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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慧嫦无力地摇着头,说:“不、不是我……”
罗哲盯着她道:“不,就是你。你借了曹一宝十万块钱,眼看还款期限将至,你却无力偿还这笔巨款。曹一宝就对你这位前妻起了色心,以这张借据为把柄,胁迫你与他发生关系。”
阮慧嫦眼圈一红,几乎流下泪来,说:“确实是这样的。可是我、我并没有……”
罗哲步步紧逼,道:“不,你有,大约从一个月前开始,你就已受迫于他,经常在夜晚来到他家里,满足他的兽欲。他曾答应你,只要你随叫随到,满足他的要求,等借据到期之后,就把借据还给你,你们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是不是?”
阮慧嫦说:“是的,他确实这样说过……”
罗哲道:“但是到了三月五日,最后的还款期限到来之际,他却突然反悔,不但没有把借据给你,而且还继续向你追债。你一个月的屈辱,并没有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其实你早就作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所以在手提包中事先预备了毒药。这时你把毒药悄悄撒进一罐饮料中,并且骗曹一宝把饮料喝下。因为分量下得足,只有短短几分钟时间,曹一宝就挣扎着断气了。然后你迅速擦掉自己留下的痕迹,拿起那罐曹一宝未喝完的毒饮料,悄悄离开了他的住所。但是你一定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不小心留在曹一宝床上的一根毛发,就将你所有的罪行都暴露出来了吧?”
阮慧嫦听到这里,神情忽然激动起来,呜咽道:“不,不,事情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我没有对曹一宝下毒,我没有杀他。他、他确实曾用借据威胁我,要我跟他、跟他发生关系。可是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我爱他,我不想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所以我拒绝了曹一宝的要求,我告诉他无论如何我也会在还款日期前将钱还给他。到三月五日那天,我终于凑够了十万块钱。那天晚上我坐摩托车去他家里,就是去给他还钱的。”
据阮慧嫦交待,那天晚上,她将十万块钱还给曹一宝之后,就问他要回借据。
谁知曹一宝拿起桌上的计算器按了一通之后告诉她,说她还欠他两万块钱的利息。
她当时就急了,为了凑够这十万块钱,她已经是想尽办法,现在就算要了她的命,也没办法再拿出两万块。
情急之下,她将心一横,就脱光衣服躺在了曹一宝的床上,对他说:“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的吗?来吧,我现在就给你,但是我所欠的利息,得一笔勾销。”
谁知曹一宝这个守财奴面对着她一丝不挂的身体,却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他撇着嘴说:“哼,碰你一次,两万块利息就没了,天上人间的小姐都没这么贵呀。我可不吃这个亏。再说我现在已经找到人了,一分钱都不用花,照样可以把我伺候得快快活活。两万块利息,一分都不能少,看在咱们曾经夫妻一场的分儿上,我再宽限你三天。三天期限一过,我可又要利滚利,利息之外再收利息了。”
阮慧嫦见他冷面无情,毫不动心,不由得又羞又怒,穿上衣服,灰溜溜地走了。曹一宝不知在后面骂了一句什么脏话,从屋里重重地锁上了防盗门。
直到第二天下午,阮慧嫦才得知曹一宝的死讯。
她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昨晚去过曹一宝的住所,不知会不会因此惹下麻烦。喜的是曹一宝一死,冤无头债无主,两万块利息自然再也用不着还了。
女警文丽秀眉一拧,看着阮慧嫦说:“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你脱下衣服在曹一宝的床上躺过,所以在他床上留下体毛也不足为奇,是不是?”
阮慧嫦点点头说:“应该是这样的。”
罗哲一边观察着对方说话的表情,一边问:“那天晚上,你离开曹一宝的住处是什么时候?”
阮慧嫦说:“我是晚上九点半到他家的,在他家里待了不到半个小时,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在十点钟之前。”
罗哲问:“谁能证明你是在晚上十点钟之前离开的?”
阮慧嫦摇头说:“没有人能证明。我现在的男朋友心眼小,喜欢吃醋,我怕被别人看见传到他耳朵里,所以我每次接触曹一宝都很小心,去到他家的时候我没有让别人看见,出来的时候也十分小心,避开了楼道里所有人的耳目。”
罗哲说:“那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确实是在晚上十点之前离开曹一宝的住处的了?”
阮慧嫦垂下了头。罗哲朝女警文丽看过去,文丽的脸上写满了怀疑的表情。
罗哲站起身对阮慧嫦严厉地道:“现在警方掌握的证据对你十分不利,你拿不出一点证据证明你刚才所说的话是真的。我们对你的供词持怀疑态度。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好好想一想,明天我再来问你。如果你再不说真话,那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4
第二天一早,警方对阮慧嫦进行了第二次提讯。
阮慧嫦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目光呆滞地望着墙角,估计昨晚在拘留室里一夜没睡。
罗哲用力敲一下桌子,阮慧嫦蓦然一惊,这才抬起头来。
罗哲神情冷峻,盯着她问:“阮慧嫦,你想好了没有?”
阮慧嫦的神情有些木然,抬头看着他,缓缓点一下头,说:“我、我想好了。”
罗哲说:“那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的前夫曹一宝,是你害死的吗?”
阮慧嫦精神恍惚,头轻轻晃动着,看不出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嘴里喃喃道:“不、不,我、我没有……”
正在这时,侦查员小李闯进来,把罗哲叫到门口,气喘吁吁地道:“罗队,有新线索了。”
在曹一宝住的那栋楼的五楼一户人家家里,有一个正在上高三的男孩,因为白天在校上课,所以小李他们前几次对楼里所有住户进行问询时,都没有问询到那个男孩。
昨天晚上,小李再次来到那楼里寻找线索,那个男孩正好下晚自习回来,向他提供了一条线索。
3月5日晚上十点半的时候,他从学校下晚自习回家,上楼梯时看见前面有一个男人,从楼梯口拐进了四楼。
当时楼道里灯光昏暗,他只从背后看到那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子瘦高,平头,穿白色上衣,戴着眼镜。
罗哲问:“你有没有调查过,那男人是否是楼里的住户?”
小李说:“我调查过了,不要说四楼,就是整个楼里,都没有一个那样的男人。我问过四楼其他住户,当晚是否有那样的客人来过,他们都说没有。所以我怀疑……”
“不用怀疑了。”意志几近崩溃的阮慧嫦偷听到了门外的声音,忽然长叹一声,说,“你们不用冤枉别人了,曹一宝……是我杀的……”
她的口供跟罗哲昨天的推理基本一致。
她无力偿还十万元巨款,曹一宝叫她以身抵债,她只得含屈忍辱地答应。谁知最后关头,曹一宝却不肯将借据还给她,仍然催她还款。
其实阮慧嫦也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心计的女人,她早就防着曹一宝有这一招,所以早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在手提包里准备了毒药。当时一气之下,就对曹一宝起了杀心,在他喝的饮料中悄悄撒进了毒药。
曹一宝被毒毙之后,阮慧嫦仔细收拾完现场,然后悄然离开。
本来她想顺手拿走自己的借据,但借据被曹一宝锁在保险箱里,无法拿到,只好作罢。
听完阮慧嫦的供述,罗哲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桩轰动一时的裸尸案,总算水落石出。
他盯着阮慧嫦问:“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样把曹一宝住所的门锁上的?”
阮慧嫦有些愕然,说:“我出了门,顺手就把他的门锁上了。”
罗哲沉下脸来道:“案发时,曹一宝住所的大门是从里面锁上的,那张防盗门的锁具我仔细看过,一般情况下,里面的暗锁是没有办法在外面锁上的。你老实交待,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将作案现场变成一个密室的?”
“密室?”阮慧嫦一脸茫然,问,“什么密室?”
罗哲有些恼火地道:“到了现在,你还跟我装糊涂?”
“我、我离开的时候,关上了门,不,不,是锁上了,锁上了门……”
阮慧嫦语无伦次地说到这里,忽然脸色苍白,口唇发紫,手捂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子一歪,就从椅子上滑下,晕倒在地。
罗哲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察看,见她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并不是佯装出来的,才知情况不妙,忙喊:“快叫医生。”
医生很快赶到,稍作检查后说:“她心脏病发作,需要立即送院抢救。”
罗哲只好和文丽一起,将阮慧嫦抬上救护车,送到了市人民医院。
医生忙了好一阵儿,总算将阮慧嫦的情况稳定下来,但她却仍然处在昏迷之中,一直没有醒过来。
罗哲问医生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说她有心脏病,受到强烈刺激,陷入了深度昏迷,我们只能让她的情况稳定下来,至于她什么时候能够清醒,那就要看她自己了。
罗哲急了,扯住医生的白大褂大声说:“那怎么行呢,她是我们的嫌犯,有一桩命案还在等着她的口供呢。”
医生瞪了他一眼说:“嚷什么嚷,这是医院。在我们这里,只有病人,没有犯人。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她什么时候能醒来,还得看她自己的意志。”
罗哲怔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打电话叫来两名女警看守阮慧嫦。走出病房时,文丽忽然对他说:“罗队,咱们要不要去看一下范队?”
她说的“范队”,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
罗哲这才想起老范前段时间在抓捕一名毒贩时被对方用自制手枪击伤,一直在人民医院养伤。
他点点头说:“行,咱们去看看老队长,顺便向他请教一下眼下这桩案子。”
范泽天住在外科824病房,他是个老刑警了,罗哲还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呢,所以罗哲对他非常尊敬。
范泽天正无聊地躺在床上看书,看见罗哲和文丽来看自己,不由得高兴地咧开嘴笑了。
罗哲和文丽坐下来跟老队长聊了一阵儿,范泽天就问最近局里有什么事。
罗哲就把曹一宝裸死的案子跟他说了。最后说阮慧嫦已经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就是阮慧嫦离开时到底用什么方法将曹一宝住所的防盗门从里面锁上,将现场布置成一个密室的?审讯时她自己也记忆模糊语焉不详,最后问急了,居然心脏病发作晕过去了。医生说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呢。
范泽天听完,把手里的书丢到一边,坐直身子问:“那个女人,真的在昨天晚上对犯罪事实矢口否认,今天早上却突然低头认罪了吗?”
文丽点头说:“可不是,把她在拘留室关了一个晚上,就老实多了。”
范泽天叹口气说:“我觉得你们现在没有搞清楚的,绝不止这最后一个问题。阮慧嫦昨天百般否认,今天早上听小李说了新线索之后,突然改口承认曹一宝是自己杀死的,你们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还有,小罗,我不是批评你,你在审讯室门口听小李报告案件的最新线索,叫屋里的嫌疑犯听到了你们的声音,这可是违反规定的。”
罗哲的脸红了,说:“当时小李因为有了新线索,太兴奋了,急着向我报告,所以也没有多加注意。”
范泽天点点头说:“你马上去调查一下阮慧嫦的新男朋友的情况,看看他们的关系如何?他的经济状况如何?最好能弄一张他的全身照给我看看,还有,顺便把这个案子的所有资料,全部拿过来给我看看。”
尽管罗哲满腹狐疑,但还是领命而去。
下午的时候,他到病房向范泽天报告说,阮慧嫦与她的男友曾宪的关系不错,两人虽然没有结婚,但一直同居在一起。曾宪现在经营一家电动麻将机营销店,但生意不好,一直亏本。阮慧嫦找前夫曹一宝借钱,就是给他用作生意上的周转资金的。
罗哲又把曾宪的照片拿给范泽天看,照片上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年纪,身高在一米八以上,身形瘦削,头发剪得很短,戴着一副近视眼镜。
范泽天指着照片问:“看出什么来了吗?”
罗哲看了照片一眼,莫名其妙地说:“没什么不对劲呀。”
范泽天说:“小李早上不是说,有人看见案发当晚有一个瘦高个子的眼镜男子去了曹一宝所住的四楼吗?”
罗哲看看照片,蓦然明白过来:“原来你怀疑那个眼镜男就是阮慧嫦的同居男友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范泽天说:“唉,阮慧嫦比你们敏感多了。她一听你们说起那个眼镜男,就已经猜到是自己的男朋友了。”
罗哲明白了他的想法,接着他的话道:“阮慧嫦觉得这个眼镜男就是曾宪,曾宪暗中跟踪她,发现她从曹一宝屋里出来,天生爱吃醋的他以为她跟前夫旧情复燃,心怀恨意,所以暗中下毒害死了曹一宝。其实阮慧嫦昨天的供述才是真的,但今天早上她一听有个理平头的眼镜男在案发当晚去了四楼,就立即想到杀人凶手肯定是自己的男朋友曾宪。她对男友用情太深,她不想曾宪因为自己而成为杀人凶手,所以她立马承认曹一宝是自己杀死的。她是想为曾宪顶罪。”
范泽天点点头说:“不错,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平时看多了侦破电视,一些作案细节,她可以自己捏造出来,但是对于如何将门从里面锁上,把案发现场变成一个密室这一点,她没有做过,所以问她她也答不上来。”
罗哲说:“我马上逮捕曾宪。”
范泽天摆手道:“不用这么着急,先派人监视他,作一下外围调查,看看案发时他在哪里。”
罗哲身体一挺,说:“是。”立马带着小李去了。
傍晚的时候,罗哲来向范泽天汇报情况,人就有些无精打采。
罗哲说:“范队,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案发当晚,曾宪一直在店里跟两名工人一起修理麻将机,从夜里八点到十二点,一直没有离开过。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出现在曹一宝住所四楼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他。”
范泽天“哦”了一声,说:“这么说来,阮慧嫦想错了,我们也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