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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格菲几乎疯了。
在帮夏璇处理了一整天的麻烦事之后,她出现在她家里,面无表情。
夏璇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只能保持沉默,与她相对而坐。
蚂蚁偷瞧许格菲一眼,有点担心地给夏璇使眼色,想让她开口承认个错误。
夏璇看见了,却觉得承认错误也没用。她跟许格菲合作这些年,也算了解她的脾气,如果不是触及到她的底线,她也不会摆出这样的面孔。
夏璇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忽然开始质疑自己这样固执地走下去是否正确?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有快乐过吗?因为那个最终的目的,她失去了多少可以快乐的机会,与多少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擦肩而过?
望着许格菲疲倦的脸,夏璇终还是忍不住说道:“菲姐,对不起。”
许格菲抬手按着额角,半晌才说:“你真的怀孕了?”
夏璇抿唇不语,抱着枕头的手不自觉攥着枕角。
许格菲捂住心口闭眼深呼吸,看上去有点崩溃,夏璇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阻拦,她睁开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道:“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继续走下去?如果你想,打掉这个孩子,我去安排人发澄清通稿。”
夏璇毫不犹豫道:“我要走下去,但我也要生下孩子。”
许格菲嗤笑一声说:“夏璇,你以为你是谁?你接下来有很多行程知不知道?《假装情侣》的录制,《黑雨》的拍摄,《岭南红》的后期宣传,还有几个代言,这些都是签了合同的,你赔得起违约金吗?”
夏璇皱起眉道:“陈权那里我有办法,至于其他的,能推就推吧,实在不能推就去。”
“挺着你的大肚子去上节目和宣传吗?”许格菲笑得有点嘲讽。
夏璇不语,她没什么好反驳的,许格菲说的都对。
看着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姑娘那固执的模样,许格菲仿佛回到了初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执拗地说她可以做得很好,她那时觉得这是很好的品格,很适合娱乐圈,但现在,她的姑娘用这个来对付她。
“你觉得厉净凉会管你吗?”许格菲给她分析事实,“以他的身份地位,不但不会管你和孩子,甚至还会要求你打掉孩子,你的那些违约赔款,他一个子儿都不会帮你给。”
“就算要吃官司,就算花光所有钱,我也不会打掉这个孩子。”夏璇咬唇说着,素白的手捂住了肚子,呈现出保护姿态。
许格菲站起来道:“那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了,你好自为之。”说罢她抬脚离开,不曾回头。
夏璇靠到沙发背上朝蚂蚁所坐的方向摆摆手说:“帮我安慰一下菲姐,这次是我的错,不要让她因为我的错误惩罚自己。”
蚂蚁叹了口气,应了声后追着许格菲走了。夏璇的家里只剩下了她自己,她看着这套复式公寓,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准备将它卖掉。原因有两个,一旦违约,她将赔付高额的违约费,从业才还不到五年,她并没有多少继续,而且这个地方媒体都知道,如果她要养胎,住在这肯定不方便。
打定主意后,夏璇就安排人将房屋出售的消息挂了出去,消息发出没多久厉净凉就知道了,水修齐汇报完毕后站在办公桌前,等待老板吩咐。
厉净凉优雅地转着手里的钢笔,深蓝色的西装典雅俊秀,雪白的立领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稍稍露出里面精瘦的胸膛与性感的锁骨。这样的他,即便是水修齐这样一个男人,也忍不住赞一句英俊不凡,然而这样英俊的男人也着实很难靠近。
他对感情太冷漠太理智,这样凉薄的人一般人承受不来。
以厉净凉的智慧,稍一思索便能明白夏璇为什么卖房子。他沉默片刻,放下钢笔翻开文件继续看,用毫不相干的语气说:“别人卖房子跟我们没关系,以后不要再跟我汇报她的事。”
水修齐诧异地抬眼望着老板,可老板只是垂着眼看文件,很快就可以翻过一页,明显不是在开玩笑。
“是,我知道了。”水修齐悻悻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出了门就看见秘书们在开小差,不悦地皱起眉道,“上班时间禁止聊八卦。”
其中一位女秘书拿着本来要给老板的娱乐报纸说:“水特助你快来看,夏璇惹上官司了。”
水修齐微微蹙眉,走过去接过报纸一看,上面刊登的果然是夏璇“疑”因怀孕无法履行合同而被多家公司要求索赔,那个数额可不像是她那样还在发展中的女明星可以付得起的。
“要拿进去给厉先生了吗?”女秘书问道。
水修齐折起报纸说:“先放着吧,厉先生说以后不必再向他汇报夏璇的事了。”
女秘书一愣,不自觉道:“难道夏璇的孩子不是老板的?”
“你在胡说什么?”水修齐瞪着她,“怎么可能是老板的?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女秘书立刻讨好地笑笑,坐下来认真工作,不再闲聊八卦。那张报纸就那么放在桌案上,路过的人只要一侧头就能瞧见那些新闻——头版,实在太明显了。
忙完了工作,厉净凉准备离开公司,走出办公室时秘书跟他道别,他斯文有礼地侧首朝她们微微点头,这就导致余光瞧见了那新闻的标题。
他的视线不过一扫而过就收回了,快步离开了这里。几个女秘书望着老板高挑俊美的背影,皆是哀叹自己虽然可以每日大饱眼福,却没有机会更进一步,太浪费了。
为了生这个孩子,夏璇过得非常辛苦,违约赔偿金也就算了,连个满意的住处她都找不到,要么是她看不上,要么就是太贵了。
最后关头,还是许格菲伸出援手,帮她在市郊的一个花园小区长租了一套房子,蚂蚁和她都来帮她搬家,夏璇看着陌生的环境慢慢变得像个温馨的家,几乎要感动哭了。
许格菲回眸时发现她这副表情,不由摩挲了一下手臂说:“干什么,感动啊?”
夏璇抿唇道:“菲姐,我那么不听你的话,你还帮我。”
“知道自己错了?”
“一直知道。”
“生完孩子给我藏好了,回来继续给我赚钱。”许格菲瞪了她一眼。
夏璇不住点头,漂亮得像个娃娃一样。
许格菲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低声说道:“陈权导演那边倒是答应等你几个月,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说通的。但是温明昊那边有点不好办,好像是大小姐跟他说了什么,我怕等你生完孩子回来就要被雪藏了。”
“没关系,不是还有陈权的戏可以拍么?足够我翻身了。”
夏璇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给叶昕打过电话的事,含笑把这事儿给糊弄了过去,继续收拾房间。
安排好了住处,她就得专心处理那些违约赔偿的事了。趁着肚子还没有大起来,许格菲给夏璇召开了一个发布会,宣布休息一年,原因是身体生了病,得住院治疗,否认了怀孕传闻。
何晏、钟立扬作为夏璇圈内的好友,都站出来挺她,发布了类似于“等她归队”的宣言。甚至连十分低调的云若舟也发了声明,表示站在夏璇这一边,让她安心养病,愿意为她的违约事件尽绵薄之力。
夏璇自然不会麻烦他,就算日子可能过得紧巴巴,她也会自己坚持,云若舟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又不欠她什么,她既然不能满足人家,就不要再麻烦人家了。
厉净凉多想无视这些消息啊,可是没用,每天打开电视,换频道时就看见娱乐新闻在讲这些事,他的手也不怎么听使唤,总会不自觉地多停留几秒,于是也就把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
屏幕上,夏璇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搭着同色外套,长发披肩,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大部分的脸,可依然不影响她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种对男人来说非常致命的诱惑。
她修长白皙的双腿穿着略透的黑色丝袜,那简直是恶魔的装扮。
厉净凉脱掉西装外套扔到一边,过了一会又觉得领口只解开两颗纽扣不够多,又解开了两颗纽扣,这让他充满男人味的胸膛呼之欲出。
夏璇的生活看样子是按部就班,可实际上寸步难行。
违约并不如字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就两个字。这涉及到一系列问题,有的公司狮子大开口,将赔偿金开得太高,夏璇这边不答应,他们就把她告上了法庭。
这阵子,夏璇为了解决这些事四处奔波,身体非常疲劳,走到哪里都是被媒体包围的对象,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炸了。
厉净凉坐在谋术集团总裁办公室里,一张张翻过刊登了夏璇消息的报纸和杂志,等看完最后一份的时候拿起电话拨了几个数字,水修齐很快接了起来。
“厉先生。”
“去联系夏璇需要赔付违约金的那些公司,告诉他们,这笔钱我拿。”
水修齐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幸好这是在电话里,不至于太失态。他强迫自己用冷静的声音答应下来,有条不紊地按照老板吩咐做事,这样的结果就是,夏璇这边很快就轻松下来,好几天没一个公司打电话过来,就连之前起诉她的那几家公司也忽然撤诉了。
夏璇正要打电话问问许格菲是怎么回事,许格菲就打来电话说:“我都开始佩服你了,你本事可真大,厉净凉都请的动。”
“……菲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谋术集团帮你付了所有的违约金,真是财大气粗啊。那么多钱,里面还不乏想趁乱讹一笔的,他们居然连眼睛都不眨全给付清了!”
……厉净凉帮她给了那么大一笔钱?
夏璇的手机啪嗒一下掉到床上,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冷静。
厉老板看着可不像是个冤大头,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不可能的,没吃避孕药这事儿她谁也没说只有自己知道,他就算再神通广大,还能在她家里装摄像头不成?
想起厉净凉居然有她之前那套复式公寓的钥匙,夏璇又觉得他在她家装摄像头也不是不可能。她忽然打了个冷颤,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怎么会呢,难不成厉老板比变态粉丝还变态?
“喂?夏璇?你在听吗?”许格菲许久得不到回应,在电话那头加大声音问话。
夏璇忙应了一声:“在,我在听。”
“你到底怎么和厉净凉说的?既然他都愿意帮你给钱了,是不是也愿意承认你的孩子?其实你要是真的嫁给他也挺好,身价只会不降反增。”许格菲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不过他有未婚妻的,叶大小姐虽然长得不怎么样脾气也差了点,可到底身份比你高,和他更般配,你有把握能把他钓到手,成为谋术集团的女主人么?”
若是之前,夏璇一定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有。可这个要征服的对象换成厉净凉之后,好像一切都没那么简单了。
她还在纠结摄像头和怀孕的事,没什么心思应付许格菲,匆匆说了再见就挂了,没想到不多久许格菲又打了过来,这次她带来一个坏消息。
“温明昊刚才来找过我了,以后我不能再做你的经纪人了。”许格菲沉声道。
夏璇蹙眉问道:“为什么?我只是休息一年,其实也用不了一年,公司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吗?我还有陈权导演的合约在手里。”
“实在不行你就来一趟公司吧,温明昊要把配给你的车、助理还有经纪人全部收回,我怀疑这是叶铭心的要求。”
“我马上过来。”夏璇挂断电话换衣服出门,上车时因为太着急并没注意到周边。
厉净凉坐在车里安静地看着她驱车离去,修长白皙的手把玩着手机,面上看似没什么波澜,眼镜片后的那双眸子却眼神深邃,泛着凛如霜雪的冷光。
他姿态优雅地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吐着烟圈,这般吸烟的腔调,世间也没几个人学得来。
须臾,车窗慢慢打开,烟雾飘散出去,厉净凉将手搭在车窗上弹了弹烟灰,单手握着方向盘慢慢发动车子,前往华夏娱乐。
他在路上时,夏璇已经快要到达。她心情并不平静,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可真正发生了还是会忍不住焦躁与急切。
赶到华夏娱乐大楼后,夏璇将车子停在隐蔽的地方,从侧门进了大厦,很快到达温明昊办公室那一层。
许格菲已经在这等她,见她来了便迎了过来,问她:“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厉净凉?”
夏璇拧眉道:“为什么要告诉他?”
“你怀的是他的孩子,现在是他的未婚妻在找事,他难道不该来帮你摆平?”许格菲说得理所当然。
夏璇淡淡道:“我不是个好人,他也没必要来帮我摆平,我们各取所需,各不相干。”
“行了!不相干他会帮你还那么多钱?”许格菲无语地别开头。
夏璇叹了口气说:“我先去和温明昊见个面再说。”她拍拍她的肩膀,敲响了温明昊办公室的门。
男人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轻轻慢慢的两个字:“进来。”
夏璇调整了一下表情,无懈可击地走进办公室,在里面却不止见到了温明昊,还有……叶铭心。
“我就知道你会来。”叶铭心冷淡一笑,说,“怎么样,失去一切的滋味好受吗?”
夏璇看着她没说话,她继续说道:“还生病呢,医院证明在哪里?我看你就是不知道在外面勾搭了哪个野男人,怀上了野种,现在要躲起来给那个杂碎生孩子。”
听听,野男人,野种,杂碎,厉净凉要是听见他的未婚妻这么形容他,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维持这段早晚会结束的未婚夫妻关系。
“温总。”夏璇不理叶铭心,直接对温明昊道,“我现在只是申请休息一年,你没必要撤掉我的经纪人还有助理吧?你可以暂时分给他们别的工作做,等我病好了再让他们回来。”
温明昊笑了,用轻蔑的语气说:“夏璇,不是我不帮你,但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麻烦?而且娱乐圈这个地方,你一年不出现,还指望谁记着你?”
“我还有陈权导演的电影合同。”夏璇冷静地说。
叶铭心不屑道:“陈导是我爸爸的好朋友,他用不用你还不是我一个电话的事?”
你把自己想得太有能力了,叶小姐。
夏璇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她站在那里,似乎想不出该说什么了,一切都很被动。
叶铭心看她如此,非常得意,过了一会后十分高傲道:“这样吧,也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前阵子我听说何靖文导演的新戏在选角,刚好一年后开拍,你可以休息这一年,一年之后回来就去免酬劳拍那部戏,如何?如果你答应,我就让温明昊收回下达的命令。”
其实,如果是普通导演的话,这个要求夏璇也就答应了,但叶铭心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何靖文,知名的三、级、片电影导演,拍过无数不值一提的情、色电影,要夏璇去拍那种电影,还不收任何酬劳,这跟毁了她有什么区别?
“怎么?你居然还要考虑?你有什么可考虑的?我不知道你请了何方神圣帮你还那些违约金,但这件事你却不能反对,否则的话,你一年后回不回来也没什么所谓了。”叶铭心靠到椅背上,志在必得地望着她。
夏璇张张口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温明昊不耐烦地想责骂,等看到进来的是谁之后瞬间换了副面孔,笑容可掬道:“厉先生来了啊,稀客。”
叶铭心也愣了一下,收起那副刻薄尖酸的姿态,冷淡说道:“你怎么来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自从上次被厉净凉耍了之后,叶铭心就一直联系不上他,偏巧他今天出现了,却是出现在她惩治夏璇的时候,这种“巧合”的场面怎么能让人不怀疑?
“我打扰你们了?”
厉净凉走进来,路过夏璇,侧头看了看她憔悴狼狈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想要揽住她的肩膀,但最后只是稍一转换,抄进了裤子口袋里。
“没有,厉先生有事尽管吩咐。”温明昊点头哈腰地说。
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现实,你有钱有地位,那谁都会给你让路,但你没钱没地位,要依靠着别人,就得给人家当孙子。夏璇看着温明昊态度一前一后的差距,自嘲地笑了笑。可笑她还以为自己比以前强了许多,现在才明白她还差得很远,她需要更努力,才不会再被人踩在脚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厉净凉站定在夏璇身边,虽然没看她,说的话却和她有关。
“我想请贵公司两位艺人代言谋术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温总应该不会拒绝吧?”
“当然不会!”温明昊喜上眉梢,“请问厉先生想找谁呢?我马上帮您联系。”他作势要打电话。
厉净凉微微颔首,薄唇轻抿,似笑非笑道:“钟立扬,我已经见过他了,下属已经跟他谈过细节。”
温明昊不断点头:“小钟是我们力捧的男艺人,各方面都很不错,厉先生不会失望的。不过您刚才说要找两位,还有一位呢?”
厉净凉淡淡地看向身边,夏璇对上他的视线后忍不住一怔,心里有个预感,却又不敢肯定。
厉净凉就在她不敢置信地注视下抬起手指了指她,疏离漠然道:“她。”
一直沉默的叶铭心直接站了起来,好像炸毛的母鸡:“你要找她?不可能!我不允许!”
厉净凉眉梢都不带抬一下,慢条斯理地问她:“那么请问叶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来拒绝我的呢?华夏娱乐的股东?还是谋术集团的股东?”
叶铭心两边都不是。她虽然是叶昕的女儿,却还没得到华夏娱乐的股份,那就代表着她没有资格代表华夏娱乐拒绝。换一个方向思考,她又不是谋术集团的股东,那么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选谁来做形象代言人,和她更加没有关系。
简单来说,厉净凉就一个意思:她没资格管他的事。
叶铭心忍无可忍,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我是你的未婚妻!”
厉净凉负手而笑,上下将她一扫,和颜悦色道:“你很快就不是了。”
叶铭心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妙了。
夏璇垂下头,看着厉净凉负在身后的手,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悄悄握了握。
厉净凉感觉到手上一阵冰凉的触碰,不由侧首望了望夏璇的穿着。穿得那么少,难怪手那么冷。可是他的关注点似乎有点错了,他应该关注的难道不是她居然胆敢在这种场合摸他的手?
对上厉净凉的眼睛,夏璇柔弱美丽地笑了笑,眼中流露着从未有过的信赖与依仗。毫无缘由的,厉净凉本来十分不耐的心情平静下来,好像之前为她所做的一切“愚蠢”事都有了价值。
真是荒唐,这个女人满口谎言,他竟然还想要相信她。
不要重蹈覆辙,厉净凉眼神移开,目中一片冰凉。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温明昊,他能在叶昕的认命下成为华夏娱乐的高管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他很快做出了利益最大化的选择,点头说道:“既然厉先生想要夏璇,那当然也没什么不可以。”说完,他望向夏璇说,“既然厉先生都发话了,那夏璇你就回家好好休息吧,等公司和谋术集团谈好合同,会通知你细节。”
“那我的经纪人和助理还有保姆车呢?”夏璇问。
温明昊笑得文质彬彬:“当然还是你的。”
夏璇这才扬唇一笑,点头离开。但叶铭心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走,抬脚又要追上去,路过厉净凉身边时却被他狠狠抓住了手腕。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肌肤接触,却是因为另一个女人,还是恶意的,她怎么能忍?
“你放手!”叶铭心咬着唇道。
厉净凉垂眼睨着她,眼神带着一股怜悯,看得人心里不舒服,好像她是一只弱小的蚂蚁。
“你再不放手我可不客气了。”叶铭心强撑道。
厉净凉笑了,他还是那个英俊的他,勾起嘴角后冷俊的外表软化不少,唇红齿白的模样瞧着温温和和的,可说出的话却叫人冷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这样的反问让叶铭心无从回答。
是了,她长这么大以来,从来只要她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在她此生所有的不如意里,几乎都有厉净凉的影子。就算再蠢,再不愿意承认,她此刻也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比她的父亲更强大,就算他今天动手打了她,叶昕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叶铭心深吸一口气,使劲想要挣开他的手,厉净凉似乎也觉得攥够了,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这让根本没有防备的叶铭心直接摔倒在地上。
温明昊赶紧上前将叶铭心扶起来,叶铭心双眼通红地拿出手机,不用说,又是要告状。温明昊十分无奈,却无法阻止她。叶铭心本以为见她这样厉净凉多少还是会有点顾忌,至少会停下来,给叶昕一个解释,可是他……他竟然还是走了。
厉净凉不屑地扫了她和温明昊一眼,抬脚离开办公室,叶铭心彻底绝望,手机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这时,距离夏璇出门不过几分钟。她和厉净凉两人前后脚到达电梯外,四目相对片刻,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电梯很快到达该楼层,两人目不斜视地走进电梯,其他想要上电梯的人瞧见他们的表情都却步了,明智地选择等下一班。
就这样,偌大的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夏璇透过电梯的反光看着身边西装革履高挑俊美的男人,其实她的身高在女人里已经算高了,穿上高跟鞋得有一米七五,在拍戏时有很多男艺人还得踩着椅子才能和她对戏。但面对厉净凉却完全没有这个状况,厉净凉只要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就要高出她许多。他得有一米九了吧?夏璇沉默地猜测着。
在电梯下降了几层后,厉净凉忽然抬手解开了衬衣领口的纽扣,随后侧眼望向身边,睨着她轻嗤一声道:“如果我没来,你要怎么做?夏小姐,我麻烦你下次做事稍微有点分寸,以前我觉得你还算聪明,可现在看来,你为了这个孩子是打算身败名裂。”
夏璇笑着说:“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者,就算厉先生没来,我也有办法对付叶大小姐。”
厉净凉眸色深了深,双手抄进裤子口袋,冷俊轻蔑的眼神好像在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夏璇正了正脸色如实道:“其实我的办法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我大概会拿上次叶铭心陷害我的事来堵她,我不清楚叶昕有没有告诉她我和他的交易,如果没有,那叶铭心应该会被唬住。”
“一个把柄你换几个人来用,夏小姐还真是物尽其用。”
厉净凉的语气听着不咸不淡,可怎么都觉得他在嘲笑她。
夏璇柔顺地垂下头:“没办法,我只是个弱女子,进入这个圈子也才不到五年,为了能达到目的,也只能这样拆了东墙补西墙。”
这时电梯已经到达一楼,按理说厉净凉和夏璇一个从正门来一个从侧门来,是该分头离开的,可厉净凉却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将自己的车钥匙塞给了她,抬脚离开时丢下一句:“帮我开车。”
夏璇了然,知晓他这是有话对自己说,可以她现在的处境走前门有点不太方便,所以迟迟没有跟上去。
厉净凉走了几步回眸望向她,那个冰冷的眼神让夏璇无法拒绝,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她没有跟上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最终,夏璇还是顶着被媒体拍到的压力和他一起出了华夏娱乐大门,上了他的豪车。
坐在驾驶座,夏璇系好安全带,看着副驾驶上面无表情的男人,心里有点没底。
她慢慢发动车子,缓解气氛般玩笑道:“好哥哥,这么好的车我还是第一次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别怪我。”
厉净凉靠到车椅座上闭起了眼,没有回话。夏璇心道既然你不怕,那我又怕什么?
车子慢慢行驶起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她也不问他要去哪,他也不说自己要去何方,两人就这么在街上逛游,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
等快要开到市郊时,厉净凉才睁开了眼。
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前方,说:“这个孩子就那么重要?”
夏璇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一方面,因为小时候的遭遇,她对孩子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重视和难以割舍。另一方面,这个孩子是厉净凉的,就算是不被他允许生下的,可到底是厉家的孩子。不管生出来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将来都会是她最有力的底牌。
利用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这听起来非常自私,可夏璇想不出以自己目前单薄的实力还有交际圈能给叶昕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厉净凉做事并不急,他很有耐心,对于得到华夏娱乐,他打算打持久战,他等得起,可夏璇等不起。她其实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经历了这一系列的风波,她几乎就要坚持不住了。最近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常常夜里惊醒,醒来后满脑子都是那些往事,再然后就怎么都睡不着了。她不断告诉自己,再撑一下就好,可她却无法告诉自己,她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靠撑的。
心里诸多想法,也无法专心开车。夏璇干脆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这次她的表情少了平时的戏谑,多了一份凝重,这倒让厉净凉看到了她的认真。
“看来这个孩子真的对你很重要。”
他挑唇笑着,有点凛冽的微笑,眼里一片荒芜。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夏璇终于开口,语气有点颓丧,“可我现在好像没什么别的好办法?有时候我也想放弃,但现实推着我往前走,我也想让自己看到一些除了仇恨之外的东西,可一旦我放松下来,我的腿就会发软,它会让我像刚才在叶铭心面前一样被人狠狠践踏,现在对我来说,光是继续往前走就已经够艰难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侧头看看他,他依旧毫无表情,她嘲弄地笑了笑,自语道:“你怎么会明白呢?我真怕自己没办法再站起来。”说到这,她换了个表情,又变回了那个毫无破绽的她,“不过这次真的要感谢厉先生,你能帮我让我很意外,不管是那笔钱,还是刚刚在叶铭心面前。”
是的,当厉净凉出现在办公室里帮她解围,替她教训叶铭心,以及说出那句“你很快就不是我的未婚妻了”的话时,夏璇真的感到非常快乐,一种让人心如死灰的快乐。
“口头感谢我不接受。”
厉净凉这话说的,简直字字掉冰渣。
夏璇弯起眸子笑道:“我明白,连我自己都觉得那不可能,除非你爱上我了。”
听到“你爱上我了”,厉净凉的眸子好似利剑般刺向夏璇,夏璇一激灵,即便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厉净凉微微敛眸,沉澈的声音即便冷,却依旧拥有迷惑人心的力量。
“夏璇,我帮你这些忙只有一目的,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你跟我去医院去亲子鉴定。”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见时夏璇还是沉默了。她安静地看着他,好半晌没反应。
厉净凉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她,他在等人方面一向是专家。其实他也说不清希望得到夏璇什么样的回复,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美丽面孔,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再被她欺骗。
夏璇想了许久才开口,她问他:“你心里期望我怎么回答你?你又希望鉴定结果是什么样?”
厉净凉将视线转到车窗外,淡淡说道:“如果孩子不是我的,就去打掉。”
“如果是你的呢?”夏璇凝视着他。
厉净凉嘴角微勾,收回视线落在她身上,就那么看了一会,优柔说道,“如果是我的,再说。”
是你的再说?夏璇无言地笑了。她忽然伸手过去抓住了他的衣领,倾身过去狠狠吻上他的唇,将他本来一丝不苟的衬衣和西装扯得乱七八糟,两手在他精瘦的胸膛上胡乱抚摸,随着唇瓣的下移,口红逐渐晕染了他的嘴唇、脖颈以及胸膛。
良久,夏璇放开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望着他说:“这么和你说吧,我不会去做鉴定,我也保证跟你说的是实话,你会相信吗?”
厉净凉缄默不语,脸上身上都是唇印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可笑,但夏璇笑不出来。
沉默许久,她再次开口,望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道:“是你的孩子,我要生下来,就这样。”
说罢,她拉开车门下车,用外套蒙住头一边戴墨镜一边朝前走。
厉净凉坐在副驾驶看着她远去的纤细背影,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她刚才的话。
厉净凉早就知道自己对她有好感,可却没想到这个好感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对于一个说过无数次谎话欺骗自己的轻贱女人,他在听完她那句话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相信。
呵,谁说陷入爱情的女人最愚蠢?陷入爱情的男人根本不遑多让!
厉净凉没有去追她,他下车回到驾驶座,抽出西装上放口袋里的丝巾面无表情地擦着脸上、唇上和脖子上的唇印,确定擦干净之后将丝巾丢到一边,拿出手机拨打水修齐的电话。
通话音响了没几下水修齐就接起电话,低声说道:“厉先生,我已经在医院等您和夏小姐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任何问题。”
“取消吧。”厉净凉盯着自己的手指,像在看上面有没有沾染肮脏的东西,语气平静得有些诡异,似叹惋般,听不真切,“没必要了。”
他到底还是又一次相信了她。
也许从他知道她怀了孕,却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孩子的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今天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