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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一转眼,中秋已是过,见天就将九月了,闹腾一时的谥号之争也早已成了过去,少有人再提及此事,朝野间又恢复了往常的和谐与宁静,只是在这等宁静中,却明显有着股暗潮在汹涌蓬勃着——八月十九日,越王李贞向太宗递了本章,言称姑母丹阳公主时常暗自垂泪,因思念远在象州之夫君,已是日渐憔悴,渐有不支之状,其情可悯,且,征讨高句丽在即,不宜让勇将闲置,请求赦免前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
帝接奏本,默然良久,未予批复,只将李贞的本章转给了李恪,且无只言片语之提示,显然是要李恪自己看着办,对此,李恪倒也没敢擅作主张,亲自去了趟薛府,看望了番丹阳公主,回来后,径直去见了太宗,言称丹阳公主身体有恙,确系焦虑过度所致,以为似可赦薛万彻归京,帝言可,诏书遂下焉。
薛万彻乃是当世之勇将,其突然被赦之事自是难免引人注目,京师上下还真就掀起了一阵热议,可也就只是一阵风罢了,过了也就过了,无他,薛万彻勇归勇,可到底就是一匹夫而已,人际关系处理得一塌糊涂,因着其素来口无遮拦之故,朝野间树敌不少,知交却是几乎没有,大家伙茶余饭后扯淡上一回也就差不多了,自是几乎无人会真去惦记薛万彻的际遇究竟如何,当然了,几乎仅仅只是几乎,真正关切薛万彻动向的人还是有的,不止是李泰那头对薛万彻牵肠挂肚,陈子明这头也同样在密切关注着,只是双方很有默契地都不在此事上作甚文章罢了。
“启禀大人,赵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口谕给您。”
身为实际上的首辅大臣,几乎所有的朝政事务都压在了陈子明的身上,忙碌自是不消说之事了的,这不,天都已将近午时了,陈子明依旧难得休息,刚接见完了来京述职的几名刺史之后,又忙着批起了折子,正自挥笔速书间,却见一名随员匆匆从外头而入,几个大步便抢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紧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
一听太宗有口谕,陈子明的眉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皱,愣是搞不懂此等时分太宗能有甚可吩咐的——这段时日以来,诸般朝务皆顺遂无比,无论是军政还是民政,皆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就连小差错都甚少,按理来说,早已不管政务的太宗应该不会有甚特别的指示才对,就算有所吩咐,也当不至在午间这等时分来传,对此,陈子明虽是疑惑满心,可也不曾有甚特别的反应,仅仅只是语调淡然地轻吭了一声,随手搁下了笔,就此起身走向了门外。
“陛下口谕,宣,右仆射陈曦承庆殿觐见,钦此。”
赵如海正领着两名小宦官屹立在办公室的门口处,这一见陈子明行将出来,赶忙迎上前一步,又矜持地站住了脚,一板一眼地将太宗的口谕宣了出来。
“微臣领旨谢恩。”
听得这等没个缘由的口谕,陈子明心中的疑惑自不免便更浓了几分,只是这当口上,却是断然不能有所失礼的,他也只能是紧着谢恩了事。
“陈大人,房家出了点事,陛下正等着您去处置呢,这就请罢。”
赵如海明显是有心要讨好陈子明,还没等陈子明站直身子,他便已是低声地出言提点了一句道。
房家出事?莫非是……
一听赵如海这般说法,陈子明先是一愣,可很快便想起了前世那一时空里房家出现的连番闹剧,只是并不敢完全确定罢了。
“有劳了,赵公公,请。”
尽管心中兀自存疑,然则陈子明却是并未带到脸上来,也就只是领情地谢了一声,便即由赵如海陪着,匆匆赶往承庆殿去了……
“微臣叩见陛下。”
待得到了承庆殿的寝宫之中,入眼便见太宗面色晦暗地靠坐在锦垫子上,明显是方才刚发过一通脾气的样子,陈子明对早先的猜测立马便更笃定了几分,但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也就只是紧着抢到了御前,恭谨万分地大礼参拜不迭。
“子明来得正好,朕有一事要卿去办,赵如海,你来说。”
太宗的心情明显烦躁到了极点,竟连叫起都不曾,便已是气急败坏地嚷了一嗓子。
“诺!”
听得太宗这般吩咐,赵如海的老脸不由地便是一苦,可又哪敢违了太宗的旨意,也就只能是紧着应了一声,飞快地组织了下言语,语调低沉地开口道:“好叫陈大人得知,事情是这样的,两日前,高阳公主至宫中向陛下提请已故左仆射房玄龄之爵当由驸马房遗爱所有,陛下怒而斥之,原以为此不过是高阳公主一时昏昧所至,并不曾重处,却不料今日早间,监察御史娄师德上一密折,言称雍州府在侦缉一盗案时,发现一赃物乃是御赐之玉枕,追根索源之下,这才知晓此物原属陛下赐予高阳公主之物,而被盗者赫然是弘福寺名僧辩机,陛下震怒,因虑及此事关碍甚大,只先召了娄师德前来问询,然,其也言之不详,陛下不得已,只能请陈大人前来按察此事。”
果然是此事,敢情这是要咱来审家务啊,晕!
听得赵如海这么一说,陈子明的牙立马便疼了半边,概因这等家务事儿实在是不那么好审,不单涉及到房家,更涉及到高阳公主的声誉,一个不小心之下,必遭人诟病,更别说还有着惹来圣忌之可能,问题是太宗都已开了口,陈子明显然是没有选择的权力,谁让他上回有过处置窦奉节戴绿帽子之事来着,这不是有经验么,太宗不找他陈子明来办差,又能找谁去?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光凭眼下之证据,尚难断言高阳公主与辩机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终归须得查证之后,方才能知根底。”
尽管心里头百般不愿接手这等污秽案子,奈何太宗既是将他叫了来,陈子明便知此案他不接也得接了的,正因为此,他更是不敢轻易表态,也就只是就事论事地回应了一番了事。
“嗯……,子明这话有理,朕也是这么想的,既如此,此案便交由爱卿负责好了。”
太宗原本是极其宠爱高阳公主的,无他,这丫头敢言敢说,个性鲜明,尽管是庶出,可太宗对其却是疼爱有加,若非如此,太宗也不会将其嫁入房家这等高门,先前之所以火冒三丈,那完全就是先入为主所至,还真就不曾细想过个中是否会别有蹊跷,而今,听得陈子明这般说法,火气顿时便消减了不老少,只不过显然并未打算放陈子明一码,应是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塞进了陈子明的怀中。
“微臣遵旨。”
太宗既已明言,那就没辙了,不管情愿不情愿,这案子,陈子明都是非接下不可了的。
“嗯,子明办事,朕素来放心得很,爱卿只管认真审了去,一切自有朕为你做主。”
见得陈子明并未出言推脱,太宗自是欣慰得很,很是和煦地便嘉勉了陈子明一番。
“陛下圣明,微臣告退。”
该说的都已是说完,陈子明也自不愿再在此处多加逗留,很是识趣地请辞而出,不过么,却并未急着直奔御史台,也没回自个儿的办公室,而是径直去了李恪的办公室。
“什么,竟有此事,这怕是不能罢?”
陈子明到时,李恪正在用膳,一听陈子明陈述了案情,李恪当即被震得个目瞪口呆不已,嘴张得老大不说,手中的筷子落了地都浑然不知,此无他,李恪与高阳公主虽是异母兄妹,可彼此间的关系却是颇佳,这些年来,为了跟房玄龄搞好关系,可是没少打着探访妹妹的由头,往房家跑,也就是储君之地位稳固了之后,才去得少了些,然则逢年过节的,也总会去房家走上一趟,对高阳公主之为人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在李恪看来,高阳公主的性子虽跋扈了些,却也断然不是那等能干出这等下作勾当之人。
“不好说,终归须得查后才知真伪。”
对于高阳公主这个小姨子,陈子明虽不算陌生,可要说有多了解么,却也谈不上,此无他,陈子明与房玄龄同列相位,彼此间须得避讳,交往自然也就谈不上密切,去房家的次数都少得可怜,自然也就少有与高阳公主见面的机会,然则仅凭着数面之缘,陈子明便可看出高阳公主那跋扈的性子怕是没啥事是她不敢做的,至于与辩机和尚之间到底有没有私情么,陈子明还真就不敢轻易下个结论的。
“也罢,既是父皇交待了要查,那子明且就辛苦一二好了。”
李恪到底不是感情用事之人,虽说心里头对此案别有看法,却并未说出甚干扰陈子明审案的话语,也不曾为高阳公主说情,仅仅只是表达了公事公办之态度。
“殿下英明,下官告退。”
陈子明之所以急着前来通禀李恪,顾忌到的便是李恪与高阳公主之间的兄妹情,而今,李恪既是已有所表态,陈子明自也不愿多生枝节,称颂了一声之后,便即匆匆告辞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