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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0 骨龙取义,水滴脱离
这巨大的手掌遥遥拍来,强烈的风呼呼地刮,拍打在人的脸上像刀子一般刺痛,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下来。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被它拍个正着,只怕连船带人都将化作肉泥。
我的心无比沉重。将鬼剑握紧,让小妖把二毛再次放出,好让我骑着过去,免得连累众人。然而小妖抱着全身虚脱的虎皮猫大人没动,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唤不出二毛来。这时大师兄也走过来拦住我,说如果这就是命运,那么就让我们所有的人,来共同承担吧。
小青龙越来越近了,以我的目力能够瞧见它不再是一道青光,而是一条麻绳儿般的实体。依旧是袖珍的龙形,只不过往昔的神骏不再,那一身细密的鳞片破烂,脑袋上柔软的犄角也好像断了一小截,流出了乳白色的汁液。
这应该是它出道以来所经历的最残酷的一场战斗,灵动如它,此刻也飞得摇摇欲坠。
麻绳儿发出震彻天地的龙吟,不过此时声声悲切,听在人耳中,就像是哭泣。小青龙到底是太过年幼了,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风浪,对于力量和规则的领悟也远远不够。此刻朝着这边飞来,让人心疼无比。
遥遥望着远方的邪灵小镇被黑暗侵蚀,黑色巨掌倾天而来,船上所有能够排得上号的高手都集中在了船尾,手持着各式法器,等待这最后一刻的来临。
我右手执着鬼剑,左手则抓着久违的震镜。
麻绳儿几乎是依着惯性掉落下来,朵朵腾空而起,接住了这小家伙。而我们头顶的天空也在这一刻突然黑了,所有人都发出了平生最大的吼声,准备最后一搏。然而就在此刻,船前的水流突然一动,船体给某样东西顶着往黑曜石牌楼那边猛然一推,顺势滑行而去。接着一道灰白色的东西从水中冲出,直接顶住了那只巨掌。
巨大的惯性将我们推向了船前,大家在甲板上骨碌碌地滚动着。我一把抓住船舷,猛然回头望去,那道灰白色的东西,竟然是先前驼着洛氏姐妹离开总坛的幽冥骨龙。
这条骨龙此刻竟然又返回来了,用那残破的脑袋直接顶住了黑暗中的巨掌。两相碰撞,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响声,大船原先所在的水域被这爆炸的力量搅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碗形深坑。幽冥骨龙顶住了这巨掌,不但如此,它还张开嘴,一下咬住那黑雾弥漫的掌缘,大口大口地吞噬着。
我们的大船一片混乱。我们几个人聚在船尾。我看着幽冥骨龙正在与巨掌不断拼死搏杀着,感觉它与先前似乎有着截然的不同———以前的它仿佛仅仅是一具骨架子,而此刻,我似乎又瞧见了洞庭湖深处那条黑龙的身影来。
“觉醒了!”
虎皮猫大人现在已经被交到了朵朵怀里,不过它并没有以前的兴奋,而是奄奄一息地无力说着。这句话提醒了我和大师兄,我们看到在幽冥骨龙残缺的头颅内里突然燃起了一点金黄色的火焰来。这火焰微弱,不断地跳跃着,仿佛下一秒钟就会熄灭,然而它却一直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将幽冥骨龙照耀得圣洁无比。大船朝着山门处快速驶去,大师兄看着那头荧荧发光的幽冥骨龙,轻轻感叹道:“真龙啊真龙,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神奇的存在呢?”
轰!我们的大船使用了燃油动力,巨大的骨龙和手掌在我们的视线中越来越远,拼斗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吞噬一切的汹涌黑潮被骨龙截止住了。洞天福地开始崩塌,江边两侧的灯笼熄灭了许多,现代通讯手段无法使用,大船的舵手只有凭着经验一路驾船狂奔。
走了许久,似乎离开了邪灵教总坛的范围。某一时刻,我们似乎感到大地一阵颤抖,江水翻腾,将船震得东倒西歪。此时我已经离开甲板,走进了一个单独的舱室,没有再关注黑黝黝的后方,而是心疼地瞧着惨不忍睹的小青龙和虎皮猫大人———特别是虎皮猫大人,它背部以下的羽毛都没有几根了,血淋淋的一团,露出了丑陋而可笑的表皮来。它这模样十分狼狈,心疼得朵朵连忙借了肥虫子,给这肥母鸡疏通。
因为这些小伙伴的特殊性,大师兄给我们安排了一个难得的单间。我正在与大家说着话,突然一震使我从床上跌落下来,滚了好几转。我爬起来,冲上甲板去,找大师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师兄告诉我,说:“我们已经冲出了邪灵教总坛洞天福地的笼罩范围了。刚才那一下,估计是幽冥骨龙携带着山门大阵的威力,与那巨手,以及容纳它的无尽深渊作了最后对撞,将其封印在迷失的时空中。如果是这样,估计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邪灵教总坛这处洞天福地了。当然,这个说法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如果能够得到虎皮猫大人的确认,那应该更有可信度了。”
所谓的洞天福地,这个问题许映愚曾经与我作过探讨,他并没有从巫传道法的说法来阐述解释,而是告诉我,说倘若我们的世界是一块布,有起有伏,那么洞天福地就是布上的露珠,它与我们的世界有一定面积的接触,可以通过某些方法进出,但本身却又是独立的世界,从量子力学的上面来讲,应该算是存附于三维空间的高维度空间。
倘若如是,那么一旦露珠脱离了布面,那我们的确是无法再次进入了。
幽冥骨龙所做的,就是取消了这个接触面。
对于大师兄的提议,我摇头拒绝了,说虎皮猫大人刚才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此刻已经是精疲力竭了,我更愿意让它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大师兄露出笑容来,没有说话,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先回房休息,而他需要去前面的船队与总指挥会合,讨论事情。
我返回房间里,发现虎皮猫大人已经像一只死母鸡般酣然睡去,麻绳儿盘在梁上没有动静,倒是朵朵和小妖似乎在争论着什么。我许久没有见到这小姐妹俩了,顾不得一身血污,过去一把搂住她们,说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朵朵不讨厌我的亲昵,小妖却一脚踹了过来。这妮子自从长大了身形后,越发地有了男女之防,我根本就占不得她一点儿的小便宜。还好她没有用力,而是任我坐在木板床上,然后回答我道:“刚才朵朵问我,说那个大咪咪姐姐,是不是杂毛叔叔的女朋友?”
呃,现在的这小屁孩儿怎么都这么八卦啊?我摸着鼻子没说话。小妖话音一转,说道:“还问我,说那个短发的小美女,好像很喜欢她的陆左哥哥哟,不知道你本人会不会喜欢她呢?”
面对着这么犀利的问题,我终于败下阵来,顾左右而言他地应付了两句。正为难间,门一开,杂毛小道从前面乘着小艇赶了过来。一番交流之后,我才知道我们已经在长江中游的宜昌附近,而所有的事情也差不多已经落幕了。我们正交谈着,突然传来了叩门声,说总指挥要见我们。
Chapter 81 高高拿起,轻轻揭过
来人是林齐鸣,他告诉我们,说:“前面指挥舰的会议差不多开完了,总指挥现在专门腾出时间来,想接见一下这一次行动的大功臣。”
王副局长是总局里位高权重的业务副局长,对大师兄历来都是比较欣赏的,算得上是大师兄在总局的后台之一。虽然这种关系只是出于工作上的看法,并不牢靠,不过老林还是把这一层关系给我们说明了。我们留下朵朵和小妖在这儿照顾虎皮猫大人和麻绳儿,跟随林齐鸣去船队前面的指挥船。
乘着小艇在船队之间穿梭,我们很快来到位于中间的指挥船,登船的时候有好多人与我们打招呼,这里面不乏位高权重者。大师兄也在,他告诉我们会开完了,总指挥在头舱等我们,他要回去安排船队靠岸以及接下来的相关事宜,就不陪我们了。
一个黑衣青年走了过来,将我们带至头舱。敲门,在得到回应之后,他请我们进去。
王副局长在这个布置成会议室的舱房里等着我们,见我们进来,热情地请我们落座。我们也不客气,在恭敬地称呼“总指挥”之后,坐在了他的对面。听到这个称呼,老人的目光显得有些黯淡,轻轻地谈了一口气,说:“任务结束了,我这个总指挥也就撤销了。说句实话,我这个总指挥是不合格的。敌人太强大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和咱们正面对抗,即便如此,我们还有上百人的伤亡,所以这次任务别说成功,就是称之为失败,也未为不可。”
听到他的自嘲,我不由得心生敬意。特勤局与邪灵教这对老冤家相斗这么多年,攻占邪灵总坛这件事情意义重大,绝对可以说是突破性的进展,能够在这样的辉煌胜利面前还保持冷静,并且进行自我批判,不愧是老一辈的高层领导,拿得起放得下,视野辽阔,没有被所谓的胜利冲昏头脑。
在这样的聪明人面前,我和杂毛小道也没有多说什么安慰之类的话语,简单地应答两句。王副局长从失落中走了出来,拍了拍手,说:“不过这次行动并非是无用功,也涌现出了许多功勋卓著的同志,其中表现最突出的,便是你们两个。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们两个,事情的后果还真的是难以想象。
所以刚才讨论下来,陆左、萧克明,你们居功至伟。”
王副局长对我们热情洋溢地夸赞着,这个时候我和杂毛小道也只有谦虚地说了几句,既不热切,也不冷漠,表现出了胜不骄败不馁的风范来。老人时间有限,接下来便直接跟我们谈及了洛飞雨的事情,询问我们的态度。
我看了一眼杂毛小道,这家伙倒也沉得住气,闷不吭声。于是我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说:“洛飞雨现在已经和以小佛爷、佛爷堂为首的邪灵教决裂了。而她一直以来的表现也都证明了自己是一个温和而又有人性的角色。
所以希望局里面能够具体考虑一下,最好不要太针对她。”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放过她,对吧?”老人沉吟一番,然后提出了一个建议,说能不能招揽洛飞雨?
洛飞雨是邪灵教的右使,名义上的三号人物,她必然掌握着全国各地邪灵分舵的重要信息,倘若她能够投诚,其意义只怕不亚于攻破邪灵总坛。然而我和杂毛小道都摇头,表示这不可能。
洛飞雨虽然痛恨小佛爷和佛爷堂,但是邪灵教同时也是她外公的心血,这里面虽然有许多丧心病狂的人物,但是也有亦正亦邪的性情中人,而那些都是她的朋友和属下。同时,她对于特勤局也充满了误会,所以洛飞雨是绝对不可能卖友求荣,投靠特勤局的。
王副局长猜得到我们的回答,点了点头,然后谈及赵承风的事情来。
他告诉我们:赵承风此次表现得的确是有些急功近利了,但究根问底,也是情有可原的。而就在刚才的会议中,便有人提起此事,对他充满同情,所以自己先前的承诺可能不会立即兑现。不过小萧刚才已经将他彻底打趴了,使得他整个人的精神意志都受到重大挫折,应该会消沉很长一段时间。
而且呢,你们两个也不用害怕他的报复,就目前而言,你们两个都拥有了连我都要害怕的实力,即便是对上龙虎山善扬那个老东西,也未必会败,所以需要担心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王副局长对我和杂毛小道不吝赞美之词,甚至将我们给隐隐抬到了天下十大高手的层次上来,这让我感觉有些不解。
他很认真地说道:“一字剑在此役中陨落,而之前无尘道长也在洞庭湖龙岛中失落深渊,想来应该也是难以重回人世。这二十多年间,天下十大高手又仙逝了两位,如此算来,当年的十大高手,至今已经是零落不齐了。不过春华秋实,昼夜交替,如今世间能称高手者繁多,但是能够到达顶尖者不过这么几个。陆左你和小萧的战绩,其实都落在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眼里。
下一届排名,说不定你们就榜上有名了。”
我们没有再多说话,这些东西,其实都是虚名而已,便比如小佛爷、比如开战初始时便无影踪的大内第一高手和邪灵左使这对黄家兄弟,都没有列入十大之名。但是不用比都晓得,他们至少比一字剑或者无尘道长这样的十大高手要厉害许多。
谈完这些事情,我们便告辞了。出了船舱,才发现天色朦胧,快亮了。
船队已经靠了岸,这是一处并不算大的码头,江面大雾,而码头对面则是一个小县城。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杂毛小道被安排在宜昌一家军方秘密医院中接受治疗,与我们同一个医院的还有大师兄的助理赵兴瑞和七剑之中白合、余佳源和董仲明,以及一些我们不认识的人。杂毛小道并没有伤到筋骨,没两天便活蹦乱跳,四处勾搭水灵灵的护士妹子。而我虽然有肥虫子在,但还是需要躺得更久一些。
不过我的恢复力很强,在第四天,特意请了假,去黄晨曲君的家乡,带伤参加了他的葬礼。
黄晨曲君是江湖独行侠,除了一个侄子外,并没有别的亲人。葬礼很简单,不过却葬在了一处向阳的高岗上,风水极好。我等到他的家人离开后,将那把碧绿石中剑埋在了他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响头。然而没等我离开多远,突然听到一声清越的嗡鸣,石中剑居然破土而出,朝我飞了过来。
石中剑在我的头顶上绕了三个圈,最后落在了我的手上,轻轻颤动。我摸着这还带着泥土的飞剑,有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晓得这是它对我的认可,也是一字剑另一种形式的传承。面对着黄晨曲君的墓碑,我将石中剑放在自己胸口,默默发誓,必不会辱没此剑。
我回到医院,碰到了刚从重症病房出来的李腾飞。通过询问,得知他们和一字剑出现在邪灵总坛,是走了另外一条暗线,那是属于王正孝的门路。
本以为能够立功,结果王正孝被人算计暴露了,使得与他同行的师兄弟全军覆没。
我们继续在医院养病,这里面有着大量受伤的修行者,有东南局的、中南局的和总局的,也有西南局的,在经过一帮熟人的介绍后,彼此间倒也熟悉了。此处不提。四月初,我们的伤基本上好了,被接到北京去接受咨询,皆无异常,然后还在许映愚家住了好几天。
后来大师兄告诉我,说赵承风因为正常的工作调动,平调到北京一家研究所去当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