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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明河下意识就要反驳,叫道:“爹……”
娄清之当即就脸色一沉,道:“公堂无父子,真当本官的话只是玩笑不成,来人,拖下去重打十大板。”
众衙役应诺,不顾娄明河的挣扎,当即就按压下去,“啪啪啪”地打起板子来。
娄明河虽然是书生,体质超过普通人些许,可到底也是血肉之躯,顿时就被打得哀叫连连。
娄清之有些不忍地微微侧开目光,他老来得子,又如何不疼爱娄明河。这道道板子打在娄明河的身上,却是生生疼在他的心上。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一来陷害陶知谦的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分,已是他心中怒火滔天。而且陶知谦还得赵皇看重,更是结交宁阳王,上元城宋家子弟宋云舟,就连州教府也对他有过关照。
二来,他深深了解自家儿子,娄明河平时纨绔是纨绔了一些,可断然也不至于心性狠毒至此,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撺掇。他打娄明河板子,就是要让娄明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交待出来真正的背后人。而且,这一顿板子,也是为了堵住公堂外的悠悠众口,消解陶知谦的怨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娄清之为了娄明河,也可谓是一番用心良苦。
一顿板子下来,果然娄明河马上就老实了下来,有些畏惧地看着娄清之,拱手道:“回禀……大人,我并不认识这几个泼皮无赖,我也不曾指使过他们。”
事实都已经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了,只要顺着事实稍微一查证,保证就是大量线索可以找得出来。
到了这种地步,还要嘴硬?娄清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娄明河,气得嘴唇哆嗦。
陶知谦突然出声道:“大人,可否容我跟娄公子说几句话?”
娄清之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许可。
陶知谦转向娄明河,说道:“娄公子,你我也是相交多年,你我是了解的。娄公子你的一个优点就是讲义气,但若不明事理,这义气也就很可能会被歹人利用。”
娄明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陶知谦,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和陶知谦有过交情,甚至他前几天才第一次见到陶知谦。
陶知谦不等娄明河开口反驳,紧接着道:“事实现在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娄公子再包庇你的朋友也是没用的。娄公子知道污人名声是什么罪名吗?情节严重,甚至可以是杀头的罪过。而且即便侥幸留得一条性命,也会被世人看不起,很可能绝于书道一途。娄公子,我佩服你讲义气,可是你现在马上就要为你朋友背黑锅,你的朋友却缩头不出,看你受罪。你自己揣摩揣摩,为了这种朋友,真的值得搭上你的前途命运吗?甚至还要连累家人,不值啊。”
娄明河被陶知谦一番话,惊出一背的冷汗,尤其想到后果,更是吓得身子哆嗦。
娄清之看向陶知谦的目光中,隐有感激。陶知谦这番话,无疑是将娄明河从这件事中最大程度的捞出来,娄明河最多也就会有个受人蒙蔽的罪,而且娄明河因为义气行事,对娄明河的文名也不会太大影响,反倒让他人乐意结交。
尤其陶知谦这个受害人亲自给娄明河开脱罪责,更是可以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陶知谦心下自有考虑,他要对付的左相府,而肖子清就是其中一条大鱼,即便娄明河遭了罪,对事情的影响也微乎其微,反倒可能让肖子清从这件事情中脱身。而且娄清之平时对他多有关照,他也不介意卖个人情,反正也是无损他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陶知谦郑重地看着娄明河,诚恳道:“娄公子,三思啊。”
娄明河身形一震,眼中犹豫挣扎,良久后,终于叹了一口气,对上首娄清之说道:“我背后指使人,是……是肖子清,还有冯俊宇。”
说完这句话,娄明河心头似乎突然松了一口气,整个神情都松懈下来,可有莫名有几分茫然。
“冯俊宇?”娄清之皱眉,他隐隐记得这似乎是县武校尉的儿子,又问道:“肖子清是何人?”
“肖子清是上元城,左相府的三少爷。”娄明河老老实实地交代道。
娄清之神情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坚定下来,狠狠瞪了娄明河,立即吩咐手下道:“来人,将冯俊宇和肖子清两人带来。”
张捕头领命而去。
又过去些许时间,张捕头带来冯俊宇。
“回禀大人,书生冯俊宇已带到,只是肖子清已经遍寻不到。”张捕头禀报道。
娄清之皱眉道:“继续搜查,同时注意盘查城门进出。”
等张捕头再次领命离去,娄清之开始盘问冯俊宇。
人证物证俱在之下,冯俊宇即便是想嘴硬,也根本找不出理由。又经过陶知谦拿话一吓,冯俊宇惊惧之下,衡量一番得失,觉得拿自己的前途来赌的确太不值,于是很干脆地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脱到肖子清身上,恨不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这一场案子,几乎所有的矛头最终都指向了肖子清,只是肖子清久寻不到,娄清之只好择日再审,将娄明河等人暂时收监,让陶知谦暂且回家等候消息。
事情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肖子清再也没有找到,隐隐有传闻说肖子清已经回了上元城。
不过市井流传中,已逐渐开始多了许多关于左相府的一些坏话。
上元城。
左相府占地足有十多亩,在这寸土黄金的国都之地,单只是占地面积就可见其权势非同一般。
宅院之中,更是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奴仆络绎成群。
此时在左相府后院书房内,肖望远沉凝着脸色,只是目中的怒火足以点燃尽个书房。
肖子清跪在下方,吓得脸色苍白,身子瑟瑟颤抖。
书房中一片死寂,突然肖望远抓起书桌上的一方墨玉砚台,狠狠向下面的肖子清砸去。
砰!一声沉闷碰撞。
肖子清一躲也不敢躲,生生被砚台在左脸上砸了个正着,砚台中尚未干涸的墨汁顿时将肖子清大半张脸都染得墨黑,鼻血更是不住流下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低调,低调,一定要低调,可你看看这回都干了什么好事?不成事的东西,早知道,我就干脆把你一棍子打死就好了。”书房内响起肖望远的咆哮,如同沉寂许久的火山猛然爆发。
肖望远贵为左相,在赵国朝廷中几乎堪称一人之下,手握权柄已久,积威更是日盛。
肖子清吓得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肖望远看着自己这个三儿子,真是越看越来气,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算了:“本来好好的就没事了,你偏要去招惹那个陶知谦,而且你招惹也就罢了,偏偏做事还要让人抓住手脚。你出去听听,现在我们左相府都被世人看成什么样了?什么玩意儿,你竟然还知道逃回来,怎么就不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正当肖望远咆哮连连,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肖望远深吸一口气,勉强镇静下来,冷冷道:“进来。”
房门被推来,一个面色枯槁,身着黑袍的老者走了进来。
“大人,计划出事了……”老者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肖子清,朝肖望远禀报道。
肖望远脸色顿时阴沉了一分,沉默一瞬,皱眉朝肖子清斥道:“不成器的东西,还不滚出去,闭门读书,县试以前不准踏出家门一步,否则小心你的双腿。”
肖子清如闻大赦,连忙带滚带爬地站起来。
带上房门,离开之前,肖子清隐隐听到房中传来老者的声音。
“大人,江陵县……二十五号种子……”
种子?那是个什么东西?肖子清有些疑惑,但以他此时的心情,哪里还有心思多想,叹了一口气,失魂落魄地离去。
……
九月,已经是初冬季节,虽然江陵县还没见雪,但也渐渐开始笼罩着一层寒意。
九月十五,是祭祖节。传闻这一天阴阳两界的通道会打开,冥界的亡魂会来看望亲人。
这一天人们也将进圣庙祭拜人族圣贤和祖先,家门前洒水清扫,亲朋好友欢聚一堂,而到了晚上,还有放花灯等诸多活动。
到了晚上,月亮如一面银盘刻印在空中,周围点缀着繁星。
城外护城河平时到了晚上就是夜深人静,但此刻却人头攒动,喧喧闹闹,一些叫卖的小贩使劲推销着自己的商品,一盏盏花灯顺流而下,将河面点缀得美轮美奂。
胡若雪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莲花状花灯,花灯虽然没有小贩卖的那些花灯镜子,但却是她整整花了近两天的心血,亲手做的。
从早上开始,胡若雪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等着要放花灯。可是真到了时间地点,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这里不行,人太多了,万一他们的花灯将我的花灯机撞翻了怎么办?”胡若雪嘟嘟囔囔,拉着陶知谦的胳膊继续往河流下游走去。
陶知谦也不抱怨,微笑着任由胡若雪拉着自己走。
沿路都是热闹的人群,有富家公子小姐,也有穿着粗布衣服,但脸上却喜笑颜开的普通人家。
胡若雪虽然认真找着放花灯的地点,但也不时被沿途的商贩所引诱,离城还不到数百米,她就不得不将花灯暂时交给陶知谦保管,转而专心地对付手上的一大把烤肉串和糖葫芦。
“猜灯谜,猜灯谜啦,若能猜出我们鸿源酒楼的灯谜,不但这些好吃的随便吃,分文不取,而且还送精美挂坠一副……”一个身穿灰衣的青年人叫嚷道,在他摊贩前,以及围拢了一大群人。
看着灰衣青年身后的货物架子上,那一条条玉制的项链挂坠,挂坠有猴形,有兔形,也有鱼形等等,胡若雪眼睛闪闪发光,很快就挪不动脚步了。
“想要的话就去买吧。”陶知谦无奈笑道,现在墨香书店都已经分店开到州城去了,可谓财源广进,他也不在乎这些许钱。
“嘻嘻,谢谢公子!”胡若雪等的可就是陶知谦这句话了,闻言顿时欣喜欢呼,急忙拉着陶知谦向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