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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他去了宗人府回来,心情会好转一些,没想到变得更坏了,可见地牢里的那个人又将他气得不轻。
“皇上,您的衣服……”孙平上前,这才注意到身上的玄色龙袍外衫竟不知去向。
夏候彻沉着脸默然不语回往东暖阁,“没什么事就下去。”
孙平这才想起要说的正事,连忙道,“皇上,静贵嫔娘娘先前来过两回,说是想在去云台山之前到宗人府见上官氏一面,方才因着皇上出去了,等了半晌奴才请她先回去了。”
“不准。”夏候彻截然道。
孙平跟在他后面,却继续劝道,“静贵嫔娘娘,这一去说是不知何时才回来,只是想去见上官氏一面,说几句话而已,相信有那么多黑衣卫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他的直觉告诉他,帝后关系会变得这般与静贵嫔多少有些关联,如果她去见了上官氏,也许会让帝后两人的关系有所好转也不一定。
夏候彻顿步回头望了他一眼,沉吟了半晌道,“半个时辰。”
“奴才代静贵嫔谢过皇上,到时候奴才亲自跟着一起看着。”孙平连忙谢恩道。
夏候彻没有多说什么,大步进了东暖阁,顺手掩上了门。
苏妙风看着越来越近的宗人府,一颗心不觉有些沉重起来。
一个人要日日受着鞭笞之刑是什么滋味,这是她想都不可能想到的,她出身高门,莫说这样的酷刑,便是一丝皮肉之伤都不曾有过。
当初她若是没有向夏候彻告发,也许……也许那个人就真的能逃回南唐了。
“贵嫔娘娘,一会儿你若见了上官氏,就帮着好生劝她几句,你们在宫里一向交好,想必娘娘的话,她也是能听得进去的。”孙平一边跟着走在苏妙风身侧,一边出声说道。
苏妙闻言侧头望了望她,叹道,“现在这个样子,我就算是劝了,怕也是无济于事。”
一个是南唐长公主,一个是大夏皇帝,本就是势同水火的两个人,便是有情,又能怎么越得过这么多的国仇家恨。
大夏不会要一个南唐皇室的人为后,南唐也不会让凤婧衣跟大夏皇帝有情感牵绊,再者那两个人都不可能是只为情感还抛弃一切的人,所以便是她劝了又能有什么用。
孙平沉重地叹了叹气,一边走一边说道,“虽然这几日皇上口上不提上官氏,心里又是哪一刻放下了的,昨天夜里去过宗人府回来,怒气更是不小,皇上那脾气你娘娘也知道。”
“我尽力试试吧。”苏妙风道。
两人到了宗人府,正是行刑的时辰。
孙平闻言有些忧心地望了望苏妙风,“贵嫔娘娘……”
虽然知道皇上下了令要上官氏日日受鞭笞之刑,可又哪里亲眼看到过受刑的场面,这会儿听到不远处的传来一声一声鞭子落在人身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听得他们都是心惊肉跳,更何况是受刑之人。
苏妙风震了震,而后寻着那声音一步一步走了过去,鞭子的声音更来更近,她终于看到了里面的刑房。
披头散发的人正被吊在阴暗的刑房,两个持着鞭子的老嬷嬷交替挥鞭行刑,被吊着受刑的人却始终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可是每一鞭落在身上她都在发着抖。
苏妙风踉跄着退了两步,不敢再去看里面的画面,扶着牢房的栏杆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可是那一声一声鞭子落在人身上的声音却在她耳边久久不息。
孙平跟过来看得也是心惊胆颤,望向宗人府宗令请求道,“大人,人都那个样子了,就不能……”
“孙公公,这是皇上的旨意,我等也不敢违抗。”宗人府宗令打断他的话道。
孙平叹了叹气,也知道这也不是他们能做得了主的,于是便只能咬牙别开头,不忍再去看里面的行刑的场面。
直到半晌之后,里面的一个狱卒出来禀报道,“大人,人晕过去了。”
宗人府宗令连忙侧身朝身边的人道,“快把人送回牢房,让林大夫快过来。”
苏妙风和孙平两人闻言已经快步进了牢房,一身是伤的人已经人事不醒一解开绑着的绳索便软软地往地上倒了。
“娘娘……”孙平同苏妙风将人扶住,急声唤道。
宗人府宗令带着人进来,望了望两人道,“先带她到牢房医治吧。”
说罢,两个女狱卒上前将人抬着出了刑房,孙平重重地叹了叹气,“皇上也未免太狠心了。”
苏妙风没有说话,快步跟着出去看到狱卒将人送回了牢房,站在床边看着一身血痕的人不由捂住了嘴。
大夫很快赶了过来,诊了脉之后留下了伤药,道,“先上药,再煎了药给她服下,别耽误了。”
宗人府宗令望了望孙平,道,“孙公公,你我不便在场,先出去等着吧。”
孙平点了点头,一起退了出去。
苏妙风看着两名狱卒拿着药,上前道,“让本宫来吧。”
狱卒帮着一起给昏边的人上了药,便也先出去了。
半晌,凤婧衣微微睁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人怔了怔,“是你啊。”
苏妙风问道,“你还好吧。”
“还好,反正死不了。”凤婧衣勾着苍白干裂的唇笑了笑。
苏妙风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不知该怎么说。
“你要走了吧?”凤婧衣问道。
苏妙风微微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说道,“对不起,是我在封后大典之前向皇上提及了对你的怀疑……”
凤婧衣面色平静,望了望她道,“你有你的立场,换作我是你,也一样会那么做。”
苏妙风惭愧地低着头,道,“真的很抱歉,我以为你会对苏家下手。”
“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你的打算,也一定会以苏家相胁。”凤婧衣坦然言道。
那个时候,星辰一直派着人监视着苏家,只是那个时候夏候彻的反应有异,却并没有将她治罪,她不能肯定是不是她所为,便也没有下令为难苏家。
“果然。”苏妙风笑了笑,却并没有怨恨之意。
凤婧衣疲惫地敛目,没有再出声。
苏妙风看着她,开口道,“皇上在封后大典之前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却还是执意举行了封后大典,这其中深意以你的聪明应当是知道的,当时若是你不走,也许皇上永远都会当作不知道那一切。”
“可是,就算时光倒流,就算所有的事情重来一遍,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凤婧衣闭着眼睛,睫毛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这是何苦呢?”苏妙风叹道。
凤婧衣睁开眼睛,侧头望着坐在床边的人,嘲弄地笑道,“这世上有些东西于我而言重逾我生命中的一切,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相处三年的男人就背弃,何况还是自己的敌人?”
“可是你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他。”苏妙风劝道。
她想,以她的智慧应该看得出夏候彻的真心,可是为何还要这样伤人伤己。
凤婧衣敛去眼底一瞬翻涌的思绪,说道,“于我是他,这是最好的了结,就算走到这一步,就算将来有一天他会杀了我,我不后悔。”
苏妙风叹了叹气,知道自己大约是说什么也劝不动她了。
“皇上是真的舍不下你,他现在所恨你的,不是你骗他利用他,是他空悬六宫独尊一后,一颗心都掏给了你,你却还要弃他而去。”
凤婧衣久久地沉默着,直到宗人府宗令过来在门外提醒道,“贵嫔娘娘,时辰到了。”
苏妙风看着还是不肯说话的人,道,“我该走了,大约以后再难见面了,你保重。”
沉重的寒铁门关上,屋内恢复成一片清冷的寂静,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妙风所说的一切她都知道,他为何那夜逼着她坦白欺瞒他的事,他为何执意要她说那句我爱你,他为何明明知道了她是谁还要执意立她为后,他为何……现在这般恨她……
可是,她给不起他要的,也给不了。
只有恨,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了结。
南唐,彭城大营。
星辰已经带着沁芳等人顺利撤回了南唐境内,可是约定这两日该回来的人,却一直没有消息。
萧昱沉默地坐在王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地图上的盛京城,一双手紧紧握着拳,骨头泛着青白,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凤景坐不住,自王座上起身走近到公子宸面前,“宸姐姐,你不是说皇姐昨天就该到玉霞关的,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公子宸紧抿着唇握着手中的折扇,按她设定路线回来,昨天玉霞关就该放出信号了的,就算再慢今天早上也该有消息的,可是现在依旧音信全无,这不由让她阵阵地不安起来。
突地,外面传来阵阵鹰鸣,公子宸仔细听了听刷地站起身掀开王帐出去了,一看上空盘旋的雪鹰连忙一吹口哨,雪鹰听到声音自上空俯冲而下落在她伸出的手臂上。
“是淳于越的雪鹰。”
公子宸从鹰脚上取下绑着的小竹筒,拿出里面的纸条打开一看,面色瞬间煞白了几分。
“上面说什么?”凤景追出来问道。
公子宸咬了咬唇,颤着声音说道,“长公主被俘了。”
凤景一把夺过纸条看了看上面的话,愤怒地咬了咬牙,喝道,“来人,击鼓集结兵马!”
“你要干什么?”公子宸眸光一沉,问道。
“既然你们救不回皇姐,我自己带兵去救她回来!”凤景扶剑大步朝着校场而去。
公子宸快步拦下她,沉声道,“你现在是去救人还是带着大家去送死?”
“朕命令你,让开!”凤景沉声喝道。
“隐月楼和长公主费了多少功夫才给你争取到今天的局面,不是让你带着所有人去送死的,你给我回去!”公子宸一掌将他推得踉跄了两步,沉声警告道。
凤景眼中现出泪光,一把拔出腰际的佩剑,目眦欲裂地吼道,“我要去救皇姐回来,我要去杀了夏候彻,我要去杀了他!”
王帐之内,萧昱将外面的动静一一听到了耳中,痛苦地敛目叹息,他担心的结果,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起身出了王帐,拉住愤怒的凤景,出声道,“你留在彭城,我去。”
公子宸冷冷望着两人,截然道,“你们两个谁都不能去!”
萧昱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寒意,道,“既然你的人救不回她,就不必再插手了。”
“夏候彻抓住了她,自然料到你们两个会去救人,正布着天罗地网等着你们两个去送死。”公子宸面色沉凝而认真,一字一顿说道,“大夏我比你们熟,夏候彻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去。”
这两个人,现在愤怒焦急之下都失了冷静,凤景太过年少气盛去不得,萧昱要坐阵北汉和南唐的军中更去不得。
萧昱目光沉沉地望了她半晌,神思渐渐冷静下来,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事在人为。”公子宸说着望了望星辰道,“备马,我们要准备再回去一趟。”
“好。”星辰点了点头,快步下去准备东西去了。
公子宸认真地望了望凤景和萧昱两人,说道,“我走三天之后便出兵,玉霞关,白壁关,南宁城,能与他们交战的地方都出兵攻打,务必要给他们压倒性的打击,现在大夏粮草空虚正是时机,总之局势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夏候彻的军队一向被称为常胜军,如果连吃败仗,他在盛京又怎么会坐得住?
五日之后,大夏边关一道接一道的加急奏折送往皇极殿,北汉与南唐兵马同时进攻大夏边境数城,南宁城和玉霞关虽然是保住了,但却丢失了白璧关,且兵马损失重大。
这是夏候彻登基为帝以来,大夏军队在战场之上最大的败绩,军报传回盛京皇极殿,龙颜震怒的程度可想而知。
“皇上,粮草问题不能解决,这样的败仗只怕还会接踵而来。”原泓望向龙案之后面色沉沉的年轻帝王,进言道。
不是大夏军队战斗力输给南唐和北汉,是因为后方的粮草不继,前线不少军士已经到了三餐不继的地步,这样的军队与一直养精蓄锐的敌军交手,哪里占得上便宜。
所以,吃败仗是必然会发生的。
“让你下令在国内其它州城购买粮草之事,办得如何了?”夏候彻紧紧捏着手中的军报,眉目杀意暗藏。
南宁城有容弈坐阵,玉霞关有方湛,倒还保住了,白璧关却兵败如山倒,而这一切的败绩都是因为南唐长公凤婧衣处心积虑的算计而造成的结果。
“一直在办,但这样要供应前线的军队也只是杯水车薪,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原泓认真道。
夏候彻恨恨地咬了咬牙,她费尽心机暗中筹谋了两年又一再拖延大夏出兵南唐就是为了等到大夏候粮草耗尽,让北汉和南唐有可趁之机,如今她终于是如愿了。
原泓望了望眉目沉冷的龙颜,继续道,“微臣已经在民间,让人开垦土地赶在春季播种,可是也得等到秋收之时才能缓解粮草短缺之急,而现在前线的将士莫说等到秋天,便是要撑到下个月都是问题。”
夏候彻冷眸微眯,出声问道,“那你说还能如何?”
原泓望了望他,朝边上几分军机大臣道,“几位大人,本相有要事要与皇上商议,请几位大人回避一下可好?”
几位军机大臣深知皇帝一向深为倚重这个年轻丞相,瞧皇帝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齐齐跪了安退出了书房去。
夏候彻端起茶抿了一口,等着原泓开口。
“既然粮仓的事情是南唐所为,现在南唐必然的粮草重多,咱们有南唐长公主在手,还怕换不回来这些东西?”原泓上前道。
夏候彻目光微沉,冷声道,“朕的大夏还到穷途末路到拿一个女人去换为什么粮草的地步。”
原泓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好,你有骨气,那你给变出粮草来,让前线的兵马不必忍饥挨饿?”
若是放到以前,这样的决定他毫不犹豫就会答应下来,可是现在大夏都被那祸水害到了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不肯放手,真是魔怔了。
“此事不必再说!”夏候彻决然道。
“皇上,拿一个这样心机歹毒的女人,换回粮草以解前线将士燃眉之急,再行收复白璧关大计,这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买卖。”原泓继续劝道。
南唐小皇帝和北汉鸿宣太子为了那个祸水出兵,现在要是让他们拿粮草来换,他们定然会答应,只要以解了眼下的危机,介时重整旗鼓踏平南唐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朕说了,此事不必再说,不要让朕再说第三遍。”夏候彻声音沉冷。
原泓见他如此不顾大局,沉声道,“夏候彻,你是疯了还是魔怔了,为了那样一个算计了你三年根本不爱你的女人不顾前线将士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