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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漠南的荒地里,像是开出了江南的柔情,她的声音也很软,绕着圈要把人迷晕一般,每一个声调和咬字都听得让人骨子酥麻,“两位大爷,您俩是要一个妹子?那可得加双倍的钱啊。”
声音已经在里头了,苏挽月望不见里头的情景,但脑海中仍是陶格斯的样子。她那样的风情,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磨练才能修炼如此,就算你对她不动情,也无法不被她吸引的那类,很美很摇曳。
“那个叫陶格斯的好漂亮,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她?”苏挽月怂恿了句,挑衅看着。基本搞明白了这里的运作,按现代的话来讲,大厅是做平台,里头的小屋子是坐高台,应该交押金之类的可以带出去过夜。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不像秦淮河边还弄些文人墨客的幌子,这个坐落在窑洞里的风流窟,直截了当得多。
“她?”疤脸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们都不敢?”苏挽月沉声一问,话转偏锋。
“的确是不敢。”疤脸爽快承认了,倒没有显得很没面子,而后说了句奇怪的话,“陶格斯是火筛可汗的心头肉。”
这句话里头,能分解出来很多讯息。比如说这个风流窟有个很硬的后台,或者说那个什么火筛可汗是陶格斯的老相好。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这抛头露面,实在让人有些费解。
苏挽月还想再问,但却被疤脸扛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天地旋转了下,已经头在下被扛在人肩膀上了。周围起哄声音很大,上好的高粱红渲染出来的氛围,这个地方女人永远是附属品,就像酒一样,只是件讨人欢愉的商品。
被扛到了里间,屋子里暖得像春天一样,疤脸熟门熟路,踢开了张门进去。苏挽月头朝下有些充血,被扔到床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发昏。炕上铺着虎皮毯子,一整只老虎剥下来的皮,苏挽月恰好手按到了虎头上,吓了一大跳,脑袋里塞着填充物,牙齿尖利,像是仍活着一般。
“那钦,你今晚就要这个妹子了?”陶格斯没有敲门就进来了,仿佛像串门子一样随意。
“就她了,我出去拿坛酒。”原来那疤脸叫那钦,意思是大雁,大雁南飞,他应该也想过回家。
陶格斯望了榻上的苏挽月一眼,眉毛挑了下,“哟,屠四新送来的?长得真俊俏。”离很近看了下苏挽月的脸,颇有兴趣,苏挽月没说话,任由陶格斯在自己脸上摸了几把,她的手很凉,也应是习武之人,手掌上微微有些硬茧,但一点都不妨碍她柔若无骨的样子,说话很柔,手也是,像蛇一样细腻。
“你是杨宁清的什么人?”苏挽月忽然开口,问了一句,感觉得到抚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颤抖了下,难以掩盖的心慌。人的微反应是很奇妙的,就算是再老狐狸的性格,仍然有泄露心防的时候。
因为苏挽月瞥见了陶格斯耳垂上的耳环,许多年前,朱佑樘交到自己手上,要自己去将军府送给杨宁清。那是杨宁清娘亲的遗物,是对羊脂金镶玉的耳环,他没有理由交给毫无关系的人手里。既然如此的话,那陶格斯同杨宁清的关系,自然也是匪浅。
“你到底什么人!”反手一掌,苏挽月也没躲避,闷哼了一声被震得半扶着床榻。陶格斯那只冰冷的手掐上苏挽月的脖子,漫不经心加重力道,“不要给我耍花样,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苏挽月脸一下子憋青紫了,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起来,说话有些费力,“你有什么值得我接近?”
这句话似乎暴露了陶格斯一些东西,她恍然而悟的时候,话却已经说出口了。只好皮笑肉不笑看了苏挽月一眼,收了手回来,又似先前一样修炼成精的模样。但苏挽月却已经知道,陶格斯是个披着美人皮囊的毒蝎子,毒蝎美人都是要致命的,她绝对有自己一番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见过你现在戴的这副耳环,是当年杨将军回京叙职,我亲手交到他手里的。这事距离有个六七年了,我只是对这对羊脂玉的耳环,印象很深罢了。”苏挽月轻描淡写解释了一句,避重就轻但也不明显。
“你从京城来?”陶格斯有些警惕问了句,苏挽月都几乎听得到蝎子响尾的声音了。
“是啊,我阿爹贪污赈灾款,事情败露。我阿姐被抓去做了歌妓,我被判充军西北,本以为会逃过承欢人下的命运,但没想到,到了榆林,仍是同我姐姐一样的命运。”苏挽月冷漠笑了下,很自然而然,把苏柔的经历安到了自己身上。她也是赌一把,她赌陶格斯不太关心来这儿女子的家世,大多殊途同归。
果然,陶格斯轻不可闻松了口气,苏挽月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刚刚那一刻让她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同杨宁清肯定有关,要不然不会听着六七年没再见杨宁清,就像卸下了一个大包袱。杨宁清此时是三边总督,掌管陕西、宁夏、绥远,驻地固原,可以说整个西北的防线,全部在他一人手上,势力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显武将军的级别了。
“我不管你以前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到了这儿,就要听我的话。不然,就要像你屁股底下这张允皮一样,被我剥下来做人皮娃娃。”陶格斯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媚人,压低了声音在苏挽月耳边说着,听起来不像是威胁,倒像是同情人说的话语,因为实在香酥入骨,“听懂了吗?好好伺候看上你的爷,把他们想象成你的情郎,竭你所能去取悦他们……”
“我知道。”苏挽月面无表情,侧头望着陶格斯深褐色的眼睛,她不像是蒙古族的女子,面孔的比例没有那么深邃,眉眼也娟秀许多。
“我怎么一点都不放心你呢?”陶格斯若有所思看着苏挽月,说了一句。
“那要怎么着?你要么在这指导我接客?”笑得很大声,别人要是不要脸的时候,她就能更没脸没皮。
陶格斯瞪了苏挽月一眼,起身出去了,恰巧那钦抱了坛酒进来,满面红光,很兴奋的感觉。苏挽月没什么表情,看得出来,陶格斯有些厌烦这样的事情,从刚刚对苏挽月那句玩笑话的反应就看得出来,她不像是一般意义上唯利是图的商人,她背后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和阴谋,在这个风流窟里,在这种人人都只求寻欢作乐的地方,似乎一切都扑朔迷离起来。
那钦把酒放在桌子上,回头看了看苏挽月,“你刚刚同陶格斯说了什么,我见她刚出去脸色不太好。”
“我说让她留下来,同我一起双龙戏珠啊,她不干。”苏挽月信口胡诌,果然年纪大了,以前这种话打死也说不出来。
“她就算肯我也不敢。”那钦听着,一点都不觉好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