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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大的 胆子!我的人也敢动?顾桓他头上的乌纱帽不想要了!”傅明远气急败坏地上前拉过刘零,傅明远这才发现他右手的虎口有血淌出。孟微放手后他便颓然倒下,嘴唇动了动,说:
“大人放心,人已经 处理好了。”
坐在罗汉榻 上岿然不动的景渊此时身子一僵,脸色更白得不似人形。
“刚才手下人出手不知轻重,大人见谅。只是兰陵县衙的规矩,凡是疑犯拒捕反抗不合作者,受伤是咎由自取。不知侯爷此刻可方便到县衙一趟?”孟微望向景渊。
傅明远气愤而无可奈何地看着景渊穿好外袍随着孟微离去,傅明远追上一并下了一楼船舱。甲板上一只空碗伶仃地滚停在景渊脚下,他顿住脚步,俯身看着跌坐在地上靠着船舷双目无神的阿一,伸出手去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脸看他,一字一句地问:
“你现在,还有勇气说你喜欢我吗?这样的我,你敢爱吗?”
声音不大,却字字入骨。阿一无端一颤,视线终于聚焦在景渊那双湛湛的桃花眼上,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眼神中没有愤恨,只有让他最不想看见的悲悯,他闭了闭眼睛,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手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整个提起。
“说喜欢我,是骗人的吧。说了谎,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哗啦”的巨大水声响起,傅明远不可置信地看着伏澜江那圈圈涟漪复归平静,景渊竟然把她扔入江中,要知道伏澜江的鼋鼍极其凶残,人掉进去被吃得连渣滓都不会剩。过了舢舨的孟威他们回头看过来,景渊潇潇洒洒地跟上去,傅明远也板着脸解释说是掉了一箱衣物而已无须大惊小怪。
日暮时分,兰陵县衙的后院书房中,景渊一脸阴霾地盯着顾桓,一手拂开郁离递过来的药碗,说:
“顾桓,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这本是意外。若一早动手便会打草惊蛇,适才她一入水,藏在暗处的顾北就已经潜入江中把她救走,现安置在江边一湖渔民家中。你还是快把药喝了,免伤身体。”
景渊脸色不虞地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
“景渊!”景时彦在门外气嘈嘈地骂进来,“你究竟对小尼姑做了什么好事?!好端端的人岂会掉进伏澜江,还喝了杀千刀的失声药……”
景渊淡淡的横了他一眼,问:“你治不好她的嗓子吗?”
景时彦没好气地说:“这个就难说了!我只是大夫,又不是神仙!”
“是吗?治不好她你就不再是我叔公了,我没有这样的庸医叔公。”
“你——”景时彦气得胡子都快要竖起来了,恨不得马上给这不肖子孙一棍子,“顾北把她救出伏澜江后按了几下肚子,小尼姑就把什么江水什么药都呕吐出来了,也幸好这样,不然一辈子就毁了……慢着,这是什么味道?!”
郁离早在景时彦进来时就把药碗收到自己身后不让他见到,可他还是闻出来了,睁大着眼睛看着景渊嘴角的那抹褐色的药痕,大喝一声“顾桓”。
顾桓苦笑着说:“景神医,事出无奈……”
“顾桓!”景时彦瞪大了眼睛大骂:“我就说你让我开这样的药方作甚,还以为是你身有隐疾,原来你竟然是给我的宝贝侄孙用的,这可是比chun药更毒的啊……”
“老头子,不说话你会死啊?!”景渊黑着脸盯了景时彦一眼。
“我的乖侄孙,是你叫顾桓让我调制的那剂混了特制春 药让人恶心反胃的药的?难道你的心病小尼姑没治好又发作了?赶快给叔公把把脉,不可能会不 举的呀……”
“滚——”景渊瞪他一眼,手中的茶碗毫不客气地掷到地上,发出碎裂的脆响,景时彦吓了一跳,指着景渊骂到:
“你个不孝子孙,你敢发叔公的脾气?!”
景渊气闷地别过脸去不看他,景时彦鼓着腮帮子拉着郁离喋喋不休地咒骂着这个欺师灭祖的逆徒,景渊淡淡说了句:
“有空发牢骚,不如留点精力把人照顾好。”
“小尼姑成不了哑巴,你放心!不过呆呆傻傻的半天没说一句话,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不想活的模样,滴水不进也不喝药,捱不过三两天就要升仙了……你去看看她,说不定……”
“我不去,你也不要去。既然她的失声药都吐出来了,就没你什么事。”景渊吩咐郁离道:“带你师傅回府,让沈默喧把他看牢了,半步不得离开。”
景时彦被郁离推出书房门口时还在骂道:“臭小子,你犯得着这般绝情么!”
“需要往渔村那边多派人手看护吗?”顾桓说,“或者我让顾北留在那里……”
“不用了,你的四个抬轿子的童子,少了一个岂不是很突兀?”景渊垂眸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不过就是个姬妾,我侯府中随便一抓一大把……只是叮嘱好渔夫夫妇不要让她抛头露面,最起码,要呆上两个月,等此事了结了再说。”
顾桓点点头说:“傅明远马上就要回建业,我们根本没时间重头考虑另一个计划。何旭的确是刘零杀的,不过傅明远硬是说那天晚上刘零一直陪伴左右,所以最后还是卖了傅明远一个人情,以人证不足为由释放了刘零。”
“傅明远很狡猾,你就这么肯定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也是在赌,赌他被情字迷了心窍。”顾桓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景渊,“你到底是想要他手上的那样东西还是想要他的命?刘零出事,想必他再也不会拖延回建业的日期,我的人能在几招内打败刘零,如果他不对我生疑,他就不是傅明远了。”
景渊的眸色渐渐冷冽下来,“还是按原计划,在他离开建业那天动手。他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了。玄阴教没了动静,莫非与叶孤岚无关?”
“越是平静的湖面越是有潜流暗涌,玄阴教偃旗息鼓只是为了保留实力,而且据报大部分的教众离开了各个分坛,竟是都往东晋的安阳而去,湘东马场亦有大批的马匹被人买去辗转到了安阳,叶孤岚这时忙恐怕该是夺位之事。”
“不在这个时候给他制造点麻烦,真不像你顾桓的作风。”
顾桓凤眸微眯,取过一请柬给景渊,“届时来喝杯水酒,至于贺礼嘛,下官相信侯爷断不会小器失礼于人,随便封个三五千两黄金就得了。”
景渊打开请柬一看不由得愣了愣,“你是来真的?”
“婚姻大事岂容儿戏?”
“王爷可知道此事?”
“本就是和上官家说好的亲事。”
“想不到顾桓也会把女人利用的如此彻底,我居然曾以为你对她是真心以待。”景渊讽刺道。
顾桓眼神暗了暗, 自嘲一笑,道:“兰陵侯,我们彼此彼此。”
景渊脸色微变,顾桓笑着站起来拉过他,“走吧,表弟,为兄请你喝花酒去!”
这花酒一喝就是两天两夜。照例是玉宇琼楼的绮云阁,第二天夜里华灯初上之时,阁门忽然被人猛地用力踢开,傅明远铁青着脸走进来一把抓住瘫倒在顾桓怀里的景渊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景渊一身酒气浑浑噩噩地看着傅明远有些茫然,顾桓犹自拉着景渊的袖子不放,傅明远另一手拔出佩剑雪亮的剑光一闪,景渊的半只衣袖就这样被削了下来。
那把剑剑锋轻薄,险险在顾桓咽喉前一寸之处停了下来。
顾桓顿时酒醒了不少。
“他是我的,谁敢碰他我傅明远教他生不如死!”他厉声道,“你以为伤了刘零我就没办法带走他?!”
“他不愿走,重返虎狼之地不啻于送死。”顾桓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傅明远一脚踢倒在地。他收了剑带着景渊就出了绮云阁,玉宇琼楼门前刘零正坐在马车车辕等候。
一阵风吹过,景渊酒醒了不少,他顿住脚步看着傅明远问:“你想带我去何处?”
“我们一起走,前两日我已经传信回傅家,今夜便有人来接我们回建业。阿渊,你放心,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会护你周全……”
“我们?”景渊大笑,一把推开他,踉跄了两步,傅明远急忙把他扶稳。
“你放开我,我要到伶园听戏,傅明远,你走你的阳关道,何必定要把我牵扯进去……你要走便走,我已经让景勉带人来此,无须你假惺惺的关怀!”景渊眼眸中似有神伤,“我和你,就这样了断,也好……”
傅明远眼神一痛,这时马蹄声响起,是景勉带着兰陵侯府的府卫来接景渊了。两人僵持着默然不语,景渊理了理衣襟,带着微醺的醉意笑着望向傅明远,说:
“怎么还不走?惠宁雅肆今夜的曲目是《乌江别》,可要陪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