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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上路之后,便几乎不做停歇,沿途风餐露宿,避开人群密集之处,过山西,从陕西腹地一路南下,三日后即进入了四川境内。
虽说时间不过三日,这一行四人中,却有不少变化。
首先是田问胯下的那匹瘦马,果然如同王孝先所说,起初还是一副吃力奔跑的样子,不过一天,待此马一习惯,就有如神助,脚力之强,远胜其他三匹马,屡屡争先,田问必须控制着速度,才不至于把其他人甩太远。
再次是真巧,火小邪在晚上休息的时候,教真巧骑马,连教两日,真巧便掌握了基本要领,加上王孝先买的马又如他所说,听话老实,所以第三日真巧已能自己骑行,不须怎么控制,这匹马便踏踏实实地跟着火小邪的坐骑,寸步不离,很是安稳。
火小邪与真巧的关系,也是如胶似漆,日渐亲密,两人形影不离。真巧虽说温柔贤淑,但性格也十分独立,绝无娇骄二气,无须特殊的照顾。按真巧的说法,她自从母亲死后,一直是自己到处流浪,轻易不愿以女子形象示人,有不少男孩子气。
真巧与田问之间,也不再是一言不发。田问话少而精,但也不是不说,晚上露宿闲聚,田问时不时对王孝先“精辟”点评,倒有另外一番幽默之处。
王孝先的二百五性格,也给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时不时会卖弄一下自己的木家绝学,故意与田问比试,田问永远是“甘拜下风”,带着王孝先挖了金子又挖古董,让王孝先收获良多。田问的本事虽不显山不露水,但使用起来神奇得很,他只要一指,地下就一定有东西,晚上在山中过夜,亦是田问随手一指,便能找到一个“风水宝地”般的洞穴。甚至让王孝先、火小邪、真巧差点忘了田问还是盲人。
真巧曾问田问怎么不像看不见东西的人,田问只说是压在九生石下的功劳,其余更多,想问也问不出来。
四人的关系,一路下来,处的很是融洽。
火小邪再不提真巧是否对田问有意的话,有真巧在身边,火小邪心里十分踏实,甚至希望这段旅程能够永远不要结束。
以上话语说来轻松,其实三日内,还是遭遇不少风险。
一是土家人绝对没有放过田问,一直在四处寻找田问的下落,据田问描述,他们与土家数次擦肩而过,本该是迎头碰上,避无可避,也都不知为何,土家人临时改变方向,又向别处寻找了。
田问说这是火小邪的功劳,火小邪的大凶之气,在田问看来亦是大吉,只要与火小邪在一起,火小邪的气数能掩盖田问的踪迹,加以田问辅助,格局风水一变,土家人想找他们就一片混沌。土家风水玄学极为精深博大,田问解释起来亦是曲高和寡、言简意赅,既然平安无事,田问越说越难懂,火小邪、王孝先便懒得追根问底。
二是临近四川以后,山高地险,火小邪他们走的是偏僻小道,屡有山匪强盗出没,有些强匪终日以山林为伍,周身气味与草木化为一体,所以以王孝先这般嗅觉敏锐之人,也不能完全避过。只可惜这些强匪唯有武力,脑筋却不太灵光,大多是文盲野汉,哪里知道世间还有王孝先、田问、火小邪这等人物?
王孝先、田问穿着道袍,根本不用田问、火小邪动手,王孝先嘻哈几句,点破强匪头目的身上病症;或者呼喝几声,引出一些蝇蛇;再或者一吹气,让某个放肆之人手舞足蹈一番,这些手段,就足以把来人吓得魂飞魄散,五体投地,恭恭敬敬目送“仙人们”远去。
进了四川,王孝先本说青云客栈为数众多,本想带着众人去青云客栈修整,但田问推论这时去青云客栈凶多吉少,轻易不可为。王孝先琢磨一番,觉得田问言之有理,还是保持从偏远处绕行,避开人群的策略。
火小邪脸上的肿包,也渐渐消失,终有一日洗脸后,完全恢复常貌,目光炯炯,眉目俊朗,单论五官相貌,并不差于田问。
真巧并不在乎火小邪的美丑,只是每每与火小邪对视,就会咯咯咯的甜笑。
真巧每每一笑,火小邪就会情不自禁地摸脸,调侃道:“我是肿了好看还是瘪了好看啊?”
真巧便回答:“胖了可爱,瘦了可笑。”
王孝先这个混人,见火小邪完全消肿,一直故意问道:“还要不要谁也认不出?我这还有厉害的,可以满脸发黑,只有眼睛、牙齿发白。”
火小邪也笑骂回应:“你留着自己用啊。”
王孝先问田问道:“田问兄,你要改头换面不?”
田问硬朗答道:“绝不。”
王孝先笑骂:“土人还喜欢臭美。”
田问说道:“必然!”
众人嬉笑一番,踏上路程,暂且不表。
众人又费了四五日,方从四川平原走出,踏入川黔交界的茫茫群山之中。
贵州,古名黔,西南蛮荒之地,境内地势西高东低,自中部向北、东、南三面倾斜,平均海拔1100米左右,贵州高原山地居多,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山脉众多,重峦叠峰,绵延纵横,山高谷深。北部有大娄山,自西向东北斜贯北境;中南部苗岭横亘,主峰雷公山;东北境有武陵山,由湘蜿蜒入黔,主峰梵净山;西部高耸乌蒙山,为境内最高点。贵州山多洞深,境内岩溶分布范围广泛,地面六成尽是溶洞,千奇百怪。
有史可考,在春秋战国时,夜郎国便在贵州境内,后经汉唐宋元明清多代,贵州设郡州,至清末,贵州建置设有12府、2直隶厅、13州、13厅、43县。民国2年(1913年),贵州地方政区进行了一次调整,以前的府、厅、州,一律改为县。全省设3道观察使。1920年废道。1937年,贵州置6个行政督察专员区,分管各县。
看似官府林立,区县俱全,但是身处贵州之人,方知道贵州有多险恶!
贵州多半地区,穷山恶水,境内部族林立,30年代,许多部族尚未开化,有食人之风。莽莽野山一望无际,毒蛇猛兽遍布,奇花异草横陈,若无人指引草率踏入山林,迷失方向后很难全身而退。
火小邪他们所去之地,绝不在州府县城中,而是在无尽大山的深远处,在一片未知的诡谲之所!
王孝先领着火小邪、真巧、田问进了贵州深山,便不再如平时那般没有个正经,严肃紧张之极,对外界的各种风吹草动,都十分谨慎。
火小邪问道:“病罐子,怎么了?”
王孝先锁着眉头,说道:“越往前走,越要小心,现在这个时候,乃木家盛事,各种木家的老妖怪齐聚,随处都可能有剧毒的陷阱,不是木家人,根本走不进去。现在开始,你们不要多说话,不要乱走,必须按我说的来。”
田问说道:“木家斗药?”
王孝先沉声道:“正是!怎么,后悔跟我们来了?”
田问哈哈轻笑:“荣幸之至。”
王孝先说道:“好啊好啊,也让你这个土疙瘩见识见识。”返身招呼大家道,“跟上跟上,天黑之前,必须走到落脚处。”
越往山里走,道路越发艰难,最后连马也无法骑行。
众人只好下马步行,四下望去,已到了毫无人烟的地带。
王孝先在前方走的颇慢,耗了半日,直到天黑,才走了十多里山路。
天一黑,王孝先便不走了,他再不听田问的指路,嗅了一会,领着大家到了一处山洞,自己先行入内后,半晌才出来招呼大家入内。
众人爬了一天山,实在累了,王孝先也不让生火,只好在洞内摸黑吃了干粮后,纷纷坐卧休息。王孝先则独自在洞口把风,神色紧张,看来没有休息的意思。
真巧与火小邪靠在一侧,两人经历这小半月的奔波,感情越发深厚,火小邪虽未对真巧直白地表达过心意,但两人两情相悦,已是无需多言。
真巧靠在火小邪肩头,低声道:“火大哥,你还是一定要去吗?”
火小邪沉默片刻,侧身给真巧掩好毡毯,轻声说道:“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
“五行合纵真的那么重要吗?”
火小邪望着对面的田问,田问闭着眼睛,如同石雕。
火小邪轻叹一声:“真巧,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嗯,好。”真巧十分听话,见火小邪不愿回答,也不多问,秀目轻闭,安然睡去。
火小邪望着身边娇小可爱的小女子,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感,可更为难解的问题也因此而出,“五行合纵、破万年镇、破罗刹阵”与真巧,一个是自己无法回避的使命,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子,谁更重要呢?如果无法兼得,必须要舍弃一个,又该如何选择呢?
火小邪仰头一靠,呆望着上空的黑暗,心中一片茫然,半晌才慢慢地低下头,从口袋里将黄铜烟嘴取出,叼在嘴上。这个黄铜烟嘴自从被火小邪捡到,最初还有好玩卖弄之心,后来竟逐渐成了火小邪思考时、遇事时的习惯用品。火小邪知道自己现在不会抽烟,遗忘的十一年里,应该也不会抽烟,王孝先说得很清楚,火小邪肺气清静,绝不是抽烟之人。
“那我为什么放不下这个烟嘴?一叼在嘴里就有一种安慰感?”火小邪问过自己许多遍,始终不得而解。
烟嘴叼在嘴里,火小邪深深吸了两口,心里倒逐渐开明起来:“五行合纵、破镇、破阵,不管是凶是吉,先去做吧,至少弄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有多重要,这样我才能去选择吧!现在就为儿女私情挠头,太小家子气了!”
如此这般一想,火小邪也踏实了许多,不禁洒脱一笑,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王孝先在耳边乱叫:“起来!起来!”
火小邪并未睡沉,立即睁开眼清醒过来。
王孝先面色惨白,见火小邪转醒,低喝道:“快!快把这颗药丸含在嘴里!快!”
“怎么了?”火小邪接过王孝先的药丸。
“别问了!快!真巧,真巧姑娘!”
火小邪帮着王孝先把真巧摇醒,真巧睡得香甜,还有点迷糊:“哎,道长。”
王孝先急道:“真巧,含住药丸!不要吃到肚子里!快点!”
火小邪不敢怠慢,知道王孝先这次是真的着急了,赶忙把药丸含下,药丸一股子腥臭的酸味,麻得嘴里生痛。
真巧清醒过来,火小邪赶忙让真巧把药丸含住。
田问也已走来,王孝先把一粒药丸塞给田问,让田问含住。
田问一直看着洞外,眉头紧锁:“好胜的木气!”
王孝先一头冷汗,连连招手:“大家过来,趴到洞口,让风吹着身子!一会再解释,过来过来!快点啊!”
众人赶忙随着王孝先来到洞口,趴下身子。
王孝先说道:“无论看到什么,你们都不要叫不要问,只能听我说话!”
火小邪、真巧、田问三人点头应了。
洞外还是寂静深夜,天空中乌云密布,连颗星星也看不到,偌大的山野,死一般的宁静,山风冰冷入骨。
骤然间,就见远处山谷红光一闪,一朵发光的红球升起,浮在树梢之上,缓缓向前移动。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红球从山谷间升起,数量越来越多,几乎漫山遍野。这些发光红球均向一处聚来,密密麻麻堆成一团,渐渐有了形状,竟是一条渡船的模样。
这条红色的渡船,浮在树梢之上,沿着山谷,缓缓向前移动。
有鬼魅至极的女子歌声飘来,没有歌词,全是调子,愔愔哑哑,听到耳中,全身发冷。而这歌声好像在操纵着船的移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