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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苏挽月第二次听到别人如此说——你会后悔这么对我说话。第一个说的人是万贵妃,第二个是凤韵兮,她笑得异常魅惑,解下腰上那块长长的红缨佩饰,上头系了根窄小的竹管。
苏挽月瞥见那管竹管就愣了,因为在海无忧那里见过,里头住着的是只已经被驯化成怨灵的狐狸,凶悍非常,一旦开始攻击的话,就是至死方休的。
那只火红的狐狸出现在跟前的时候,苏挽月还是没意识到事态严重,瞪着那只火狐温柔蹭着凤韵兮的腿。也只有凤韵兮能养出这样的管狐,和她如出一辙的神态,高傲又艳丽,斜挑着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狐狸眼仿佛很通人性,看得人心生寒意。
“苏挽月,你看到它并不惊讶,那是已经看过师兄的青狐了么?”凤韵兮聪明绝顶,单单从苏挽月的反应中,随口一句,就能揣摩猜测出七八分。一般人看到这竹管里能幻化出头狐狸,都是惊诧之色,但苏挽月只是隐隐抬了下眉毛,并没有多惊讶。
“你怎么知道?”苏挽月想都没想反问了一句,话一出口,才知中了凤韵兮的计。
“你们关系果然不一般。”凤韵兮咬着牙回了句,眼里的神色,说不出的毒辣。脚边那只狐狸,也是露出了尖尖的牙齿,低低长啸着。一人一狐,那样的场景怎么说都有些诡异,但又有着凄绝的香艳。
“挽月,那是管狐啊。”雪若芊在旁边提醒了一句,看来她也很是紧张。苏挽月侧头望了场边被牟斌拽着的雪若芊一眼,轻轻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
“识货的人不少。”凤韵兮扯着浅薄的唇笑了下,眼睛弯弯,如桃花瓣。
“你这样试探来试探去有什么意思?那天在我房门前说的话,也只是个陷阱么?”苏挽月心里头恼怒,觉得凤韵兮对于海无忧的感情,已经几近于变态了。凤韵兮占有欲那么强,旁敲侧击想知道海无忧和自己聊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这么热烈的情愫,是不可能和人分享爱人的。
“我说过师兄要是真喜欢你,我会帮他得到你。”凤韵兮笑了笑,并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苏挽月微微眯着眼睛没说话。
“但我没说过,是死的还是活的。”凤韵兮笑意盈然,也是露着尖尖的牙齿坎在下唇上,说不出的诡异和妖娆。
“做梦吧你!”这句话似乎把苏挽月彻底惹怒了,被人肆意决定生死的滋味很不好受,何况也更是受不了凤韵兮那么盛气凌人的姿态。龙鳞挽了个剑花,杏目圆睁瞪着凤韵兮,“你尽量放马过来吧,我还要告诉你,你的师兄已经和我有过肌肤之亲了。”
这是最强劲的导火索,在场的人全都哗然,凤韵兮脸色也是一下子煞白,一双眼睛红得吓人,“不可能!”她也许能够允许海无忧对别的女子感兴趣,但她的可操控范围内,能是死人的绝对不能活下去,这是她最后的尊严和底线,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海无忧去抱别的女人,去看着他们浪迹天涯。
鱼死网破有时候只是一种无奈之举,但到了凤韵兮这里,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她得不到的,也不允许别人拥有,但恰恰是这种自私,已经亲手将她的爱情送上绝路。因果循环,老天爷是不会给这样的姑娘好姻缘的。
“我也但愿是不可能啊,那你下次问问海无忧,看他承认否。”苏挽月看着凤韵兮苍白的脸色,笑得漫不经心。下一秒却又有些不忍,逞一时口舌之快,却是给了凤韵兮无尽的苦楚。
凤韵兮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大度到咽下这口气。果然,俯身摸了摸那只火狐的脑袋,低声在它耳边轻吟了几句。那狐狸像是听明白了一般,黑溜溜的眼睛望着苏挽月,喉咙里低啸着,它的叫声比比狗低了半音,音域窄一些,却也脆一些。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明显要攻击的样子,动物兽性的那种眼神,让苏挽月退了半步。
“你别过来。”侧头瞥见牟斌朝场里走了几步,苏挽月冲他吼了一句。脑中忆起海无忧那日关于管狐的话,生怕牟斌也淌了这趟回水,不能全身而退。
牟斌像是没有听苏挽月的话,置若罔闻的样子。“你傻啊,别过来!”苏挽月气得骂了句。那头狐狸前爪刨了几下地,慢慢胀大成了小牛的大小,仍是一身火红的皮毛,威风凛凛像个常胜的将军。苏挽月眼见牟斌就要拔剑了,冲着雪若芊喊了句,“雪若芊你拦住牟斌,我自个能对付!”
雪若芊上前几步一个侧身,拦在了牟斌前头,轻轻摇了下头,“从小你什么事都爱帮她,明里暗里的,但你不可能永远陪在她身边,她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所有险境。”
无论承认不承认,牟斌却知道雪若芊说的话是无可非议的。“挽月的武艺能对付管狐么?”皱着眉问了句,虽是没再上前了,但还是很不放心。
“要看那狐狸的灵力,每头管狐灵力都不一样。”雪若芊答了句,侧过身望着已经和火狐打起来的苏挽月。
凶悍异常,刨着爪子就朝苏挽月扑过去,露着尖尖的牙齿,爪子上的兽甲也是长长尖尖的,一爪下来似乎要把人撕成肉碎。苏挽月双手运刀,才勉强抵住火狐压下来的两个前爪,但那火狐却是力气极大,本就如小牛一般大小,吠着想把苏挽月踩在身下的样子。
死死抵着龙鳞撑起的屏障,苏挽月觉得自己手臂都要折断了,那畜生的涟水落了下来,尖尖的脑袋朝着苏挽月脖颈的方向,锋利的牙齿似乎威胁着要咬破她的咽喉。苏挽月被压得半跪了下去,火狐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大,像座小山一样压下来。
收了手臂,双足点地,一跃三尺来开,火狐却是紧追不舍,再扑过来的速度让人无法招架。甩了一匕龙鳞过去,打中了火狐的脸,再回到苏挽月手里的时候,却见火狐一只眼睛已经血流如注,刚刚那一刀似乎割破了它眼睑,血流下来,却没有它身上的皮毛鲜艳,只是半睁半闭的那只眼睛,血肉模糊的样子很怖人。
似是完全不知痛,火狐闻到了血腥味,似乎更加兴奋,低低的啸声也更加清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挽月感觉火狐的牙齿和爪子都更锋利了。
“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同你说过,任何的血腥和伤口都会让管狐更嗜杀。它的宿命就是至死方休的,一旦开始攻击除非你死,否则不可能停下来。可是你想要赢的话,却又不可能不让它受伤。”凤韵兮一袭红衫站在旁侧,意兴阑珊解释了一句。望着苏挽月微乱的发丝和衣衫,笑了笑,即便能抵挡的了火狐第一轮的攻击,也无法去招架一头已死的怨灵。
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不能像管狐一样越是受伤攻击力越强,所以很多人死在管狐的爪下,并非是学艺不精,而是无法同那样的怨灵对抗。除非有着惊人的体力和武艺,能够在毫发无损下,抵挡得住一次比一次强劲的攻击,最终让管狐耗尽体力而亡。
苏挽月现在已经无法去辩驳这个方式的残忍,让已死的生物还要替你卖命是多没人道。她连连招架着管狐的攻势,有些觉得前路遥遥无期的感觉。
按着凤韵兮的意思,除非自己把这管狐砍死了,否则这场仗就会一直打下去,但看着像头小牛一样的管狐,割它一刀尚是如此抓狂,起码要捅七八刀才能让它重伤,可那时候自己肯定没力气再战了。如此一想,苏挽月倒是不敢下手了。
绕着场子跑了四五圈,苏挽月仍在拖延,可是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那管狐像是火红的朝霞一样,尘土飞扬间有些让旁边的人忘了这紧追不舍中是多惊心动魄,只独独欣赏着苏挽月的美貌和她飘逸绝尘的身姿去了。
“雪若芊,你替我想想办法啊!”苏挽月吼了一句,才把众人拉了回来。
忽然那团红色的身影中途被拦截住了,那只皮毛泛青的白狐亦是低低啸着,挡在了苏挽月的身前和火狐对峙着,青狐身形比火狐略大,昂着脖子一副王者的姿态斜瞥着已经受伤了的同类。
苏挽月认得这只青狐,往周围看了一圈,却是没见着海无忧的身影。凤韵兮似乎也知道这青狐所属何人,怒目圆睁瞪着苏挽月,问了句,“苏挽月,我们单独比试你凭什么让师兄帮你?”
“你吵死了!”苏挽月已经受不了凤韵兮动不动就质问的架势,“规矩都是你定的啊?又是暗器又是管狐,你除了那些旁门左道还会什么?单凭武艺你赢得了我么?”其实这话说得有些牵强,但和人吵架的时候,万万不可露出理亏的一面,凤韵兮会的那些东西,都是让她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倚身那些才成就了今日的她。但苏挽月说得却也有些道理,因为并非正统的中原武艺,还是有些为人所不齿。
“你、你简直蛮不讲理!”凤韵兮被苏挽月说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了,一双眼睛气得有些红。
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海无忧却是翩然而至。的的确确,在人群中他是极为显眼的一人,即便旁边有着海无忧那样的身份显赫的亲王,也是一样丝毫没有被压住华彩。
“凤兮,你别闹了啊。”白衣公子斜挑着一双丹凤眼,同海无忧五官相似的一张脸,却因为眼角多了颗坠泪痣显得多了分妖气,男人生成这样,九尾妖狐也莫过于此。
凤韵兮那样骄傲而执拗的人,却只是因为这一句话,就垂眉顺目下来,羞红了一张脸,颔首如江南人家的小女儿。在场的人都看得无不惊讶,苏挽月偷偷看了眼海无忧,果然是仪王,心有惊雷却也能面似平湖,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的那类表情,倒是海无忧,虽然极力隐忍,但眼神之中,也是微微伤神。
“师兄,你说什么我听就是了。”凤韵兮依旧低垂着头,柔柔回了一句。
但海无忧好像对于凤韵兮的任何态度都无动于衷了,手上折扇一合,指着在练武场上仍是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头狐狸,一青一红,肆意抓挠撕咬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