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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的声音,镯子真碎了。电话另一边,张恺有些承受不住。这个镯子是他经手买的,多少钱来着?他去……给跪了!
挂上手机,张恺给自己压了压惊。叶珈成把镯子砸了,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本来阿霈出面赔偿理由是公司连带责任,是他有意把话说变味了。谁能想到那么贵的镯子,叶珈成说砸就砸?实诚的说,他这个助理是做得越来越不专业了。厚着脸皮,张恺又给叶珈成发了消息解释,厚颜无耻到极致。“叶少,刚刚我是开玩笑的,其实这个镯子……”巴拉巴拉,张恺把赔偿理由说清楚,主要为了后面的话,“希望叶少大人有大量,这事就不要和时简提了,也不要找她赔了,往日情意值千金啊,谢谢谢谢谢谢谢。”
这世上,最难对付的人,就是厚脸皮之人。叶珈成收到短信,难以置信地扯了下嘴,呵……靠着医院外面的长椅,叶珈成晒了一会冷太阳,寒风吹进眼睛里,十分干涩。
去年冬天,今年冬天,全然不同。
叶珈成给易碧雅打了一个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个饭。易碧雅在电话那边默了一会,说:“珈成……这段时间你太忙了。我们的事,可以晚点再谈吗?等叶叔叔手术之后。”
易碧雅性格胆小,却不笨。相反,还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和坚持。
这点,和时简意外很像。
分手这档事,叶珈成一直自认为处理得很漂亮,除了上次他和时简的分手,实在不堪。他真只是承受不起时简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深情么?不是的,他像是一个在赌桌玩乐的玩家,遇上了小狐狸,牌底还没有揭晓,他已经担心再玩下去会输了自己。为了保全自己,他选择及时离场。如此没品的行为,他还故作潇洒。
叶珈成还是约了易碧雅吃饭。易碧雅一如既往迁就他,选择斋菜馆陪他吃素。叶珈成挑了一家日本料理店,他难得知道这家餐厅是易碧雅喜欢的。
餐厅的卧榻区靠着窗,墙上的两幅画,色彩鲜艳,很有禅风味道。叶珈成喝了两杯清酒,易碧雅望着他,眼睛红红的,她问他:“珈成,我是哪里没做好吗?”
“没有。你挺好的,是我不好。”
易碧雅低下头,似乎能想到他这样说。
“我在病房的说的话,你听到了吧。”叶珈成继续开口,“那些话,都不是气话。”
易碧雅抬起头,看着他,轻轻说了一句:“我都知道……”
叶珈成靠着榻榻米,外面月色清冷,夜空显得特别湛黑。他谈过几次恋爱,高中女友,系花,宋晓京……小狐狸,以及易碧雅。谈得最投入是和时简;最没办法投入,是和易碧雅。当然问题不在易碧雅这里,是他目的不纯粹,导致谈个恋爱像演戏一样,也不知道演给谁看?
易碧雅哭了。叶珈成手肘搁在案前,有些抱歉。有些事情,他以前一直没觉得自己伤害了谁,谈恋爱嘛,你情我愿,彼此给对方带来快乐,兴趣,以及新鲜感。他从来不自诩是什么好男人,也不说誓言,甚至好听的情话,他说得也少。他也不需要多说,她们都会爱着他。
他唯一许下的誓言,陪小狐狸到柏林看雪,可惜他失约了。归根到底,他还不是仗着自己条件好,为所欲为。
“……我爱你,珈成。”易碧雅再次开口,眼里噙着泪水。
叶珈成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想伤人,还是伤了人。只是这样的话,他真听多了,每次听到都是无趣很多,感动很少。她们都说爱他,爱他什么?大概只爱他的好吧。当然,她们也恨他。
“我知道啊。”易碧雅重复地说了起来,她看着他,“珈成,我从来都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爱的,只是你这个人。”
时简这两天情绪很不对,她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反而更担心自己。预约了一位心理专家,结果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你是我接触到最了解自我病情的患者,时小姐,你说你以前有过患病经历,可是病历并没有写……”
“每个忧郁症患者都渴望自我痊愈。不过时小姐你的情况,我还是建议服药治疗。”
“如果你觉得是生活圈子加重了病情,你父母都在国外,要不要考虑出国?自我调节很重要,但是人的承受能力就像一个气球,我们一开始想到的都是自我调节,自己帮助自己,只是产生抑郁的原因一直没有消除,自我调节只是一种逃避行为,郁症状只会加重和顽固。”
“你之前之所以觉得没事,不是因为你好了,而是你了解症状。比其他病人更擅长自我调节。简单来说,一直以来,你一直压抑自己病情,以及你的感情。”
“……”
时简离开了心理治疗室,她应该是被心理医生说糟糕了,她连自杀念头没有,怎么会是重度病患?
初雪过后是响晴。周六的太阳依旧很好,不过外面气温太低,窗沿剩下的小撮积雪都结成了冰。雪可以化成了水,也可以冻成冰……时简坐在房间里发着呆,一个人不想说话不想做事。外面传来三下礼貌的敲门声,Tim走了进来,以商量的口气对她说:“Jane,你可以陪我聊个天吗?”
时简望向Tim,时家的孩子好像特别喜欢聊天说话,她以前也是这样……叶先生之前还说笑她和Tim俩姐弟是俩话唠。时简收了收烦乱的思绪,叶珈成既然不让她赔镯子,那就不赔了吧,不要再想这事了。
“你今天都没怎么理我。”Tim又说话了,瞅着她。
“对不起……”时简漾了一个笑脸,“我们聊什么?”
Tim:“我们聊……”
Tim要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介绍男朋友没关系,可是对方只有十六岁,真的可以吗?Tim还特意强调地说:“Barton已经十六岁了。”
Barton是Tim在伦敦学滑轮的时候认识一个朋友,两人算是好朋友了,也是Tim崇拜的偶像。知道Barton想找一个中国女孩当女朋友,Tim就想到了她。所以两人刚刚网上聊完天,Tim立马跑来问她了。
“谢谢你,Tim.”时简转了转口气,遗憾说,“……不过我真觉得Barton有点小。”
Tim叹叹气,仿佛知道她会拒绝。时简将手放在Tim的肩膀,认真地问问Tim:“Tim,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没有……”Tim被问得有些心虚,诚实说了起来,“Jane,我希望你可以到伦敦陪我,像我们之前说好的。”
原来是这个事……所以他想出给她介绍伦敦小男友的办法?时简想笑,又笑不出来。算起来是她一直放了Tim鸽子,她不去英国读书,除了留在易茂实习工作,更多的原因,她心里很明白。她之前非常坚决,她不会出去。只是曾经那些坚持的、相信的、笃定的都被否定的时候,她也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Tim,你让我考虑一下。”时简回答。
Tim惊喜:“Great!”仿佛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时简捏捏Tim的鼻子,她也不好继续留在易茂工作了。等叶珈成和易碧雅结婚了,叶珈成也算半个易家人了。她能接受这一切,可是接受是一回事,留下来继续给自己找虐又是另一回事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忘不掉记忆,就离叶珈成远一点吧。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因为格兰城一份报告,她和易家人都牵扯了起来。周日,时简还要去一趟易家,给易老先生弹琴。
时简在易家弹的琴,是易老先生书房里一架白色老钢琴,不是原先客厅里新买的三角钢琴。这家钢琴应该是易大小姐的,年份久了,上面黑白琴键都有些磨花了,琴音也有些沉郁。
易老先生手术之后,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时好时坏。偶尔精神恍惚,比如她弹琴的时候,易老先生会出神地叫她“小君”。易霈的母亲就叫易碧君。偶尔,易老先生又像一个无奈老人,仿佛知晓了一切,“……时小姐,你说我可以相信阿霈吗?”
时简帮易霈做事,却不敢帮易霈说太多好话。有些事情,易老先生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只是,拘泥易霈的外系身份。
“小君不相信我,她气我……”易老先生又赌气地说了起来,“所以,我为什么要相信她的孩子?”
时简愣了愣,回易老先生:“如果易大小姐不相信你,又怎么会将易霈留在你身边?”
易老先生:“你是阿霈的人,自然帮他说话。”
瞧,果然不能多说好话。
时简从易老先生书房出来,易霈正坐在外面客厅。正巧易家人要开饭了。易碧雅,易钦东等等易家人都在,郭太太对易碧雅说着话,声音有些高:“小雅,有时间记得带珈成回家里吃个饭。”“等他有空吧。”易碧雅小声地应诺了下来,回答自己母亲:“他现在很忙……”
郭太太又操心上了:“公司的事,可以让你哥哥帮帮他啊!虽然公司珈成在管,你哥哥也是大股东啊,以后大家还是一家人……”叶茂地产,时简听张恺说过,叶珈成拥有叶茂独立经营权利,难怪郭太太会这样说。
易家人的谈话,时简尽量避着不听,偏偏有道视线特别令人不舒服,是易钦东。
时简准备告别,郭太太客气地留她用饭,口气依旧不冷不淡,无疑是客套之词。这段时间她每周过来给易老先弹琴,以郭太太的性格和为人,哪会真心留她吃饭,不恨她就好了。
时简同样客气地拒绝了。不远处易霈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时小姐,一起吃吧。多个人多双筷子,热闹。”易钦东还帮她拉椅子,“难得阿霈也回来吃。”
“易少,真不用了。”时简话音刚下,易霈手里搭着西装外套,已经走到她旁边,对易家人说,“我们出去吃。”
易钦东作罢。
易霈这样说,时简心里也有些懵,易霈直接对她道:“走吧,时简。”
时简跟着易霈出了易宅,她刚刚还以为易霈是会留在易家吃饭的……转而想到,今天是周日,是易霈的……生日。易霈在易家的身份,她这个外人都可以感受到那份不融洽。
“想吃什么?”易霈问她,亲自开着车,车子沿着公路一路向下。两边树干光秃秃的,路旁停着一辆私家工人的红色皮卡,正在维护这些树,阳光清透地洒落下来。
时简开口:“易总,今天应该我请你。”
“嗯?”易霈似乎一愣,转头看了她一眼。时简转过头:“生日快乐,易总。”
一声生日快乐,易霈眼睛漫上了温润的笑意,眼底透出了淡淡的光。“没错,今天理应你请我。”
难得,易霈这样不客气。
易霈生日和叶珈成生日只相隔一个星期。时简打算请易霈吃饭,一时也想不到请吃什么,港式餐厅?太随意,泰国菜?不好,她和易霈吃过不少顿饭,知道易霈的口味比较清淡,要不……时简没有头绪,请老板吃饭,真不是容易事。
她这样为难,易霈一边开着车,一边和她讨论起来,仿佛帮她解决这个难题。
“生日应该吃什么?”易霈问起来,兴起地加了一句,“时简,你小时候生日吃什么?”
“长寿面……”
车子平稳地开着,易霈面色愉快地看着前方。他什么东西没吃过,即使她请他满汉全席又如何,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饭局。他不缺饭局。“我以前也吃过生日面,不过很久没吃了。”易霈回味地说起来,停顿了片刻,问旁边的人,“时简,你会做吗?”
时简:“……”
易霈抿了下嘴角,等回答。
“会……”时简应着,接下易霈的话,以玩笑的口吻自夸道,“那就这样,我做碗长寿面给易总吧,聊表一下心意。讲真,我厨艺还算不错……毕竟当了五年的太太。”
五年的太太,非要这样提醒他吗?易霈心中无奈,笑了两下说,“那我真应该尝尝了。”
时简买了食材回到公寓。她说自己厨艺不错,绝对是自夸。她厨艺绝对算不上好,相反,她特别不喜欢下厨。以前阿姨不在的时候,常常也是叶珈成拿着食谱折腾美食,每次他还故意将分量做得极少,她求一下,他给一口,最后两人抢着吃。
再不会下厨,她也当了五年太太的人。公寓厨房里,时简用心地做了一份双蛋长寿面,汤料是熬过的小排骨。卖相不错,至于口感如何,还不知道,要等易霈尝过才知道。
易霈尝了两口,“很不错。”
时简坐了下来,打算和易霈说她决定辞职出国读书的事。既然她要辞职出国,于情于理都应该当面和易霈谈谈这个问题,易霈是她的老板,还是这个世界知道她秘密的人。
“辞职理由,是打算继续出国读书吗?”易霈问。
时简点头,还有一个理由,她不能说。她后面出国,可能需要接受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她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心理有疾病。即使她能面对叶珈成和易碧雅在一起,心理状态也不适合当适合做助理这份工作了,工作强度和压力都是问题。
“时简,我会考虑你的辞职请求。”易霈放下筷子,望着她,“给我一些时间……你应该也不会马上走,对吧?”
不知道为什么,时简有些难过,“……谢谢易总。”她明明可以有拥有更好的人生,她却无能为力拥有它。她病了,最重要已经不是活得多出彩,而是好好活下去。
“别难过。该难过的人,是我。”易霈面对面地坐着,自嘲地说,“一碗面,我失去了一个好助理。”
易霈的轻松安慰,时简努力配合,笑了下。
易霈也是,嘴角扬起,又笑不出来。他失去的,真的只是一个好助理吗?有些事情,易霈想得很明白,只是不愿意一直想。比如她对他的感情,只有敬没有爱;比如他和她好像真没有一点可能。两人若能在一起,必须翻越千山万水,他可以一个人走完所有的路,也不能要求她等他。现在叶珈成还和他易碧雅在一起,他更没办法勉强她。
易霈吃完了这份生日面,看着时简收拾碗筷,还是不甘心。易霈叫住了转身的人:“时简,我们……”
“我去洗碗。”时简回易霈。
易霈要说的话,时简多多少少有些知道。她心里很抱歉,也有遗憾,可是她真的回应不起。时简来到厨房,立在水槽旁洗碗。不小心开错了水龙头,出来是冷水,冻得她一双手立马缩了缩。瞧,这就是本能反应,人都是害怕伤害,她真的不想自己再挤身到易家风云里了。
洗好了碗,时简擦了肥皂洗手,满手泡沫。
易霈过来了,站在厨房门口,没有说话。沉静的气场也能震慑人心,易霈什么都没有说,时简心里已经升起一些压力,她低着头洗手,没有回过头。
空气也静默,又流动着,仿佛藏着一股股暗涌。
这世上,更多的感情是奔腾流动着的小溪河流江水,它可以涓涓细流,也可以波澜壮阔。而有些感情,只是暗涌一样的存在,即使汇聚着强大的力量和漩涡,表面依旧平静,永远不会兴风作浪。易霈静静地看着,依旧找不到感情的出口。
想了很久,也犹豫了一番。时简回过身,慢慢开口:“易霈,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关于……”
易霈这样的男人,他以后即使没有结婚,身边也不可能没有红颜。她以前不认识易霈,不过以后网络社交那么强大,各国总统的私生活都可以扒出来……易霈是她崇拜的企业家,每次看到他的新闻,她也会关注一下。相比赵依琳在书里透露那种似有似无的暧昧,易霈后面正式交往过一位女友。易霈身边难得出现女性,那位女性很快被大家讨论。据说是一位独立创业优秀女性,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
她之前没有提这个事,一方面太八卦了,另一方面,她已经破坏了自己姻缘,不想破坏易霈姻缘。不过易霈和她不一样,所以时简打算提前通知一下易霈。
他以后会遇上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与他真正并肩而战,看更好更远的风景。他会拥有非常好的人生,他想要的,奋斗的人生和相爱的伴侣,他一定都能拥有。
她的话,易霈听完了,非常平静,看不出信还是不信。“谢谢。”易霈对她说。
“不用客气。”时简眉眼一弯,轻轻道,“易霈,你加油。”
“嗯。”
“我以后有钱了就买易茂置业的股票,不要让我赔钱。”
“好。”
易霈来到沙发坐着,时简给易霈倒了一杯茶,轻轻放下。
“那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易霈开口问,同时加了一句,“除了买的我的股票。”
治病算吗?时简放下茶,抿抿唇角,想了想这个易霈问题,语气平实地说了起来,“我后面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过目前只想换个专业读书……”
她说一连串废话,易霈不打断她,礼貌听着,没有发表意见。过了会,易霈问她一个问题,直接得令她反应不及。“还会结婚吗?”易霈逼视她的眼睛。
时简吸了吸气,下意识逃避这个问题,可是对着易霈的眼睛,她说不出谎话。“我不知道。”答案非常诚实。
晚饭,小姨夫要请吃大餐。Tim打来电话,提醒她别忘了。时简告别易霈,一个人回到杨家,门外大家已经整装待发,只等她了。她出国的事情已经定了,家人聚会就变多了。大餐地点选择A城的高级食府,一家高档宴请的餐厅。
晚饭丰盛,还有Tim爱吃的铜锅。Tim吃着吃着,要上WC;时简带着Tim到卫生间,等在外面。Tim还没有出来,看到一个还算面熟的男人,时简侧了侧身,打算视而不见。
她不喜欢易钦东这个人,刚开始存在着一定的偏见性;现在不喜欢易钦东,单纯是易钦东看她的眼神。时简不想和易钦东碰面,结果易钦东还是晃了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油腻,然后撒了她一脸酒气说:“咦,这不是时助理吗?”
有些感觉是相互的,时简不喜欢易钦东,易钦东也非常不喜欢时简。格兰城的事易霈压了下来,难道他查不到是谁害他么?妈蛋,之前他忍她,因为她是叶珈成的女人,现在她算什么?!一个破助理傲什么傲,仿佛赶明就要成为易家女主人……不过长得真不错,难怪被叶珈成甩了,还能找到易霈来接手。
“易霈给你多少工资,我三倍,给我做事怎么样?”易钦东再次开口。
时简没回应。
易钦东更加不屑,“哦,看样子舍不得,难道爬上了我外甥的床不想下来了?”
何曾受到这样的侮辱,时简猛地回过头,瞪向易钦东。
“呵呵,还装上了,摆个高贵样给谁看!”
时简没理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手被抓住,整个人被带着往后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易霈安的什么心!我劝你们,省省心,易家一切都是我,易霈他妈算什么东西!”
时简甩开易钦东的手,收了收眼底的愠色,提醒易钦东一句:“易少,你喝醉了。”
“呵呵,还横着呢。”易钦东靠近时简耳边,恐吓道,“信不信,老子能弄死你。别这样看我,你以为你是谁,一只没人要的……破鞋,只不过易霈现在需要你,才稀罕你。”
“Jane……”就在这时,Tim的声音传来。
时简不想Tim看到她被这样对峙着,一个用力的踢腿,易钦东一个不注意,直接被她踢折了腿。前头的跆拳道不是白学的,时简立在易钦东面前,看着蹲下来的易钦东,一字一句道:“易少,走路要小心。别摔了。”
宁圆食府的玉兰包厢里,亮着六盏玉兰花吊灯;光线清雅,室内暖气将冰冷的落地窗户镀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面对一桌子好酒好菜,主坐的男人食欲并不佳,旁边还有人劝他喝酒。叶珈成拿起杯子碰了碰,对方先干为敬,他轻轻放下了酒杯,找了理由说,“最近胃不好。”
“没事没事,叶总随意就好。”
“抱歉。”
面对易钦东他们这帮子人,叶珈成还是客气的。推脱打太极一向是他强项,几番虚以委蛇下来,叶珈成差点都怀疑自己要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难怪父亲对他那么生气。
只是叶珈成有个不明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家利益面不同,即使他真帮了易钦东,也算不上什么“同流合污”吧?只能说……叶珈成将手放在桌面嘚了两下,想了一个词,只能说是——“与世浮沉”。
包厢门推了开来,易钦东又扬着笑脸进来,瞧着右腿有些不正常,摔了?还是被打了?叶珈成打量着易钦东,易钦东看着他,对着旁边人说,“大家给叶少倒酒啊。”
旁边人都为难了,叶珈成端起酒杯,慢慢扯唇道:“不急,还满着。”
今晚,叶珈成本打算不来,有些火已经烧了起来,作为旁人自然隔岸观火比较好。只是有人已经踏到了易家那个火坑里,所以今晚这出鸿门宴,他还是过来感受一下。
易家越来越乱,没有天大的情面和理由,叶珈成不会踏这趟浑水。他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易钦东没办法讲情,只能说利。
人性趋利没错,不过这个世界比利益更重要的事,还是有的。比如父亲的健康,比如……叶珈成按捺下心思,易钦东偏偏还提到了小狐狸,说起她帮易霈给易老先生弹琴的事。有些事,不用易钦东说他也知道;有些感受,别人提醒一下,他的确更能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
他帮易钦东一定是为了利,时简那样帮易霈,利字肯定放在后面。易家现在是浑水,小狐狸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她那样子帮易霈的理由是什么?易钦东继续“说三道四”,叶珈成支着头,微微阖着眼睛,仿佛听得认真。易钦东话里藏着掩着,叶珈成还是感受到易钦东对小狐狸的那股子咬牙切齿的恼恨。易钦东可不是大方男人呵……当然,他也不是。
叶珈成抬起头,回敬了易钦东一杯酒,易钦东惊喜,连忙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叶珈成微笑,一张脸有着说不出的英俊风流。
包厢外面有个露台,气闷,叶珈成站出来吹吹冷风。露台正对着下方的停车区,远远走来一拨人,叶珈成视线追着,从远到近。是小狐狸,和她家人。
举头望明月,低头看美人。心情起了涟漪,整个人仿佛微醺,叶珈成凝了凝神,恨不得他和小狐狸从不相识,然后在下一个转角,他重新遇上了她,明明厚着脸皮,还要假装礼貌地朝她要个号码。像她曾经对他的样。
真的好想,重新认识一次,他一定会好好对她。每天好好爱她,更不会气她。
易钦东的腿,叶珈成结束饭局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问了问。易钦东支支吾吾,说是自己摔了。摔了么?饭店里面基本铺着柔软的地毯,除非是在男厕所摔了。
叶珈成简单地“关心”了两句,不再多问。希望真是摔了,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叶珈成一直是一个有着百转千回心思的男人。心思多,心眼自然也多,有些事情,叶珈成不可能不留着心眼。易钦东那点心思,叶珈成不说十拿九稳,猜个七成还是没问题,包括最近那些动静,他多多少少有了解。该留的底不能少,该防的万一更是不能少。
叶父即将动手术。
叶珈成的生日是在医院过的,叶母在医院煮了生日面,双蛋。叶珈成吃得很满足,叶母看得也满足。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上次打了儿子一巴掌,更心疼的人是叶母。
“味道怎么样?”叶母问儿子,“还喜欢吗?”
叶珈成点头,真有些饿了,加上很久没吃自己妈做的东西,连汤带面都吃了个干净。
叶母主动妥协了:“成成,妈妈再也不逼你了,你想晚点结婚就晚点结婚。”
叶珈成愣着一下,知道自己妈说这话,肯定还有后话。
果然,叶母叹叹气,继续语重心长道:“不结婚没关系,但是你谈朋友要专心啊,不要随便辜负人家姑娘。你是我儿子,如果被人伤害了妈妈会心疼。她们也是别人家的女儿。你伤了她们,她们父母是不是也会心疼?”
叶珈成像个小孩一样坐在自己母亲跟前听道理,不习惯又抗拒不了。他妈说的这番话,应该是他爸和他妈一块商量出来的。莫名的,叶珈成想到了小狐狸的父母,那天在伦敦的候客厅,他们对他说的话,轻松谈话里,他也能听出其中的心疼。
对面母亲善良又温柔的目光,叶珈成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真好,叶母站起来收拾碗筷,她在丈夫劝说下明白有些事情急不来,尤其是儿子这反骨性格。不过爱唠叨的性子还是改不了,叶母看着儿子把这碗生日面吃了精光,忍不住,又期盼地说了起来:“以后你有媳妇,妈妈就把做生日面的手艺教给她,以后由她来做给你吃。”
“好,没问题。”叶珈成答应下来,想了想那光景,眼底也露出了浅浅笑意。
不过现在最重要,是父亲手术明天的成功。
第二天,叶父手术。时简坐在易茂会议室开会,三十多楼的高空,落地窗外是一片湛湛蓝天,澄碧的颜色仿佛过了水。时简坐在易霈后面,这是一个高强度的会议,会议开到一半,易霈终于叫停休息了。
今天本来她要发言,易霈直接省略她,她一直低头做会议记录,存在感很低。会议暂停,休息十五分钟。易霈对张恺说:“张恺,去拿两杯咖啡,和一杯清茶。”
“好的。”张恺连忙站起来,离开了。
易霈继续靠着会议椅,没有离座,也没有说话。市场部经理过来送一份文件,本想说两句,最后选择聪明地放下文件,先不打扰了。
桌上手机震动响起,是易霈的私用手机。易霈先看了号码,按了接听键,说了两句话:“好,我知道了。”以及“谢谢。”
“时简。”易霈挂了手机,叫了下后面的人。时简放下笔,抬起头。易霈往后靠了靠,压着声音道:“……叶市长手术很顺利。”
“……谢谢易总。”
叶父的手术,主刀医生已经换成了吴医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依旧有些心绪不宁,可能和她本身心理状态有些关系。易霈慢慢坐正,同时她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时简拿出手机,里面进来一条短信,叶珈成发来的:“时简,我父亲的手术一切顺利。”
时简收起了手机,没有回复,怕不小心又关心了她不应该关心的。
时简下班接到了一个电话,好久不见的赖俏打来了电话,语气热烈地同她说起来:“时简,我和子松要结婚了!”
是么?真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你知道么,我们不仅要结婚了,子松还愿意陪我回A城生活,好不好?”赖俏在电话里分享自己幸福,时简往地铁站走着,回了一句:“很好啊……”
赖俏继续说,也问起了她:“你和叶先生呢?等我和子松回A城,我们一起吃个饭。我带上子松,你带上叶先生,怎么样?”
时简转了转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和赖俏两个人,她之前还替赖俏心里着急,不过赖俏和程子松能修成正果,她心里还是高兴,只是她现在感受快乐的能力越来越糟糕。
电话那边传来程子松的叫赖俏的声音。赖俏又愉快地喟叹两句,先挂上了电话。时简嘴角微微翘着,手机还没来得及放回包里,整个人猛地被拽了下,包已经被抢了。
“年底有些乱,你这个情况已经不是第一例了……”
时简从警局出来,天色愈来愈暗,黑压压地压着人心。她突然很怕黑,不敢往前走,总感觉自己被人跟着。时简害怕地哭了起来,都不知道真有人跟着她,还是她心理出了问题……
一辆警车倏然停在她对面,警官摇下车窗对她说:“时姑娘,刚刚我看你手受伤了,我们正要去一趟医院,上车,我们送你。”
时简眼圈通红,上车之后什么话也没有。年轻的警官赧然一笑,对她说:“对不起,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们的人身安全。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会努力,做得更好。”
时简羞愧不已,温暖感受还是一点点注入了心底。年轻警官又笑着看着她,说了好几个出行注意事项。警车停在A城的第一医院,一个警察去办事,另一个还帮她挂了一个急诊,最后接到电话,才离开。时简包扎之后,取了药,快速离开了。
等叶珈成十分钟后赶下来,已经找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