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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莉娅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表情越来越狰狞。她根本不在乎现状,也不在乎必须要为之付出什么。她只看到成功以后的辉煌,也从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哲罗姆不再说话,神情颓丧的返回床边坐下。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对迪莉娅说类似的话。每次的结果都差不多,她会感动,会痛哭流泪,但仅仅只是一瞬,疯狂可怕的信念又会随之在她的胸膛里急剧膨胀。隔着很远,哲罗姆也能听到迪莉娅胸口传来发疯般的“砰砰”声,还有如擂鼓般急骤的心跳。
她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做的?难道,迪莉娅天生就是个神智不健全的疯子?屡败屡战的野蛮女人?
她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遏制住快要发狂的头脑。迪莉娅用力拉开皮包侧面的暗袋,取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瓶子。这东西很精致,隔着透明的瓶壁,哲罗姆看见里面装满了灰白色的粉末。
“你不想我把这东西放进黑格的食物里吧?”
迪莉娅“格格格格”冷笑起来,精致的瓶子一直在她的指尖旋转:“你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女人,但她永远也不会喜欢你。听着,拿着钱给我滚出这间屋子,立刻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否则,我会把你最爱的女人活活撕成碎片,撕得粉碎!”
哲罗姆的胸脯在急剧起伏着,他咬着牙,从牙缝里向外喷着粗气。双手紧握,由于捏得太紧,拳头骨节在“咔咔”作响,胳膊和胸口的肌肉迅速膨胀起来。
这是属于男人的力量,被愤怒刺激到极致的力量。
哲罗姆的确认识这只瓶子,迪莉娅此前已经很多次展示过。那是一种从古王国时期就已经存在,堪称迪莉娅家族传世物件的毒药。这种毒药的具体配方早已失传。据说,是几百年前某个捕奴团队从中央山脉里获得,是属于神灵的赐物。围绕这种毒药,还有好几个不同版本的传说和故事,内容不外乎是王室成员之间的血腥厮杀,为了争夺权位你死我活。灰白色的毒药在其中充当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东西一旦服下,根本无药可解,几秒钟内就会当场死亡。
传说之所以是传说,正因为其中含有太多不确定性和非证实的成分。哲罗姆也曾经认为迪莉娅不过是在虚张声势,那种毒药其实并不可怕。为了让哲罗姆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迪莉娅带回来过一个客人,用镊子弄出非常微小的几点药粉颗粒。红酒并没有因为添加物质而产生变化,那个倒霉的男人喝了以后却一命呜呼。他的死状很凄惨,尸体表面出现了大团灰斑,然后是成片产生的疱疹。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尸体彻底融化,随着水流冲刷,很快消失在下水道里。
“我不是一个人。贵族联盟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我死了,还有更多的人会接管这一切。”
从迪莉娅嘴里,经常可以听到诸如此类的话语。哲罗姆无法判定这究竟是口头上的虚假威胁?还是真正可能实现的恐怖?
哲罗姆早就想要从这个疯狂的女人身边离开,但每次提出,迪莉娅总会拿出刀子或者毒药,异常凶狠威胁他必须完成计划。哲罗姆对贵族后裔联盟一无所知,只知道的确有这么个组织存在。离开就意味着背叛,自己死也就算了,迪莉娅却用黑格作为要挟。每当想起那张冷漠清丽的面孔,哲罗姆总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痛。为了不让心爱的女孩受到伤害,他只能留下。
杀死迪莉娅就能终结一切?
这是一道选择题,哲罗姆却不知道最终答案究竟是什么。
天知道迪莉娅会不会提前留下后手?如果是那样,对黑格的伤害变得防不胜防。为了把危险降到最低,哲罗姆只能妥协,老老实实留在黑格身边,继续毫无结果的爱情游戏。
哲罗姆也曾想过去向帝国当局告发,或者把一切向黑格公开。可是,帝国内部也有贵族联盟的人,贸然行动很可能把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在迪莉娅身边太久了,哲罗姆对外界变化所知甚少,他一直认为保镖和仆人离开是迪莉娅的授意,是为了将这些力量用到更加适合的地方。说不定,帝国目前面临的种种困局,就是贵族联盟在背后产生的效果。
有些人对政治的敏感是天生的,有些人对此却很迟钝。哲罗姆属于后者,他在爱情方面的确算是高手,也会蜕变为优秀的住家男人。可是对于阴谋和政治,他的确是个白痴。
看着脸上满是凶狠残酷表情的迪莉娅,哲罗姆连大声说话的勇气也没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拿起桌上的钱,默默走出房间。
……
黑格的晚餐很简单:一盘鸡蛋西红柿肉末炒面,外加一瓶葡萄酒。
梧州城内物资匮乏,这种情况只是针对滞留在城内的非“工蜂”民众而言。以黑格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当地驻军的上宾。之所以来到这座几近荒废的城市,完全是出于对地球的思念,想要重温那段时光的想法。
在梧州黑市,鸡蛋已经成为珍品。这种东西不可能向民众发放。西红柿这种容易栽培的蔬菜倒很常见,只是价格昂贵。至于炒面里必不可少的牛肉,则是城内一名驻军上校送来的礼物。那是一块新鲜的里脊,上校对黑格出示的皇族成员徽章感到震惊,确认对方身份无误后,态度立刻变得恭敬。黑格拒绝了上校派出士兵在酒店周围护卫的善意之举,只要求得到在城内逗留期间的充足食品供应。
它不喜欢被外人打扰。
它很强大,变异人之王撕裂者萨卡也不是黑格的对手。、
游历期间,黑格尝过很多美食,对于食物的挑剔程度也日益增加。区区一盘炒面很普通,但材料必须新鲜,用罐头肉代替新鲜牛肉之类的事情想也不要想,如果当地驻军无法满足要求,黑格会连夜离开,前往下一个城市。
反正,破败于荒凉的场景,在很多城市都能看到。
葡萄酒是哲罗姆带来的。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里,这家伙像跟屁虫一样尾随在后,总是与黑格在同一个地方出入。最初,警卫想要阻拦,黑格却制止了手下的动作。在它看来,这只是一个年轻男人对爱情的追求与渴望,他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有这么一个人打发旅途中的无聊时间也不错。久而久之,哲罗姆与黑格坐在一起吃饭就变得很正常,也极为普通。
哲罗姆在城内一间废弃无人的空房子里,找到了这瓶酒。迪莉娅给的那点钱少得可怜,买什么都不够,想要陪同心目中的女神一起用餐,偶尔做一次小偷,想必神灵他应该会宽恕这种罪过。
别以为这种事情不可能。下流胚与公主之间的确存在交集的机会。有了第一次接触,加上公主本人的默许,很多在外人看来不可能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迪莉娅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不惜倾其所有,拼命也要哲罗姆继续加深与黑格之间的关系。
和面、擀制、下锅焯水,直到最后的炒制工序,全部都是黑格自己完成。在红龙星球上生活的这一百多年,对黑格的影响很大。最显著的,莫过于食谱。它现在很少食用新鲜血肉,那曾经是它最喜欢的东西。基因里的某些固定成分永远不可能消除,即便是现在,黑格仍然不时以老鼠、牛羊、猫狗之类的活物为食。但这种情况并不常见,它进餐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对于食物,黑格的理解不外乎是营养是否丰富?加热当然是出于卫生,为了杀死更多的寄生菌。然而,高温加热过程中,大量营养元素会不可避免的遭到破坏。剩余的部分在人类看来是足够了,因为我们的身体只需要这些。黑格不是纯粹意义上的人,它需要更多、更丰富的营养物质,而不用考虑病毒或者细菌。尽管如此,在地球上的时候,它就开始尝试着接受熟食。
从陌生到习惯,是一个及其漫长的过程。身边之所以只有一男一女两名警卫,并非因为安全,而是出于减少秘密泄露的几率。在黑格的豪华座车里,总是用铁笼子装有几只肥肥胖胖的小白鼠。路上感到无聊,情绪困顿的时候,它就会从笼子里抓出一只,直接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黑格不挑食,偶尔遇到流浪猫狗的时候,它也会大发善心撬开肉罐头喂饱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带着它们一起上路……当然,下车的时候,黑格的肚皮总会略微鼓起,就像怀孕三个月左右的妇人。
两名警卫都是“工蜂”,他们不止一次看见过黑格进食的场面。吃老鼠的时候,黑格总是用纤细的手指抓住鼠尾,将它们高高拎过头顶,像荷兰人吃盐渍鲱鱼那样,把老鼠连头带脚全部塞进嘴里。如果食物是体积更大的猫狗,黑格会运动咬肌,使下颌骨与面颊两边的关节脱离,完全以韧带和肌肉控制头部,使嘴巴扩大到足以包住猫狗全身的地步,再将它们完整地吞下去。
这种吃法很干净,没有丝毫剩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黑格吃得有多么开心,这些食物对它有多么重要,在旁人看来,都是及其恐怖,非常可怕的。
两名警卫第一次看到黑格进食,还是在帝都王宫。当时黑格正在生吞鲜牛肉。那是把一头活牛洗刷干净,黑格直接抱住牛头,用牙齿咬断牛的喉咙,大口吮吸牛血,直至整头牛身体里没有丝毫血水剩下,彻底死透,这才坐下来,用刀子和斧头肢解牛尸,慢慢吞吃连皮带骨的大块牛肉。
毫无疑问,黑格是个怪物,所有知晓内幕的人都这么认为。
可是接触多了,两名警卫也就慢慢改变了看法。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与人类不同的物种。老虎吃羊的场面血腥无比,鳄鱼猎杀野牛的残忍令人畏惧,那不过是它们的生物本能,只要熟悉,只要更多的接触,你会发现它们其实很普通,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命的延续。
哲罗姆从未见过黑格生吞活物的场景。倒不是黑格刻意隐藏,而是它对于活物的兴趣已经大为缩减。尽管生物本能意识对营养物质的需求从未改变过,但黑格体内已经带有人类的基因,也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额。
人类是爱美而清洁的生物。漫长的进化岁月,使我们拥有了很多与其它物种完全迥异的东西。比如礼节,比如卫生,比如食物味道和烹饪手法等等。一只猩猩直接从树上摘下香蕉就可以吃,我们却要洗洗手,口味独特的会把香蕉烤熟(马来西亚人的做法),或者再撒上一点盐……这些吃法在猩猩看来是难以接受的,我们却觉得极为正常。
黑格与身边的两名警卫关系亲密。女性警卫对黑格吞吃活物的举动感到毛骨悚然。倒不是说生嚼老鼠的举动太过于残忍,而是她觉得:那只被吞下去的老鼠没有剥皮,也没有开膛破肚,虽然新鲜,肚子里却是一包柔软腥臭的内脏,甚至还有尚未排出的粪便。
黑格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它身上的服装、鞋子、化妆品全部都是价值昂贵的高级货。你能想想一个肌肤雪白,浑身散发着幽香的美女大嚼老鼠的场景吗?女警卫就见过,甚至还亲眼看见老鼠屎从****里被挤压出来,顺着黑格整齐雪白的牙齿流淌到嘴唇外面,与粉红水润的唇彩混合在一起。
这已经与营养无关,而是真的很令人恶心。
既然想要成为人类,就必须学会人类应有的礼仪。至少,吃东西必须绝对干净,就是礼仪的一部分。
从那以后,黑格再也没有公开吞吃活物。偶尔想要解解馋,也总是一个人在背地里解决。那种恐怖血腥的场景,哲罗姆恐怕永远无缘看见。对他来说应该是幸运的,也是一种幸福。
炒面的味道很不错,黑格特意做了很多,顺便给经营酒店的老头也盛了一大盘。如此上等的美食在梧州城里并不多见,感激之下,老人主动拿起哲罗姆摆在餐桌旁边尚未开封的葡萄酒,声称开瓶斟酒之类的事情应该由他代劳,作为客人,黑格与哲罗姆必须好好享受此刻的浪漫时光。
傻瓜都能看出哲罗姆正在追求黑格。尽管他们看起来并不般配,活脱脱就是流浪汉与公主之间的童话故事。
哲罗姆在山里请黑格吃过烤野兔,在海边钓鱼煮汤,潜水捞起来的牡蛎也是哲罗姆亲自配好调料送过去。作为回应,黑格也请他吃过上好的鳕鱼,新鲜的蜗牛,最上等的龙虾。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熟悉,恋人当然不可能,充其量只是朋友,非常要好的那种。
酒店老板满面微笑推着餐车走进房间。葡萄酒瓶被擦拭得很干净,破碎的纸质商标被一点点仔细粘好,瓶身斜插在冰桶里,搭配着雪白的毛巾,毕恭毕敬摆在餐桌上。
作为酒店经营者,老人感觉很惭愧。他无法提供更多的服务,也没有足够美味的食物供应给住客。像黑格这种和善且出手大方的客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多见,也极受经营者欢迎。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能在服务方面尽量做到最好。
高脚杯里慢慢注满了香醇的红色液体,酒的品质只能算是一般,却很符合哲罗姆对“浪漫”两个字的理解。他兴奋地捏了个响指,从空荡荡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银币,带着花花公子在女人面前特有的派头和气质,矜持地微笑着,塞进老人手心。
小费是肯定要给的。一个铜板显得太过小气,两个铜板又过于琐碎。一个银币似乎多了些,却也符合自己的身份和谈吐,尤其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浪费总是合乎情理,也必不可少的。
黑格对于哲罗姆的某些动作总是无法理解。比如现在的小费。它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也不等哲罗姆招呼,直接端起摆在面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不需要客套,这是它与哲罗姆之间的默契。
“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哲罗姆对此感到很是无奈。他摇着头,以最为优雅的姿态端起酒杯,侧转身子,使自己的脸庞和坐姿稍微偏移。这种做法并非毫无道理,从对面黑格的视觉角度看来,刚好就是最符合美感的三十五度角,也是哲罗姆在对付女人时最常用的小手段。
“为了这个美好的夜晚,为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干一杯!”
在过去的两年里,类似的祝酒词黑格听了不下百遍。哲罗姆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用作庆祝。黑格对此很是冷漠,却没有拒绝,仍然端起已经喝过的杯子,朝着对面迎了过去。 不需要客套,这是它与哲罗姆之间的默契。
“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哲罗姆对此感到很是无奈。他摇着头,以最为优雅的姿态端起酒杯,侧转身子,使自己的脸庞和坐姿稍微偏移。这种做法并非毫无道理,从对面黑格的视觉角度看来,刚好就是最符合美感的三十五度角,也是哲罗姆在对付女人时最常用的小手段。
“为了这个美好的夜晚,为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干一杯!”
在过去的两年里,类似的祝酒词黑格听了不下百遍。哲罗姆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用作庆祝。黑格对此很是冷漠,却没有拒绝,仍然端起已经喝过的杯子,朝着对面迎了过去。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