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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道昭昭,自有其运转的法则,这种生命形式并没有如同人类野兽一般,遵循着基因遗传和突变这种缓慢到以千年、万年为时间单位的规律,所以并不受上天的喜欢,那么如何将这种并不属于人间的生命形式给铲除呢?那便需天雷之罚。每当雷雨天气,雷电便如同天神巡逻的马车,当感应到些许灵气,便降下一道雷电来,将其意识毁灭。
所以,通常来说,被雷电击中的树木,都是已经开始有觉醒迹象的精怪。
这类树木虽然被雷给劈得神识消散,但是身上总是会留下一些好东西,可以让懂行的人利用,而且更加巧合的是,被劈的这株,居然是桃树!《太平御览》曾言:“桃者,五木之精也,古压伏邪气者,此仙木也。桃木之精气在鬼门,制百鬼,故今做桃木剑以压邪,此仙术也。”相传上古大能,就是射日的那个后羿,便是被桃木棒所击杀,此物历来都有祛邪之神效,也是茅山道士的标准配备。
然而管用的桃木剑,哪里有那么好找寻的?最有功效的山东肥城桃木,上了年岁的好材料都已经被人预定空了。普通的则没有什么好效果。
雷击桃木,若能够以此来制作一把桃木剑,必定是一把上好的法器。
难怪杂毛小道激动,他以前从家中带来的桃木剑在青山界丢了,后来草草制成的廉价桃木剑,在中仰村又折在了罗聋子的僵尸之口,后边便没有再弄,一直没有趁手的武器。如今,怎么叫他不欣喜若狂?
我不由得想起了三叔的那把雷击枣木剑,他那把虽说是六转雷击,坚硬如铁,但是那雷击乃人工绑定铁针,引雷导致,并非天然而成,是故也许还要差上一筹。更何况枣木坚硬,可用来降妖;桃木辟邪,可用来驱鬼,两者各有千秋——只是,不知道这桃树遭了几次雷劈?
这桃木有壮汉的腰身一般粗大,表皮皆是黑色如炭,杂毛小道搓着手,仿佛前面是赤身裸体的勾人大美女,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招呼我,说小毒物,咱们看一看,能不能够弄出里面残留的树芯来。
虎皮猫大人从空中降落在那漆黑的树枝上,然而它鸟爪刚一落下,立刻如同触电一般,栽倒到地上来。
我们赶紧过去抱起它,它口中一阵大骂,然后犹有后怕地说还真烫,亏得大人我神魂坚固,要不然就刚才那一电,估计要嗝屁了。瞧这模样,似乎昨个儿遭了七道雷击呀!
七转雷击啊?我们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我们手上各有厚背开山刀一把,用来伐木似乎有一些勉强,然而却挡不住我俩的热情,杂毛小道更是如同吃了万艾可一般,牛劲勃发,从那断茬入手,朝着这碳化的树木就一阵猛砍。我们鼓捣了好一会儿,赵中华找了过来,瞧着我们修理出来的两米长的桃木躯干,惊讶得很,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出门踩狗屎了,一个在路边就找到了珍稀药材,一个居然瞧见了这难得一见的雷击桃木……啧啧!”
他表示十分羡慕,而杂毛小道一脸的小气,说:“这一株雷击桃木,雷力只会残留在巴掌大的树芯中,别指望我会分你。”赵中华笑岔了气,骂说:“你丫的,要是神仙藤,老子还要跟你磨叽一下,这桃木,我拿来何用?”
掌柜的用的是红绳,给他一把剑,倒真的耍不开来。
他说完这些,然后看着我们两个还准备把这一截木头裁出胚子来,也不打扰我们,说:“大家已经开始在那边落脚,然后四处找寻那个叫做万朝安的冒失鬼,你们搞完赶紧过去,不然要是给老爷子留下出工不出力的印象,小心老爷子给你们下绊子。”
我难以置信地说不能吧?老爷子心胸有这么狭隘?
赵中华不敢说自家师父的坏话,摇了摇头离开。我心忧手上的病情,想跟着过去,被杂毛小道一把抓住,说那破烂掌柜的话你也相信,万三爷是得道高人,心里面跟明镜儿似的敞亮,哪里会记这些?我看多半是赵中华那厮假传圣旨,过来抓劳力的。不过这么多人,地方也只有这么大,多俩人少俩人,一个样儿!
杂毛小道说得有道理,我便安心跟他把砍下来的这截木头给削去焦炭外皮,顺着树木的脉络,将里面的树芯给小心取出来。如此又过了四十分钟,这一整株桃树最后被我们给剥离出五尺三寸长、直径两寸的暗红色木棍来,正中心的地方有个眼睛一般的图形,呈现出鲜血一般的颜色,手摸上去,有麻酥酥的电流传来。杂毛小道从乾坤袋中翻出一个白色布袋来,将其正中包裹住。
草甸帐篷
当我们从山丘桃树林中走到草甸子时,发现帐篷前面生起了熊熊的篝火,那个被咬伤大腿的杨津被安置在篝火旁边,小俊一边烧着开水,一边照顾他,而李汤成则在翻看什么东西,老成持重的万勇往篝火里添柴,给大家做午餐。
那把三筒猎枪就在他手边不远处,想来他留在这里,多少也有监视三人的意思。
见我们抱着木棍走下来,万勇朝我们打招呼,我走到篝火旁,蹲下来看,只见锅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白色的泡泡,肉香四溢。杂毛小道把木棍放在一旁,问里面煮着什么,万勇说:“都是些肉干和糍粑坨坨,还有些刚才去林子里扯来的蘑菇和野葱,本来没打算弄这些的,不过既然生了火,又有锅,弄点儿肉汤喝,吃干粮的时候就没这么噎,也暖胃。”
我问人找得如何?万勇长叹气,说分两组去找了,刚才回来一趟,说没找着,可能还要翻过那个梁子去……唉,朝安这个兔崽子打小就不让人省心,累得他三爷爷七十多岁了,还要为他操心。我站起来,说您也五六十了,身子骨也吃不消,我去那边找一找。
他拦住了我,说不急,马上就开饭了,他们也要回来了,吃完饭再去。
我见他说得认真,便坐下来陪着聊天。说了一会儿,杂毛小道便问李汤成怎么想到来这边发财?有了刚才的生死经历,李汤成也不隐瞒,说他们在黑市上买到一本古籍,上面记载巴东黑竹沟这一带有个大墓,就过来看一看。结果他们一伙专看阴宅风水的狐狸一下子就瞧到了其中玄机,找了几天终于确定了地方,昨天挖了好久,结果下雨了,早上又挖了盗洞,准备进去瞧一瞧,哪知出了这档子事儿……
李汤成不住哀叹,说要不是他负责古董鉴定的活计,说不定也死在洞中了。
正说着话,赵中华和万朝新从靠溪流那边的方向走了过来,两人合力抬着一具尸体,走路有些艰难。万勇见到,锅里搅动的勺子都不由得跌落下来,站起来望过去,身体颤抖。我们都站了起来,莫非这具尸体,就是万家那个走脱了的孩子?
Chapter 12 似故人,河面浮现第二尸
我哪里忍得住这好奇心,赶紧借着帮忙的名义,跑过去看。
这尸体全身湿淋淋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应该死于重度烧伤,脸简直就是一团浆糊,根本就瞧不清楚模样,身上有好多地方都露出了白色的骨头,许是被水浸泡了很久,焦黑肌肉的边缘是发白肿胀的皮肉,有一种奇怪的剥离感。赵中华和万朝新一个人抬手,一个人抬脚,看他们的神情,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悲伤。我想这具尸体,或许并不是老万家那个年轻人的。
而瞧这衣着……我不由得朝李汤成他们瞧去。
果然,走到了近前七八米,李汤成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悲伤,而小俊直接跑了过来,扑到了这具尸体上面,大叫钉子哥……赵中华勉强把他给拉开了,劝他,说:“这尸体虽然浸泡了溪水,但是身上还有一些酸液的残留,你要是还想好好活着,最好离远一点儿。”
由于已经做好洞中两人已死的心理准备,所以小俊多少也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再说有尸体,总比尸骨无存好得多,他深呼吸了几次,然后让开了道路。
李汤成问他们两个是在哪里找到三步钉的?
赵中华指着林子尽头的溪流,说他们沿溪找寻,在一个水荡子里发现了这具沉浮飘动的尸体,看这新鲜程度,以为是要找寻的那个人,于是打捞过来一瞧,认出来不是,但是想着说不定跟李汤成等人有关,就费劲带了过来。
李汤成握着赵中华的手,千恩万谢,感谢他们把自家兄弟给带了回来。
赵中华说不用,只是这事情奇怪得紧:你们不是说人在那盗洞之中吗?我们已经把那洞口给封住了,怎么尸体却漂浮到溪流里去了?万朝新二话不说,到之前那个山丘跑了一圈,回来说洞口的封堆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情况。
我们便猜测,那山包子下面的古墓,说不定还暗通一条水道,所以尸体就漂流到了溪边去了。
李汤成想要再去溪边,看看能不能找到另外一个成员“狐狸”的尸体,带回去,也好给留在家中的兄弟做个交待。赵中华拦住了他,说都找遍了,撒网一样排了三回,没有再见到任何情况。
我们把豆子爷和三步钉的尸体放在下风口,过了十分钟,万三爷和万朝东两个人从密林小径处,慢腾腾走来。
瞧他们脸上的神情,便知道并没有任何发现。
望着远处躺着的两具尸体,大家并没有什么吃饭的兴致,不过为了充饥,各自舀了勺热汤,和着干粮吃了起来。说实话,万勇老伯的手艺还不错,小半锅汤都进了我的肚子。谈到接下来的打算,李汤成仍然不死心,说杨津这伤势,一时半会走动不得,他一会儿再去溪流边转悠一下,看看能不能够找到狐狸的尸体,若能,便将这三个一齐带出这黑竹沟,不再回来。
他问我们,说:“找了好几里了,那小伙子依然找不到,你们是不是要打道回府?”
他仍有些不放心,担心我们谁将他给举报了,人没死,却要进局子里蹲着。万三爷摇了摇头,说:“自然不是,我们这次来是有准备的,不找到人,绝不出去。吃过饭,我们就越过那边岭子,穿到对面的山头去看看。”说完这些,万三爷抬头看了一下窝在帐篷顶的虎皮猫大人,对我们说:“你们这鹦鹉来头不小,看着不像是一般宠物啊?”
我们连忙摆手,说这肥母鸡,谁敢拿它当宠物啊?心都操碎了。
虎皮猫大人看了看我们,捏着屁眼娇滴滴地说话:“主人、主人,伦家饿死了,怎么办?”
万三爷瞧了瞧一脸冷汗的我和杂毛小道,笑了,说:“你这鸟儿来历神秘,依老夫看,好像并非普通鸟类那么简单。它若能展翅高飞,帮我们从高空看看朝安那孩子的踪迹,也好过我们这般胡乱寻找啊?”他常年与鬼物打交道,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自然能够瞧得出蹊跷。虎皮猫大人被他瞧得发毛,说:“好了,你这个老不死的家伙,算大人我怕了你了,帮你跑跑腿便是。”
话音刚落,虎皮猫大人振翅高飞,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饭后,李汤成等人找来了之前准备的裹尸布,将自家同伙给包裹起来,放置在一边。他让小俊在营地照看大腿受伤的杨津,打算独自一人去溪流边查看。赵中华不放心,便和万朝新一组,与他一同顺溪流往下搜寻;我、杂毛小道、万三爷和万朝东四人,沿着密林小径,继续往前,翻过那道山梁子,到对面的坡地去;而万勇则留在营地,随时照应。
分配完任务之后,我起身,跟着万老爷子往前走去。杂毛小道这个家伙放心不下自己刚刚弄来的桃木胚子,便跟孙猴子一样,扛着这根木棍儿一起走。
黑竹沟并不仅仅只是一道狭长的沟子,它是一大片起伏不平的峡谷,有山有水,还有好多茂密的丛林,它的面积大得让人绝望。想要在这么个地方找寻一个人,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想当初,在这沟子里失踪三个人,发动了全县人民来找寻,才能够找到……而且还是尸体。
我不知道万三爷他们为何要这般执着,在我想来,或许那个家伙已经死在哪个沟子里了?
当然,我这种恶意的揣测,也就自己想一想而已,倘若说出来,只会被人痛扁一顿。
好在进入这密林后,地上的草和蕨类植物开始多了起来,也没有进沟之前那么泥泞了,行走也顺畅了许多。有了缅甸那段在山林中整日奔波的经历,这个地方对于我和杂毛小道来说,简直轻松得要死,一路寻来,如同度假休闲一般。
跟之前一样,我一路走来,大部分的精力还是集中在寻找龙蕨草这件事情上面。
万三爷年轻的时候来过黑竹沟,但是并没有探索到中部,就因为前面的瘴气浓郁,知难而退了,当我们来到一处茂密的丛林之时,他拦住我们,说不要再前进了。
这是一片茂密得让人难以挤入其中的树林,各色植株相互往上生长、攀延,争夺着有限的生存空间,地面上,尽是些落叶和腐烂的果实,以及死去的动物的尸体,在经过发酵之后,散发出淡薄如雾的白烟来。
倘若万朝安真的进入其中,自然不会活着出来了。我们没有继续前行,而是顺着旁边的一条小道,来到了右边半里处的溪流下游。看着混浊东流的溪水,我们恍然若失,不知道此行是不是找对了地方。那个冒失鬼除了在沟前留下一粒黑纽扣之外,便如同插了翅膀一样消失不见,果真是遇见鬼了。
我们在溪前站了一会儿,从西面突然刮来一阵风,贴地卷来,习习如猎。
过了一会儿,这风越发地大了,将附近的树木吹得左右摇晃,稍微小些的竟然有拔地而起的迹象,随之而来的是暴雨,如同瓢泼一样毫无预兆地浇下来。我们纷纷将雨帽戴上,然后开始撤离,走了十几步,这雨太大,我们寸步难行,感觉脑袋上好像被不断敲打着。万三爷朝我们这边大声地喊着,让我们跟他走,又走了一段路,我们终于来到了溪边的一处岩石断壁旁。
这里有一道两米深的内凹,可以容我们暂时避雨。
头顶上没有雨水砸落,我浑身湿漉漉的,将雨帽给摘下来,看着奔涌混浊的溪水,还有外面的白色雨幕,说不知道老赵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万三爷抿着嘴巴,没有说话,而杂毛小道则拄着木棍儿,说没事的,李汤成他们的那个帐篷质量好得很,再大的雨,往里面一躲就没事的。万朝东咂着嘴巴,说今年到底怎么了,雨水这么足?
这暴雨足足下了三十多分钟,我看到万三爷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期间还蹲在地上,用七个铜钱不断地排卦,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算万朝安的踪迹,还是算我们此行的安危。
暴雨开始逐渐变小,那溪水漫过了岸边的鹅卵石滩和草地,最深的地方只怕足有一人深。我们着急回营地,便准备冒雨出发。正准备收拾东西返回时,突然听到万朝东指着左边的溪水喊道:“那是什么?”
我转过头去,只见溪流中,有一个人形尸体在水里面沉沉浮浮。
看到这具身形魁梧的浮尸,我们纷纷跑到了溪边,看到从上游一路飘下的东西,露出水面的地方全部都是红色的绒毛。杂毛小道走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前,伸长那桃木棍儿,准备着去扒那东西。大概两分钟,浮尸冲了下来,杂毛小道用棍子死死抵住水流的冲击,我们纷纷伸出手中的拐杖,终于将那巨大的尸体拖到了岸边。
看着这浅水区中巨大的尸体,我不由得心中一跳: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