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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见得骆宾王已然有些错乱,陈子明不单不曾放其一马,反倒是眉头一皱,冷硬地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肃杀之气陡然便就此大起了。
“学生……,学生与妍儿小姐情投意合,肯请大人能将妍儿小姐许给学生,若能得允,学生自当感铭五内。”
陈子明身上煞气素大,平日里就算不放出,也透着股不怒自威之气势,朝中文武百官少有不惧者,更别说此际气势一振之下,当真压力如山一般,当即便压得骆宾王气息紊乱不已,然则骆宾王却并未因此而屈服,但见其深吸了口气之后,还是倔强地将心中之所想道了出来,一开始还有些结巴,到了末了,声调已是渐高亢了起来。
“哦?凭甚,嗯?”
见得骆宾王能从自己的气势镇压下摆脱出来,陈子明心中自是不免为之称奇不已,可脸上却依旧阴沉如水一般,语带不屑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凭心!”
陈子明这一问可谓是诛心无比,如今的骆宾王虽已崭露头角,可依旧不过是文坛新人而已,名气不扬,家境又贫寒,要想迎娶大唐首辅之爱女,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差得太远了些,说啥理想抱负之类的,那都是废话,根本就没半点的说服力可言,对此,骆宾王显然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并未再说甚两情相悦之言,也没说自己将会努力向上之类的虚言,仅仅只是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嗯,算是个不错的理由,然,自古以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者比比皆是,尔凭甚不在其列,嗯?”
饶是骆宾王应对得很是得体,然则陈子明却依旧不曾有丝毫的动容,语言间的不屑之意味反倒是更浓了几分。
“学生确是不能保证,唯尽力而已。”
骆宾王少年成名,然随后便遭父丧之摧折,数年的贫困生活磨砺自不是白过的,尽管被陈子明一逼再逼之下,心中难免有些火气,但却并未流露出来,仅仅只是谨慎地解释了一句道。
“嘿,自古而今,怀才不遇者在所每多,为何?时也命也,任是才高八斗之辈,若无人提携,最终也只能泯然众人矣,今,本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若是尔肯离开妍儿,本官包你高中今科进士,并入朝为官,五年之内即可居朝臣之高位,若不然,后果尔就自承受了去,尔可都听明白了么,嗯?”
甭管骆宾王表现得诚恳也罢,谨慎也好,陈子明浑然就是一副打算棒打鸳鸯之模样,威胁利诱之手段全都搬了出来。
“大人明鉴,荣华富贵固然是学生之所愿,然,若是要以挚爱来换取,学生宁可不要,言尽于此,告辞!”
骆宾王到底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就算城府有那么一些,也绝对不算太深,被陈子明这等侮辱性的言辞一激,心中的火气自是再也按捺不住了,但见其猛然便站直了身子,怒气勃发地顶了陈子明一句,一拂袖,便要就此走了人。
“小姐,您不能进去!”
见得骆宾王反应如此之激烈,陈子明的嘴角边不由地便露出了丝淡淡的笑意,刚想着开口叫住骆宾王之际,却听门外突然响起了陈重气急败坏的呼喝声。
晕,不会这么狗血吧?
陈子明此番将骆宾王叫了来,用意只有一个,那便是要看一看其人的胸襟与气度的,试探的结果么,勉强还算是能满意,原本是打算私下里跟骆宾王约定上一番的,却不曾想竟然将自家女儿给惹了来,陈子明的额头上当即便不免黑线满满了的。
“阿爹,你不能……,骆郎,你没事罢?”
陈重虽是武艺高绝之辈,可哪敢真拦着盛怒之下的陈妍,败退乃是不免之事,这不,一阵风卷过,陈妍已是面色通红地从屏风处抢了进来,先是冲着陈子明嚷了半截子话,可视线很快便转回到了骆宾王的身上,至于陈子明这个老爹么,明摆着已成了路人甲。
“没事。”
近半年来,骆宾王虽与陈妍没少诗词唱和,可大多都是通过书信隔墙往来,真正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也就只有趁着陈妍将身边的护卫全都支使了开去之时,骆宾王方才能登梯上墙头,彼此交谈上几句,时间短暂不说,还危险重重,似如今这般如此近距离照面,还真就是第一次,二者间一问一答之后,彼此的视线便已交融在了一起,久久都不曾再有一言。
“咳咳。”
当电灯泡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尤其是当自家爱女的电灯泡,那就更令人心中酸楚不已了的,就此一条而论,满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的,陈子明自然也不例外,眼瞅着自家女儿跟骆宾王在那儿此时无声胜有声,陈子明可就有些吃味了的,这便重重地假咳了两声。
“啊……,阿爹,妍儿,妍儿非骆郎不嫁,您就看着办好了。”
被陈子明这么一搅扰,陈妍这才惊觉自己的表现有些过了,情不自禁地便惊呼了一嗓子,羞得扭头便要逃走,可到底是放心不下,真怕自家老爹会拿骆宾王来作法,顾不得羞涩,语气急促地丢下了句交代之后,这才慌乱地逃出了书房。
“好了,人都走了,还看个甚。”
被陈妍这么一闹,陈子明的严肃自也就有些装不下去了,再一看骆宾王还在愣愣地望着屏风处,自不免便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这便沉着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学生失礼了。”
听到身后传来了陈子明的声音,骆宾王这才从失神状态里醒了过来,脸色不由地便是一红,赶忙掩饰地一躬身,呐呐地致歉了一声。
“罢了,别说本官不给你机会,今科尔若是不能高中三甲,就自己回兖州去好了。”
尽管对夺走了自家女儿芳心的骆宾王还是不免有些不爽,奈何陈子明终归做不出棒打鸳鸯之事,当然了,也自没打算平白便宜了骆宾王,这便给其限定了个条件。
“学生记住了。”
今科虽是恩科,可前来赶考的举子并不比革新之后的第一次大比少多少,尽管总数尚未统计出来,可光是已在国子监报了名的举子便已有两千之数,元宵之后,还有大批举子会赶来,要想在如此多的各州俊彦中争夺前三,自不是件容易之事,然则骆宾王却并未有丝毫的畏难之色,但见其长身一鞠,而后便即就此走了人……
“子明啊,再有不到两月,便是开恩科的日子了,朕看此科便由爱卿任主考好了。”
三天的年假一过,也就到了该上班的时候了,一大早地陈子明便进了宫,将手头正在办着的政务向李恪禀报了一番,又陪着其闲聊了一阵,正自准备就此请辞而去呢,却听李恪突然出言提议了一句道。
“陛下如此厚爱,微臣感激不尽,只是今科微臣恐不得为主考,须得避嫌。”
出任主考乃是极其难得的荣耀,所取中的士子皆是门生,若有心培植势力,大可趁势而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那都是好事一桩来着,独独对于陈子明而论,却并非所愿,此无他,概因他既是有心抽身退步,自是不愿自个儿在朝中的影响力再度膨胀,若不然,引来圣忌不说,将来他要想归隐的话,无形中难度便会大上不老少,故而,在谢恩之余,紧接着便是婉拒。
“哦,避嫌?这话是从何说起?”
一听陈子明这般说法,李恪不由地便是一愣,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没搞懂陈子明所言的避嫌是避在何处,不得不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明鉴,此事说来惭愧,微臣家教不严,以致于小女竟与今科举子私定了终身,微臣劝阻不得,只能与那举子约定今科若能高中,则准之,故,微臣实不能为今科之主考。”
听得李恪见问,陈子明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了层苦色,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副不甚甘心状地便解释了一番。
“哈哈……,竟有此事?呵呵,小妍儿如此乖巧的个女孩,怎会有此壮举,朕倒是好奇得很,卿且说来与朕听听好了。”
陈子明话音刚落,李恪心中的八卦之火顿时便大起了,哈哈大笑着便刨根问底了起来。
“让陛下见笑了,此事当须得从中秋时说起……”
见得李恪在那儿幸灾乐祸,陈子明的额头上当即便浮起了几道黑纹,偏偏面前这主儿是帝王,他硬是要八卦,陈子明也没辙,只能是将所了解到的情形简单地陈述了出来,但却并未说出骆宾王的名讳,只以举子一词言之。
“嗯,原来如此,此倒是好事,那举子究竟姓甚名谁,回头朕取了其文来过过,能合眼,便是取为状元也自无不可。”
李恪早先之所以打算将主考之位许给陈子明,为的便是要示恩,而今么,见得陈子明似乎真有意要成全陈妍与骆宾王,他也自来了兴致,随口便给了陈子明一个承诺。
“陛下还请慎言,科举取士乃国之大事,社稷之重器也,岂可私相授受哉,请恕微臣不敢苟同。”
李恪此言一出,陈子明的脸色立马便严肃了起来,不甚客气地便进谏了一番,顿时便令李恪老脸微红不已。
“子明教训得是,是朕失误了,此议作罢,那举子能不能高中,就看其运道如何好了。”
李恪到底不是昏君,被陈子明这么一说,虽有些悻悻然,可头脑终归还是清醒的,也自不会再固持己见,满脸诚恳地便认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