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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寒意铺天盖地袭来,而这比不过她心头冰冷的绝望和凄凉。
锦色,锦色,锦色……
花著雨的唇不断张合,却呼不出这个名字。
雪从她微张的嘴里侵入,化作冰冷的雪水,那冷意顺着喉咙,沁入到她的心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她的心,痛得她几近窒息。她伸手想要拨开身上的积雪,可是,绵软的双手,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气。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隐隐听到有人喊道:“在这边,那个女子在这边!”
风声、厮杀声、兵刃相击声,随后,是一阵龌龊的笑声。
“上头交给我们的任务不错啊,瞧这细皮嫩肉的,瞧这眉眼。今夜,倒是便宜了我们哥们几个。”一个粗鲁的男声说道。
“今夜,我们弟兄艳福不浅,也能尝一尝这京里出来的贵家小姐是什么滋味。哈哈……”另一个男声响起。
纵然花著雨被埋在雪里,依然能听得出那声音里的淫邪和不堪。
周遭都是冰冷,花著雨心中却燃了一腔怒焰。她试着运行真气,然而丹田之中空荡荡的,而经脉剧痛难忍,似乎随时会爆裂。内力没有了,她不甘心,再次运功,只觉得丹田之中一阵阴寒之气缓缓升起,霎时间流遍全身,四肢愈发绵软了。
这到底是什么毒?
恨!她从未如现在一般去恨过一个人!
她恨姬凤离!
她也恨自己!
她不该让锦色跟着她,她应该让她和桃色一起回去的。锦色哪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的对手?
你们不能碰她,你们不能伤她!
她张开嘴,徒劳地喊着,唇剧烈地哆嗦着,被点了哑穴,喉咙中只能发出一阵嘶哑的呵呵声,就是喊不出声音来。她战栗着,努力地去拨头顶上的雪,一点、一点、又一点。
终于,眼前有了些许清冷的月色,她的头终于露了出来。但是,接着传来的锦色凄惨的叫声,令花著雨心中剧痛,顿时气血攻心,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雪白的残雪一瞬间被染红了,好似雪里红梅,艳得凄美。
身子,犹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心中,疼痛得几乎窒息。
锦色,她只是一个丫鬟,她何其无辜,为何要代她遭受这样的侮辱和惨烈?
为什么!?
她努力地想要爬出深沟,然而,方才的一番挣扎将她那微弱的力气耗得精光。她只觉得绵软的身子好似失了重量一般轻飘飘的,周遭的冰冷残雪被她的体温化作雪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冻结了她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惊醒。
“殿下,这边还有一个活的,咦,是一个女子。”一个男声惊喜地说道。
花著雨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臂从积雪里挖了出来。她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昏迷了过去。
昏了多久?锦色呢?
花著雨的呼吸乍然急促,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左脸的黛青色印记被雪水浸湿,晕染得整张脸一片墨色,墨色之下,却是一片惨白。
她的视线掠过眼前几个人,落在不远处的雪地上。那里空无一人,只有血。
暗红色的血和残雪融在一起,那么一大片……
在月光的照耀下,看上去触目惊心。
那是锦色的血!
花著雨头脑一片眩晕,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一片血红,就连那轮明月,似乎都是红艳艳的,红得扭曲,红得破碎。
红色的光影里,掠过锦色清秀如画的脸。在她心里,锦色就如她的姐妹一般。她才十七岁啊!这样风华正茂的锦色,再也看不到她了,泪模糊了花著雨的眼。
锦色,是替她死去的!
“你是谁?你是暮云公主是不是?还是……那个丫鬟?”一道不敢确定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花著雨眯眼望去,看清楚了说话的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花白的胡子上沾染了一片红色的血。高鼻梁,炯炯有神的一双利目,望着她,眸中满含着期待。
“王爷,难道您没见过公主?”一旁的侍卫小心翼翼问道。
“南朝的规矩,未成亲前,是不能揭开盖头的,所以本王并未见过公主。”老者静静说道。
看来,此人是北朝的贤王了。他竟然没有死?也对,这样的刺杀,如果南朝想要嫁祸给北朝,贤王是不能死的。
“你是暮云公主对不对?”贤王疾步上前,焦急地问道。
前方忽地响起一声冷哼,似漠然,似狂傲,似不屑……
花著雨缓缓转首,只见在一侧的山坡上,一个男子长身玉立,高大的身形被清冷的月华包裹,周身萦绕着无尽的寒气,令人不敢接近。
“此地不宜久留,把人先救回去再说。”男子开口,低沉的声音,淡淡的语气,却隐含着天生的王者霸气。
花著雨张了张嘴,依旧发不出声音来。身侧一名侍卫见状,在她身上轻轻一拍,解开了她的哑穴。
“别走,求你们找找她,一定要找她!”花著雨匍匐在雪地上。
平生第一次,她如尘埃般卑微。平生第一次,她开口求人。就算锦色不在了,她也要找到她,她不能任她暴尸在这荒山上。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男子听到她的哀求,慑人的目光淡淡从她身上扫过,清冷波光在眼底如水流转,却掩不住他眸底森森冷寒。这样凛凛迫人的目光,直欲叫人窒息。他只是扫了花著雨一眼,便冷冷开口吩咐手下道:“你们还不带人速速离开?”言罢,转身负手离去。
侍卫将花著雨从地下一把捞起,负在背上,向山下而去。
“呵呵呵呵……”许久,花著雨对着清冷的月色,笑出了眼泪。
锦色,如今的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但总有一日,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虽然花著雨被那个男子救了,但并没有得到多么好的待遇。
一下山,那个侍卫便将花著雨从背上放下来,在那个冷冽男子的授意下,将她的手臂捆住,如同装东西一样塞进布袋里面。布袋口一束,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最后被人像甩货物一样将布袋挂在了马上。
马蹄嘚嘚,开始奔跑了起来,花著雨在马背上颠簸,好几次都喘不过气来,差点昏过去。
在塞北的朔风中,不知行了多久,马蹄声渐渐放缓,隐约听到了人声。
花著雨被人拦腰从马上扛了下来,只听那个侍卫说道:“殿下,这个女的怎么处置?”
“先看看死了没有!”男子淡淡开口,声音里掺杂着彻骨的冷锐,和这北地的气温一样,冷得令人发抖。
侍卫将布袋口打开,将花著雨从里面拽了出来。
乍然而来的光明令花著雨有些不适应,慌忙闭上了眼,片刻后,才慢慢睁开。此时的她,漆黑的长发散乱垂落,一脸脏污,看不出本来容色。唯有一双黑幽幽的明眸,散发着坚定凛然的光芒。
扑面而来的风,带着北地的寒气,吹乱了她的长发,从发丝凌乱的缝隙里,她才瞧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处平缓的坡地,放眼望去,有上百个帐篷连成一片。不断有北朝的士兵从帐篷里走出,却没有说话,都毕恭毕敬地望着她眼前的男子。
花著雨对这种境况很熟悉,很显然,这是一处行军所在的扎营之地。
“倒是生了一双好眼,只是……可惜了。”面前的男子眯眼轻叹。
花著雨这才看清这个昨夜站在高坡上的男子。
他披着一袭深紫色斗篷,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身材极是高大,面孔俊美,冷锐的剑眉,一双长眸微阖,透出一丝锋锐的冰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