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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然随着陆呈海程朗回B市的家,两个城市间开车就两个多小时。
媒体记者一向速度高效,晚上酒会的新闻很快被放到了网上和电视的娱乐播报中。
陆仲宣正在看,看到陆然进来,不忘朝陆然伸出两根大拇指:“陆然,今晚表现不错,哥没错看你。”
陆然往电视望了眼,电视上正是她挽着程朗的手臂证实她要结婚那段,镜头前的她很冷静,表现也算得可圈可点。
记者还特地给了唐旭尧一个特写,他在望着她,一瞬不瞬的,死死地盯着,眼神专注到连逢场作戏都吝于给。
镜头前的唐旭尧让她原就酸涩的心情越发低迷,陆然收回视线,神色有些疲惫:“我先回去洗漱了,一身妆黏黏的难受。”
陆呈海往她看了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
陆然点点头,转身上了楼,卸了妆简单梳洗了下就上床休息了,什么都不想去想,脑海里却似慢镜头般,一遍又一遍地重播着她和他的过去,从在军营里第一次见到,他逼着她练习正步,陪她跑步,喂她吃药,她深夜缩在被窝里收听着他的广播、一遍遍地拨打他的热线,听着他低沉厚实的嗓音透过电话线一点点地渗进心里,冬天半夜打的跑到他的电台门口,他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搓暖了手裹着她被冻僵的手,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吃路边摊……
很多曾一起经历过的简单片段,从相识到分离,八年的青春,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转着,陆然失眠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枕头上有些湿,她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爱得义无反顾,爱得心力交瘁,用尽所有力气,没想到最后却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彻底告别。
因为前一晚上哭了的缘故,陆然醒来时眼睛有些肿,请了假没去上班,在家里昏天暗地地睡了一天一夜,之后又因订婚的事被迫在家里闷了几天,外边的舆论却已因陆然当场承认陆燃介入了她的婚姻而吵翻了天,只是整个舆论风向全变了。
唐旭尧意味不明的那句“是我对不起她”被解读出千百种意思,但无一不是在辅证陆然的话,而陆然的出身,陆家的声望家教及陆然的低调不争,当晚的新闻一出来,陆燃被从神坛拉下,扣上了小三的帽子,唐旭尧也没能避免渣男的封号。
两人形象因此大跌,尤其是陆燃,在这个小三人人喊打的年代,小三的帽子一扣下来便是铺天盖地的骂声,原本极度被看好的《左转,右转》高开低走,中后期票房惨跌,甚至一度遭遇10%排片量却创造零票房的历史新纪录,片子也不得不提前下线。
虽说这部电影没亏,但也没赚,本应该给陆燃赚足口碑声望的跳板反倒成了她以后事业发展的鸡肋。
陆然一直都有留意这几天的新闻,陆燃的反差她有看在眼里,却并不意外,或者说,在她点头承认陆燃影响了她的婚姻生活的那一瞬,她就料想到了今天的局面。
陆然承认,她那时就是存心了的。尽管她对陆燃打从心底排斥,但想着过去了就过去了,不想再去计较那些是是非非,陆燃又非得来招惹她,拉着她给她炒作,原本平静的日子被打破,甚至影响到了她所有的家人,这已经严重触及了她的底限。
有些东西不是沉默了就能随风消逝的,沉默得太久反倒被误以为默认,陆然自认从来就不算善良的人,以前会隐忍,只是因为太爱太害怕失去,如今没了这层顾忌,该澄清该反击该保护的,她从不会手软。
因此对于陆燃的现状,陆然不觉愧疚也同情不起来,她只是对唐旭尧那头对她的维护有些意外,以及唐旭尧这些天对陆燃的放任不管。
对于陆燃的这次事业危机,唐旭尧算是明着给她补了一刀,如今又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外人看不明白,唐旭尧也不解释,却让一直护着陆燃的姜尚很看不过去。
几个朋友约着出去吃饭时,姜尚一看到唐旭尧就想过来揍人,被严末和凌宇成死死拉住,本想借着出来喝酒散散心,被姜尚这么一闹也没了心情,唐旭尧当下便回去了,唐宁宁和黎芷琴都在。
因为几天前酒会的事,唐家沦为笑话,连华辰股市都因此惨遭波及,这些日子一直有些低迷,黎芷琴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了陆然身上,咽不下这口气,却也只能暗自饮恨,因此连着几天来,脸色都很不好。
陆燃因陆然形象一落千丈,唐宁宁自然同仇敌忾,与黎芷琴一道,对突然麻雀变凤凰的陆然多加怨念。
唐旭尧只觉得疲惫,身心俱疲,从那天酒会上,陆然成为陆老孙女,与程朗郎才女貌地站在镜头前,微笑着宣布他们的婚讯开始,整个人便一直处于累极的状态,除了像过去两年那样用工作将所有的时间填塞得满满当当,没有陆然的生活里他甚至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何在。
这几天来他尝试过联系陆然,没一次打得通电话,她那个电话已经没再用了,人也没回来上班。
唐旭尧知道她不是走了,只是回去了,回到了她原来的世界里去了。
陆然是在一个多星期后才回的殷城,一向喜欢独居的谢淼死皮赖脸地搬到了她这边来。
用她的话说,为了补偿房租,她每天必做的工作就是变着法儿给她炖各种补汤和准备晚餐。
自从接了诗雅的广告后,陆然工作室又陆陆续续接了几个广告,天天忙到三更半夜,她自己也懒得下厨,晚餐常常是一包泡面就凑合着过了,年前那段时间唐旭尧看到了,有好几次还强行给她做饭,盯着她补了些营养,只是酒会后闹开了,陆然也就回到了快餐泡面时代,如今家里突然多了个免费的大厨,陆然自然是欢迎至极。
家里人原是让她和程朗把婚纱的事也搞定后再回来上班的,只是陆然心里想着工作,提前回来了,但为了让家人放心,还是约好了这周末去伊莎试婚纱。
周六一大早程朗就过来接人了,谢淼也在,陆然为了有个参考,把谢淼也拉上了。
几人一起去了殷城中心区的伊莎国际婚纱店。
陆然坐在副驾驶座上,谢淼一个人坐在后座上,她和程朗多年的朋友,一路上却反常的特别沉默。
陆然没留意到,以为她只是昨晚写稿熬得太晚,也就没出声打扰她,和程朗也是有一拨没一拨地聊着。
程朗是陆然外公那边的人,和陆然表哥程瑞东是堂兄弟,只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程朗是抱养的。
程朗亲生父亲与养父程降曾是战友,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为救程降牺牲,那时程朗也才一岁不到,他的生母一年后改嫁了他人,不好带着程朗,程降就把程朗抱养了过来,待他如亲生儿子。
陆然家和外公家住的近,程朗家挨着她外公家。程陆两家十几口人,除了程家领养的程筱蔓,两家就陆然一个女孩儿,人长得又乖巧可爱软软糯糯的,小时候特别受宠,经常被两家抢着抱回来住,也因此,陆然几乎是有一半时间是在程家住的。
程朗大她三岁,小时候就特别宠她,陆然那时也特别喜欢黏程朗,她家里哥哥虽多,但除了陆仲宣,最小的三哥陆仲谦都大了她将近十岁,除了整天惯着她也没什么共同语言,陆仲宣就更不用说,哪天不欺负她她就该谢天谢地了,因此同龄人里能说话的也就程朗,她也就特别黏他。
那时两家人还常开玩笑让她干脆嫁给程朗好了,这样就可以一辈子待家里不用担心嫁到别人家里受欺负。
只是陆然和程朗都没那个意思,他对她的好就像她那几个哥哥一样。
长大后程朗去了纽约,陆然来了殷城念大学,两人的联系也就渐渐少了些,直到两年多前陆然离开唐旭尧,一个人飞纽约,却没想到遇上了航班失事,不算特别大的事故,航班只是在迫降时出了问题,她在逃生时受了点小伤,被送到了医院,却凑巧遇到了赶去那里找人的程朗。
陆然总觉得她最倒霉也最幸运的日子都在那两天了,刚结束了两年的婚姻,却又不幸遇上了难得一见的空难,虽没受大伤,但在逃生那一刻的恐惧却是毕生难忘的,那样的阴影让她到现在都没怎么敢独自坐飞机。
唯一觉得幸运的是,刚从生死线上挣扎着活下来,却在陌生的异国他乡遇到了熟悉的亲人,所有的紧绷恐惧瞬间得以释放,再加上早前离婚的难受,她人就有些撑不住了,抱着程朗一直哭一直哭,情绪根本控制不住,也不敢独自一人再在那满是消毒水味道的陌生的地方待下去,程朗当时就带她回了他那里。
后来陆然才知道程朗当时也是去找人的,他前女友原本是在那一趟航班上的,但去找了两天,核对了两天,没有那个人,或许她根本没登机。
陆然并不知道程朗的前女友是谁,两个人将近六年没见,对彼此的事情都不是很了解,程朗不说,她也不好问,只是隐约知道,程朗忘不了那个女孩,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没继续在一起。
她在他那里住了一个多月,慢慢从空难的阴影中恢复过来,本来是想着到处去散散心,却因为那次空难事故对搭飞机产生了恐惧心理,一个多月后就随程朗回了国。
两人虽然联系少,但还是从家长的电话中隐约了解彼此一些近况,程朗是记得陆然去瑞典留学的。
陆然没法子瞒程朗,就和他说了自己的事,只是没想好怎么向家里人坦诚,也没胆子坦诚,程朗也就尊重她的决定,替她一起隐瞒家里。
两人一起回的家,程朗为了替她圆谎就说是自己去瑞典看陆然,顺道一起回来的。
两边家里没人怀疑,反倒很是欣喜,都知道程朗已经分手了,而她单身中,看着两个人年龄也差不多了,程朗对陆然又照顾,就想着要撮合他们。
刚开始两人还极力反对,而且在家待的日子也不多,家里虽然催得紧,却也没真压着两人去订婚。
程朗当时事业重心在殷城,陆然那时没胆子坦诚也不能在家久待,那次空难的阴影让她也没怎么敢一个人跑到陌生的城市里生活,也就跟着程朗一起回了殷城。
在殷城这两年程朗很照顾她,两人每次打电话回去家里还是会催着结婚之类的,程朗也已接近三十的人,家里人等不起,也怕陆然被人追跑了,总催着结婚。
程朗大概是被催烦了,或者也是想彻底从上一份感情中抽身出来,也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她说干脆凑合着过算了,他等不到那个人她也需要忘了唐旭尧。家里催着总要结婚的,与其守着个没有结果的等待,倒不如干脆结婚和过去做个了断重新开始,找个知根知底又适合自己的人结婚总比以后被塞个陌生人过来好许多。
陆然是有认真考虑了几天他这个提议,她答应了。
他们家就她一个女孩儿不可能任由她一辈子单着,她也不喜欢总孤零零的感觉,心里总还是希望有个自己的小家庭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和唐旭尧的那段婚姻却让她对婚姻有恐惧,既然终归是无法逃避,程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会疼她不会嫌弃她,她也不用花心思去处理那些所谓的婆媳关系,她是真的不擅长那些东西。
她已经义无反顾地爱过一次,却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辈子有那么一次就够了,剩下的日子也就细水长流地过日子,再浓烈的爱情最终也会淡成亲情。
达成了共识的两人也就算水到渠成了,长辈把他们当未婚夫妻看他们也就当彼此未婚夫妻,只是谁都没有去费心经营这段关系,也没想着真要正式订婚,对陆然和程朗而言,或许更多只是借着彼此结束一段过去,逃避一段婚姻,家里催了,时间到了,日子定了,再一起去扯个证也就那么一回事,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只是陆然没想着陆呈海会突然要给两人举办订婚酒宴,大概也是想着在华辰酒会上给她出口气。
陆然对订婚的事儿是完全不知情的,不过家里人还是尊重她的意愿,陆仲宣那天还特地问过她的意思,却不知道程朗是否知情。
既然想起了这事,陆然也就顺便问起。
“我也是那几天才知道的。”程朗漫不经心地应着,“定下来也好,等忙过这阵,再把婚结了,这样也挺好的,该放心的放心,该死心的死心。”
陆然笑了笑,没应,只是一路上有些沉默,虽然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当它在外人催促下突然到来时,却又有些措手不及。
车子在伊莎国际门口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这个点的伊莎国际人不少,却还是给程朗开辟出一个专用贵宾室来。
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婚纱,陆然从一进门,眼里却只有左边橱窗挂着的纯白拖尾婚纱,那件她奢望过无数次却一次也没机会穿上过的婚纱。
那件婚纱是伊莎的经典婚纱系列之一,陆然好几年前就已经留意过那个款式,她虽然结过一次婚,却还是第一次过来试穿婚纱。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为唐旭尧为她披上婚纱的情景,却没想到,到头来,她的婚纱却是为另一个男人而穿的。
伊莎的广告案是她写的,拖了大半年,听说最近终于要开拍了。
广告案是以她和唐旭尧为原型构思的创意,镜头描述的婚纱也只是那一件。
写那样一个创意,大概也只是为着圆一个遗憾,再也无法实现的东西,只能通过镜头展现出来。
“喜欢哪件?”程朗在她耳边低声问,打断了她的失神。
“那件吧。”陆然手指下意识一直盯着的那件。
程朗笑:“该不会是很早就看上了吧?”
陆然笑笑,没应,只是看着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把婚纱取下来,然后跟着工作人员进去试穿。
程朗在外面等她,谢淼有些百无聊赖地等着,没什么心思看那些婚纱,只是心不在焉地四处乱瞟,然后在大厅往来的人群中,谢淼看到了唐旭尧和严末,正从伊莎里面的办公室内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交谈着,手里还拿着文件夹和笔,不时低头在将文件夹上圈圈画画,峻挺高大的身形在人群中有股鹤立鸡群的味道。
“表哥!”谢淼下意识地就脱口打招呼,喊完马上就后悔了,却已经来不及,唐旭尧已经看到了她。
他微微一拢眉,合上文件夹,走向她:“淼淼,你怎么在这儿?”
刚说完便看到了站在谢淼身侧的程朗,眉头不自觉地拢得更深,他认得程朗,这个时候出现在婚纱店内。
唐旭尧心里隐约了掠过些不太好的感觉,还没得抓住,熟悉的软糯嗓音已柔柔地从身后响起。
“程朗,这婚纱怎么样?”
唐旭尧下意识转身,入目的是一片炫目柔软的白纱,随着视线的移动,他看到了陆然,穿着洁白婚纱、美得炫目的陆然。
陆然正微垂着头整理婚纱,挽起的发髻露出了半截白皙的脖子,随着她侧低头的姿势,弯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也露出小半张侧脸,随着柔软垂下的头纱,衬得她的侧脸特别好看,尤其是在婚纱店特制灯效打造出来的柔光效果下,整个侧脸都带了层柔和温暖的光晕。
唐旭尧一直知道陆然是好看的,她的五官一向长得精致,巴掌大的小脸,标准的鹅蛋脸,眼睛不大,形状却很好看,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鼻梁很挺也很小巧,嘴巴不大不小但唇部饱满口唇轮廓清晰,色泽很好,唇角会微微地上翘,她的长相就如同她的性子一样,恬静淡雅,不会很让人惊艳,却像陈年老酒,不惊人,却容易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