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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栋说:“我是说让你注意,这跟你娶了什么人没有关系,还有你身边的人,你也要注意,我昨天嘱咐老顾了,人啊,位置越高,越要倍加注意,倍加小心,这里的人,比三源和亢州的层次高,是个人就有可能通天,所以,行事一定要注意。”
彭长宜知道王家栋的担心,某种程度上他比自己对自己的野心还大,就说道:“您放心,我除去单位就是家里,或者到您这里来,不惹事不生非,不拉帮结派,干好自己的本职。”
王家栋看着他说:“小子,怎么官当了水平倒退步了?从来是非都不是自己想惹就惹的,阆诸官场,你有可能什么名儿都能落下,只有拉帮结派这个名声不会落下,因为谁都知道你是保皇派。那天我跟江帆聊了会,尽管聊的不深,但是隐约感到,他也很有危机感,对班子当前的成员和阆诸当前的工作也是有自己的忧虑的,某种程度上,你是江帆前面的一堵墙,这堵墙,要扛得住风吹雨打,还要忍得住寂寞、孤独和委屈,这也是我最初建议你来阆诸找江帆后来又不再提这事的原因所在,某种程度上,越是要好的人到了一起,越要认真相处,千万不能因为关系不错就马大哈,拿自己不当外人,那样就不好了。”
彭长宜见王家栋认真了,就说道:“您放一百个心,我就是跟别人摆不正位置,跟江帆也能摆正,这不单单是我欣赏他、崇拜他,主要还是老感情,我了解他就跟您了解我一样,彼此一撅屁股就知道对方要拉什么屎,那种默契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您刚才说得的挡风墙的作用,放心,我肯定能做到,别说孤独和委屈了,就是喜悦我都能忍住,每当人生得意的时候,您不是都嘱咐我让闭门修行吗?要知道,孤独委屈忍,能忍住得意他不是件容易事啊,呵呵。”
王家栋没有笑,他看着自己倾尽心血培养的弟子,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某种程度上,彭长宜在重复自己的角色,他在江帆和彭长宜的身上,看到了樊文良和自己。人,进入官场的那一刻,你就具备了某种印记,这个印记是很难改变的,无论福祸,都将伴随你一生,有的时候需要用超强的毅力和某种信仰,才能忍得住所以的不幸和委屈,因为官场,一旦界定了你某种印记符号,这就是终生的,你就是退出官场甚至死掉也消除不掉,还会延续到你周围的人和你的后人……
侯门一入深如海!王家栋不由地长出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总之,我帮不上你什么了,处处都需要留心,哪怕是细小的事都要注意,可能别人没事,但你为之兴许就会有事,挡风墙的作用就是承受的艰难困苦多,享受得少。”
王家栋忽然想起丁一给彭长宜定制的扇子,那上面是她抄录的伟大领袖赞许彭老总的那首诗,小丁肯定是无意而为,但不知为什么,这似乎是彭长宜这个角色的宿命!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是一动,心里有一种很悲壮的情愫在升腾。
彭长宜当然不会在意老领导的悲情,尽管角色相当,但命运不会相同,这一点他有自信,他故意大大咧咧地说道:“您放心吧,我会从身边的生活细节注意的,当初给你倒纸篓烧垃圾我就学会注意这一点了,小事如此,大事更会如此,您也不想想,是谁带出的徒弟?。”
王家栋笑了,他也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悲切,况且,现在的彭长宜跟他那个时候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许多事,彭长宜想好怎么做就能自己去实施,因为他有行政权力,而他那个时候只是组织部长,没有丝毫的行政权力,他只能通过选拔干部和一系列的智慧运作,来协助市委书记达到施政目的,尽管他有组织权力,但那实力说到底还是软实力,所起的作用也不是立竿见影,眼下的彭长宜却不是这样,他现在是常务副市长,行政二把手,而且跟江帆是一码事,他可以说位高权重,只要施政就会立竿见影,只要他们想做,架空市长是轻而易举的事,当然,无论是江帆还是彭长宜,都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他们自身的党性和原则决定他们不会这么做,这也是他看好这两个人极力在樊文良面前推荐他们的主要因素。他当了这么多年基层组织部长,是完全能够准确洞悉出这两个人身上那些闪光的理想色彩的,这一点,他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他再次长出了一口气,不想把话题搞得这么沉重,他如今到了彭长宜的身边,有的是时间提醒他,再说了,眼下的彭长宜跟江帆的关系是“热恋”关系,有些话他只能点到为止,只能提醒,今后的事很难预料,所以,避免谶语成真不说,也显得自己嘴碎唠叨。想到这里,他故意轻松地笑了,说道:“看来,我对你还是起到一点作用的。”
彭长宜一听,差点把刚喝进的水喷了出来,他咳嗽了两声说道:“您不要这么俗气好不好,难道还要让我历数您的丰功伟绩吗?”
“哈哈哈。”王家栋仰头大笑,说道:“你个混小子,都敢教训我了?”
彭长宜说:“不敢,我只是稍微反驳了一下。”彭长宜歪着脑袋,看着王家栋,坏坏地说道:“您,在这里过得还好吧,我该给您组织个婚礼才对。”
王家栋把眼睛一立,说道:“你小子,越来越放肆了,连我的玩笑都敢开?”
彭长宜嬉皮笑脸地说:“不敢不敢,我说的是事实,毕竟这是您人生第二次幸福的开端,庆祝一下的好。”
王家栋叹了一口气,说:“我都半截子入土了,之所以还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不是为了家人,为了关心我的人吗?我是这样想的,反正我这后半辈子是废了,但是如果能对孩子、对你,对大家还能有点用的话,尤其是现在,如果再能为小卓做点什么的话,就当是废物利用吧。小子,我跟你说实话,我不是没想到过死,尤其是在……在我身体、我的心受到摧残的时候,我天天都想到了死,人在几度痛苦、极度屈辱的情况下,死,是最好的解脱,也是最轻松幸福的,我不惧怕死亡,想过一了百了,但是你知道我怕什么?”
彭长宜的心徒然沉了下去,他何尝不能体会那段时间部长的屈辱和痛苦?他低下了头……
王家栋继续说:“我的怕,是我想起了家人,想起了我孩子们,想起了你,所以我怕了,我其实还有一个怕,就是老樊。长宜啊,可能你不能真正理解我跟老樊的关系,你可能就会认为我们的关系是工作上的齿轮的关系,其实不是,我们还有很深的感情关系,我很崇敬他,比你崇敬江帆还要崇敬他,老樊这一辈子不容易,很不容易,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先是那些老战友们,后是老胡,他心头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如果这时我再寻了短见,对老樊的身心甚至是政治上都会有影响的,所以我就不能给他添乱,更不能增添他心头的内疚,我要好好地活着,要积极地活着,尽管我帮不到你们什么了,但是在‘寂寥霜天夕照里’,我还是想贡献余热的,想看到你们都各展宏图伟志,也间接地享受到某种快乐。我庆幸当年我挺过来了,庆幸我的周围有你们几个,我现在就很快乐,尤其是身边有了小卓,这再一次让我感到自己还有用,我们俩是一对天涯沦落人,能互相做个伴就知足了,庆祝的事你不要提了,再说了,你小子不也是悄悄地结婚了吗?你都没庆祝,我庆祝什么?”
彭长宜抬起头,他对王家栋的感情相当于对自己的父亲,父亲生了他,把他养大成人,王家栋则教会了他走路,他成长的路上,每一步都离不开王家栋,是一点一滴地在教他,今天,王家栋还是第一次向自己透露了一点他的内心,但就这一点,就足以让彭长宜感到难受和沉重,他的眼圈有点红,他极力眨着眼睛,笑着说:“您把我的心都说疼了……”
彭长宜说得这里,就把头扭到一边。
王家栋知道他动心了,就说:“小子,我是在跟你阐述道理,是打消你给我庆祝的念头,我的心都不疼,怎么你的心倒疼了,彭大将军也有英雄气短的时候?”
彭长宜笑了,他不能再继续这种沉重,就笑着说:“好,就事论事,我跟您说,如果您跟我比的话,更严格庆祝,因为江帆前几天就给我庆祝了,那天他们宰了我两桌,我出了一大笔的血啊,你猜他们跟我要什么酒喝?”
“什么酒?”王家栋看着他。
“五粮液!我跟舒晴我们俩人一个月的工资就这样打了水漂啊,我现在想想还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