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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意即天意,听起来似乎很是有理,可实际上么,民意其实就是一面团而已,于强者来说,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当然了,前提条件是手段足够高超,而这,于掌握了“新欣商号”这等利器的陈子明来说,显然不算啥难事儿,这不,随着“新欣商号”的庞大网络运转了起来,前两日还几乎是一面倒的急战思潮很快便转成了缓战之热议,不止是民间如此,朝廷中也有大量的官员支持此议,这都还没等太宗正式下诏商榷亲征之事呢,朝廷里的争端便已到了火爆之地步。
“诸位爱卿,朕今日召卿等前来,只为一事,去岁我大唐虽是重创了高句丽,夺回了辽东故地,然,其国猖獗依旧,拒不朝贡,反倒屡次袭击我大唐属国新罗,此恶不除,必成大患,朕决议再度亲征,卿等以为如何啊?”
太宗虽已是定下了再度亲征的决心,可原本却并不打算急着对外宣告,而是想着先与朝中重臣分别商榷上一番,待得取得了共识之后,再行朝议之举,这等想法本身就是为了稳妥起见,却不曾想计划才刚开始没多久,就被突如其来的朝野纷议所打乱,眼瞅着朝野间人心惶惶,太宗可就有些坐不住了,紧着便将朝中从三品以上的文武大员全都召到了两仪殿中,见礼一毕,便即开宗明义地道出了议事之主题。
“陛下圣明,臣等愿随陛下再度出击,不灭高句丽,誓不还朝!”
“陛下,末将愿为先锋,誓灭此朝食!”
“陛下,臣虽老,尚能饭,愿随陛下再战一场!”
……
虽说是到了最近方才透露出要再次亲征之意,可实际上么,太宗早就有着这等心思了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只留下程名振一名大将军留守辽东,却将本应分镇各地的重将诸如尉迟恭、庞同善等都带回了京师,眼下到了要造声势之际,这群大将军们可不就都派上用场了,这不,太宗话音方才刚落,以兵部尚书李勣为首的众将们立马纷纷站了出来,人人喊打,个个高呼要战,一时间大殿里煞气为之爆棚不已!
“嗯,诸位爱卿之忠心,朕自是信得过,放心,仗有得尔等打的!”
对于李勣等人的表态以及造成的声势之大,太宗自是满意得很,但见其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很是欣慰地便嘉许了众将一句道。
“陛下圣明,臣等愿为陛下效命沙场,百死无悔!”
很显然,李勣等人早就私下里跟太宗串通好了的,若不然,也不致于有这等齐声高呼之声势,如此一来,要想反对太宗亲征者,势必要面临着诸将们的压力,这等先声夺人的开局无疑是相当之完美。
“陛下,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就在这等群情激昂之际,却见房玄龄缓步从旁行了出来,朝着太宗便是深深一躬,不徐不速地进言了一句道。
“玄龄有话只管直说,朕听着便是了。”
太宗早就料到今日议事之际会有人站出来唱反调,在他看来,领头的必然是陈子明无疑,正因为此,太宗先前的注意力大半集中在了陈子明的身上,却不曾想房玄龄会在此际冒出了头来,大感意外之下,眉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皱,只是碍于房玄龄的地位以及彼此间的情分,纵使明知房玄龄是要唱反调,太宗也自不好强行阻止其言事。
“启奏陛下,老臣前日得闻陛下有意再度亲征高句丽,心实振奋,为策万全故,特调户部粮秣存档一查,据老臣所知:黄州粮仓尚有存粮四百石,安州粮仓存粮三百石,扬州粮仓存粮七百石……,诸州粮仓累计存粮一万七千石,预计可用至夏收完毕,尚能有余,然,已是不多,另,据各州奏报表明,今夏之收成与去岁大体相当,按律征收,可得粮三百八十余万石,扣除北调关中、陇右等处之所需二百二十万石,余数尚有一百六十余万石,再减去各州运转所需之数一百二十万石,所余能机动者,唯四十万石左右,若欲调粮幽州,按通常损耗,仅可得粮三十五余万石,若欲调粮辽东,则仅可得粮十八万石左右。”
房玄龄并未直接出言反对太宗再度亲征,仅仅只是陈述了一番各州粮仓存粮情况,并预测了一下今年夏收之后可支用于出征高句丽的余粮,所得之数看似不少,十八万石粮,真堆起来,足可称得上是座庞大的粮山,问题是大军一动,这么座粮山根本不济事,不说多,就按去岁出征之规模而论,十二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食就多达一千两百石左右,换而言之,在不加田赋的情况下,今夏所得之粮不过只能支撑十二万大军一百五十天左右的需要罢了,若是再有个意外情况出现,这么点粮秣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一场大规模征战之用,由此可见,尽管房玄龄不曾明言,可不支持太宗如此急地再度亲征之意思已是表达得极为分明了的。
“嗯,爱卿如此心细,真朕之股肱也,今,能知有如此多粮可用,朕心安矣。”
明知道房玄龄在此际提出存粮情况是要反对急战,可太宗却故作不知地装着糊涂,作出一派嘉许状地便夸奖了房玄龄一番。
“陛下,请恕老臣直言,存粮之数虽是不少,然,纵使不出意外,也不过勉强只够大军数月之用耳,倘若不能急胜,却恐去岁之事重演也,此实不可不察。”
按着与陈子明的约定,房玄龄只管起个头,至于后续的事儿,他是不想多管了的,正因为此,哪怕明知太宗是在曲解自己的意思,房玄龄也没出言辩解,仅仅只是躬了下身子,便就此退到了一旁,打算将舞台让给陈子明去表演,却不曾想陈子明还没来得及站将出来,就见萧瑀已是面色肃然地从旁闪出,毫不客气地支出了太宗故意混淆了去的事实。
“时文所言颇是有理,此事朕知晓了。”
太宗一直是在提防着陈子明冒头,却没想到陈子明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反倒是房玄龄与萧瑀先后站出来高唱反调,心下里自不免便有些个犯起了嘀咕,可纵使如此,太宗也依旧不曾改变初衷,并未对萧瑀的反对意见加以置评,只回了“知晓”便不再多言。
“陛下,兵者国之大事也,生死之道,不可不慎啊,老臣以为纵使要再征高句丽,也不可急于一时,今,粮秣明显不敷大用,若能积粮一、两年,则进退皆可有据,老臣肯请陛下三思。”
萧瑀生就的执拗性子,一旦认定了的事,那是九匹马都拉其不回的,饶是太宗的反应甚是冷淡,他也依旧不肯就此罢休,紧着便又进谏了一句道。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此乃兵家常识耳,朕征战一生,又岂会不知,时文无须过虑,朕自有解决之章程。”
眼瞅着萧瑀如此不依不饶,太宗可就有些不耐了,没旁的,陈子明都还没冒头呢,太宗可不想将精力全都浪费在萧瑀这个固执的老臣身上,这便面色一板,语带一丝不耐地便将萧瑀的进谏给堵了回去。
“老臣愚钝,实不知计将安出,还请陛下为老臣指点迷津则个。”
萧瑀的脾气可谓是又臭又硬,哪是那么好打发的,纵使太宗已是面色不愉了的,可萧瑀却依旧是不管不顾地刨根问底着。
“懋功!”
太宗实在是拿萧瑀这个认死理的老头没得奈何,又不愿再这么跟其争辩个不休,无奈之下,也只好带着一丝怒气地点了李勣的名。
“臣在!”
李勣此番可是做足了功课的,为的便是要在朝议之际彻底压倒陈子明,讨太宗的欢心之余,也可借此机会彰显一下自身的能力,却不曾想一直在提防的陈子明根本不曾露面,倒是萧瑀在那儿蹦跶得欢快,心下里也自不免有些起疑心,只是这当口上,太宗既是点了名,却也容不得其有所迟疑,只能是紧着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应了诺。
“时文对战事顾忌颇多,卿既是献了良策,且就说与时文知晓好了。”
身为帝王,太宗自是须得保持帝王的尊严,自不好跟臣下当庭对辩个不休,这等苦劳么,丢给李勣乃是题中应有之意,却也无甚可稀罕处。
“臣遵旨。”
萧瑀乃是朝中有名的倔老头,若是可以的话,李勣其实也不愿跟其起甚冲突,奈何太宗有令,他也不敢不从,当然了,在军略之道上,李勣还是有着十足的自信的,却也当真不怕萧瑀这个半桶水能挑得出甚瑕疵来,这便紧着躬身应了诺,而后一侧身,面色肃然地望向了萧瑀,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萧大人应是知晓的,去岁我大唐出兵高句丽,历经数十战,破敌二十余万,取辽东四十余城,虽未能克尽全功,然,已是重创此朝食,今,贼已疲,正是进兵之良机也,故,不可不战焉,某有一策,可得速胜,亦自无须担忧粮秣之不足,当得兵分三路,一路以并、幽两大都督府之军调辽东,可得兵七万有余,此一路为主力,正面压敌,引敌主力来援,粮秣可以大半从草原各族够牛羊以为用,不足处,沿用去岁之粮道可也;又一路走海路,领四万军沿鸭绿江直上,为主力大军之辅,再度调敌国中兵力尽出,粮秣补给一体按去岁旧例;再一路走海路进新罗,兵不用多,两万精锐足矣,此一路之粮秣由新罗给出,待得敌主力尽为我前两路大军调动后,急扑平壤,如此,一战见功不难也!”