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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时候,谁心里最疼,一目了然。
乌仁潇潇担心哥哥,却不如李邈入心入肺。
李娇担心哈萨尔,却不如担心她自己。
只不知道那个昏迷中的男人到底知不知道,兴许在这个世上,最怕他死,最舍不得他死,最关心他的女人就是李邈了。
“你是谁?”乌仁潇潇总算看见了男装打扮的李邈,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语气极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关心我哥哥?”
夏初七勾唇一笑,想要恶心一下李娇,顾不得李邈的嘱咐,从怀里掏出她交代在完事之后才给李娇的鸳鸯玉佩,在乌仁潇潇面前一晃,笑眯眯地说:“乌仁公主,瞧瞧这个是啥?她是谁,不必我再解释了吧?”
乌仁潇潇自然是见过哈萨尔当宝贝那半块玉佩的。如今见到另外一半,嘴巴顿时成了一个“O”型,恍然大悟一般,死死盯着李邈不放。而李娇看着玉佩,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慌,不着痕迹的倒退了一小步。
乌仁潇潇震惊过度,还在喃喃自语,“怪不得,我以前就不明白我哥为啥会对李娇好,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说罢,她深深看了一眼李邈,又幸灾乐祸的瞄一眼面色煞白的李娇,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事不宜迟,见我哥哥去。”
时至黄昏,内室的光线很暗。烛台上,烛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人一踏入室内,就能明显的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
“哥!”
乌仁潇潇是第一个扑上去的。
“哥,你怎样了?”
在乌仁潇潇的摇晃里,床幔微微拂动,李邈眯了眯眼,远远的看见了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再是穹窿山上那个清风朗月的少年,却仍俊逸得如同漠北高原无尽的苍鹰。他瘦了许多,鼻梁更高,眼窝更深,紧抿的唇,薄薄的看上去极是无情,瘦削了不少的脸,线条依旧,但身上却被纱布裹粽子似的裹得极为臃肿。
风华仍在,气息却无。
他双眸紧闭,看不见她,也不会知道她来,失去意识的他,没了身上锐利的万丈光芒,表情是平静的,就好像真的只是睡了过去。
她没有走近,远远的站着。
要不是他跌落时城楼下有兵卒接着给挡了一下,估计这个人,此刻也用不着她来救,两人要再见面,也只得是黄泉路上。不,黄泉路也碰不见。
夏初七不客气地坐在哈萨尔床边的凳子上,搭上他的脉,默了片刻,又拂开了乌仁潇潇,翻了翻他的眼皮,心下有了计较,蹙着眉头看向李邈。
“取金针来。”
来阿巴嘎时,她带了一些必备的医疗器械。
时下所谓的金针,自然不是金子做的,而是黄铜,比起后世的不绣钢针来,差了老大一截。她从李邈的手上接过针,顺便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坐在床边,屏气凝神地拿针推入哈萨尔身上百会、风池、风府、印堂几个穴位,送针刺入,轻捻片刻,留针,突地抬起头来。
“你们都下去,乌仁公主留下来帮我。”
如今有了乌仁潇潇在阿巴嘎,夏初七用不着李娇了,直接过河拆桥,根本不理会她,只对李邈说,“表姐,去给我备一些汤水来。炙甘草,苦参、牛蒡子、蛇床子……各等分,水煎,外用消毒。另外,取何首乌、莬丝子、枸杞子、潼蒺藜……也用水煎熬,内服。”
往常在晋王府良医所,李邈跟过她一段日子,配合她做一些基本医疗辅助,极是得心应手。看夏初七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夏初七又不客气的看向乌仁潇潇。
“你派人领她去拿药。”
李娇不想被她们支开,硬着头皮说,“表妹,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夏初七莞尔,“不必了,娇夫人你也有任务的。你去外面守着,若是有苍蝇蚊子飞进来,你就替我赶跑它。”
知道她故意损自己,李娇脸色极是难看。可再不高兴,还是被夏初七以治疗病人需要安静为由,给撵了出去。很快,屋内除了不会动弹的哈萨尔,只剩下了夏初七与乌仁潇潇两个人了。
夏初七让她帮着给哈萨尔翻身,方便扎针,然后一边捻针入体,一边像在自言自语般,低低说着,“乌仁公主,卢龙塞我帮过你吧?”
乌龙塞三个字,简直就是乌仁潇潇的魔咒。
面色一沉,她难堪地“嗯”了声。
“你想要我做什么?”
“聪明。”夏初七不看她,专注在手上,“我需要你的帮忙。”
一个时辰后。
夏初七在哈萨尔身上施完针,又灌入了几粒她自配的药丸子,可他还是没有苏醒,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两样,这让原本抱有极大希望的人,开始持怀疑态度了。
“我哥究竟能不能醒过来?”
这是乌仁潇潇,她的语气是急切而忐忑的。
“表妹,你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忙活这般久,为何他半点起色都没有?”
这是李娇半带质问半带紧张的声音。
从头到尾,只有李邈什么也没问,她默默的准备好夏初七需要的东西,默默的配合,默默立于一侧,安静得极是没有存在感。但夏初七却知道,最紧张的人是她。
“各位!”夏初七环视一圈众人,像是极难开口似的,语气凝重:“经在下初步诊断,太子殿下如今的情况属于失血性休克。何谓失血性休克?就是在受伤时在快速大量的失血,却没有得到极时的血液补充……”
“你只说怎样治吧?”
李娇打断了她,似是不耐烦了。
咳一声,夏初七瞄着她心虚的脸,也不再解释,只道:“如今我用金针刺穴为他疏通了经脉,再铺以药物治疗……”见众人期待地看着她,她却无奈的摊了摊手,“但这显然不够。他脉象微弱,要救他,必须马上输血。要不然,只怕熬不过三天。”
“输血,如何输?”
“用消毒过的鹅毛筒。”她不慌不忙,煞有介事的解释,“输血的意思就是把一个人的血液通过鹅毛筒输传给另外一个人,予以补充供给。但是这个为患者输血之人,不是谁都可以的。”
“那要如何?”
夏初七没有马上回答,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她自然不可能向她们解释血型的问题,而是认真板着脸,一字一句,说得极是荒唐,“据我的独家医典记载,输血者与受血者,必须得是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女。男精曾入女体,混入血脉,二人血液自会相合,不会产生溶血反应。若是无肌肤之亲,那不仅不能救人,反倒会让人溶血而亡,所以我祖师爷曾说,此方用时,必须慎之,再慎之……”
夏初七说着严肃,可脊背上却在冒汗。她猜大抵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所有医者都在睁大眼睛恶狠狠的瞪视她,每个人都恨不得掐死她。
屋中众人一愣一愣的,却是人人都信了她的话。
夏初七习惯性勾了勾唇,视线在李娇和李邈的身上打转,“你两个谁来?我得提醒一下,这个输血极是危险,静脉切开,输血之人,自己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她满嘴荒唐言,但无人觉得荒唐。
李娇的脸煞白一片,半晌不言语。
夏初七冷笑,就她这般也敢称为爱?
果然,不出她所料,李娇呆立当场,愣是没敢站出来大胆一试。只有李邈上前一步,看了一眼床上那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弹的男人,眸子里一片晦涩。
“我来。”
外间北风呼啸,白雪皎如月华。
屋内烛火大亮,炭火映出红红的光。一切准备就绪,天色早已经入黑,哈萨尔的卧房里,屏退了众人,夏初七将李邈备好的汤水先为她与哈萨尔消了毒,看着她。
“你真不怕死?这个真会死人的。”
李邈伸出的手腕突地缩了回去。
夏初七一怔。怕了?
没想到她霍地起身,坐在了哈萨尔的榻上,静静的看他一会,慢慢伸出手来,抚了抚他紧锁的眉头,还有下巴没有修剪的胡子,什么也没有说。或者她在心里默默说了一些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
良久,直到灯芯“啪”一声爆开,她才惊醒过来,回头看夏初七。
“好了,开始吧。”
从夏初七认识李邈的第一天起,她的脸色总是苍白的。可在这一刻,当她告诉她可能会死的时候,也不知是烛火光线的原因还是其他,她发现李邈的面上反常的有了红润。叹口气,她不忍再看。
“表姐,开始吧。”夏初七拿过她的手来,看了一眼,突地一愣。她真的不再是穹窿山上的韩国公府小郡主了。她的手不再洁白如玉,手上因长期练武握剑长出来的茧子,看上去极是让人心疼和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