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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雪域城出来,天已经快亮了。
傅锦凰看着由夏侯渊亲信送出城的人,她不知道她跟夏侯渊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她明显是偏向于夏侯彻他们一派,不得不提防。
青湮一直不放心,故而一直注意着城门口的方向,看到她从里面出来便立即迎了上去。
“你怎么样?”
“回去再说吧。”公子宸淡笑道。
两人回了屋内,不知是早起,还是都一夜没睡,夏侯彻等人都安静地坐在屋内。
公子宸坐了下来,望向青湮问道,“淳于越解药有线索了没有?”
青湮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摇了摇头,淳于越也是一直都在想办法,可是这子母傀儡蛊实在棘手。
公子宸望了望几人,最后目光落在夏侯彻身上,“我需要你的配合,可能会有点危险,但可以换回一半解药。”
她那样向夏侯渊说是做交易,可是她又怎么真的做得出以夏侯彻的人头去换解药的事,莫说夏侯彻自己不会愿意,即便她愿意了,这样救了凤婧衣,她也会恨死了她。
“说。”夏侯彻没有片刻犹豫。
“用你的人头,给她换一半解药回来。”公子宸道。
“皇上……”夏侯彻还没有说话,方湛一行将领已经变了脸色。
夏侯彻面色平静,只是道,“要朕做什么?”
这个人敢跟她这样说,自然不会是真的要取他项上人头,但不管是什么样的交易,能尽快拿到解药的话,他都愿意一试。
若是能拿到那一半的解药交给淳于越,那他就能有半分配制出完整的解药,比起这样一直等待,这是最快拿到解药的办法了。
“皇上,若是他与夏侯渊勾结设了圈套……”方湛着急地打断两人的谈话道。
夏侯彻冷冷扫了一眼过去,沉声道,“你们先出去守卫吧。”
他知道他们的顾忌,但这个人是她曾经深为倚重的人,纵然可能与雪域城有牵连,但他相信她还是真心想救她的。
“我会带她见你,但你必须自己依照周围的有力地势,自己设法脱身并让他们相信你已经死了,否则他们就会真的要她杀了你,取你项上人头。”公子宸郑重说道。
“可以。”夏侯彻应道。
青湮看了看两人,却有些忧心,虽然是这样商量了,但真到了那一步,也是凶险万分的。
他们都想救那个人,若真是因为救她,而让夏侯彻丢了性命,相信也不是那个人想看到的。
“朕也去。”萧昱出声,说道,“目前而言,朕比他容易脱身。”
“正是因为你容易脱身,才会让人起疑。”公子宸道。
夏侯彻重伤在身,加之是与凤婧衣交上手,最后“丢了性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一个已经解了毒恢复习功力的萧昱,轻易败在了她手上,难免会让人难以相信,甚至追根究底。
萧昱望了望夏侯彻,虽然不想走在最前的总是他,可是眼下的情势,也容不得他再争论。
“那朕需要做些什么?”
“若是拿到了那一半解药,后面的事,我不会再插手了。”公子宸望了望青湮道。
她不可能真的一直帮着他们去对付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如今,一是她必须要救凤婧衣,而是要化解这场危机,必须要靠凤婧衣,否则凭她自己跟这两个人说再多,也是徒劳的。
“你确定,不会有别的意外吗?”青湮不放心地道。
一来,夏侯彻现在那样的身体状况,不可能与七杀和冥衣那样的人交手,而且还要选在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机脱身,让他们相信他是死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总不能因为要救那个人,真的拿他的命去换。
公子宸摇了摇头,说道,“看他自己了。”
一来,见面的地方,见面会发生什么,都不是她所能控制的,想要动手脚就更不可能了。
二来,她实在没有心力再去操心太多了。
“什么时候?”夏侯彻直接问道。
“今天之内,该做什么准备,你自己看着办吧。”公子宸有些疲惫地说着,望向夏侯彻又叮咛道,“真到那一步,我可能也帮不上你什么,你自己想清楚。”
要么是成功了换回那半粒解药,要么就是真死了拿到那一半解药,但到了那一步到底发生什么,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夏侯彻没有再说话,起身一个人出去了。
方湛等候在外在的将领一见他出来,连忙围了上来,“皇上,你真要答应那个人的要求?”
“你们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夏侯彻面色沉冷道。
与其坐在这里干等,他宁愿去冒一次险,赢回那一半的解药,早日将她救出来。
“皇上……”方湛一行人齐齐跪下请命。
他本就不主张他来救北汉皇后的,奈何他是君,他是臣,不能越矩,可现在竟然要去冒这样的险,实在是不值得的。
夏侯彻望了望对面的雪域城,转身到了旁边的房间去找淳于越,他现在有伤在身,想要事情办得顺利,还是要借用他的医术。
公子宸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有些疲惫地靠着椅子,她不想凤婧衣死,也不想那个人死,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快救治好她,求她相助了。
午后,夏侯彻过来说可以动身了,公子宸没有多问什么,便带着他去了雪域城,因着手上有夏侯渊给的通关令牌,两人轻易就进了城内。
一进了城内,夏侯彻便察觉出了周围盯着的眼睛,但只是埋头跟在她身后走着,却也不知是要被她带往什么地方。
渐渐地偏离了闹市区,地方越走越偏,到了雪域城的后山,悬崖下的寒风席卷而上,吹在身上刺骨的冷。
果真,过了不一会儿,夏侯渊和冥衣楼的人接连赶过来了。
“你们要的人,我带过来了。”公子宸平静地说道。
说罢,她举步朝着对面的人走了过去。
“你说带我来见她的?”夏侯彻怒然质问道。
虽然是串通好了的,但在这些人面前总还要做一番戏。
夏侯渊冷冷地笑了笑,瞥了一眼傅锦凰,道,“想见她还不容易?”
傅锦凰取出骨笛,缓缓吹出笛声,不一会儿路的尽头一人缓缓走了过来,神情空洞而麻木。
夏侯彻心头一紧,明明知道她现在是看不到自己的,还是不由自主地快步迎了上去,“婧衣。”
傅锦凰笛声突地尖锐起来,凤婧衣眼底红光大盛,拔剑便冲着对面的人刺去,好在夏侯彻闪避及时,才没能又被她伤了一剑。
可是,笛声越来越诡异,凤婧衣的招式也越来越狠厉,夏侯彻本就有伤在身,又不愿出手伤了她,只能被迫一直退让。
一直退到了崖边,侧身一避间,凤婧衣收剑不及整个人往崖坠去,夏侯彻惊慌之下一把将她拉着救了回来。
可是,刚刚将她拉上了崖,却被她猝不及防地一掌击在身上,整个人倒下了悬崖之下。
公子宸神色一紧,也不知道他这一落下去,自己能不能够化险为夷,可是她若不是安排在这个地方,他们这些人定是非要斩上他的项上人头才会罢休。
相比之下,起码落下这万丈悬崖,他还有机会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这已经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大的胜算了。
凤婧衣站在悬崖边上,空洞的眼睛看着坠落云雾深处的人,心口莫名地隐隐作痛,此刻却想不清楚为何而痛。
公子宸沉吟了一阵,说道,“现在,可以给解药了吗?”
夏侯渊望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冥衣,道,“可以给她了吗?”
冥衣自袖中摸出一粒药丸,道,“不要耍什么花样,子母傀儡蛊解药需要三道关,这只是第一道。”
公子宸心微微一沉,却还是过去拿到了解药,缓步走近到凤婧衣的身旁,道,“你们控制她,无非是为了对付夏侯彻和萧昱,现在已经除掉其中一个,你们不会无用连一个北汉皇帝也要靠她吧。”
“能除去一个夏侯彻,已经再好不过了。”夏侯渊冷然一笑,说道。
公子宸暗中将药丸掐成两半,一半给她服了下去,一边藏在了自己手里。
不管子母傀儡蛊需要解几道,但她相信只要这一半的药到了淳于越的手里,她定能尽快找出线索来,总归不会白费力气。
现在唯一的担忧的就是掉下悬崖的那个人,有没有成功自救,再回到雪域城里藏身。
可是不管情形如何,她不能再插手太多了。
凤婧衣服下了解药,整个人脚一软跪到了地上,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她已经无法记清楚方才发什么了什么,但却有一种揪心的感觉告诉她,有什么重要的人离她而去了。
“没有。”公子宸笑着摇了摇头,不忍去告诉她残酷的事实。
她好意相瞒,一旁看着的傅锦凰可没有那么好心,冷笑着说道,“这么快就忘了,就在刚才,你可是亲手把大夏皇帝夏侯彻打落到了万丈悬崖之下。”
凤婧衣惊恐万状地望向公子宸,看到她闪避的目光,扑到了悬崖边上却只看到深不见底的深渊,哪里还有那人的踪迹。
“夏侯彻,夏侯彻,夏侯彻……”她冲着崖下嘶哑着声音叫道。
可是,除了呼啸的寒风,没有回答她的话。
公子宸死死抱住她,以免她冲动之下跟着下了崖,现在那个人是生是死尚且不知,若是她再这样跟着下去了,这一番谋划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傅锦凰踱步崖边,朝下望了望,“啧啧,真是可惜,原本掉下去的该是你呢,他非要救你回来,结果却被你给推下去了,上次没能杀了他,你这次总算是杀了他了。”
凤婧衣本就中毒未解,气急攻心之下阵阵血腥之气在胸腔翻涌,她紧紧揪着衣襟呕出一滩暗红的血。
“阿婧,阿婧……”公子宸惊恐地唤道。
可是这个时候,这么多人在周围,她又不能告诉她,那个人可能还活着,这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
于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绝望痛哭。
半晌,凤婧衣似是想起了什么,扭头望向她道,“是你把他带过来的?”
雪域城现在封城,他不可能孤身一个人进来,来到这个地方,模糊的记忆告诉她,是她将夏侯彻带到这里来的。
公子宸沉默以对。
“你明知道我怕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凤婧衣哽咽地质问道。
如果他没有来这里,他们就不会操控她亲手杀他。
他说了要他们一起活着回去的,她却在这里亲手杀了他。
公子宸被她揪着衣襟,又被狠狠一把推开,夏侯渊快步走近扶住她,才免于她被推得倒在地上,她现在有孕在身,哪里禁得起这些折腾。
夏侯渊扶着公子宸,朝边上几人道,“你们在这里守着,等到明天天亮再回来禀报。”
说实话,他不相信那个人就这么死在了下面,不过重伤在身,又挨了那一掌,他就不信他还能活着在这悬崖下面等级一天一夜再爬上来。
公子宸咬了咬牙,却没有显露声色,只但愿那个人若是活着,真能撑到那个时候。
凤婧衣不肯离去,夏侯彻瞥了一眼傅锦凰,道,“带她回去。”
傅锦凰取出骨笛,虽然她吃了一道解药,但现在还是摆脱不了笛声控制的。
凤婧衣看着深不见底的崖下,与其再活着沦为他们手中的杀人工具,不如就此随他而去,也算还了他一片情意。
她这么想着,一咬牙便纵身朝着悬崖之下跃去,冥衣却长鞭一卷缠在她的身上,将她拖了回来,直到她再度被笛声所控制,方才松开了鞭子。
公子宸瞥了一眼悬崖边上,那个人就那样掉了下去,如今是死是活,她也不知道了。
她希望他不要死,否则等到凤婧衣真正解了毒,回忆这一切,定然恨她入骨,说会生不如死。
雪域城一直没有消息出来,外面的人也不知道进去的人是死是活。
公子宸也不知道凤婧衣被带回冥衣楼是什么样子,现在第一步已经完成了,第二步就是如何将这半颗解药交到淳于越手里。
可是,现在她要再出城,就太过惹人怀疑了。
夏侯渊一早办完事回来,看到她站在窗边发呆,走近前去揽着她的肩问道,“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我进来都没察觉。”
公子宸迅速敛去眼底的异样,叹息道,“她在恨我。”
她,自然指得是凤婧衣。
“人生在世,谁没被人恨过。”夏侯渊扶着她回到榻上坐下,道,“起码,你救了她。”
“可是我却害死了她最不想死的一个人。”公子宸有些自责地叹了叹气。
“宸月,人一辈子几十年,与其操心别人的事,你还是好好将心思放在咱们的孩子身上。”夏侯渊淡笑道。
她说她欠凤婧衣一条命,如今也该还过了。
公子宸抿唇笑了笑,没有言语。
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懂,她现在真正操心的是他的命,他的生死。
或许,若是到他败的那一天,知道她所做的一切,还会恨了他吧。
夏侯渊坐下,握着她的手道,“雪域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孩子一定会在盛京出生。”
公子宸微微垂下眼睫,他终究是不肯放弃代替夏侯彻独霸天下的野心,这世上之事真是奇怪,有的人在那皇权之巅,一心想要摆脱那一切,而有的人却又千方百计地爬上去。
此时此刻,雪域城后山的悬崖之上,留在这里继续守的两个人在崖边转了一圈,冻得直哆嗦。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回话吧。”其中一人道。
“还有一个多时辰呢,再看看。”另一人道。
“这都等一晚上了,那么高的悬崖,又受了重伤,除非他是生了翅膀了,否则他还能从下面爬上来。”一个一边呵气挫着冻僵的手,一边说道。
这都看了一晚上也没动静,还差这一个半个时辰的。
“那个大夏皇帝非同一般,咱们还是谨慎些好。”另一人道。
“你看这大雪天的,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没摔下去摔死,也快冻死了,走走走咱们到山下的酒馆喝点,再去向大人回话。”那人说着,拉着另一人往山下的方向走去了。
过了不一会儿,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伸了上来,有人扒着岩石从下面爬了上来,看到上面已经空无一人了,才敢现身上了崖。
这正是昨日被打落悬崖的夏侯彻,上了崖上便开始崖边的雪地里摸索,找到了公子宸埋在雪里的一个小纸包,打开看到里面的一半药丸,整个人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原也以为自己那么掉下去会死,好在及时抓好横生的树干才没让自己坠落到谷底去,爬上来的时候,也好几次险些又掉了下来,好在最终还是上来了,也拿到了这一半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