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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蔚蓝。
如同突然踏入了童话世界。
米白、粉蓝、粉红,一座座高低错落的美丽城堡,尖尖的屋顶,仿佛要插入棉花糖般的白云中。有欢快的音乐声,喷泉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游客和孩童们手中拿着硕大的棒棒糖,各种卡通人物憨态可掬地同大家一起照相。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采购完毕要带回国的礼物,下午时分,站在游客如织的游乐场广场上,耳边是满满的欢声笑闹,望着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游戏项目,初原笑着对看呆的百草说:
“想先玩哪个?”
身处这样童话般如梦如幻的地方,百草体内的细胞也逐渐兴奋起来,她环顾四周,发现尖叫欢笑声大部分都是从右方传来的。那是一座她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过山车,但是跟电视中不同的是,它从跑道到支架全部都是木质的。
“可以吗?你会不会害怕?”
初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那座木质过山车非常庞大,盘旋蜿蜒如长龙。映在蓝天下,它高耸入云,巨大的圆环,从高到低的降落角度异常陡峭,有的地方几乎是垂直的,下降的速度也如同风驰电掣,几乎所有游客都在车上失声尖叫面色惨白。
“……我想试试。”
百草扭头望他,眼中跃跃欲试。
坐进茶绿色的塑料座位里,百草兴奋得有点像小孩子,她看看前后的游客,再看向身旁的初原,说:
“你会害怕吗?”
初原帮她翻下护栏,又检查一下她的安全带,微笑说:“我以前没有坐过。也许会害怕的,如果我吓得大叫,你会保护我吗?”
“是的,我会保护你。”
百草郑重地说。
这时,过山车开动了,她犹豫一下,朝他伸出手,“如果你害怕,可以握紧我。”
过山车的速度突然由平缓变得极快!
风声急速呼啸,两人身体后仰,剧烈晃动,眼睛被疾风吹得睁不开,那种失去重力的感觉令百草的面容有些苍白,她反手紧紧握住初原的手掌。转瞬间,一条长龙般,过山车已风驰电掣爬上圆圈最高的顶点,她刚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就像在悬崖之上,过山车又一个俯冲,直直飞冲下来——
“啊————!”
头朝下地冲下去,血液全部狂涌脑部,百草紧紧握住初原的手,大惊失声!
又一个飞速地上升!
风声裂耳!
然后急速地下降!
心脏似乎都要爆出来!
“啊————————!!!!!”
面前的一切全都看不清楚,身体在剧烈地摇晃,耳边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尖叫声,冲高,跌落,再旋转冲高,再飞速跌落,在紧张和恐惧中,她大睁着眼睛,死死握住那只手!
等过山车终于静止下来,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百草面色苍白地呆坐在座位里,半晌说不出话。初原的手依然被她死死地握着,她的胸口还在急促地呼吸。
他笑着问:
“吓坏了吗?”
百草终于缓过劲来,她羞涩地看着他,面色还有些白,却眼睛亮亮十分兴奋,回答说:
“还……蛮好玩的!”
从未有过的激动撅住她的全身,当过山车从高到低疾冲而下,虽然恐惧,但是仿佛整个人都被释放了!
“想再玩一次?”
“嗯!嗯!”百草拼命点头。
然后又排了半天的队,第二次坐上过山车。这一次,百草不再害怕,随着长龙般的过山车惊险地冲高和冲低,她紧紧握住初原的手,放声大喊,阳光灿烂,风声呼啸,初原同样握紧她的手,也与她一起喊出声——
“啊——————!!!”
“啊——————!!!”
在游客们的震天惊喊中,过山车再次冲上高高的顶点,他和她握紧彼此的手掌,两人对视一笑,迎接即将到来最刺激的一次俯冲!
玩过两轮过山车,初原和百草全身的神经都彻底兴奋起来,又去玩了疯狂老鼠,海盗船。百草是第一次玩游乐场,初原也是第一次,在游戏项目剧烈的刺激中,两人晕得七荤八素,却笑得跟孩子一样。
最刺激的是跳楼机。
从上百米的高空完全失去重力地跌坠下来,在落向地面的最后一刻停住,两人的心脏足足休克了好几秒钟。
“累了吗?”
走在童话城堡般的游乐场里,初原买了杯泡沫红茶给百草,她的脸已是红扑扑的,就像熟透了的苹果。
“嗯,有点累了。没想到玩这些,居然比打比赛还累。”泡沫红茶清凉又有淡淡的甜味,非常好喝。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她渴望地看着周围那些还没玩过的游戏项目,说:
“可是,还是想玩。”
“先休息一下,然后玩一些不太累的。”接过她手中的红茶,初原又将一朵粉红色大大的棉花糖递给她。
“好。”
百草脸红红地说。
天际有了第一抹晚霞,走在鲜花盛开的广场中,不时有卡通人物憨态可掬地同他们照相。
照片从相机里吐出来。
在头扎蝴蝶结的可爱米妮的臂弯中,他手拿着泡沫红茶,她手拿着棉花糖,两人靠得很近,笑容灿烂无比。
路边有卖纪念品的小店。
百草低头翻看各式各样的钥匙扣、笔袋、小人偶,都很可爱,心想着要不要给晓萤她们带些回去。忽然,她看到一对笔,那是一对毛笔,笔头上有穿着韩国传统服饰的两个小人,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正在欢快地敲某种韩国民间鼓乐。
若白师兄会喜欢吗?
她犹豫着拿起这对笔。
会不会,若白师兄觉得这对毛笔太幼稚呢?
玩了一天,亦枫觉得很瞌睡,于是自己搭公车先回来了,一脚踏进宿舍准备埋头就睡,发现若白居然在屋里,愕然问:
“不是说你要陪百草一起去?这么快就结束了?”
听完事情经过,亦枫打个哈欠,摇摇头:
“她居然这么做,你居然也没有骂她,若白,你的心肠越来越软了。是想让她能玩得开心点,你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暮色渐起。
院子里空荡荡的。
坐在窗边,淡淡望一眼无人的院门外,若白咳嗽了一阵子,低头从几个药瓶中分出药来,和水吞下。
躺到榻榻米上,拉起薄被,亦枫边睡边说:
“最近你身体没以前好了,感冒了这么多天,一直没好彻底。回国就去医院看看吧,别大意了。”
“喜欢这个吗?”
傍晚的霞光中,初原拿起一枚发夹给她,长长的黑色细夹,上面镶着一片草,小小的、绿色的、三枚叶片,精致又可爱。
“这是三叶草,又叫幸运草。”
将她刘海上那枚草莓发夹取下来,初原为她换上这枚三叶草发夹。镜子中,绿色的三叶草似有勃勃生机,映得她的短发乌黑清爽,眼睛也分外有神。
“很好看……”
百草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了一会儿,她却又将三叶草发夹取了下来,从他手心拿回那枚草莓发夹,脸有些红地说:
“不过,我有它就够了。”
游乐园中的路灯逐一点亮。
望向重新回到她发间的那枚草莓发夹,又望向她红扑扑羞涩的脸,初原微微一怔:“因为那是你喜欢的男生送的吗?”
百草顿时脸更红了。
“我……我……那时我以为……以为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喜欢这个发夹……当我打开柜子看到它……”
她脸红如烧,手足无措地说:
“谢谢你,初原师兄。”
“没什么,”掩去眼中的微黯,初原笑着揉揉她的头,“是我回来的太晚了,你喜欢就戴着它吧。”
“嗯!我会一直戴着它的!”百草望着他,郑重地说。
初原将她乌黑的刘海理顺,没有再说什么。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灯火明亮的地方,他牵起她的手,指向前方,笑着说:
“看,那里有旋转木马。”
灯火辉煌。
明亮得如同星海。
起伏的旋转木马,百草开心地坐在一匹模样神骏的黑马身上,在她身旁,初原坐的是一匹漂亮的白马。音乐声,欢笑声,四周有美丽的壁画,傍晚夏风中有花的芬芳。
最后,两人并肩坐在摩天轮里。
一格一格,摩天轮缓缓升起,如同整个世间都在他和她的脚下,路灯如繁星,华丽的游行队伍,远处开始有烟火表演,一朵朵绚烂地叠映绽放在夜空中。
透明的玻璃。
将世界隔成只有他和她的空间。
在摩天轮最高的顶点,时间仿佛静止了,她的呼吸中只有他的气息,那种干净得不可思议的气息。她脸一热,忽然想起昨晚湖边的那个拥抱,她的心脏砰砰砰砰得要跳出来,他的心跳也是同样。
而此刻。
她恍若又听到了——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过了一会儿,她脸涨得通红,那是两颗心脏同时在跳的声音,她局促地望向初原,睫毛一扬,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砰砰砰砰!
百草紧张得两只胳膊僵在空中。
砰砰砰砰!
初原竟似也有些紧张,脸颊微微发红。
月光宁静,华丽的紫色烟花在夜空中盛放,紧接着绿色、红色、金色的烟花,一朵朵,一片片,直冲云霄,辉煌交映。透明的摩天轮里,百草的双臂慢慢放松,环住了初原的背肩。
回到昌海道馆,夜色已深,路上几乎没有人。百草依旧有些羞涩,走得略微落后初原一步,星光中,初原站定回头看她,等她终于走过来,他微笑牵起她的手。
快要走到宿舍的庭院门口时。
小路上,夜色中缭绕着淡淡的雾气,百草一呆,她看到不远处的雾气里勾勒出一个人影,她呆呆地站住,星光明亮,她认得那静静伫立在路边,仿佛与融进夜色中的人影正是——
“怎么?”
初原护住她,目光也望向那人。
“他是……”百草脑中轰乱,不知所措地说,“云岳宗师……”
将云岳宗师和初原两人留在身后,百草不敢回头去看,如同是在做梦,她心神不属地走进了庭院,走进了房间。
“你才回来——!”
晓萤的尖叫声让她猛地醒神回来。
“已经九点了你知道吗?回来这么晚,你干什么去了?”冲到百草面前,晓萤上下打量她,“我还以为你还在被云岳宗师指导,结果跑到山顶,守在云岳宗师庭院里的昌海弟子说,你上午就走了!为什么云岳宗师没有指导你一天?为什么……为什么是跟初原师兄一起出去了?你们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若白师兄说,既然时间空出来,不如就出去玩一玩,”一连串的为什么听得百草晕掉了,“所以,我就……”
“那为什么是跟初原师兄单独出去?”打断她,晓萤瞪着她说,“为什么不跟若白师兄一起?”
“若白师兄说……”
百草努力把当时的情形告诉她。
“胡说,不可能!”晓萤完全不信,“若白师兄喜欢你,怎么可能让你和别的男孩子单独出去?”
百草的脸涨得通红:
“晓萤,你、你不要乱说,若白师兄才没有喜欢我……”
“好啦,”晓萤也有点懊恼自己说话不经大脑,不知道怎么了,一发现百草居然是和初原师兄单独出去了,她心里就乱糟糟的,“那你说,你跟初原师兄都去哪儿了?”
“晓萤,够了,”林凤往榻榻米上铺被子,“别跟审犯人一样。”
“别理她,喝口水,”光雅把倒好的水递到百草手中,“明天就要坐飞机回国了,先收拾好你的东西,然后早点睡觉吧。”
“呵呵,”梅玲取下面膜,“其实问问也没什么啊,难道你们不好奇,百草和初原前辈去玩什么了吗?回来这么晚,真的很像约会哎。”
听到梅玲的话,晓萤神情一变,她呆呆看着百草,眼底蓦地弥漫起一层雾似的水汽,颤声说:
“你、你……”
“晓萤……”
看到她这个样子,百草忽然也莫名不安起来。
“好,”晓萤吸吸鼻子,“我相信你,你没有跟初原师兄去约会,可是今天你们究竟都做了什么,你必须一五一十全部说给我听。”
“她为什么必须说给你听,”光雅不满,“别说百草没有跟初原前辈在约会,就算她真的约会了,也不用说给你听啊。”
“因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晓萤怒了,“好朋友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我跟百草不像你,百草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的!你以前对百草那么不好,现在后悔了对不对,想跟我抢百草了对不对?一直挑拨离间,我告诉你,别妄想了!百草是我的,她什么都听我的!”
“范晓萤——!”
光雅也怒了。
“你们全都闭嘴!”林凤大喝一声,等屋里静下来,她“啪”地将灯关掉,“睡觉!统统不许再说话了!”
黑暗中。
百草毫无睡意地躺着。
她大睁着眼睛,望着屋梁。白天发生过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闪过,有很多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晓萤。比如云岳宗师,比如游乐场,比如在摩天轮里……
脸颊一烫。
她不敢再想。
窗外的树影映在屋梁上,思绪又渐渐飘散,现在云岳宗师和初原师兄是不是还在那条小路上……
清晨。
首尔机场。
宽阔的机场大厅,初原和若白在柜台为大家换登机牌,亦枫仰靠在椅背上睡觉,林凤她们吃着简易的早餐,晓萤继续审问百草:
“你们都买了什么?”
“给师父买了高丽参,买了几只笔,打算带给阿茵和萍萍。”
“还有呢?”
“啊,还有……”百草从背包里摸出来一个挂饰,递给晓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昨天忘记给你了。”
“给我的?”
晓萤张大嘴巴。那是一只超级可爱的白色小熊,有小手指那么高,憨态可掬,四肢都可以活动,它穿着粉紫色吊带蓬蓬短纱裙,脖颈戴一串细碎水钻的项链,脚上还有一双小皮鞋,可爱极了!
“嗯,”百草点头说,“摊主说,这是她亲手缝的,可以挂在手机上,挂在钥匙上,啊,还可以挂在包包……”
“百草!”
手中握着那只小熊,紧紧抱住百草,晓萤眼圈一红,呜咽道:
“对不起,百草,我对你太凶了……光雅说的对,我不该这么对你……就算你和初原师兄出去……就算……”
“拜托,吵得人没法睡觉。”背后的座位,亦枫连打几个哈欠,扭过头正好对上晓萤感动得流泪的那张脸,他慢悠悠地看着她说,“一会儿凶,一会儿哭,情绪这么不稳,难怪你跆拳道练不好。”
“喂!”
晓萤怒得向他挥起拳头。
“咦,李恩秀来了!”
旁边的梅玲惊诧地说,众人立刻望过去,阳光洒满玻璃穹顶的机场大厅,初原和若白已换好了登机牌,正好迎上仿佛从最明亮的光线中走来的恩秀。
晓萤好奇地看。
见恩秀鞠躬致意,同若白说了几句什么。
“好像是在送行,祝咱们一路顺风,”晓萤努力分辨恩秀唇形,进行现场直播,“哦,若白师兄也回礼了,好像在说,多谢款待,下次我们会再来。”
“真了不起,从背影也能看出若白说了什么。”猛敲一下晓萤的额头,看她哀哀叫痛,亦枫似笑非笑又敲了一记,“记住了,往后别再胡说。”
晓萤眼中含泪怒瞪他,嘟囔说:
“要你管!”
亦枫作势再敲,晓萤一缩脖子躲过去,再望向那边,恩秀已经正在同初原说话了。
透过机场大厅的玻璃穹顶。
阳光洒照下来。
只隔着一尺的距离,初原和恩秀彼此凝视,恩秀微仰着头,她笑容清澈如溪水,对他低语叮嘱,目光中有依依不舍的感情,初原也望着她,目光温和,久久没有从她的面容移开。
“唉,”梅玲叹息一声,遗憾地说,“初原前辈什么都好,就是桃花有点太多了。”
百草怔怔地望着那两人。
晓萤也看呆了。
“啊——”
梅玲突然倒抽一口凉气,颤巍巍指住那两人——
光天化日之下!
恩秀居然伸出双臂抱住了初原!
“该死!”
气血上涌,晓萤怒得拔身就要冲过去,她要把李恩秀的魔爪从初原师兄身上拿掉!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她怎么也挣不开,又是亦枫,晓萤大怒转头——
呃,抓住她的是百草。
“别去。”
百草冲她摇摇头。
“为什么?她在骚扰初原师兄哎!”
晓萤快气死了,好在等她再回过头,李恩秀已经松开了初原,她怒喘几口气,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既然百草阻止她,说明百草没吃醋,看到初原师兄被别的女孩子乱抱,百草都不吃醋,哈哈,这岂非是说明,百草跟初原师兄根本就没有什么!
“对不起,百草,”一想到这个,晓萤立刻郑重向百草道歉,“我昨晚误会你了。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她昨天不该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百草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初原师兄当然也不是。
“……”
晓萤的情绪和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百草愣住,完全摸不着头脑。
“行李收拾好了吗?”若白走过来,向队员们逐一发放完登机牌之后,淡淡对百草说,“证件再检查一下,放在随身的包里,安检的时候要用。”
“是。”
百草埋头翻出护照看了看,小心地放好。
若白一来,晓萤便自动噤声。直到恩秀终于同初原告别完,竟然又朝这个方向走过来,越走越近,她才忍不住用手肘捅一捅正专心致志听若白讲话的百草,低声说:
“李恩秀走过来了,她好像在看你呢。”
果然,李恩秀是走到了百草身前。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同她打过招呼,李恩秀又歪过头打量她,神情中居然有抹淘气,说:“现在是七月份,暑假还有一个多月,你回国后打算做什么?”
“我会开始训练了。”
虽然不明白恩秀问这个的原因,百草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备战世锦赛?”
“是的。”
百草答道。
“如果一个月见不到你的男朋友,”望一眼也走过来的初原,恩秀眼底闪过一抹捉挟,“你能够安心地进行封闭训练吗?”
“……”
百草听愣了。
“能吗?”
恩秀神情严肃起来。
“能。”
百草回答。
“好,”恩秀微笑,“那么,百草,我代表我的父亲,邀请你留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在昌海道馆同我的父亲交流跆拳道的技艺。”
啊——!
时光飞逝如电,转眼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可是,晓萤的心绪一直无法从那柳暗花明、乾坤陡转、石破天惊、风云变色的一刻平静下来!李恩秀的父亲是谁,那就是世界跆拳道第一人,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云岳宗师啊!
寻常人都难得见一面的云岳宗师,居然破天荒邀请百草留下,要指导百草整整一个月的跆拳道哎!不是一小时,不是一天,也不是两天,而是一个月啊啊啊啊!
天哪。
太不可思议了!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晓萤简直觉得自己就是在云里飘着的,她好想飞回韩国,去看看百草。夜里,她还做了很多梦,梦见她真的见到了百草。神呐,百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百草变得美丽无比。
啊,不,是神圣无比。
她梦见百草从金色的云层中走出,就像佛祖一样,浑身金光,百草慈眉善目,手拿拂尘,眉心一枚朱砂,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跪拜下来。百草轻轻一甩拂尘,春满大地,鲜花盛开,百草再一甩拂尘,星光皓皓,七彩云霞……
天哪……
可是她被亦枫狠狠地嘲笑了。
亦枫说,晓萤啊,你思想也太陈旧了,怎么做梦的版本全是观世音菩萨,好歹也该是百草一记旋风踢,春满大地,鲜花盛开,再一记旋风踢,星光皓皓,七彩云霞。
虽然没有了百草,每天在训练中心打扫卫生的工作全部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辛苦极了,快累死了,但晓萤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嘿嘿,不管怎么说,百草已经是云岳宗师的弟子了,只要百草一回来,那必定是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每晚,握着百草送给她的那只白色小熊入眠。
晓萤一天天数着日子。
再有十四天……
再有十三天……
其实也有些让人闹心的事情啦,比如,婷宜结束了禁闭,回到了训练中心,继续像明星一样被一堆记者包围,比如,婷宜又开始常常来松柏道馆找初原师兄,比如,若白师兄……
嗯,等百草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夜晚,旁边是百草那张空荡荡的床,晓萤握紧白色小熊,努力摆脱掉脑海中婷宜被众星捧月的那公主般的形象,她很有信念地告诉自己——
再有六天。
百草就要回来了!
昌海道馆。
星光从山洞的顶端洒下。
长长的三排蜡烛,一簇簇温暖晕黄的火苗在空气中摇曳。百草屏心静气,她握紧双拳,盯着那如两条长龙般点燃的蜡烛,大喝一声,她腾空旋身跃起——
“喝——!”
腿风破空!
第一排蜡烛火光齐刷刷地灭掉!
“喝——!”
又是一声厉喝,旋身踢出第二腿,腿风如刀,第二排蜡烛的火苗应风而灭!
“喝————!”
用尽全力,百草再喝一声,声荡山洞,双飞第三踢!
第三排蜡烛的火苗骤然熄灭,山洞中黑暗下来,一秒种之后,其中两只蜡烛的火芯却又颤动了下,摇摇晃晃重新燃烧起来。
被星光洒照的岩石上。
云岳宗师盘膝而坐,他看了眼那两根仍在燃烧的蜡烛,缓声说:“太钢则不久,太柔则不断,其中的力道需要你自己把握。”
“是。”
百草凝思答道。
“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吧。”云岳宗师闭目说。
“是。”
百草恭谨行礼,平起身,她准备退下,目光又看到山洞洞壁上绘刻的那一排小人。嘴唇动了动,她有些犹豫,说:
“……云岳宗师,我以前见过这些小人。”
云岳宗师神情不动。
“是在一个旧书店,我买了一本叫做《旋风腿法》的书,里面画的练功的小人,同洞壁上的这些小人是一样的。”她偷偷研究了很久,发现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忍不住想,难道那果然是本奇书,连云岳宗师都在习练?
“很多年前,中国曾经兴起过一阵学习武功的热潮,”云岳宗师思忖一下,静声说,“那时出现了一批所谓武学功夫的入门书,《旋风腿法》便是其中之一,在业余习武者中很普及,你能见到它并不稀奇。”
“……”
原来是这样,难怪松柏别的弟子也曾经买到过这本书,百草想了想,又说:“但是我买到的那本《旋风腿法》上,批了很多笔记,像是习练心得之类,却是关于跆拳道的。”
她有点脸红。
“我……我一直在看那本书,觉得很多笔记写得蛮有道理,其中上面有一页写到,出腿前要先观察对手的起势,我照着练了很久,觉得……蛮有收获的,但是还有一些笔记内容,字体很潦草,含义我也不太懂……”
云岳宗师眉心一紧。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她。
“你说的那本书在哪里?”
百草急忙去翻背包,一直想问云岳宗师关于《旋风腿法》的问题,所以这本书一直在她身边。
“在这里。”
她紧张地双手递上。
璀璨的星光。
书页早已旧得发黄,年代太久远,纸张也变得又薄又脆,轻轻一阵风,似乎就可以将它吹成星星点点的碎片。
一些页面上批注着潦草的笔迹。
仿佛被水湿过,有的字迹已淡淡散开。
翻看其中一页,云岳很久很久没有说话,星光明亮,他的气息却越来越沉,百草有些不安,动也不敢动地坐在原地。
“你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它?”
“旧书店。”
“旧书店……”云岳静默,手指轻轻翻过另一页。
“就是那种,专门卖旧书的地方,”或者云岳宗师不明白旧书店是什么意思,百草赶忙解释,“在学校附近,比新书便宜很多。”
“嗯。”
云岳点头。
又过了许久,他缓缓说:“这本书,最初属于我,上面的笔迹是我留下的。”
百草呆住。
山洞中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既然它已经是你的,就将它拿回去吧,”云岳宗师将它放至在身前的岩石上,“上面的笔记,是我年少时对于跆拳道的一点心得,现在看来,那些有的是正确的,有的却偏颇了。”
百草呆呆地听着。
完全傻住了。
“如果有看不清楚的地方,改天可以来问我,”云岳宗师又缓缓闭上眼睛,神情中有点倦容,“你回去吧。”
“是。”
应了声,百草拿起那本《旋风腿法》,心中忐忑地离开。
星光点点。
云岳宗师独自一人盘膝坐在岩石上,良久良久,洞内有宁静的溪水潺潺声。岁月一晃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个终于排队买回《旋风腿法》的欣喜若狂的温柔少女,那个看出《旋风腿法》并无任何出奇,却也装作很欣喜的少年,那些在《旋风腿法》上狂草关于跆拳道各种奇思妙想的岁月,那些曾经雄心勃勃的誓言……
纵使能够将那些最初的小人绘刻在洞壁上。
时光终究无法再回去了……
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百草就要回来了!
训练中心,晓萤闷头擦着垫子,她一肚子气,干脆不抬头看了,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百草还有三天就回来了!
清晨。
一出门,百草就被震惊了。
“很吃惊吗?”
那个英挺少年仿佛是千山万水而来,身上还染着露珠的湿气,见到她吃惊的模样,他大笑起来,笑容灿烂得如同正在升起的太阳。
“让我想想,我们多久没见了?”
少年弯下腰,含笑的眼睛凑向他。
“还记得我是谁吗?有没有一点点开始想我了,嗯?”
“廷皓前辈……”
下意识地向后一躲,百草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脑中忽然飞闪过廷皓前辈那些开玩笑的话,脸颊不由自主地红起来。
“什么廷皓前辈,我是你的男朋友。”
廷皓摇摇头,用一副你很没有良心的样子望着她,叹息一声,“难道你又忘了吗,我们正在交往啊。”
“请、请你不要这样说”
百草的脸涨得更红了,她又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昨天回国没有见到你,知道你还在韩国,就立刻飞过来见你。你用这种态度对我,我可是会伤心的啊。”廷皓眯起眼睛,他打量着她,似笑非笑地说,“让我猜一猜,该不会这么短的时间,你就移情别恋了吧。”
“我……”
百草张口欲言,却又被廷皓打断了。
“别说!我不想听。”他笑了笑,“一直坐飞机,太累了,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先休息一下吗?”
“百草,你还在这里,快迟到了。”
恩秀的声音响起,她将手中托着的一个茶盘交给百草,叮嘱说:“这是父亲喜欢喝的茶,你一并带进去吧。”
“是。”
接过茶盘,百草犹豫地看向廷皓。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廷皓笑得似乎漫不经心,对她摆摆手,望着她离开。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第一个见到廷皓的其实是恩秀,见廷皓来到昌海道馆,负责接待的弟子直接引他到了恩秀练功的地方。
“你喜欢百草?”晨曦中,恩秀微微一笑,似真非真地说,“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我。”
“哈哈,我也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你,”廷皓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可是有阵子,忽然觉得……”
“好了好了,别说了,再说下去我真的要伤感了。”没有让他再说下去,恩秀领着他走向休息的房间,“说起来,喜欢的百草的男孩子蛮多的,你不一定能够胜出呢。”
“是吗?”
廷皓笑着接了这么一句,然后什么都没有再说。
亲自检查了洗漱用品和热水,等廷皓安置得差不多了,临离开之际,恩秀回头对那个明朗如阳光的少年说:“廷皓,假如百草没有选择你,你可以继续喜欢我,我不介意的。”
*
山洞中。
用一方黑帕蒙住自己的双眼,百草站在空地中央,握紧双拳,凝心静听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每一分声息的变化。眼睛无法视物,身体的其他感觉器官变得更加敏锐,潺潺的溪水声流淌得比昨日更加宁静些,有一只蟋蟀在岩石的右方,风中混合着一点茶香,月光洒在她脖颈的肌肤上,有一点点微凉。
风声骤起!
“喝——!”
心随声动,百草厉喝一声,腾身跃起,向右方重踢而去。
破空之声又从左后方传来!
“喝——!”
身形将一落地,百草大喝,向左后方疾踢回击!
云岳宗师说——
不要单纯依靠眼睛判断对方的起势,眼睛会被假象蒙蔽,若速度太快,眼睛会失去判断,反而会成为进攻的拖累。
让你的身体也去感知。
让一切变成你身体最直接的反应。
“喝——!”
眼睛无法视物的黑暗中,百草唤醒身体的每个细胞,去捕捉周围环境的每一分变化。
“我的大酱呢?你一定忘了对不对?”
一直等到月光洒下院墙,廷皓才终于等回了百草。他笑吟吟地靠坐在窗边,看着她面色潮红,汗水还没有落尽。
“我买了!”
赶忙去翻上次要回国前收拾好的背包,百草拿出大大的一盒韩国大酱,紧张地说,“你看,我买了。”
廷皓看了看那盒大酱。
“我想要的不是这种。走,我们出去再买。”
“可是,我买的时候专门问过了,市场里的大妈说,这种大酱是最正宗、最好吃的。”百草怔怔地说。
“你问过了?”
“是的。因为你没说要买哪一种,所以……”所以她怕买的不好,在市场里转了好久,问了很多人,才决定买这一种的。
廷皓凝视她半晌。
“傻瓜,难道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廷皓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笑了笑,“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同你一起出去而已。”
“走吧,现在韩国的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你还没有好好逛过吧。”说着,廷皓去拉百草的手,百草却像被烫到一样,刷地一下将手缩回背后。
“廷皓前辈……”
涨红了脸,虽然很多话不知道如何开口,但是百草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请你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我、我没有在与你交往……”
“我从来没有跟你开过玩笑,”想要握住她的手被晾在空中,廷皓慢慢地蜷起手指,“我说我们先交往一段时间,是认真的。”
“廷皓前辈!”
百草大惊。
“怎么,吓着你了?”坐回她的身前,廷皓揉揉眉心,“真糟糕,原来你一直以为我在开玩笑啊。”
“廷皓前辈……”
百草依自在震惊中,她完全无法反应。
“臭丫头!你怎么可以,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廷皓眼中有些无奈,“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呢?”
看着他的神情,百草彻底慌乱起来。
她脑中一片嗡嗡。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闭嘴,‘对不起’是不可以乱说的。”廷皓恶狠狠地说,“你知道我听到这三个字,会多尴尬多难受吗?”
窗外月明星稀。
看到她被吓呆的面容,廷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他的心情似乎变得平静了,问她说:
“你恋爱了,是吗?”
“……”
百草窘红了脸,那湖畔榕树下的拥抱,在摩天轮里的那个吻,那是……那是恋爱吗?
“果然是这样,”廷皓苦笑,“只有开始恋爱了,你才会觉得这样不妥。否则你笨得像个榆木疙瘩一样,根本不会知道交往是怎么回事。”
“……”
百草听得愣愣的。
“如果我陪你一起来韩国,也许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机会,”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廷皓看着她,“你没有错,是我大意了。明明察觉出你可能会喜欢上别的男孩子,我却没有看紧你,是我的错。”
“廷皓前辈……”
“好吧,告诉我,他是谁?”
“……”
百草又怔住。
“是若白那小子?”
“不是!”
百草立刻猛烈摇头。
“好了,再摇你的头就要摇下来了,”一手固定住她的头,廷皓眼底的意味更深了些,“那么,是初原?”
“……”
“是初原吗?”
“……”
“哈哈,总不会是闽胜浩那家伙吧。”
“不是不是!”
百草急得又想摇头,脑袋却被廷皓固定在他的双掌中,动弹不得。
“走吧,我们去逛夜市去,”过了几秒钟,廷皓站起身,也一把将她拉起来,不容分说将她拉向门口,“得赶快了,否则一会儿店铺就关门了,我知道有一家的冰激凌非常好吃。”
“廷皓前辈!”
百草心急不安,她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说清楚。
“第一,不要再叫我前辈,”手掌温热有力,明亮的月光下,廷皓已将她带到庭院中,“第二,你刚才说的,我听懂了,往后我不会再说,和你正在交往之类的话。”
“……”
百草松了口气,心中的负罪感已经困了她很久,她觉得都是自己一直浑浑噩噩,才害得廷皓前辈误会了。
“第三,我没有放弃。”
推开院门,月光洒满前面的山路,野花在夜风中摇曳。廷皓用力一拉她,将她踉跄地拉到自己身前,他审视她说:
“除非有一天,你能很肯定地告诉我,跟你正在交往的人是谁。否则,在你的感情尚未完全确定之前,我没有放弃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