
王牧笛:印度的甘地在某种程度上不符合它的理念,反而印度的特蕾莎修女符合了它的理念。她以一己之力来实践她的那种恬淡隐忍、和谐、与人为善的后现代生活方式,她获了诺贝尔和平奖。
郎咸平:对,这就是挪威人。
王牧笛:刚才说挪威人通过这个和平奖彰显了他自己的独特理念,但毕竟世界上没有一个统一的价值观、统一的理念。
王晓林:这个世界就是文化冲突的世界,如果是先进的文化我们就去学,但我们没有必要削足适履。就像你讲孟加拉的乡村银行家——尤努斯,一个农信社的人就跟我讲:“我怎么学尤努斯?他的利息是20%,他实际上放的是高利贷。”
郎咸平:按照我们中国人的说法他就是“吸血鬼”,在我们这里还要判他刑呢。
王晓林:所以,他得的不是经济学奖而是和平奖,因为就像您刚才讲的,他让大家更和谐。从这个角度看,像中国的袁隆平,他让这么多中国人不再挨饿。
郎咸平:你说它为什么不选袁隆平,他的这个稻米革命救了多少人。还有汶川大地震的时候,它为什么不选中国解放军,解放军那些行为不仅感动了中国人,还感动了世界上其他的人,那为什么不选他们?因为这都不能传达挪威人的价值理念,就这么简单。所以很多应该拿诺贝尔和平奖的反而拿不到,拿到奖的都是能宣扬挪威人理念的。因此,我们不要把这个奖看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要把它看得太严肃。
王牧笛:而其他不秉持这种理念的人就对把这个奖颁给奥巴马的事,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像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说:“把诺贝尔和平奖颁给奥巴马就好比:一个棒球投手说自己想赢50场比赛、投出500次三振出局,然后他就获奖了。”他还说,“这是我们第一次眼睁睁看着诺贝尔和平奖被颁给一个毫无成绩可言的候选人。”
郎咸平:要请查韦斯这哥们在骂美国人的时候,先来看下《财经郎眼》。
王牧笛:而卡斯特罗积极评价了这个奖,他认为这个奖项更像是在批评美国政府以往的政策。
郎咸平:这话是对的,因为这就是批评美国以前的单边主义。
王牧笛:所以你看不同价值观的人对这个奖项的评价是不同的。刚才一直说对这次诺贝尔和平奖有争议,其实历史上还有很多其他类似的争议。奥巴马是第三个在任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美国总统,其中1906的时候西奥多·罗斯福获得过一次,当时的争议也很大。
郎咸平:他是个好战分子。
王牧笛:当时获奖的理由是他斡旋了日俄战争。像教授讲的,他是美国很有名的好战分子。在他1906年获奖之后,当时《纽约时报》写了篇文章说:“当该奖授予美国最好战的公民时,一个大大微笑照亮了全球的面孔。”美国一个诗人写到:“西奥多·罗斯福,剑鞘中的剑在安睡,不过天啊,他的鼾声如雷。”
王晓林:还有一个很有争议的就是英国首相丘吉尔,因为丘吉尔是个政治家,本来他最应该获得的是和平奖,但是因为争议很大,最后给他授予了文学奖。
王牧笛:还有一个争议在1994年,当时诺贝尔和平奖授予了三个人:佩雷斯、拉宾,还有阿拉法特。当时好像这个诺贝尔委员会也意识到这种紧张的气氛,所以它在授奖的时候说获奖者是按照字母顺序排列的,并无谁优先谁落后。争议归争议,但我们会发现一个问题就是,中国人有一个贯穿百年的诺贝尔奖情结。包括这次你看高锟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国内媒体马上就很激动,为什么?每回有华人跟诺贝尔奖沾上边的时候,国内媒体最喜欢干一件事情就是,开始刨根问底地追寻他跟中国的关系。
郎咸平:但是他们都是外国人,他有英国国籍、美国国籍。我在这得说一句,就是因为高锟校长的力邀,我才回国的。他当时跟我讲的一句话让我很感动,他说:“你是一个卓有成就的年轻人,中国这么大的地方可以供你发展,你为什么不考虑回来呢?”我现在讲这话可能没什么,可是从他口里面讲出来那就非常具有说服力。就是因为他的力邀我回来了,其实我不是唯一的一个,我们好多名教授都是因为他而回来的,他改变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