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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郁摆摆手,故意笑得很大声:“当然是真的,我和他只不过是打打电话,聊聊天,偶尔吃吃饭,能有多深的感情?”
筱郁笑的时候,眼中写满了忧伤,这世上什么都能装,唯独爱一个人是伪装不了的。
从筱郁第一次将大束的鲜花抱回寝室一枝枝数着,从她每天十一点前洗漱完躺在床上等电话,从她每次鄙视Ivan根本不会追女人时,眼角眉梢浸透笑意,凌凌就知道筱郁是真的爱上Ivan了。
可是,现在Ivan变成了欧阳伊凡,一个情人连双核CPU都算不过来的花花公子,是缘,还是孽?
不论是缘还是孽,凌凌知道筱郁终究是逃不掉的,因为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明知自己爱错了人,还是会无法自拔地陷进去,即使受到伤害,也无法割舍。
心与心的距离,总会在了解中不断拉近,特别是两个本就彼此知心的人。
莘莘坊的休闲娱乐结束没多久,杨岚航就接手了一个重要的项目,是为某重点型号的卫星研制一种必需的材料。
因为使用条件苛刻,原定的材料在模拟实验的时候发生碎裂,后果很严重,所以相关部门希望马上解决这个问题,找到了这种材料的权威专家——李校长。
李校长认真分析了一下材料的使用条件,表情特别为难地问杨岚航有没有信心解决这个问题。杨岚航拿着相关材料研究了一天,第二天只是答复:“可以,但我不确定能不能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
李校长深思许久,对杨岚航说:“现在这种情况,你不能对原来的材料进行颠覆性的改变,你只能通过微调成分或者优化工艺来大幅度提高材料的性能。在这么紧迫的时间内,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这个项目你不接不代表什么,可一旦你失败了,你就必须承担严重的后果。”
当时凌凌刚好也在杨岚航的办公室,她从李校长忧虑的神色中依稀能感觉出这个项目有多难,所以也不免替杨岚航担起了心,杨岚航的表情却极为平静:“我不做,结果会怎么样?”
李校长沉默了。
“交给我吧。”
李校长犹豫良久:“好吧,既然你坚持,就接吧。你需要什么人、什么资源尽管跟我说,我帮你安排。”
“好的,我会尽快规划好项目成员和分工。”
李校长点点头,拍拍杨岚航的肩膀:“好,人员你来安排吧,时间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再协调一下。”
“好。”
简单交代了几句,李校长便离开了。凌凌忍不住问杨岚航:“杨老师,这个项目是不是真的很难?”
“是的,确实很难做。”
“那您为什么还要做?”就像李校长说的,他完全可以借口时间太紧而把这个难题推掉。
杨岚航看着她,每当他和她讨论科学的时候,他身上就会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我失败了,最多是我在中国的材料界无立足之地,可我不去尝试,这个难题可能会使整个卫星研制计划延期。”
凌凌无言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胸口有热血在沸腾,她脑子一热,大声说:“杨老师,我能为你做什么,我尽全力去做。”
他轻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从那之后,杨岚航便开启了昼夜不歇的科研模式,每天都在研究国内外的朋友帮他收集来的资料,凌凌不管多晚离开材料楼,都能看见他办公室的灯开着,不管多早来找他,都能看见他在办公室里看资料,做研究方案。
她原本自告奋勇要帮他分担工作,可他却拒绝了。他说科学研究不能一心两用,他希望她能全力以赴做好她的课题,毕业之前,交给他一种满足性能指标要求的材料。于是,凌凌就更发奋,更努力,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做课题,就连她最爱的科学家网友都没空搭理了,当然,她的科学家网友好像也挺忙的,也没空搭理她。
经过两个月的不懈努力,凌凌终于为自己的课题想出一个可行性很强的新方案,为了评估这种新工艺的防护材料,她听了杨岚航的建议,为新研制的材料做一百小时的抗氧化性能实验。这个实验不难,但必须连续一百小时不间断地守着设备,以防止出现异常情况。
抗氧化试验的第一天。随着实验设备的不断升温,日落月升,不觉间已是午夜时分。空无一人的高温性能实验室里,凌凌放下手中的书,揉揉干涩的眼睛,有些困意。她抱起预先准备好的被褥,铺在临时准备的折叠床上。
秋风从窗缝中挤入,带来些许凉意。潮湿的霉气夹杂着烧焦的气味扑鼻而来,凌凌喘了口气,拢了拢外衣,躺在床上,用毯子裹紧身体。
她闭上眼睛,忽然听到一声细碎的响声,惊得跳下床,紧张地盯着墙角。
一张旧报纸下面有个东西在动,她退后,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心脏剧烈地颤抖。
自从高中被老鼠咬过之后,她就对老鼠产生一种恐惧,一听见这种响声就会想起那个阴暗潮湿的黑夜,老鼠爬在身上那种毛茸茸的感觉。
她顺手拿起一个烧杯丢过去,烧杯的破碎声中,几只蟑螂受惊地跳出来,四处逃窜。
对于有天生动物恐惧症的凌凌来说,地球上的生物,小到毛毛虫,大到恐龙,她都害怕。《动物世界》在她眼里简直是部恐怖片。
这样孤单的黑夜,她看着蟑螂跳来跳去,隐蔽到各个角落,拼命揉着汗毛根根直立的手臂。她无助地看着周围毫无生命的设备,多希望有个人能陪陪她,可惜没有人能陪她,一个都没有!
“凌凌?”一个人从背后呼唤她的名字。
惊慌失措的凌凌一听见杨岚航的声音,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战栗的身体依着他,手紧紧抓着他,一丝一毫都不放松。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真的有种生硬的键盘无法带给她的安全感。
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包围,呼吸着熟悉的味道,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心跳。她颤抖着平复一下呼吸,清淡的茉莉香掩盖了所有的霉气。
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退出他的怀抱。
平复一下紧张,她强装笑脸:“我没事!”
杨岚航没有追问,走近正在加热的炉子检查一番,又环顾一圈脏乱的实验室,最后对着她的折叠床深深蹙眉:“你晚上就睡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没关系的。”这点困难她都克服不了,还有什么脸做他的学生?
他没再说什么,顺手拿起一本满是油污的设备说明书,开始研究。
看情况,他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凌凌有些暗喜,俯身把床上的毯子铺平整,指着自己的床说:“杨老师,您坐吧。”
“谢谢。”杨岚航也不客气,在她床上坐下,还指指他旁边的位置:“你也坐吧。”
凌凌有点局促地坐在床尾,和杨岚航这么近距离接触,她多少有些不安。
“杨老师,您怎么还没回去?”她问,“还在想研究方案吗?”
“研究方案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下周要去B市和相关设计部门沟通一下技术细节,需要把资料准备得充分些。”
“这段时间,我看您日夜都在忙,您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我在美国一直都是这样的,习惯了。”
习惯了。这一句最平淡的回答,其中包含了多少付出,多少挫折,多少迷茫,多少坚持,别人或许不懂,但凌凌是非常懂的。因为她曾经心血来潮查找过杨岚航在《Science》发表的文章,她认真读了一下午,只粗略知道他提出一种卫星防护材料的全新设计理论。他的理论中满满的都是繁冗的数学模型和公式,她读着都快疯了,可想而知他推演的过程有多么煎熬,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过来的。“永远有多远”在失意时有她的陪伴,而杨岚航呢,他在一次次遭遇挫折时,可曾在挫折中几乎迷失了自己?可曾有人陪伴?
凌凌悄悄看一眼杨岚航的侧影,忽然发觉他和“永远有多远”很像,同样在美国读书,同样做科研,同意的优秀,也同样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唯一的不同:杨岚航选择了回国,而那个人留在了美国。
凌凌苦涩地笑了笑,每次想到那个人,心总会被甜蜜的苦涩填满。
杨岚航看看周围的环境,眉峰深锁:“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了。”
“虽然没法和国外比,但在国内,T大的科研条件已经算好的了。”
杨岚航认真地看看她,脸上的赞赏毫不掩饰:“我刚回国时,觉得以T大的实验条件,想做出先进的成果太难了。现在我发现,比起实验条件,有你这样什么环境都能克服的学生更重要。”
“我——”凌凌被夸得有点惭愧,不自觉换换姿势,“比我有上进心、能吃苦的学生多着呢,是您不知道。”
“是啊,我只能看到你……”他说话时,墨色的瞳孔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令这句看似平常的对白充满了内涵。
有人说:孤寂的夜晚,人与人会因为寂寞而靠近。凌凌以前不信,今晚相信了。因为这个午夜,杨岚航真的与平常很不一样。他说了许多话,也讲了许多他在美国学习的事。
凌凌默默地听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和杨岚航平心静气聊天的感觉有点似曾相识,他的语言表达方式让她感觉很熟悉,也很舒服,似乎有点像那个人。她甚至有种错觉,坐在她身边的人是“永远有多远”,她一直喜欢的人。所以,她总会不由自主地问些不该问的问题。
他说到美国的哈佛大学时,凌凌坐近一点,眨眨好奇的眼:“您去过哈佛吗?”
“去过。”
她一脸膜拜。她当然不是膜拜杨岚航,是膜拜哈佛大学,以及哈佛大学里的某个人:“哈佛是什么样的?”
“你喜欢哈佛吗?”
“嗯!”岂止喜欢,她做梦都想去。
他细致地为她描述哈佛的图书馆、教室、食堂……
凌凌的思绪随着他的描述飘到美国,她仿佛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图书馆里通宵读书,看见他在阶梯教室里流利地回答老师的问题,也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食堂的角落里吃饭……
“其实哈佛和MIT仅仅一墙之隔,人文理念完全不同。”杨岚航说。
“MIT也在马萨诸塞州吗?”她惊讶地问。
杨岚航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不知道MIT的M代表什么吗?”
凌凌扶额,原来麻省理工的全称是马萨诸塞州理工大学。汗,她又丢人了!又被杨岚航鄙视一次!
咦!她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如果MIT在马萨诸塞州,那么她的科学家网友读的是哪个大学?哈佛偏文,MIT偏理工。他该不是在MIT吧?他该不会跟杨岚航是同学吧?
凌凌的心头一紧,特别想问问杨岚航认不认识他,又不知从何问起。毕竟,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杨老师,您放弃了国外那么优越的条件回国,后悔吗?”这是她早想问的问题,只有在这样的夜晚,她才敢贸然问出口。
“后悔。”他顿了顿,说,“后悔回来得太晚了!”
“为什么?”
他的眼神没有了焦点,俊美的脸变得飘忽:“因为,我在美国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女孩……”
爱情本就是对女人最有吸引力的话题,杨岚航的伤心往事尤为吸引人,凌凌集中注意力听下文,而他也毫不吝啬地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那时候,我一个人在国外,远离亲人,没有朋友,每天从早到晚面对的都是设备。有时候我也会感到很孤独,想要找个人陪陪我,不论是谁,不论用什么语言,只要听我说几句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