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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魂牵梦萦之地
也许有很多人会有这样的疑问:“我去过茅山啊,这九峰、十九泉、二十六洞、二十八池之胜景,三宫五观俺们都去瞧过,木有看到什么神一般的男子陶晋鸿,也没有见到什么道行高深、能够捉鬼降妖的茅山道士,莫非是有什么隐情么?”
说实话,遑论茅山,便是那龙虎山、崂山、青城山以及海内名山大教,倘若不得门道,不知其法,便是逛遍宇内名山大川,也只能够见到那些在道观前面摆摊的半吊子,而见识不得真正有本事的高人。
何谓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即是如此。高手永远生活在神秘和想象之中,有缘方得一见。
月有正面,映入眼帘即为盈缺;月亦有暗面,那便是凡人仰望星空之时,永远也瞧不见的风景。道门亦是如此,当你没有踏进这个圈子里面的时候,便如我开篇所写的一样,绝对不会相信这些事情。更多人只是抱着稀奇的态度,看个热闹,然后依然故我,认为科学之外,一切都是虚妄;不过当你真正能够深入到这个圈子的时候,才会对这大自然,对这个世界,产生那种深深的敬畏之感。
且说当日我跟着大师兄和杂毛小道负剑上山,虎皮猫大人显然恐惧茅山,不理会我们的挽留,飞回了萧家大宅。三人同行,先是走了一段时间的主道,到了半山腰,大师兄突然转身,朝着斜里的一条细碎青石小道缓慢前行。我望着头顶上那些巍峨殿宇,元符万宁宫高高在上,也如寻常人一样,拉着杂毛小道的胳膊说,老萧,咱们这不是上茅山么,怎么就转向了?
杂毛小道的手冷,不停地发抖,听到我说起,愣了一下,“啊”了一声,完全听不到我在讲什么。
这个家伙时隔多年重回茅山,而且还是以一个弃徒的身份,心中自然忐忑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大师兄知晓他的心情,于是哂然一笑,拉着我的手,给我介绍:“这茅山分前后两院,前院承受世人香火供奉,皇家赐福,却只是一个空壳子;真正的茅山宗,精华便在后院。虽然也在这大山之中,却隐藏在迷雾阵法之后,寻常人等,便是穷搜彻查,也是找寻不到的……”
我曾听闻杂毛小道说过一些这里的事情,知道举凡名门道派,大多有一个应付世间俗人的公开道场,而私底下却都在附近另有山门,避开常人的耳目。这在以前是为了一种知识性的垄断,后来便形成了一种习俗,陆续流传下来。
这一路登山,风景倒是极美的,峰峦叠嶂,云雾缭绕,气候宜人。山上奇岩怪石也多,林立密集,大小溶洞深幽迂回,灵泉圣池星罗棋布,曲涧溪流纵横交织,绿树蔽山,青竹繁茂,物华天宝,端的是一派好风景。那小路窄而隐秘,曲径通幽,但走得并不算累,反而让我们这饱受大城市空气污染的肺叶得到充分舒展,脚步不由得轻快了好几分。
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这后院在山内极深处,一路走行不歇,不知道多少脚程,周边的风景开始变得更加林密,山间的颜色都深了好几分,而之前没见到的白色薄雾,也从地上渐渐地浮现出来。
我抬头看天,感觉天色灰暗,并没有如之前进山时的烈日骄阳,天空似乎小了许多。大师兄见我瞧得仔细,不由得自豪地笑,说:“陆左,美国佬自称他们的军事卫星能够瞧清楚地面上零点一米的物体,然而我们这儿,他们永远也瞧不见。上个世纪‘两弹一星’时期,隐蔽工程便是由领导批条子,请得了我师叔祖李道子去参与的布置。看看,老祖宗的东西,就是有这么神奇……”
大师兄对于茅山宗是发自内心的归属感,一路上对我不断介绍,颇为自豪,我边走边听,倒也自在。我们三个都是身有修为的人,由大师兄一路领着,爬山自然不觉辛苦,不过也足足走了两个钟头。
走到最后,来到了一处山谷,周遭有五座山峰,如同微微握着的手掌,朦朦胧胧,因有白雾缭绕,将身周四五米的景物遮挡,瞧不仔细。最后在大师兄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了一处不大的青石平台,这平台上面有用石块拼凑成的阴阳鱼图案,看着凌乱,却有一种奇异的美感,大师兄站在上面,沉身静气,朝着头顶喊道:“金箓道场,道法自然!临……”
声音一落,我们的头顶立刻冒出一阵金光,像初生的朝霞,在云雾中蒙上了一层金边,左左右右,竟然勾划出一道游动的阴阳鱼,与地上青石板的图案相得益彰,颇有些不似人间的景色。
紧接着便听到轰隆隆声响,似乎有绞盘在转动。我正兀自发愣,杂毛小道推了一把我肩膀,说,嘿,走吧,愣着干什么?我回过头,发现他眼神奕奕,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彷徨和忐忑,眸子里面有着自信和从容的神态,猥琐的气息也已然收敛无遗。
既然无法逃避,那么欣然面对便是。有多少实力,便有着多少自信。雷罚在手,一身的本事,而最为关心的师父还在闭死关,真正豁出去之后,这茅山上下,也没有几人能够让杂毛小道惧怕。
他在乎的是旧情,而不是争斗。
依旧是大师兄在前领路。貌似走进了一处狭长的山洞隧道,因为设计巧妙,有散落的阳光照射下来,能够瞧见这两壁以及头顶尽是图案,瞧那手法,分彩绘、石刻、壁画、板雕四个部分,各有颜色,精彩之处自不必言。唯有三十余位石刻雕像,两人每见一位,便都要躬身参拜,这些都是茅山宗历任掌门之像。雕像间间隔的,则是些《道德经》里面的篇章。
隧道行至一半,大师兄朝着一处漆黑幽深的小巷拱手,朗声问道:“陈志程奉师命归山,不知是哪位师叔辛苦镇守山门,还请现身一见!”
他的话语在小巷之中回荡,过了一会儿,仿佛根本就没有人的黑暗中亮起了一对火红色的光亮来,那眸子里面似乎有火,接着一声沉闷的声音说道:“是我……”听到这话语,我和杂毛小道一激灵,面面相觑。而大师兄则躬身行礼,说,没想到竟然是同真师叔亲自在此镇守山门,志程这厢有礼了。
黑暗渐渐退去,露出了茅同真枣红色的脸庞来,不喜不悲地瞧着我们,说:“志程多礼了。自打外间回来,我便一直蜗居在这山洞中,当个看门的狗儿。你有事,直进便可,不必管我。”
他瞧着大师兄,目不斜视,似乎根本不认识我和杂毛小道一般。大师兄又与茅同真寒暄两句,得到的回应并不真切,便不再言;而我们对茅同真也略微有些尴尬,见到大师兄转身离开,也跟着逃也似的离开。
或许碍于之前落败于我的往事,茅同真也不多言,身子往后平移,将脸又浸入了黑暗当中,消失不见。
穿过这长长的隧道,出了洞口,突然有灿烂的阳光落在了我的脸上,温暖得让人心醉。而往前瞧,层层云雾缥缥缈缈,苍峰翠峦隐隐现现,宛若东海蓬莱仙山,峰峦之间,田野之上,阡陌纵横,池水如镜镶于大地;仰头看,那峰上有宫殿亭台,红墙萦绕,高入云端,使人顿有登临仙境之感。什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慕名攀位,诸般尘世烦恼,顿感随云而去,一切仿佛回到了原始,回到了自然。
杂毛小道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清新而富有氧离子的空气,将双手伸展开来,舒服地说道:“茅山,我回来了!”一句话,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
走出隧道,来到一处满是阡陌田地的山谷,中间是一条笔直青石路,有三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男子迎上前来,拱手为礼,说,大师伯,我师父叫我们过来接你到震灵殿,请。
大师兄给我们介绍,这是符钧的弟子,茅山家大业大,各峰自有主人,我们先去那处歇脚吧。
Chapter 3 震灵殿中
符钧,名列“茅山三杰”,除了我身边这两位,就是他了。
既然与大师兄、杂毛小道齐名,那么想来年纪并不算大。反观这三个道人,年纪大的,比我还年长几岁,面相年轻一些的,也几乎与我同龄,难道符钧并不是什么青年,而是一个中年阿伯,比大师兄还要年长一些?
心中虽然有些疑问,但是在人家的地头,我也不敢多嘴,只是跟在杂毛小道身后。顺着直路来到了中间一块镜湖前,然后折转登山,行了百级花岗岩台阶,面前出现了一处修筑于山腰间的行院。行院主体是一处中等规模的大殿,旁边则是道士生活起居的院落,它修建于半山腰,一部分开凿进山里,而另一部分则悬空而立,下面用又长又粗的木头支撑,跟我们老家的吊脚楼,颇有一些相似之处。
行院正门处竖立着一座汉白玉质的牌坊,上面大书“震灵殿”三字,左右皆有对联,笔力深刻雄厚,尽显中正浑圆之法,并不比我所见过的名家输几分。
在台阶尽头,牌坊之下,一名青衫道人,长得又黑又矬,有些胡子,却又形不成飘逸的美髯,稀稀疏疏,像极了我以前在工地当钢筋工时一起搬砖的工友,也好似王宝强披上了道袍,观其年纪似乎刚刚而立。那三个青年道人见到他,躬身上前,齐声说,师父好,人带到了。
这颠覆形象的青衫道人并不理会自家徒弟的禀报,快步走下台阶来,向大师兄问好,并解释说他刚刚在做早课,得知我们进山的消息,不敢欺瞒祖师,于是这边做着早课,那边则叫徒弟们前去迎接我们,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大师兄颇有领袖风范地一挥手,说:“哈,小符,隔久不见,你这人倒是学得了些繁文缛节,让人好不自在。行行行,收起来吧,看看这回谁来了。”
杂毛小道从大师兄身后闪出来,拱手说道,符师兄,好久不见……
确实有好久不见了,一别近十年,杂毛小道近乡情怯,见到故人,更是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便语气凝滞,情感泛滥。那工友兄弟一般模样的道人正是掌灯弟子符钧,他根本不与杂毛小道见礼,而是冲上前来,一把将杂毛小道紧紧抱住,手指都陷入了他的衣服里面去,眼眶顿时就红了,情绪激动地说道:“我刚才跑出来,在上面就见到你了,小明,我们师兄弟二人,还真的是有多年未见了……”他说着说着,颇为哽咽,眼角闪着泪花。杂毛小道没想到符钧会这般激动,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便缓过神来,回抱过去,说:“符师兄,是有很久了。自从那一次黄山归来,我被师父逐出门墙之后,江湖辗转多久,这时间便有多久了。”
这样一对男人在牌坊下方的台阶前紧紧相拥,难免有些基情四射,不过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话凄凉和伤离别的场景,我们倒也没有不识相地出言调侃。只是符钧的几个弟子看到,不由觉得奇怪,感觉自家师父此刻的表现,与平日颇为迥异。
两人依依不舍地离开对方的怀抱,符钧拍了拍杂毛小道的肩膀,说:“小明,十年前师父做出的决定自有因果,你不要怪他。这十年来,你在外面漂泊浪荡,所获得的东西并不比我们在这山门内闭门造车所得的少。之前师父曾经有音讯传来,让你在他百年诞辰之日回归,重入门墙,这对你也是一种认可,所以千万不要抱有怨念。”
杂毛小道拱手,说,师父能够开恩收我回来,我已是感激涕零了,哪里会有怨念?
符钧是茅山宗掌教陶晋鸿闭死关之前亲自选定的掌灯弟子,与陶晋鸿相关的讯息传递,都是由他发出。正因为如此,他在宗门内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攀升,几乎相当于电视里面钦差的角色。“如此最好。”符钧点头,引着我们来到行院偏殿落座喝茶。茶是好茶,茅山云雾峰上的千年老茶树,一年只结五十斤,经过道家特制养生茶的手艺焙制,一口热茶抿下,连我这个不懂茶品、囫囵吞枣的家伙也觉得满颊生香,香津四溢,忍不住要将舌头吞下去。好茶,好茶!我感觉这些年来喝过的茶汤跟茅山宗喝的这第一口茶相比,简直就是刷锅水。
大师兄给符钧介绍了一下我,说是苗疆巫蛊的传人,杂毛小道在外面闯荡时结识的小伙伴,生死与共的好兄弟。符钧自然是知道我的,好一阵握手,说久仰久仰,还提及我与茅同真的战绩,在这茅山宗内,倒是让我有些尴尬,不住口地谦虚。
之后,这师兄弟三人便开始谈及当年在茅山习艺时的往事,三个性格迥异的男人聊到这些的时候,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唏嘘不已。我完全插不上嘴,正好品茶,倒也畅快。
不过我也不是很无聊,听到大师兄、杂毛小道和符钧这些与我们从小接受九年义务教育长大的孩子迥异的童年,倒也十分新鲜,感觉好像是另外一种世界。
谈了差不多几盏茶的功夫,大师兄和符钧都有意地控制了谈话的节奏,并没有谈及此次入山的事情,也没有说我这身份如何瞒得住杨知修这茅山大总管。到了后来,先前领路的年轻弟子走进偏殿,在符钧旁边小声说,雒洋长老让大师伯和您过他那里去。听到这话,符钧与大师兄小声商量几句,然后与我们说需要去雒师叔那里商议事情,让徒弟先给我们安排食宿,晚些时间再过来看我们。我们没有异议,起身跟随符钧的徒弟朝着行院后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