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抢了别人的风头

阿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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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辉带头向彭长宜走过来,彭长宜紧走几步,跟他们一一握手。

    这时,舒晴从卢辉的车里下来了,她主动伸出手,说道:“彭书记好,回来了?”

    平淡无奇的问话,毫无任何内容。

    彭长宜跟她握手,点头微笑,没说什么。

    这时,朱国庆的手机响了,朱国庆赶紧放在耳朵上,就听他说道:“好的,知道了,我们就在路口。”

    显然,廖书记来了。

    朱国庆不耐烦地指着老顾的车会说道:“把这车开一边去,给领导们腾出停车的位置。”

    老顾就把车开到了他们车的最后。

    五分钟后,一辆警车驶了过来,后面是四辆奥迪车,还有一辆锦安电视台的采访专用车。显然,排在警车后面的是省委书记的车。

    亢州电视台的记者也不含糊,表现出了很好的职业素养,早就将镜头对准了车队。

    朱国庆抢先走到了彭长宜的前头迎了上去。

    彭长宜没有跟他计较,而是跟在他的后面。

    但朱国庆走到廖书记的车前却犹豫了,他不知是他给省委书记开车门是否合适。

    显然,里面的省委书记给了他们犹豫的时间。

    这时,邵愚书记紧走几步,来到车门前,给廖书记拉开了后面的车门。

    与此同时,岳筱也跟在邵愚的后面走了过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彭长宜,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但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廖书记的身上。

    廖书记下了车,从廖书记车里出来的还有一个人,就是锦安市委副书记、督城市委书记关昊。显然,关昊已经完成了汇报任务,陪同书记来到了下一站。

    廖书记下来后,活动了一下双臂,站在路边,看向亢州市区的方向,众人的目光随同省委书记,也一起看向了亢州市区。

    稍后,廖书记转过身,冲着身后的人群说道:“彭长宜回来了吗?”

    彭长宜万万没有想到,当着这么多的领导,廖书记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他回来了吗?显然,廖书记还记得跟他在党校的约定。他立刻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报告廖书记,我回来了。”

    廖书记笑了,说道:“有点学生的味道了。”

    他的话,引得关昊和邵愚书记也笑了。

    可是别小看了廖书记这么一句平常的问话,现场包括邵愚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出来廖书记实则是点名让彭长宜汇报的意思。这一句话,就给彭长宜突然回来定了调子,隐含着彭长宜跟省委书记之间似乎早就有某种约定在先的意思。

    岳筱却没有笑,他看了朱国庆一眼,恰逢朱国庆也正在看岳筱,岳筱的脸色阴沉极了。

    廖书记说:“说说你们的情况吧,时间别太长,控制在十分钟之内,我还要赶到北京去。”

    邵愚一听,就小声说道:“用完午餐再走吧,这个点您就是到了北京,也过了饭口了。”

    廖书记说:“不了,为了节约时间,一会在半路上吃点,要在你们这吃,时间会更长。”

    邵愚没再往下说。

    彭长宜看了廖书记一眼,跟邵愚说道:“邵书记,那我就将亢州的情况汇报一下?”

    邵愚点点头,伸出手,示意他往廖书记身边站站,这样方便他给省委书记汇报。

    于是,彭长宜脱稿汇报起来,语速平稳,不慌不忙,逻辑性强,条理分明,表情镇静。廖书记一边听,一边点头,不时地提些问题。

    记者的镜头,对准了他和省委书记交谈的画面。

    彭长宜的汇报告一段落后,他悄悄看了看表,整整十分钟的时间。但看廖书记好像忘记了时间概念,又连着问了彭长宜几个问题,彭长宜都简明扼要地做了回答。

    廖书记在现场,将这次参观的地方做了一个简要的总结发言,他说:“今天看了锦安三个市县,感觉很满意,三个地方各有特色,清平动静大全线铺开,督城搞得很完美,照顾到并深入到了物质和精神的各个层面,亢州针对性强,工作做得很实在。我们这项工作最终要达到就是农村村容村貌整洁,革除旧有的生活陋习,使农民的生活方式和精神面貌得到一次彻底的改观,提高农民的居住环境……”

    省委书记的总结也非常实在,声调平和,语言朴素,但却深邃睿智,口气里有着一种特有的威严。

    省委书记做完总结发言,邵愚书记代表锦安市委、市政府表态,他表示,一定遵照廖书记的指示办,继续改进,将创建文明生态村的活动向精神层面推进,下来要组织一次全市范围内的大联查,迎接今年下半年全省的检查评比活动。

    汇报结束后,廖书记跟众人握手再见,他刚要上车,又回过头冲着彭长宜说道:“彭长宜,你是不是下午还要上课?”

    “是的廖书记,我只是中午请了会假,下午要赶回去上课。”

    廖书记没再说什么,就上了车。

    关昊也上了廖书记的车,他们一同进京了。

    亢州的警车在前面给省委书记开道,送到亢州界边就停下了。

    望着廖书记的车走远后,朱国庆跟邵书记和岳市长说道:“请领导们吃完饭再走吧。”

    哪知,岳筱不等邵书记表态,气呼呼地说:“不吃,回去。”说着,就钻进了自己的车,上了回去的路后,一溜烟就绝尘而去。

    邵愚也没说什么,也上了自己的车,回去了。

    彭长宜跟卢辉等人握手再见,最后跟朱国庆握手,说道:“我也要回去了。有事联系。”

    朱国庆表情木然地跟彭长宜握了握手,没说什么,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全然不管彭长宜和其他的人,率先离去。

    彭长宜笑了一下,他再次冲着大家挥挥手,上了老顾的车。

    在回去的路上,彭长宜收到了舒晴发来的一条信息:你的表现非常棒!

    彭长宜低头回了她一条:要感谢你。

    舒晴又回到:怎么谢?

    彭长宜回道:你说吧?

    舒晴:我就一个要求,就是希望我离开的时候,你能请假回来给我送行。

    彭长宜忽然意识到,舒晴的挂职生涯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回道:没有问题,你真的要回去吗?

    舒晴:是的,单位有个课题组,领导让我牵头,所以,就不能在亢州延迟了,我很抱歉。

    彭长宜:本来那就是我的无理要求,对于无理要求,任何人都有权驳回。

    舒晴:好了,我们到招待所了,朱市长似乎情绪不高,卢辉刚才磨叨说你气着他了。

    彭长宜:不是我气着他了,是朱国庆把他气着了。

    舒晴:哈哈哈,是啊,准备了半天发言稿居然没用上。

    晚上,舒晴一直盯着亢州电视台的新闻在看,不知为什么,亢州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居然没有播发省委书记视察的这条重要新闻。第二天仍然没有,第三天就不用看了,肯定也没有。

    按理,这是电视台重大的新闻漏播事件,但舒晴又觉得这事蹊跷,省委书记视察生态文明村创建活动,这无异于给当前的工作添了一把柴,应该算重大新闻,再说,锦安电视台当天就在头条位置播出了“省委书记来我市听取部分县市关于创建文明生态村活动的汇报并做出重要指示。”亢州电视台居然没播?而且连续两天的新闻头条都是朱国庆关于工贸园区的调研的内容。

    想到这里,舒晴拿起电话,想给卢辉打个电话,她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电话,走了出去。来到卢辉办公室门前,刚要敲门,就见他的秘书出来,说道:“舒书记,卢书记今天上午带家属去看病了,可能要晚会来,您要是有急事可以给他打电话。”

    卢辉家属身体一直不好,原来他在亢州的时候,孩子从小到大几乎都是他带,为这,开始调他去和甸任组织部部长,他闹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情绪,怨王家栋、怨樊文良没管他,没给他使劲,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疏远了江帆和彭长宜,甚至好几年都不跟王家栋来往,直到他从和甸回到亢州,跟彭长宜搭班子后,才慢慢缓和了跟王家栋的关系,何况,自己的亲侄女是王家栋的儿媳妇。

    这些事舒晴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卢书记家属身体不好。她跟秘书点点头说:“没关系,我没有要紧的事。”

    说完,舒晴就往前走,她敲开了宣传部长温庆轩的门。随着一声“请进”,舒晴推开了温庆轩办公室的门。

    温庆轩正在跟两位副部长说着什么,见舒晴进来了,大家就都站了起来。

    舒晴说:“你们在开会,我一会再来。”说着,就要往出走。

    温庆轩说:“我们的事儿说完了,舒书记请坐。”

    一位副部长就给舒晴倒了一杯水。

    温庆轩跟两位副部长说:“好吧,这事就议到这儿吧,你们分头安排一下。”

    两位副部长跟舒晴打了招呼后拿起笔记本就走了出去。

    温庆轩热情地请舒晴坐下,笑着问她有什么指示?

    舒晴笑了,说道:“我哪有什么指示啊?我到基层来,跟同志们学到了好多,真真切切地感到基层同志的不易。”

    温庆轩说:“是啊,地板干部的性质决定的,无论是中央还是省里,制定出再好的政策,也要这些地板干部去实施,所以,有句话说得好: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作为基层干部,工作在第一线直接面对群众,直接与群众打交道,是党的各项方针政策的宣传者、执行者、落实者。要做好基层工作确保农村工作顺利开展必须得到群众的支持和配合,如今群众的思想观念已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参政意识、民主意识、维权意识日益增强,农民的需求也日趋多元,基层干部要是不改变工作作风,仍以过去那种行政命令型的工作方式开展工作,就难以适应新形势的发展需要了。发号施令、下发文件、颐指气使或在工作上卡、压、逼等等,这些方式群众已经不能接受了。非常容易引发干群党群关系恶化,引发群众的抵触抗拒,导致群众工作越来越难做。因此,基层干部要改变工作作风和方式,对群众要以教育为主、引导为主、服务为主,以诚待人,以理服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切忌简单粗暴以权压人行政命令型的工作方式,让群众在政府的真情感动下潜移默化转变观念提升思想境界,群众才会自觉主动配合基层党委政府的工作。”

    舒晴本不是来听跟温庆轩探讨基层干部工作方式方法来的,但是听了温庆轩这话后,居然带给了她诸多的灵感,她甚至在为自己挂职结束的“毕业作品”找到了理论根据,她有些兴奋,来了这么长时间,她很少跟温庆轩单独接触过,尽管她知道这是一位基层的理论大家,但很少就某一个问题跟他探讨过,包括彭长宜在内,他们似乎都对她的身份有所顾忌,唯恐他们会出现在她的某篇文章中,充当她的素材,没想到自己一个无意之举,竟然有了意外收获,她笑着说:

    “您说得太对了,这是我这么长时间来这听到的最客观的理论观点。”

    温庆轩见自己的理论得到舒晴的赞同,很是高兴,说道:“不瞒你说啊舒书记,我早就是这个理论,但是在基层我找不到知音,没人听你的。早先牛关屯事件的前夕,我就跟当时的领导对抗了,但是没用,说白了,我就是一介书生,似乎书生的作用永远都抵不上国家机器的作用,但结果怎么样?牛关屯的事出了后,我写过一篇文章,不过没有拿出去发表。”

    “为什么您不发表?”

    温庆轩说:“除非我不在这个地方混了,就是我不在这个地方混了,有些话也是不好公开讲的,因为我身处基层,基层的工作难度我是深深知道的,千万条线都要从这一根针上穿,财政还不充裕,干部队伍良莠不齐,素质不一。而且,我们国家的还是全能政府。宪法赋予国务院18项职权,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外交、军事等权力,以及第18项没有明确的‘其它权力’,管辖事务几乎无所不包。县级以上地方各级人民政府管理本行政区域内的经济、教育、科学、文化、卫生、体育、城乡建设事业和财政、民政、公安、民族事务、司法行政、监察、计划生育等行政工作。因为管辖事务太多,就需要庞大的国家机构。就拿咱们亢州为例,四个系统下属有56个直属部门,其中党委系统有9个直属部门,市政府系统有24个行政部门,党政下属有22个事业局,人大和政协各1个直属部门。四大系统下属的二级事业单位则多达316个。你说,这么一个庞大的机构,哪个部门还都是忙上加忙,为什么,就因为我们管得太多,放的太少,极易形成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的局面,群众对你就没有信任感了,许多的基层矛盾都是这么引发的。所以,基层,如果不依法治理,势必地基不稳,地基不稳,上面的建筑就会不牢,后果可想而知。”

    舒晴说:“您说得太准确了。”

    温庆轩笑了,说道:“我就是跟你这个省委下来的干部唠唠这个,跟同僚们不说这些,好像天下就我一人忧国忧民似的。”

    舒晴说:“您说得太好了。”

    “唉,我也是有感而发,好多事都是这样,上边的每项政策都是好政策,利国利民,但是往往到了基层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所以我刚才才说,依法治国,首先要依法治理基层。有的时候,别说老百姓不服,不信任你,那都是有原因的。”

    舒晴也判定这个老学究肯定是因为什么事才有感而发,就说道:“什么事让您的感受这么强烈?”

    温庆轩意犹未尽,说道:“你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商议怎么加大对工贸园区的宣传力度,这是朱市长昨天给我单独下的任务。”

    “哦?现在开始建设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也快了,老百姓抵触情绪很大,我们刚才就在商议从何入手,怎么讨论怎么有欺诈和心虚的表现。所以,只能按照朱市长的指示,对这个马上就要开工兴建的工贸园区进行美好的展示。你知道吗?现在的老百姓懂政策的人越来越多了,好多事情如果执政者不做到周全严密,就会遭到老百姓的质疑,甚至抵触。”

    舒晴说:“是的,我听说征地过程就遭到了那里老百姓的抵触。”

    温庆轩叹了一口气说:“所以,朱市长批评我们宣传工作没有跟上,做得不到位。问题现在老百姓不是傻子,你就再怎么宣传,你动了他的利益,他也是不那么好糊弄的,再说前有牛关屯,如果政府不注意方式,极有可能会出现第二个牛关屯事件的。这是我跟你这样说,跟别人我是万万不敢提的。”

    舒晴点点头。

    温庆轩说:“好了,你看你平时不来找我,一找我,我就跟你发了这么一通的感慨,对不起了。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舒晴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干嘛来了,就说:“噢,我来是想问问温部长,廖书记听取生态文明村建设汇报怎么电视台没有播?”

    温庆轩看着舒晴,说道:“播了?我看见新闻了。”

    舒晴一愣,说道:“是没,连着两天我都在看电视,新闻没播啊?”

    “哦?是吗?我没注意。我看的是锦安电视台的新闻。”温庆轩躲闪着舒晴的目光说道。

    舒晴感觉这里有事,就说道:“您过问一下,是不是咱们记者疏忽大意了。”

    “好,我下来问问情况,怎么没播呢——”他心不在焉地说道。

    舒晴说:“是啊,这么重要的新闻按理来说是不该漏播的。”

    温庆轩苦笑了一下,起身端起舒晴的纸杯,给她蓄满了水,说道:“小舒啊,我不跟你叫舒书记了,基层的事,跟你们省机关还是有区别的。”

    舒晴一皱眉,说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温庆轩重新坐下,说道:“有些事,反应长官的意志明显一些。”

    “您是说……”

    温庆轩急忙打住了她,说道:“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泛泛地指了一些现象。”

    舒晴冷笑了一下,她感觉温庆轩本不该是这样性格的人,就说道:“但您的话,还是让我想到了许多。”

    温庆轩发了牢骚,他有些激动地说:“你怎么想都不过分!我这样跟你说吧,咱们电视台的确没播,为了这个问题,我当天晚上就打电话问了,但我的电话没有打给电视台的领导,而是打给了那天跟着录像的记者。我最初也以为是记者们没把稿子写出来,结果一问不是这样,这个记者跟我说,是领导不让播的,我问是哪个领导,他跟我说是李立通知这条新闻不上了。我又给李立打了电话,李立跟我说是接到了政府办的通知。我后来问过政府办,龚卫先说政府办没有给电视台打过这样电话。我就没再往下追问了。”

    舒晴说:“您认为问题出在哪儿?”

    温庆轩不瞒地说:“出在哪儿还用问吗?我这样跟你说吧,我在电视台工作过几年,我了解电视台的业务,他们天天巴不得省委书记甚至是国务院总理路过亢州呢,这样也能抓个大新闻,再有,电视台是不敢擅自取消播送这样一条重要新闻的,肯定是有领导给电视台打了招呼,取消播送这条新闻的。这一点无需置疑。”

    至此,舒晴明白了,她点点头,说道:“看来,我想简单了,我来找您,就是想让您提醒一下电视台,还真没考虑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